景恬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裏,“小蘿蔔頭”的形象。這孩子怕是嚴重的營養不良才這樣的吧!
再看看然姐兒,也是瘦得像一根兒小竹竿兒,周身纖細。
也許是親眼見證了娘親的死亡,讓他們在原本應該充滿童真樂趣的年紀卻那麽近距離的遇見過死亡。景恬的三個弟弟妹妹都很乖巧懂事。
景恬每每想起這些,就格外的心疼這幾個小家夥兒。
不過,這種經曆了創傷之後的成長,也激起了這幾個孩子對生命的敬畏,他們懂得要時刻珍惜時間和生命。更早懂事,更能承擔生活的壓力。
在知道離死亡有多近之後,人往往就會有脫胎換骨的成長。
就像自哥兒和然姐兒,才九歲半的孩子,卻已經早早的就開始扛起生活的擔子。照顧癡傻的姐姐和年幼的弟弟,用他們力所能及的勞動換取一家子的口糧。
而他們同齡的小孩子們,還要麽村頭塘尾的滿地跑,要麽窩在爹娘的懷裏撒嬌賣萌。
大姑家也是磚房的院子。單看房子,也是村中中等人家的水平。
兩大間正房,朝南邊開着兩個大窗子。中間一個過堂,前後是兩個房門。過堂裏又在東西兩邊各開了四個小門,一共有六個房間。
南邊兩間大屋是起居室,都依着南邊窗子盤了土炕。東屋住着大姑的婆婆景氏,西屋就是大姑和大姑父兩口子還有他們的小女兒李衣兒住。
北邊兒的兩間,東邊兒的是廚房,西面住着大姑家的四個小子。老大叫李安,今年14歲了,老小李豐,六歲半。
前院兒東西都有小房子,東邊的放雜物農具,西邊則是一個殘破的牛棚和雞圈。牛棚是空着的,原來的牛賣了給大姑父看病了。
雞圈裏也隻有四五隻老母雞,留着下蛋,賣了換些活錢,是決計舍不得自家吃的。
看這院子也是不錯的啊!肯定是大姑父受傷之前賺錢蓋的。
自家房子從外面看這也很是不賴,可是大伯娘看的緊,愣是不準她和小得兒進去了。
一想到這茬兒景恬肚子裏就窩火。
爹不在家,娘再是軟弱也能給幾個孩子一份庇護。
可是娘去了,她們姐兒四個連自己家都住不成了。王氏竟然讓大伯帶人在院牆外面蓋了一個小茅草屋,讓她們姐弟四個住在那裏。
“大姑父,今兒身子咋樣?”景恬進了屋,給坐在炕上的李樹山打招呼。
大姑父李樹山原本跟景恬爹是打獵的好夥伴,前年冬天進山打獵摔斷了腿,一直躺在炕上下不得地。原本壯碩得像頭牛一樣的漢子,這會兒瘦得縮了一圈兒,靠在被垛子上,打不起精神。
對于一個村裏人來說,有啥都不能有了傷病。尤其是像摔斷了腿這樣的傷,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快速的拖垮了大姑家原本殷實的生活。養活一家老小八張嘴的重擔就壓在大姑這樣一個瘦弱的女人肩上。
“還能咋樣,湊合耗着呗!”李樹山笑眯眯地看着景恬,聽來弟說恬丫頭好了,清醒了,這一說話,果然就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大姑父,你别這麽說,我娘說這人呐,沒了啥都不能失了精神氣兒。您這腿,總能治好的。”
景恬這麽說,倒也不全然是安慰,因爲她印象中李樹山當時應該隻是腿骨骨折,如果有好的醫療條件,應當不至于站不起來。
“我呀!也不指望治腿了。就是苦了你姑啊!”靠在炕上的漢子一臉落寞。
“姑父,沒事兒!你嫌悶得慌,小得兒陪你玩兒。”被抱在景恬懷裏的小得兒開口道。呵呵!小家夥兒可是時刻不忘刷存在感呢!
“爹爹,小五也陪爹爹耍。”本來在炕裏頭用茅草劃拉着玩兒的小五早在聽到自哥兒幾個來的時候就候着了。這會兒也不甘示弱的撲到爹爹懷裏。
“呀!小得兒的腿咋了?”
“姑父,我正想讓您給看看呢!應當是滑了一跤。”景恬沒提剛才的争執,然姐兒便也沒有說話。
“啊?怪不得是被恬丫頭抱來了呢,快讓姑父看看。”李樹山趕忙小心翼翼的把小得兒抱到自己腿上。
一手攬着他的小身子,一手扶着小得兒的腳腕子,輕輕地來回活動,詢問小得兒的感受。
“筋骨沒事兒,都是皮外傷。就是會有些疼,我們小得兒可遭罪了。”
“不怕不怕,得兒哥哥,小五給你呼呼。”小五比小得兒小一個多月,這兒趴在小得兒的旁邊。聽爹爹說他的腿疼,就熱心地上前呼着氣,口中還念念有詞的。
大家都被她的小樣子逗笑了。
隻有小得兒一闆正經的說,“不用!不用!我是男子漢!才不怕疼呢!你們小丫頭才呼呼呢!”
哈哈哈哈!大家一聽,頓時笑得更歡了。
“說什麽呢?這麽高興。”自哥兒聽到動靜,也進了西屋。
“我正幫着燒火呢,竈房裏都能聽到你們的笑聲呢!”自哥兒也是笑呵呵的。
有時候,快樂就是這麽簡單。笑容一個傳染倆,兩個帶一群。
“剛好,自哥兒,小得兒今天摔了一跤,你去找你姑煮個帕子,拿點兒金瘡藥來,再去前院拿一條晾幹的布帶子。”
大姑父李樹山原先常和景恬她們的爹景多一起上山打獵,時常會受點兒皮外傷。
景多的媳婦兒煥娘略懂醫術,不僅教了他們緊急處理傷口的法子,還教會他們認幾種山裏常見的草藥。
昨天景恬和陳良的傷口,就都是大姑給包紮的。
這邊笑呵呵的自哥兒一聽小得兒受傷了,馬上一臉緊張。
“哎,我這就去!”說完蹬蹬就跑了。
景恬沒打算告訴自哥兒,旺财欺負然姐兒和小得兒的事情。
他先前已經爲此打過不少架了,身上層層疊疊的擦傷和淤青,就沒褪下去過。自哥兒雖然瘦弱,可他有股子狠勁兒,借此給姐姐和弟弟提供一些小小的保護。
很快,自哥兒就端來一盆熱水,裏面泡着煮過的帕子。他把盆子放在炕沿上。又返身去拿金瘡藥和包紮的布帶子。
屋裏,然姐兒幫着大姑父晾帕子,給小得兒清創。然後敷上金瘡藥,包紮得當。
見小得兒沒事兒了,景恬便開口說道:“水塘旁邊的林子裏有一種綠色的圓圓的果子,你們知道嗎?”
景恬邊說邊比劃,自哥兒很快就說:“大姐姐說的是羌桃吧!水塘邊有一大片羌桃林子,這會兒落得滿地都是。”
原來這裏,管核桃叫羌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