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沙丘之上,一男一女并将而坐,看着天邊的夕陽。
金色的夕陽照射的二人身上,給二人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紗,從遠處看,那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你的夢想是什麽?”少女突然側過頭問道。
少年眯着眼睛,眼神有些迷離,沉吟片刻之後,說道:“活着。”
“就這麽簡單?”少女問道。
“活着簡單嗎?”少年反問道。
“呵呵!”
少年笑了笑,搖搖頭道:“一點兒都不簡單。”
“是啊,活着真難!”
劍九盯着許一凡那張俊美的側臉看了很久,然後轉過頭,看向天邊的夕陽,問道:“你當初爲何要走出安民鎮?”
“其實,當初我也沒想過要走出來,隻是,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就突發奇想,想去外面看看。”
“因爲她被人帶走了?”劍九又側過頭,眨巴着眼睛問道。
許一凡點點頭,又搖搖頭,緩緩道:“不完全是。”
“能說說嗎?”
許一凡轉過頭,看向劍九,發現她那雙眼眸閃爍着好奇的目光,笑了笑,說道:“當然。”
“其實,我來到這個世界是個意外......”
說到這,許一凡停頓一下,然後繼續說道:“至少,之前我是這麽認爲的。”
“那現在呢?”劍九好奇的問道。
許一凡搖搖頭,說道:“我以爲我的到來是一個意外,可後來我發現,我的到來是某人的安排,或者說是某些人的安排。”
“某些人的安排?”
許一凡點點頭,轉過頭,看着劍九的眼睛說道:“你現在是大修士了,解除了身體的封印,應該也知道一些事兒了,你之所以出現在甘州,流落在外,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的安排,你之前經曆的一切,都不是自然發生的,而是被人操縱的,隻是你自己認爲,這就是命運。”
“遇到你也是一種安排嗎?”
許一凡想了想,點點頭道:“起初,我也以爲是偶然,但是你在雲關鎮一舉突破之後,我就知道,那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那可真可悲啊。”
嘴上說着可悲,可劍九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悲傷的表情。
或者說,這個經曆過無數磨難的女孩,在社會的毒打之下,已經忘記了悲傷,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許一凡點點頭道:“是啊,這确實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呵呵!”
随即,許一凡又笑了笑,自顧自的說道:“人人都覺得自己可以掌握命運,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不過是命運的一顆棋子。”
“有人說,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注定的,都是被老天爺掌控的,可你我卻知道,大部分的命運是被少數人掌控的,而這少數人的命運,才是被老天爺掌控的,天道之下,人人皆蝼蟻,凡人如此,修行者亦如此。”
“你說的少數人是誰?”劍九眨巴着眼睛問道。
“既覺得呢?”許一凡反問道。
“夢流煙,還有那個叫凡的女人。”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又搖搖頭。
“嗯?難道不是嗎?”
“你的出現是這樣的,但我不是。”
“哦?那你知道你背後的人是誰嗎?”
許一凡點點頭,
“是誰?”劍九好奇問道。
然而,許一凡沒有并沒有說,他看着天邊的夕陽,緩緩道:“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我在離開京城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真相是什麽其實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劍九單手托腮,側着頭,看着許一凡那雙桃花眸子,問道:“你當真這麽想嗎?”
許一凡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點頭,說道:“真是因爲如此,我才選擇去甘州,然後來這裏。”
“會有很多人恨你的!”劍九沒來由的說道。
“我知道。”
“既然知道,爲何還要這麽做?”
“有些事兒,終究需要有人去做,他們付出了那麽慘重的代價,才換來我的重生,我總的做些什麽吧。”
“你難道不恨他們嗎?”
許一凡想了想,說道:“恨,當然恨了,畢竟沒有誰願意被人操縱着命運。”
“既然如此,那你爲何還要幫他們呢?”
許一凡聞言卻搖搖頭,說道:“我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幫我自己。”
“嗯?”
(°ー°〃)
劍九一臉疑惑的看着許一凡。
許一凡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其實,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也是一個很極端的人,當初,我父母健在的時候,我總是覺得,爲何我如此優秀,他們卻視而不見,那個時候,我對生失去了興趣,于是我選擇了瘋狂的作死,在生與死之間來回橫跳,享受着死亡帶來的刺-激。”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他們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感到愧疚。”
“這個答案,我思考了很久,始終沒有得到答案,直到那一年,慕兒被人帶走,孫瞎子病死在床榻之上,我才逐漸想通一些事情。”
“想通什麽事情?”劍九好奇的問道。
“人活着,就需要活的有意義,而死也要死的有意義,人生會有無數選擇,不同的選擇就會不同的結果,我們覺得沒有意義的事情,對于别人來說,可能是一生追求的東西。”
“以前,我不懂生的意義,于是我選擇了死亡,而現在我領悟到了死亡的意義,因此我選擇去體悟生的意義。”
“我在安民鎮的時候,曾經做過三次選擇,第一次是遇到秦惠的時候,第二次是在慕兒被帶走的時候,第三次是在孫瞎子病死的時候。”
“在我選擇走出安民鎮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人在操縱我的命運,或者說有人在引導着我。”
“剛開始的時候,我對這種感覺很排斥,很反感,總覺得我自己的命運,必須掌控在我自己手裏,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可當我接觸了很多人和事之後,我突然發現,其實不是我改變了命運,而是命運改變了我。”
“所以你選擇了接受命運?”劍九問道。
許一凡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算是吧。”
“當初,我在東海城,創建言午堂的時候,隻是受到了外來的威脅,我跟濮石打了一架,差點死在他手裏,當時我就決定,我一定要想辦法弄死他,而當時的我既不能習武,又不能修行,于是我就創建言午堂。”
“我是一個很自私,也很惜命的人,創建言午堂的時候,我收留了很多乞兒、孤兒,最初的目的隻是想讓他們保護我,而他們也确實做到了,隻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因爲我的出現,他們的命運被改變了,就像你遇到了她,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一樣。”
“創建百貨樓和四季樓的時候,我隻是想賺錢,用錢财來吸引更多人保護我,用錢财來提高言午堂的實力,可當方士出世,海洲淪陷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單單隻有錢财是不夠的,所以當朝廷頒布聖旨,讓我去康城的時候,我選擇了接受。”
“康城之行,很多人都覺得我拯救了西北,是我改變了西北,其實我覺得,是西北改變了我,也是西北拯救了我,讓我逐漸找到了生的意義。”
“鎮西軍因爲我的到來,很多人的命運被改變,我而的命運也被改變,西北的百姓因爲我而改變,而他們也在改變我,如果說有人在操縱我的命運的話,那麽西北那些人的命運,何嘗不是被我-操縱着呢,言午堂那些學生的命運又何嘗不是被我-操縱着呢。”
“我的命運被人操縱着,可還有很多人的命運被我-操縱着,他們知道我在操縱他們的命運嗎?”
許一凡自問自答道:“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但不管他們知道與否,都不反感,或者說他們沒有選擇。而我同樣沒有選擇。”
“所以你選擇從一個旁觀者,成爲一個入局者?”
許一凡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衆人皆醒我獨醉,衆人皆醉我獨醒,這是文人騷客的理想,或者說是一種無奈,人隻要存活于世,都是入局者,隻是有的人看的遠,有的人盯着腳下罷了。”
“你似乎知道了很多真相?”劍九突然說道。
“過去我執着于真相。”
“那現在呢?”
“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那什麽才重要?”
“活着。”
說到這,許一凡又補充道:“讓更多的人活着。”
“很難。”
“嗯,确實很難。”
劍九看着許一凡的側臉,沉默良久,轉過頭,看向已經徹底沉淪下去的夕陽,說道:“你會成功的。”
“是我們!”許一凡糾正道。
“嗯,我們。”劍九笑着說道。
伴随着夕陽的落山,許一凡和劍九都陷入到沉默當中。
許一凡跟劍九說了很多,但是,還有很多話他沒有說,當然,也無需去說。
真相?
許一凡曾經很在乎,可現在的他,已經不在乎了。
真相是過去,而他需要放眼未來。
以前的他,糾結于他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還想知道那些圍繞着他,發生的諸多事情的真相。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不想知道了,或者說有些真相已經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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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
鬼節!
在這一天的清晨時分,滅佛城城外,戰鼓雷動,沉悶的号角被吹響。
剛剛停歇的戰争,再次拉開帷幕。
天,剛剛放亮,七萬破虜軍已經集結完畢。
一架指揮戰車矗立在大軍最前方,身着白袍的許一凡,獨自站立在指揮車上,白色的披風随風飄揚,獵獵作響。
看着前方的滅佛城,許一凡沉默不語,三軍靜默。
當天邊第一道亮光出現的時候,原本平緩的擂鼓聲,突然變得急切起來,悠長的号角也變得響亮起來。
被十二萬将士注視着,許一凡沒有像以往那般,展開他的演講,他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
“攻城!”
許一凡聲音不大,卻傳遍三軍。
“殺!!!”
随着許一凡的一聲令下,破虜軍開始向前推進。
站在指揮戰車上,看着破虜軍的将士,宛如螞蟻一般,前赴後繼猶如潮水一般,朝着滅佛城湧去。
來到滅佛城已經一個月了,新的戰争終于打響了。
這一戰,會死很多人,這七萬破虜軍,在這場戰争結束之後,還能剩下多少人,沒有人知道。
火炮的轟鳴聲、投石的碎裂聲、箭矢的呼嘯聲、将士們的怒吼聲......在這天清晨彙集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悲怆的戰歌。
沒有試探,沒有佯攻,戰争從一開始就進入到了白熱化。
看着向前沖鋒,然後陸續倒下的将士,許一凡面無表情。
同一時間。
炎城二十萬将士從炎城出發,兵峰直指黃沙城。
這是大炎王朝對沙朝的宣戰,也是對修行勢力的宣戰,更是對天劫的宣戰。
這一日。
滅佛城内外,黃沙城内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黃色的沙礫被鮮紅染紅。
鏖戰、血戰、死戰......
大炎王朝和沙朝,兩個龐然大物展開了激烈的碰撞。
從清晨到黃昏,戰鬥始終持續,一直到日落西山,許一凡才鳴金收兵。
夜幕降臨,軍營當中哀嚎遍野。
短短一天的時間,破劫軍傷亡兩萬餘人,可謂傷亡慘重。
翌日。
戰鼓聲再次響起。
炮火愈發猛烈,箭矢愈發密集,而沖鋒的将士愈發的勇猛。
又是一天的血戰和鏖戰。
待到黃昏時分,破虜軍撤兵,滅佛城依舊沒有攻破。
這座在此矗立數千年的城池,早已經破爛不堪,随時都可能淪爲一片廢墟,可它卻依舊堅挺着。
七月二十日。
連續五天的進攻,破虜軍傷亡慘重,軍隊不減反增,從之前的十二萬,變成了二十二萬。
鎮西軍投入到戰鬥當中。
當又一個黃昏時分到來的時候,滅佛城終于被攻破了。
破虜軍入城作戰。
七月二十一日。
清晨時分。
土沙城被破。
當年黃昏時分,望南城被占領。
這一次,許一凡沒有下達屠城的命令,凡是投降者,皆可活命。
爲了拿下滅佛城在内的三座城池,許一凡投入了總計三十三萬兵馬。
除了七萬破虜軍,五萬西北守備軍,還有六萬鎮西軍,總計十八萬人。
剩下的十五萬人,是西域從西域諸國抽調出來的。
此次戰争,共計殲敵十五萬,俘虜八萬,潰逃九萬餘人。
望南城城主南沙戰死,其麾下兩名主将,一人戰死,一人被俘,五名副将,戰死三人,二人被俘。
土沙城城主土天幹被俘,身負重傷,其麾下兩名主将盡數戰死,五名副将戰死兩人,被俘三人。
滅佛城城主枯沙身負重傷,被裹挾着逃離滅佛城,去向不明。
其麾下三名主将,盡數戰死,其中主将沙天霸是不良人諜子,但此人是沙朝人,在過去的很多年裏,他爲大炎王朝提供了無數情報,立下了無數功勞。
在破虜軍抵達滅佛城外的時候,他依舊通過各種渠道,向許一凡傳遞城内的各種情報。
然而,在城破之際,沙天霸選擇爲沙朝作戰,最終力竭而亡,死後屍體僵而不倒!
滅佛城八名副将,盡數戰死,無一人投降,其中有兩人曾經是沙朝的叛徒,卻都在最後時刻,選擇爲自己的王朝戰死。
這一戰,第一集團軍副将南宮璞戰死。
第一集團軍副将李芮戰死。
第七集團軍都蔚周彥秋戰死。
第九集團軍都蔚丁甯戰死。
七萬破虜軍,共計傷亡四萬餘人,其中有兩萬餘人長眠在此。
五萬西北守備軍,共計傷亡三萬餘人,陣亡一萬八千餘人。
六萬鎮西軍,傷亡三萬餘人,陣亡一萬人。
十五萬西域聯軍,傷亡十萬餘人,陣亡七萬餘人,其中佛門十八位大将軍,戰死兩人,其他将軍戰死數人。
這是一場真正的血戰和死戰。
不管是炎軍,還是西域聯軍,這一次都傷亡慘重。
衆人見識到了破虜軍的強大,西域聯軍也證明了自己的強大,而沙軍也證明了自己的強大。
在拿下滅佛城三座城池之後,許一凡親率破虜軍繼續北上。
這座用十餘萬人才拿下攻克的城池,由西域接管。
西域在拿下城池之後,再次增兵,然後繞過正在鏖戰的黃沙城,一路北上,朝着塔撒哈沙漠深處進發。
另一邊。
炎城的将士在東郭遊的帶領下,一直在黃沙城跟沙伐鏖戰,在滅佛城城破之後,以及沒有分出勝負。
沙朝的前線主力大軍,被東郭遊釘死在黃沙城。
而在許一凡他們攻打滅佛城,東郭遊攻打黃沙城的時候,北蠻提兵十二萬,繞過黃沙城,一路攻城略地,勢如破竹,不斷朝塔撒哈沙漠深處進攻。
至于許一凡的破虜軍,在進入炎城休整,坐鎮大後方。
這是三大王朝的一次聯合作戰,後來這場著名的戰役,被人們稱之爲塔撒哈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