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鎮隻是破虜軍後勤的保障而已,而炎城才是破虜軍最強的後盾。
對于炎城的人,許一凡是很尊重的,在寫給東郭遊的書信上,許一凡沒有過多的寒暄,也沒有對炎城的堅守做出任何的評價,而是直接把自己的一些計劃告訴了東郭遊,讓東郭遊在必要的時候,給予最大的協助。
許一凡現在要做的是練兵,拿沙人當成練兵的對象,而不是直接跟沙人展開決戰,因此,在這個時候,還不需要炎城出手。
涪州和巫州的練兵,隻是一個開始而已,對于許一凡來說,那隻是一個熱身罷了,風沙鎮的練兵才是重點。
許一凡知道,這一次練兵,會死很多人,然而,隻要他們扛住這一波,那麽在未來,他們就會迅速的成長起來。
在塔撒哈沙漠這樣特殊的地方,都能生存下來,到時候,再把他們放到各大邊關上,不敢說人人都能獨當一面,至少也能形成一支鋼鐵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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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城。
一座書齋内。
東郭遊看着手裏的密信,眼神閃爍,而在東郭遊身邊,還坐着數名将領。
東郭遊的年齡不小了,頭發斑白,因爲常年在炎城,飽受風霜,使得整個人不像是讀書人,反而像個荒野之人,可誰也不會小看此人。
東郭遊在中原名聲不顯,畢竟,已經消失了六十多年的人,又有多少人還能記住他呢?
可是,在炎城,在塔撒哈沙漠,東郭遊的話比大炎皇帝的話還要管用。
炎城的人對東郭遊是敬畏,而塔撒哈沙漠的沙人,對東郭遊是恐懼。
很多人都以爲,讀書人嘛,都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可東郭遊卻恰恰相反,他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氣。
當年,東郭遊的先生還在的時候,也就是縱橫書院上任院長還在的時候,東郭遊就是以不安分而出名。
七十年前,那時候是炎睿帝在位期間,京城是很熱鬧的,不過,那是對于京城的百姓而言,對于京城的那些官宦子弟、纨绔子弟、皇家子弟,那可是噩夢一般的時代。
炎睿帝在沒有登基之前,也曾進入縱橫書院求學,而他進入書院的第一天,就被人給揍了,揍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東郭遊。
不單單是炎睿帝,當時凡是進入縱橫書院的學子,幾乎沒有不挨揍的,即便是越王李穗這樣的人,也被胖揍過,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很多還記得東郭遊的人,每次提起他,都是一臉的無奈和苦笑。
東郭遊是揍完老子揍兒子,炎睿帝挨過打,炎文帝也挨過打,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那個時候,整個京城的富家子弟,一個個都像是鹌鹑一般,乖的不像話。
當時,京城最大的八卦,不是誰誰中舉了,也不是哪個官員又納妾了,更是哪個花魁又有了入幕之賓了,而是哪個富家子弟又被打了。
跋扈,嚣張,不可一世!
這本應該是那些富家子弟的代名詞,可是,在東郭遊在書院的那些年,那是他一個人的代名詞。
東郭遊在縱橫書院的那些年,是上任夫子最爲頭疼的時期。
現在的夫子,也隻是在二十年前,離開書院遠遊過,可東郭遊的先生則不同,自從收了東郭遊爲關門弟子之後,他幾乎一天書院都沒有待過,一直在外雲遊。
倒不是這位夫子喜歡雲遊四方,而是他不想被人堵在書院門口。
房巨鹿曾經是大炎王朝資曆最老的人,可他在東郭遊面前,還是弟弟,房巨鹿當年崛起之後,也曾經膨脹過,然後......然後他就挨揍了。
這件事,也是許一凡在成爲國師之後,從炎武帝那裏得知的。
東郭遊最遺憾的事情,是他離開京城太早了,沒能遇到姜三甲入京,二人沒能切磋一番。
當年,姜三甲入京的時候,東郭遊已經在炎城坐鎮四十餘年了,如果當時不是塔撒哈沙漠的沙人,又蹦出來搞事情,估計當時東郭遊很可能會離開炎城,回到京城跟姜三甲打一架。
東郭遊曾經可是作爲小霸王一般的存在,即便是現任夫子,對他也沒有辦法。
其實,曆代縱橫書院的院長,都是要在炎城坐鎮的,可到了東郭遊這一代,東郭遊直接被上任院長給丢到了炎城,他對這個學生,真的是煩透了,如果讓他繼續待在京城,還不知道他會把京城嚯嚯成什麽樣子呢。
随着東郭遊的離去,京城關于東郭遊的傳說,也慢慢的平淡下來,當然,這主要還是那些曾經被揍過的人,在長大之後,使用隐蔽手段遮掩下來的,畢竟,作爲朝中重臣,甚至是封疆大吏,被人知道自己曾經被揍過,那是多麽丢人的事情啊。
東郭遊坐鎮炎城的這些年,可是把沙人給嚯嚯的夠嗆。
東郭遊才來炎城的時候,就曾經孤身一人,深入沙漠深處,找到當時沙人的天才沙伐,二人在沙漠當中大打出手,其戰場縱橫上千裏。
那一架打的可是驚天動地,一路打過去,不知道有多少沙人被殃及池魚,慘死其中。
最讓人無語的,不是東郭遊多麽的能打,脾氣多麽的火爆,而是此人有些不正經,壞得很!
當時,沙伐跟東郭遊二人實力相當,打了三天三夜,還是不分勝負,沙伐是不想打了,而東郭遊卻意猶未盡,但是他也知道,再繼續打下去也分不出勝負,于是,他就選擇不打,直接選擇去嚯嚯那些低境界的沙人,這把沙伐給氣的夠嗆。
據說,那一戰之後,慘死在東郭遊手下的沙人,足足有數千人,使得沙人足足三年沒有緩過勁來,這也導緻沙伐跟東郭遊不死不休。
每當沙伐破境之後,第一時間就是組織大軍攻打炎城,想要一雪前恥。
六十多年過去了,沙伐至今還沒有成功過,都打麻了,可他還是樂此不疲。
東郭遊坐鎮炎城,跟其他人坐鎮炎城很不同,剛來炎城的時候,他基本都沒有在炎城待過,動不動就跑到沙漠深處溜達,搞事情。
爲此,東郭遊曾經被上萬沙人追殺過,東郭遊被追的狼狽不堪,可就是沒死。
當然,對于炎城人來說,東郭遊最大的戰績,就是在一次去塔撒哈沙漠溜達的時候,遇到了沙人最強者,二人境界相差很大,東郭遊差點慘死其中,可即便這樣,東郭遊還是從對方手裏逃脫,并且從沙人的重重包圍之下,殺了出來。
隻是,那一次,東郭遊是真的慘,半條命都沒有了,不但身負重傷,更是壞了根基,跌入境界。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也正是因爲東郭遊的負傷,導緻沙人大舉進攻。
那一戰,炎城死傷慘重,差一點兒就被攻破了,而東郭遊明明身負重傷,卻還是出現,準備跟沙伐拼一個同歸于盡,而在關鍵時刻,夫子來了。
夫子來了之後,幾乎是憑借一人之力,就擊潰了沙人的進攻,而沙伐看到夫子之後,第一時間跑路了,不然的話,沙伐很可能會隕落在炎城。
夫子的到來,給炎城帶來了極大的鼓舞,也是那一次,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老好人、書呆子形象的夫子,第一次暴怒了。
二十年前,東郭遊差點慘死塔撒哈沙漠深處,夫子生氣了,孤身一人直奔沙漠深處,找到沙人的最強者,二人大打出手。
具體的交手情況,無從得知,但是,塔撒哈沙漠深處那一次幾乎被夫子給打爛了。
在夫子這一代人當中,很多人以爲,儒家最能打的是東郭遊,其實不然,夫子也很能打,隻是他幾乎不出手,喜歡跟人講道理罷了。
當年夫子成爲院長的時候,就曾經有人到書院挑戰過夫子,結果夫子沒有出手,反而是給對方扯了一大堆的聖賢道理,差點讓那家夥棄道修儒了。
儒家當中,夫子喜歡講道理,東郭遊喜歡打人,這是公認的事實,然而,當夫子出手的時候,其結果是驚天動地的。
那一戰結束之後,夫子占據了上風,沙人選擇退回沙漠深處,炎城得到了長達十年之久的和平。
夫子在跟沙人最強者打了一架之後,就一直雲遊四方,其實主要就是搜尋天材地寶,給小師弟東郭遊修補根基。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長達二十年的搜尋當中,夫子還真的找到了不少天材地寶,讓東郭遊的根基得到了修複,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東郭遊的暴脾氣開始收斂起來。
不過,在去年的時候,夫子又進入了塔撒哈沙漠深處,好像是跟對方又打了一架,也有所說,夫子去跟人家講道理去了,還有人說,夫子把沙人最強者給宰了,總之,那一次之後,沙人最強者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真相如何,已經不得而知,也已經不重要了。
東郭遊此時看着密信,滿臉笑意,待到看完密信之後,東郭遊擡起頭,說道:“這小子很對老夫的胃口,有意思。”
旁邊的兩個小夫子聞言,頓時一陣的頭大。
這兩位小夫子,比東郭遊年齡大的,是他的師兄饒志學,而另外一個年齡小的,叫司馬不言。
這二人境界都是超五境,實力都不弱,不過,比起東郭遊,還是差了不少,二人都是脾氣很溫和的那種,也正是如此,他們才會被派來炎城。
要知道,以往坐鎮炎城的人,隻有兩個,一正一副,一個主内,一個之外,可到了東郭遊這裏,那就不同了,是一個之外,兩個主内。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東郭遊太能搞事情呢。
東郭遊的脾氣很火爆,動不動就出去打架,他出去了不要緊,炎城數十萬人大大小小的事宜,總的需要人處理吧,而饒志學和司馬不言就是專門來給東郭遊擦屁-股的。
司馬不言還好,他是三十年前被派來的,而饒志學就不同了,他在這裏已經坐鎮七十年了,本來他早就該離開了,可就是沒人能夠替代他的位置,隻能讓他留在這裏。
對于饒志學來說,東郭遊這些年真正嚯嚯的,不是沙人,也不是沙伐,更不是炎城的人,而是他。
上任院長還在的時候,每次東郭遊闖禍,挨訓的都是饒志學,專業背鍋俠,而且一背就是六十六年,想想就心累。
饒志學和司馬不言都知道朝廷要派人前來炎城,他們也知道許一凡的事情,不過,知道的不算多,隻知道許一凡年齡不大,但是本事不小,而既然是朝廷派來的,又是當國師的人,應該很靠譜才對。
但此時此刻,聽到東郭遊這麽說,饒志學和司馬不言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幾十年來,二人已經形成默契了,凡是東郭遊贊成的事情,他們必須反對,因爲凡是東郭遊贊成的事情,基本都沒好事兒,即便反對不成,也要盡可能的斟酌斟酌再斟酌。
之前,炎城出現過幾個天才,也都是刺頭兒,做事風格跟東郭遊如出一轍,因爲這幾個小家夥都是東郭遊帶出來的,那幾個小子,前些年可是沒少搞事情,幾乎把整個炎城搞得雞飛狗跳,滿地雞毛。
當夫子上次來的時候,饒志學和司馬不言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着東郭遊,夫子也知道怎麽回事兒,就把那幾個家夥給丢到了鎮北軍當中,讓他們去嚯嚯北蠻。
好不容易把那幾個大爺送走了,他們才松口氣,這才多久了,又來一個,饒是饒志學這樣的大儒,都想罵娘了。
當饒志學和司馬不言看完密信的内容之後,他們是真的想罵娘啊。
“李建民的腦袋是不是讓門夾過啊,怎麽派了這麽個貨過來?”饒志學開口道。
在炎城之中,衆人對皇帝都沒有太大的敬畏,至少口頭上是如此,用東郭遊的話來說,敬畏是放在心裏的,不是放在嘴上的。
當然,以饒志學的輩分和身份,他直呼炎武帝的名字,也不會逾越規矩,隻要不是當衆這麽稱呼就可以了。
司馬不言看完之後,點點頭,深以爲然。
他們都知道,許一凡這次來炎城這邊,主要目的是練兵。
其實,對于這個做法,饒志學和司馬不言是不太贊同的。
首先,炎軍是很強,相對其他的王朝軍隊來說,炎軍占據着很大的優勢,可炎軍再強,也隻是普通軍隊,普通軍隊在修行者面前,尤其是成群結隊的修行者面前,隻是小喽啰,朝廷把這些人送到炎城這邊來,跟送死沒有太大的區别。
其次,沙人很難殺死,即便是同境界的修行者,也極難殺死他們,當然,這指的是那些高境界的修士。
然後,則是塔撒哈沙漠這邊的環境。
他們在這裏跟沙人作戰了數百年,對當地的情況可謂是了若指掌,知道常規的作戰方式,在這裏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與其把這麽多人送到這裏練兵,還不如去邊境練兵呢,效果是一樣的,甚至會更好。
最後,沙漠練兵,對物資的消耗是很大,其中主要以水和食物,這兩者的消耗最大,有這些物資,完全可以再拉練起一支軍隊了。
饒志學和司馬不言不明白,炎武帝爲何非要把将士丢到這邊來,也不明白,夫子明明回到書院了,爲何不進行阻止。
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許一凡在密信當中說,他準備對沙人開戰,而且還重啓了以首級論軍功。
要知道,當年以首級論軍功的方法之所以被廢棄,儒家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許一凡這次來,還沒有開始練兵,就開始打儒家的臉了,這讓二人很是無語。
當然,能夠在炎城這裏坐鎮數十年的人,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們知道,特殊時期采取特殊手段,可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東郭遊笑呵呵的看着宛如吃了屎的兩人,笑道:“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反而覺得這小子不錯,練兵嘛,不經曆生死那叫練兵嘛,隻有經曆過鮮血的洗禮,才能稱之爲武将。”
饒志學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說的輕巧,你難道不知道,這次來的炎軍,都是炎軍當中的精銳,他們哪個不是在刀山血海當中滾過的,都已經經曆過鮮血洗禮的人,爲何還要經曆?”
東郭遊卻撇撇嘴,說道:“那是他們經曆的還不夠。”
饒志學憤怒了,他瞪着眼睛,怒視着東郭遊,怒吼道:“你知道這樣一來,要死多少人嗎?沙人要是那麽好對付,我們還用在這兒駐守數百年?”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東郭遊卻不以爲然的說道。
“那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死在這裏啊,你知道現在的局勢嗎?各大勢力紛紛出世,不可知之地的人也即将出世,北荒那邊的情況還不明了,大炎占據着中原,你知道多少人惦記着中原嗎?最精銳的這批人死在這裏,這對大炎的國力,是一種極大的消耗,你懂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