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鎮東,老槐樹下,許一凡負手而立,擡起頭,看着茂盛的老槐樹,久久未言,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寡婦站在許一凡身邊,她看了看許一凡,又看了看老槐樹。
“你都在這兒站了一個多時辰了,你在看什麽?”
許一凡卻答非所問道:“這棵老槐樹在這裏多久了?”
“嗯?”
(°ー°〃)
王寡婦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至少有千年了,據說是當年炎高祖,在興兵之際,路過此地的時候,随手種下的,睜開?”
許一凡聞言,微微眯眼,然後轉過頭,看向王寡婦說道:“今日,我要進入長白山,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何事兒?”
“你守候在此,四個月之後,如果我還沒有出來,就砍了這棵樹。”
王寡婦:o((⊙﹏⊙))o
“你知道怎麽打開長白山秘境了?”
許一凡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切記,七月十五,不管我有沒有出來,都要砍掉這棵樹。”
王寡婦看着許一凡,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許一凡,如有所思的點點頭。
“好。”
見王寡婦答應了,許一凡這才轉頭,又看了一眼老槐樹,轉身朝長白山走去。
離開安民鎮,許一凡再次來到荒山。
荒山山腳,有一行人早已經等候在此,爲首之人正是李承德,在他身邊,還有一個頭戴鬥笠,輕紗遮面的女子。
看到李承德,許一凡笑着說道:“越王居然把你派來了?他可真舍得。”
“是我自己要來的。”李承德說道。
“怎麽,好好的小王爺不當,跑到這裏來吃苦,我該怎麽說你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在家裏混吃等死,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不來不行啊。”
“呵呵!”
許一凡聞言,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真話。
幾個月前,許一凡調動越王軍,圈禁長白山,這本身就是一種訊息。
自從許一凡成爲國師之後,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無數人的心,當長白山突然被圈禁起來,很多人都紛紛猜測,長白山内到底有什麽,許一凡爲何這麽做。
于是,有不少安耐不住心中好奇的人,紛紛派人進入長白山内查探。
可惜,大多數人還沒有靠近長白山,就被越王軍攔下了,而那些僥幸躲過越王軍,進入長白山的人,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仿佛不存在一般。
這讓很多在感到震驚和疑惑的同時,也愈發的好奇。
在許一凡沒來的這段時間裏,長白山周邊,可是發生了不少戰鬥,死了不少人。
李承德作爲未來的越王,自從他迎娶了兩位公主之後,就已經開始着手接手越王府的一切,當許一凡要越王軍圈禁長白山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許一凡是要開啓長白山秘境。
很多人都很疑惑,大炎王朝建國一千年,不管朝堂如何變幻,不管登基的皇帝如何變幻,也不管分封了多少藩王,唯一不變的隻有越王。
這個位于東北的藩王,是大炎王朝最神奇,也是話語權最重的藩王,也是唯一一個手握數十萬大軍的藩王。
大炎王朝常設有四大戍邊大将軍,鎮海、鎮南、鎮西和鎮北四位大将軍,其中鎮北大将軍和越王挨得很近,完全沒必要在這裏分封一個藩王。
沒人知道,越王爲何要常年駐守薊州。
很多人猜測,越王軍是爲了鉗制鎮北軍的,畢竟,鎮北軍的門戶很關鍵,尤其是嘉州城,一旦嘉州城被破,北方的北蠻子會一路南下,勢如破竹。
但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
如果是王家人是守山人的話,那越王軍就是守境人。
許一凡看着李承德,笑着說道:“這次,你跟我一起進入長白山。”
李承德卻搖搖頭道:“我們會陪你前行一段路,後面我就不去了。”
“嗯?”
(°ー°〃)
“爲何?”
李承德看着許一凡,有些無奈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長白山沒有你想的那麽好走,而且長白山秘境,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大炎的曆代國師,除了那個人,其他四位都是從這裏走出去的,”
“啊?!”
許一凡聞言,頓時愣住了。
這個真相,許一凡還真不知道,他一直以爲李不知等人是來自其他隐秘之地呢,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出自長白山秘境。
看到許一凡這個表情,李承德頓時恍然,解釋道:“長白山秘境内到底有什麽,我們不知道,但幾位國師都是出自這裏,至于你想要知道的真相,還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聞聽此言,許一凡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之後,許一凡看向身側,問道:“你呢?跟我進去嗎?”
孟浩然出現在許一凡身邊,搖搖頭道:“你已平安抵達長白山,我的任務就完成了,接下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許一凡點點頭,對于這個結果,絲毫不感到意外。
“你要去北荒?”許一凡問道。
“嗯,根據最新情報,亡靈族已經開始跟北海之地頻繁接觸了,單單依靠北荒現在的力量,還不夠,我需要過去。”
“能守多久?”
孟浩然想了想,說道:“在你出來之前,北荒不會丢。”
許一凡聞言,抿了抿嘴唇,想要說什麽,可最後卻隻是點點頭,說道:“多謝。”
孟浩然卻搖搖頭道:“你無需感謝我,一切都是爲了大炎,一切都是爲了中洲。”
許一凡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孟浩然也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徑直離去。
李承德看着遠去的孟浩然,眯起眼睛道:“沒想到,這一代不良隐官居然是他。”
“我也沒想到。”
“走吧。”李承德說道。
許一凡點點頭,然後沿着荒山小道,徑直朝長白山走去。
在其身後,還有一支萬人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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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
皇宮内。
南唐皇帝李鴻政結束了早朝,并沒有去往禦書房,而是來到了禦花園,在一處涼亭坐下。
南唐國師古蘭,此刻正在烹茶。
看到李鴻政來了,她也沒有起身,隻是微微颔首。
李鴻政坐下之後,看着正在烹茶的古蘭,滿臉苦澀道:“鎮南軍又南下八十裏了。”
“陛下還沒做出選擇嗎?”古蘭波瀾不驚的問道。
她似乎并不意外大炎鎮南軍的動向。
李鴻政搖搖頭,無奈道:“南海之濱的強大,超乎我們的想象,如果死戰,我南唐兒郎會死絕的。”
古蘭聞言,擡起頭,看向李鴻政,說道:“所以陛下是打算跟南海之濱和談咯?”
說這話的時候,古蘭的眼睛,死死地凝視着李鴻政。
“之前确實有這個想法。”
古蘭眯起眼睛,沒有說話。
南唐建國時間很短,國祚至今還不到十年,但其實力之雄厚,絲毫不亞于其他幾個王朝。
究其原因,還是因爲南唐背後又兩大修行體系勢力坐鎮。
南唐的制度,跟大炎不同,也跟西域有很大區别。
南夷号稱有十萬大山,但真正被掌控的,也不過隻有半數而已。
之前,因爲武葬秘境的出現,各大修行體系勢力紛紛湧入,把十萬大山犁了一遍,南唐趁機把剩下的疆土拿下,直到這個時候,南夷的十萬大山才真正歸屬南唐。
可疆域很大,卻很難守住,南夷的地理環境很特殊,即便是南唐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這不,前不久,南唐南端就失守了。
一方面是南唐南端的邊境線很長,很難防守,另一方面則是南唐這邊始終舉棋不定,軍心不穩,在面對氣勢如虹的南海之濱的時候,自然潰不成軍。
現在,南唐最大的問題和矛盾,不在于外部,而是他們内部。
巫族和蠱族在這次浩劫來臨之際,發生了很大的分歧。
巫族想要死守,絕對不能讓南海之濱北上成功,可蠱族卻覺得應該跟南海之濱合作。
說起南夷,人們率先想到的就是南夷的蠱術,中原人每每談起勾蠱術,都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讓蠱族一直不被人接納,也無法快速發展。
更重要的是,蠱族對十萬大山的依賴性很大。
每一個蠱族成員,他們都需要蠱蟲,而這些蠱蟲大部分都來自十萬大山,還是一些蠱蟲則是來自南海之濱。
南海之濱也有蠱術,而且成就很高,隻是,南海之濱的蠱術很雜,也沒有太大的底線,可以用百無禁忌來形容。
但南海之濱的人對蠱術接納性很強,蠱術在南海之濱可謂是遍地開花,如果選擇跟南海之濱合作,蠱族是可以被南海之濱接納的,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借鑒南海之濱的蠱術,從而使蠱族的蠱術得到進一步的發展。
現在,南海之濱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把握,能夠一口氣拿下南夷,因此他們還有的談,可一旦正式開戰,那就會是不死不休的場面。
蠱族曾經遭遇過滅頂之災,他們不想再經曆了這樣的事情了。
蠱族和巫族發生分歧,這導緻李鴻政這個皇帝,也很爲難。
古蘭沉默片刻之後,緩緩說道:“陛下可曾想過,如果我們倒向南海之濱,會面臨什麽?”
李鴻政點點頭道:“我自然知道。”
李鴻政當然知道,如果他這麽做的話,他會成爲中洲最大的叛徒,也會站在中洲所有勢力的對立面,中洲守不守得住,他不知道,不确定,但隻要他這麽選擇,南唐絕對會不複存在。
南海之濱失敗了,他們退回南洋,可南唐卻無路可退。
隻是,李鴻政一想到,直接跟南海之濱開戰,南夷會死很多很多人,他就無法下定決心。
最重要的是,極淵出現了問題,導緻蠱蟲肆虐,即便他什麽都不做,南唐也可能會滅亡。
“南海之濱此次北上,決心很大,我們很難攔住。”李鴻政說道。
“不阻攔一番,怎麽知道攔不住呢?”古蘭反問道。
李鴻政看向古蘭,眯起眼睛,問道:“你選擇站在大炎這邊?”
古蘭搖搖頭道:“我站在陛下這邊。”
“呵呵!”
李鴻政聞言,苦笑連連。
就在此時,茶煮好了,古蘭給李鴻政倒了一杯,然後幽幽道:“陛下不要小觑了大炎皇帝的決心。”
李鴻政剛端起茶杯,聞言,又放下茶杯,說道:“炎武帝的決心,我已經深有體會。”
确實,這個靠着血腥沙伐上位,最沒有戗殺其他兄弟的皇帝,其胸襟氣度之大,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更何況,炎武帝自玄武叛亂之後,就選擇了沉寂,沒人知道這位帝王在想什麽,直到之前的三線作戰,開啓國戰,人們才見識到炎武帝野心的冰山一角。
一個爲了修築防線,甘願戴上暴君帽子的皇帝,其會是什麽善茬兒。
當大炎出現許一凡這個國師之後,炎武帝對于國師的一切決定,都堅定不移的推行着。
一場國戰,大炎戰死将士近百萬,一場塔撒哈之戰,又戰死将士數十萬,還有之前的鎮南軍叛亂,更是死了十餘萬人,再加上前不久,方士的叛亂,又死了很多很多人。
大炎王朝建國一千年,除了開國皇帝炎高祖之外,當屬五百年前的炎宗帝,殺人最多,現如今,又多了一個炎武帝。
雖然,現如今戰火還沒有蔓延到大炎境内,可大炎已經死了很多人,在未來,隻會死更多人。
炎武帝的決心,現如今已經完完全全的展露所有人面前,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爲了抵禦不可知之地,爲了抵擋浩劫的到來,沒有誰不可以死,也沒有誰不可以殺。
炎武帝用戰争,用鮮血,讓各大王朝乖乖的坐在談判桌上、
世家集團想搞事情,那就殺,房巨鹿這樣的三朝元老,肱股之臣都可以死,那其他那些世家,是又可以不死?
江湖人想搞事情,那就踏平江湖好了。
修行勢力想搞事情,那就打過去。
爲了修築防線,不惜殺死很多起義之人。
手段簡單粗暴,卻又行之有效。
李鴻政有時候也在想,如果炎武帝是南唐的皇帝,肯定不會在意蠱族和巫族在想什麽。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苦澀充斥在口腔之中,李鴻政眯起眼睛。
待到一杯茶喝完之後,他放下茶杯,說道:“南夷藩鎮割據的太久了,也該統一了。”
“陛下想好了?”
李鴻政搖搖頭,苦笑道:“沒有,這種事永遠都想不好,就野心而言,我不如炎武帝,論手腕,我也不如炎武帝,但論起決心,我不覺得我會輸給他,他李建民能做到的事情,我李鴻政也能做到。”
“會死很多人的。”古蘭說道。
“末法時代,浩劫來臨,哪有不死人的?”
“若陛下選擇南海之濱,南唐或許能保住。”古蘭又說道。
“然後呢?”
李鴻政搖搖頭道:“淪爲南洋王朝的走狗嗎?仰人鼻息嗎?朕好不容易建立了南唐,不是爲了給人做狗的。”
聞聽此言,古蘭眼神閃爍,良久之後,她才說道:“看來陛下是真的想通了。”
“這不是想通不想通的事情,而是骨氣問題,人人都說南夷比不上大炎,朕倒想看看,就大炎人不怕死嗎?我南唐的兒郎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古蘭點點頭,然後站起身,對着李鴻政深鞠一躬,沉聲道:“臣,願爲陛下駐守南唐國門。”
看到這一幕,李鴻政嘴唇微動,他知道,直到這一刻,這個南夷最出彩的女人,才徹底信服于他。
李鴻政站起身,對着古蘭深鞠一躬道:“有勞國師了。”
“分内之事。”
元符十七年。
三月十五。
南唐皇帝李鴻政,對南洋王朝宣戰。
這一日,南唐國師古蘭親率百萬大軍,數百萬獸軍,從南唐國都出發,奔赴南唐南部。
這一日,南唐皇帝李鴻政,在城牆之上,親自擂鼓送行。
這一日,南夷唐門、隐霧山等諸多山上山下勢力,無數修士、俠士下山,随軍出征。
這一日,蠱族高層突然遇襲,無數蠱族高修身隕,出手之人乃是南唐黑龍台。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動。
十日之後。
南唐軍在南夷中部,跟南洋軍開始交鋒,給了南洋軍迎頭一棒。
經過數日的血戰之後,南唐軍開始反推過去,接連收複了不少失地。
最終,雙方在南山山脈展開了拉鋸戰。
二十日之後。
十萬鎮南軍南下,借道南唐,由大炎二皇子李璇玑統帥,奔赴南山,協助南唐軍對敵。
中洲十大修行體系勢力,繼方士叛離被清剿之後,蠱族也遭到了清洗。
蠱族諸多中高層,在這個三月,幾乎被屠戮殆盡,而在這些中高層被血洗之後,蠱族新一代領軍人物崛起,他們并沒有選擇繼續跟南唐開戰,而是傾巢而出,奔赴南山。
蠱族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李鴻政,告訴天下人,蠱族不是叛徒,他們也敢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