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許一凡苦笑一聲,搖搖頭道:“小九啊,你還是太天真了,也太低估人心和人性了。”
“嗯?”
劍九側着頭,把手裏的酒壺遞給許一凡,示意他繼續說。
“人是很複雜的,人心更加複雜,我成爲國師,是陛下欽點的,因爲陛下需要我,大炎也需要我,而他們需要我,是因爲我可以改變一些事情,因此他們給了我至高無上的權利,這一點,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那他們......”
不等劍九說完,許一凡就打斷道:“知道是一回事兒,該反對的時候,還是要反對,任何一件事,有人贊同就會有人反對,有的人反對,隻是單純的爲了反對,而有的人反對,是爲了自己的利益才去反對,還有的反對,則是他們必須反對,就像前任仆射房巨鹿一般。”
“房巨鹿有罪嗎?”
許一凡自問自答道:“無罪。”
“陛下知道他無罪嗎?滿朝文武知道他無罪嗎?”
“知道,他們比誰都清楚,可他還是死了,爲何?”
“大局需要他去死,而他自己也想要去死,所以他死了,像房巨鹿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活着嗎?難道大炎不需要他這樣的人嗎?”
“當然需要,可那隻是曾經需要,現在不需要了,若是等到這次天劫渡過之後,我也會像房巨鹿一樣,不被需要,從而被飛鳥盡良弓藏。”
說到這,許一凡又幽幽道:“人們都喜歡什麽東西都在自己的掌握當中,對于那些不在自己掌握當中,甚至站在自己對立面的人,不管他做什麽,不管這件事有多麽的重要,他們都會站在對立面。”
“他們好蠢啊,該死!”劍九憤憤不平道。
“呵呵!”
許一凡聞言,則苦笑着搖搖頭道:“他們不蠢,恰恰相反,他們都很聰明,甚至在某些方面,他們比你我都要聰明。”
“既如此,那他們爲何還要如此對你?”
“還是那句話,相對于未來的危險,眼前的利益更加重要,我那個世界,曾經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死之後,管它洪水滔天】,很多人其實都是如此的。”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劍九一臉心疼的看着許一凡,喃喃道:“你這樣,豈不是很累?”
許一凡搖搖頭,沒有說話。
劍九則在沉默片刻之後,又問道:“你還沒說清楚,爲啥不帶着那個小道士呢。”
“原因很多,首先,他是皇子,而且還是大皇子,而我是國師,一個即将及冠的大皇子,一個權勢滔天的國師,任何一個都是不可忽視的存在,若是我們交際,那自然相安無事,可一旦有了交際,就會觸動到很多人那根敏感的神經的。”
“有這麽嚴重嗎?”劍九撇撇嘴道。
“情況比你想象的還要嚴重。”
許一凡又抿了口酒,繼續說道:“陛下給我權利,是要讓我爲接下來天劫的降臨做準備,做事情的,隻要是在這個範圍之内,我做什麽,陛下和那些朝中大臣都會支持的,可一旦我摻合到皇家内部的事情上,那就是過界了。”
“大皇子是太子的最佳人選,他雖然現在無權無勢,可隻要他願意,隻要他振臂一呼,肯定有無數勢力,無數人馬爲他效死的,對在位的皇帝來說,真正能夠威脅到他的,不是朝堂之上的那些臣子,也不是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将,而是他的皇子。”
“啊?!!!”
劍九驚呼一聲,詫異道:“怎麽會這樣?他們可是父子啊?”
“呵呵!”
許一凡冷笑一聲,說道:“皇家無親情,你以爲隻是說說那麽簡單啊,任何一個皇帝,年幼的時候跟天鬥,他要活下來,不至于夭折,長大之後,要跟兄弟鬥,在鬥到了兄弟之後,要跟父皇鬥,等到登基稱帝之後,要跟臣子鬥,有了子嗣之後,還要跟兒子鬥,甚至要跟孫子鬥,可以說,每一個皇室成員,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們一直都在戰鬥,你所謂的父子之情,子啊皇家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重要。”
“真是無趣,真是變态。”
“呵呵!”
許一凡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璇玑從他回歸皇室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踏入争鬥的旋渦當中,他已經身不由己,不過,這跟我沒有什麽關系,至少現在沒有什麽關系,我不想跟他走近,甚至還要跟他疏遠一些。”
“其次,我是護國大将軍,現在大炎王朝,基本所有軍隊我都有權調動,而我一旦跟大皇子走近,就會給很多人錯誤的信息,以爲我支持大皇子。”
“一個沒有兵權,隻有文臣的皇子,是不足爲慮的,可一個有了兵權的皇子,卻是十分危險的。”
“另外,我現在很有民心,而皇子想要成爲太子,甚至坐上龍椅,民心很重要。” “除此之外,我還是不良提司,更是等到了儒家聖人的饋贈,整個大炎,三個最大的勢力,除了我不是皇家成員之外,剩下兩大勢力,幾乎都能爲我所用,你說如果我選擇在這個時候,跟李璇玑走近,你覺得我的下場會如何?”
劍九聞言,想了想,說道:“你會死的很慘。”
許一凡卻搖搖頭道:“不,你錯了,我暫時不會死,但是李璇玑會死的很慘。”
“嗯?”
(°ー°〃)
劍九聞言,頓時愣住了。
許一凡解釋道:“大炎隻有一個國師,而我現在的價值,無人可以取代,就算有人可以取代,他們現在也殺不了我,大局殺不了,朝廷也就不會,更不敢殺我。”
“可是,李璇玑就不同了,他這個大皇子的身份,本身就有一定的問題,當初他認祖歸宗,回歸皇室的時候,就有過非議,而他回歸時間太短,在朝中根基不夠,那些朝中大臣,隻要不蠢,都不會輕易站隊的,而現在已經站隊的人,除了跟他有着直接利益牽扯,無法切割的人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蠢貨。”
說到這,許一凡看向劍九,咧嘴一笑道:“更何況,陛下不至有一個皇子,而且陛下春秋鼎盛,一時半會兒不會退位的,你覺得,若是李璇玑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搞事情,他的下場會怎麽樣?”
“那肯定死的老慘了。”劍九說道。
許一凡點點頭,然後就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麽事情。
劍九見狀,好奇的問道:“你在想什麽?”
許一凡思忖片刻,喃喃道:“這些事情,這些問題,隻要是明眼人都能想到,按理說李璇玑也能想到才對,爲何他還有如此做派呢?”
“還能爲什麽,肯定是爲了上位啊。”劍九随口說道。
然而,許一凡卻搖搖頭道:“不可能,李璇玑不蠢,而且也沒必要這麽做。”
“嗯?什麽意思?”
許一凡轉過頭,看着劍九說道:“我雖然跟李璇玑相處的不多,可對此人也有一定的了解,李璇玑是道教近百餘年來,最有天賦的一個人,他是現如今道教掌門人的弟子,其輩分很高,天賦也極好,對權利也不怎麽在乎。”
“那他爲何還要回歸皇室啊?”劍九問道。
“他回歸皇室,這是大炎皇室跟道教的交易,這裏面涉及的東西很多,跟權勢無關。”
“既然你說他不貪戀權勢,那爲何還如此迫不及待的拉攏你呢?”劍九好奇道。
許一凡搖搖頭,緊蹙着眉頭,說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所在。”
“按照之前的情況來看,李璇玑從道教回歸皇室,成爲大皇子,這就說明陛下是打算立他爲儲的,之前送他去縱橫書院求學,也證明了這一點,而此次派他來西域,更加作證了這一點,按理說,李璇玑若是有心帝位的話,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什麽都不做。”
“隻要他什麽不做,那該是他的東西,一樣都不會少,可現在陛下才把他放出來,他就如此迫不及待,這裏面有很大的問題。”
“什麽問題?”
許一凡再次搖搖頭道:“我還沒想通,不過有幾個猜測。”
“什麽猜測?”
“要麽是李璇玑已經等不及了,他迫切的想要上位。”
“這......好像不可能吧?你方才不是還說.......”
然而,不等劍九說完,許一凡就說道:“權勢的誘惑,比你想象的要大,尤其是位于權勢的中心,很容易沉淪的,但李璇玑不應該沉淪的這麽快。”
“你到底是啥意思啊?”
劍九被許一凡說的有些糊塗了。
可許一凡并沒有理會劍九,而是自顧自的說道:“要麽就是陛下出現了什麽問題。”
“嗯?這不太可能吧?難道有人行刺?”
許一凡搖搖頭道:“行刺應該不可能,京城有高修坐鎮,單單一個大炎第一高手雲烈,就可以解決大部分麻煩了,更何況,京城還有不良人、影衛、蛛網、内衛、禁軍等等,刺客根本不可能進入皇宮。”
“如果是皇宮内的人呢?”
“那也不可能,皇室對皇帝的安危極其看重,即便是皇宮的人,也不是想靠近就能靠近的。”
“既然不是行刺的話,皇帝又怎麽可能出問題呢?”
許一凡搖搖頭,沒有說話。
其實,對于炎武帝李建民,許一凡是看不懂的。
從他們第一次在太和殿見面,一直到他離開京城,他跟李建民接觸的次數,其實并不少,李建民給許一凡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長輩,當然也是一個帝王。
不過,李建民在對待許一凡的時候,并不像對待其他官員那般威嚴。
李建民算計過許一凡,也幫助許一凡做了很多事情,同時又給予了他很多東西,李建民對許一凡有所求,而且求的明明白白。
然而,越是這樣,許一凡越是看不透他。 當年,李建民的奪嫡成功,本身就雲遮霧繞的,而十六年前的那場玄武叛亂,雖然許一凡已經知道真相了,可還是有很多疑點沒有答案。
李建民登基,直接對北蠻展開了北伐,這很符合一個新帝登基的作風,可自從玄武叛亂之後,李建民就沉寂下來,變得碌碌無奇起來。
雖然他很勤政,可跟其他帝王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
李建民登基十七年了,除了奪嫡成功,還有北伐大獲全勝之外,之後的十多年時間裏,他都沒有做出什麽亮眼的成績,之前的國戰,勞民傷财不說,還差點戰敗了,還引得大炎王朝内戰不息,這可不像一個帝王該做的事情。
在國戰結束之後,許一凡一路高歌猛進,快速崛起,而李建民則是賦予了許一凡至高無上的權利,而他這個皇帝,先是拿世家集團開刀,然後誅殺了三朝仆射房巨鹿一家,接着又馬踏江湖。
現如今的大炎王朝,似乎不是李建民說了算,而像是許一凡說了算,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詭異。
一個沉寂了十多年的君王,再次蘇醒過來,卻幹了這麽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怎麽看都顯得有問題。
把一個王朝的權柄,交到一個外姓人手裏,而且還是一個異界人手裏,很是荒缪,可如此荒缪的事情,卻又真實發生了,這位帝王到底在圖謀什麽?
之前,許一凡以爲他看懂了,可現在仔細想想,他又發現他根本沒看懂。
現在,許一凡心中有一個很大的疑問:【當年玄武叛亂背後,到底還隐藏着什麽秘密。】
如果李建民的身體真的出了問題,那到底是什麽問題?
當然,李璇玑這麽做,可能是因爲别的原因。
或許,李璇玑背後的人,想趁機圖謀什麽,亦或者是李璇玑本人出現了問題。
當許一凡猜測李璇玑可能出問題的時候,劍九想了想,問道:“他能出什麽問題呢?堂堂大皇子,難道還有人能算計他不成?”
“最爲大皇子,被人算計也很正常,我擔心的是,他本人出了問題。”
“能出什麽問題?”
“不知道,或許跟道教有關,也可能跟不可知之地有關,當然也可能跟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勢力有關。”
劍九聞言,翻了個白眼,斜瞥這許一凡,說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啥也不知道啊。”
說到這,劍九突然眼前一亮,說道:“要不,你去找他問問呗,他肯定知道答案。”
“呵呵!”
聞聽此言,許一凡笑了笑,搖頭不已。
問李璇玑是不可能,先不說他願不願意是實話,即便說了實話,許一凡又能如何。
更何況,許一凡現在不能靠近李璇玑,這既是爲自己好,也是爲李璇玑好。
思來想去,許一凡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總之,李璇玑之前的所作所爲,讓許一凡隐隐的感到不安起來。
現在的京城,其實實力進入到了最薄弱的時候。
李家那位老祖宗離開了,去向不明;
夫子歸來,然後又離開,去了北荒,至今行蹤不明,而北荒之變的真相,至今還沒有确切的消息;
就連常年坐鎮摘星樓的不良帥,也離開了京城。
這三人的相繼離開,已經說明了一些事情,暴露了一些問題,可許一凡至今還沒有弄清楚,這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
現如今,京城力量薄弱,各大藩王又相繼出使他國,京城的防衛力量很薄弱,如果這個時候,敵對勢力趁機搞事情,說不定就會成功。
别看之前武葬秘境的探索,導緻北海之地和極西之地損失慘重,而南海之濱也沒有讨到多少好處,另外,現在的中洲團結的很,可這種平靜不會持續太久。
中洲現在發展的越好,對于不可知之地來說,越是麻煩和危險,如果能夠在大戰正式開啓之前,可以把遏制住中洲發展的勢頭,或者瓦解中洲的聯盟,那對于不可知之地來說,絕對是好事兒。
想要遏制中洲的發展,還有中洲的聯盟,最好的辦法,就是實施斬首行動。
隻要殺死炎武帝,大炎王朝肯定會亂起來,十七年前的奪嫡事件,可能會再次上演。
一旦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大炎肯定會陷入混亂當中,目前正在建立的各大防線,還有一系列的新政,都會停滞,而聯盟很可能也會瓦解。
聯盟瓦解,大炎内亂,其他王朝很可能會蠢蠢欲動,說不定新的國戰就會再次開啓。
若是這樣的話,在不久的将來,中洲會不攻自破,而最想看到這一幕的,肯定是不可知之地。
如果這個猜測正确的話,那李璇玑之前做的一切,似乎都解釋的通了。
想到這,許一凡就不免擔憂李建民的安危起來。
這倒不是許一凡有多麽的忠君,而是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那許一凡之前和現在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這才是他最蛋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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