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衣人快速從叢林跑了過來,在距離馬車大約三米的地方停下,單膝跪地,恭聲道:“少爺,任務失敗了。”
“損失如何?”車廂内的男子問道。
“王氏三兄弟戰死,冷高軒戰死,蒼狼被孤魂殺死了,樊祁按約定出手,沒有攔下胥承業,已經離開了,赤蓮未曾出手,卻現身了。”黑衣人恭聲道。
“嗯。”
車廂内的男子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哀樂來。
“隗飛白那邊如何了?”男子沉吟了一會兒,輕聲問道。
黑衣人聞言,卻低下頭,沉聲道:“小人不知。”
“不知?”
車廂内的男人微微提高了嗓音,而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身體卻劇烈的顫抖起來,連帶着說話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啓禀少爺,隗飛白偷襲,未能得手,被那少年逃亡了叢林深處,隗飛白追擊過去了,而我們的人沒能跟上,不知道具體情況。”
“哦?能在隗飛白的手下躲過襲擊,有意思,有意思,詳細說說。”男子先是驚訝了一下,随即,語氣迅速平複下來,開口問道。
黑衣男子不敢隐瞞,一五一十把他看到的,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車廂内的男子聽完之後,沒有什麽動靜,不知道此刻他的臉上是什麽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外面的白衣男子,和蓑衣老者,聽完之後,卻面露詫異之色。
尤其是,當他們聽到許一凡居然可以預判隗飛白射箭的時機,從而躲避箭矢的時候,兩個人都皺起了眉頭,顯然,他們開始懷疑,許一凡到底會不會武功這件事了。
等到男子說完之後,車廂内的男子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一聲歎息從車廂内傳出來。
“唉......”
“走吧!”
車廂外的衆人,聞言都微微一愣,卻都沒有反駁什麽,蓑衣老者揮起馬鞭,準備離開。
“既然來了,何必着急走呢?”
就在此時,一道不知道從何傳來的聲音響起。
白衣男子瞬間緊握手裏的長劍,左手握住劍鞘,大拇指微微頂在劍柄上,而右手搭在劍柄上,随時準備出劍,而蓑衣老者剛剛揮舞起來的馬鞭,卻瞬間繃得筆直,原本慵懶散淡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一股淩厲的氣勢,從其體内噴薄而出,顯然,這個蓑衣老者才是衆人當中,武力值最高的。
“是誰?既然來了,就出來一見,何必藏頭露尾的。”蓑衣老者環顧四周,看向一處大樹的方向,沉聲說道。
随着蓑衣老者的話音落下,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緩緩從樹後走出。
男子頭戴鬥笠,鬥笠很大,被兩根麻繩系在脖子下,其穿着普通,隻是常見的一席青色的儒衫而已,在男子的身後,橫放着一把劍,男子一隻手搭在劍柄上,一隻手搭在劍鞘上,緩緩地朝馬車這邊走來。
“墨白!”
蓑衣老者在看到在距離馬車大約十米遠的地方停下的男子,沉聲說道。
白衣男子聞言,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握住長劍的手,下意識的緊了幾分,顯然,他很重視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男子,甚至可以說是忌憚,深深地忌憚。
“閻老鬼,你居然還沒死,正是千年王八萬年龜,越活越回去了,居然給人當起了看門狗,啧啧啧......”
墨白一邊搖着頭,一邊出言譏諷道。
面對墨白的譏諷,蓑衣老者卻沒有出言反駁,而是緩緩的從馬車上站起身,握緊了手裏的馬鞭,顯然,墨白給他的壓力很大。
然而,面臨衆人的如臨大敵,墨白卻不以爲然,隻是看了看蓑衣老者,就看向了緊閉車門的車廂,至于那個白衣男子,墨白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
“爲何要出手?”墨白不帶感情的問道。
“我想出手。”車廂内的男子語氣平靜的說道。
“你可知道這麽做的代價?”
“當然。”
“你能承受?”
“自然。”
“此事該當如何?”
“墨校尉以爲呢?”
“把你留下。”
“呵呵!”
車廂内的男子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放肆的大笑起來,而墨白還是沒有什麽表情,似乎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哪怕,他面對的是一個他本身招惹不起的人物。
天底下有不良人招惹不起的人物嗎?
有,不多,卻還是有的,比如眼前車廂的這個男子,男子本身的威脅不到,但是,他背後的勢力卻可以威脅到不良人。
“你可以試試!”男子在笑完之後說道。
“好!”
随着一個好字響起,墨白動了,其速度快落奔雷,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白衣男子都沒有看清楚的時候,墨白已經出現在了蓑衣老者的面前。
“滄啷......”
“砰!”
伴随着滄啷
一聲,拔劍出鞘,然後,就是一陣沉默的聲音響起,然後,就看到蓑衣老者倒飛出去,整個人撞在馬車上。
這輛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馬車,卻在如此撞擊之下,隻是車身劇烈的搖晃數下而已,并沒有四分五裂,可見,這輛馬車沒有想象的那麽脆弱。
也是,能夠用四匹馬來拉車的馬車,肯定不簡單。
一劍,就一劍,在所有人,除了蓑衣老者之外,都沒有看清楚的狀況下,墨白出劍了,而結果就是,蓑衣老者一觸即潰,整個人倒飛出去,手裏那根用精鐵打造的馬鞭,已經四分五裂,散落一地,而蓑衣老者持鞭的右臂,已經不翼而飛。
蓑衣老者不但失去了右臂,他右邊的耳朵和頭發,都被整齊的切掉了,樣子慘不忍睹。
此時的蓑衣老者,就像一隻皮皮蝦,身體撞在馬車上,噴出一口鮮血,然後,又被馬車彈了回來,摔倒在地,老者再次吐血,他掙紮着想要站起身來,可努力了數次,都沒能成功,最後,隻能半靠半坐在地上,睜大了充血的眼睛,一臉震驚的看着墨白,顯然,他沒想到墨白如此之強。
這一幕發生的極快,前後不到三個呼吸,蓑衣老者就身負重傷,看其樣子,就算不死,估計也成爲了廢人,至于白衣男子和其他人,等到墨白收劍入鞘之後,他們才反應過來。
這一幕,确實非常的震撼人心,讓這群扈從面面相觑,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但是,其腳上和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紛紛拔劍出鞘,把墨白圍在其中,盡管,他們知道,自己死無論如何都攔不住墨白的,但是,他們必須這麽做。
白衣男子是第一個拔劍,朝墨白進攻的人。
隻見他左手大拇指一頂劍柄,右手瞬間拔劍,劍尖直指已經收劍入鞘的墨白,朝着對方的面門就攻去。
然而,白衣男子去的快,敗的也快,還沒看清楚墨白如何出手的,他的劍斷了,一把劍尖抵在他的咽喉處,隻差一點兒,就刺入其中,這讓白衣男子魂飛魄散,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光潔的腦門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敗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敗的,對方都沒有出劍,他的劍就斷了,而此刻抵在他咽喉處的劍尖,正是他自己的佩劍。
在蓑衣老者和白衣男子接連敗了之後,其他的護衛,則面如土色,隻是拔劍出鞘,對準了墨白,把墨白圍了起來而已,沒有做出别的動作。
直到這個時候,墨白才擡起頭看向白衣男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對方,就收回了眼神。
藐視,不,蔑視,亦或者是無視,墨白雖然沒有表露出任何的不屑,可是,他的動作,卻告訴白衣男子一個事實,我殺你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墨白沒有收手,而是轉過頭,看向車廂,開口問道:“現在如何?”
車廂内沉默了幾秒鍾,如何,車門打開,一隻手伸了出來,手掌内放着一樣東西,是半塊玉佩。
那隻手很白,很細,很修長,不似男人的手,反而像是女人的手,甚至比女人的手還要漂亮,如果許一凡看到這隻手,一定會來上一句:“這手不去當手模可惜了!”
“這個夠了吧?”男子開口問道。
車廂的門隻開了一道縫,隻看到一隻手,卻看不到裏面的人的長相。
墨白看了一眼手掌上的玉佩,微微眯了眯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說道:“不夠。”
“爲何?”男子提高了嗓音問道。
“你心裏清楚!”墨白淡淡的說道。
車廂内再次陷入了沉默當中。
過了大概一分鍾,手收了回去,然後又伸了出來,在其手掌上放着兩塊剛好拼湊到一起的玉佩,沉聲說道:“可以了吧?”
墨白沒有說話,直接拿起了玉佩,放進了懷裏,淡淡的說道:“僅此一次,下次再出手,你知道結果的。”
車廂内寂靜無聲。
墨白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轉過頭,看向倒地不起的蓑衣老者,淡淡的說道:“他,我要帶走。”
“可以。”男子沒有絲毫的猶豫說道。
蓑衣老者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麽,顯然,他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在他看到墨白出現的那一刻,他的下場就已經注定了。
說完了這句話,墨白徑直朝蓑衣老者走去,而被劍尖抵在咽喉的白衣男子,隻感覺眼前一花,然後,就是臉上微微一涼,接着,他就發現抵在咽喉處的劍尖不見了。
隻是,還未等他送一口氣,就感覺臉上癢癢的,好像有什麽液體流出來了,他下意識的伸出手一摸,發現是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疼痛,刺骨的疼痛。
“啊......!!!”
慘叫聲随之爆發出來,隻是,才喊了一下,就戛然而止了,因爲墨白轉過頭,淡淡的看向了白衣男子。
盡管滿臉鮮血,疼痛無比,可是,白衣男子卻緊咬着嘴唇,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這就是絕對實力的碾壓。
墨白走到蓑衣老者身邊,像是拎死狗一般,将其從地上拎起來,然後,也不去管那些持劍圍着他的人,徑直朝外走去。
這些人,在看到墨白轉身的那一刻,紛紛讓開,他們的眼中流露着深入骨髓的恐懼,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就這樣,墨白帶着蓑衣老者走了,在幹涸而結實的地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迹。
在墨白走後,衆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然後,紛紛看向馬車。
車廂的門在墨白拿走一分爲二的玉佩之後,那隻手就縮了回去,而車門再次緊閉。
現場異樣的寂靜,除了周圍的蟲鳴鳥叫之外,隻有白衣男子那壓抑至極的哀嚎聲。
白衣男子毀容了,原本十分俊俏的他,妥妥的美男子一枚,此刻,卻滿臉鮮血,成爲了一個醜八怪。
墨白在收回劍尖的時候,用劍尖劃爛了他的臉,這不單單是劃破皮膚那麽簡單,而是刺中了骨頭,在其骨頭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就算痊愈了,這張臉是毀了。
“走!”
車廂男子似乎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一般,仿佛墨白從未出現過一般,他隻是沉聲說了一個字,就不在說話了。
原本駕車的是蓑衣老者,可是,他現在不在了,立即就有一個扈從跳上車,用手裏的劍鞘當做馬鞭,驅使着馬車離開。
不知道是因爲墨白走了,其心神放松,還是因爲失血過多,太過于疼痛,直接昏倒過去。
在其昏倒之後,立即有人上前将其扶住,然後背在身上,快步追上馬車。
很快,這一行人就消失在官道上,而從頭到尾,車廂内的男子都沒有露面,哪怕是墨白出現之後,男子也沒有露面。
-------------------------------------
官道上發生的一切,許一凡他們自然是不知道的。
胥承業和靳休擔憂無比的一路來到了壕溝旁,然後,他們就看到無比怪異的一幕。
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的少年,正坐在一塊不知道倒下多少年,已經腐朽不堪的樹幹上,在其身邊,一個和其年齡相仿的少年,正在給其處理傷口,而在他們的腳邊,還躺着一個男子,此人正是隗飛白。
隗飛白并沒有死,但是,他現在的情況,距離死亡也隻有一線之隔了。
此刻的隗飛白,猶如一條被拖上岸的魚兒一般,張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其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不是有鮮血滲出,順着臉頰,流向一側,而在其胸口、腹部、雙腿、雙臂,都有傷口,不過這些傷口都已經被人處理過了,雖然還在滲血,卻不至于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真正引起胥承業和靳休注意,瞳孔一縮的是,隗飛白雙手的大拇指都不翼而飛了,一個沒有大拇指的箭客還是箭客嗎?
許一凡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他的臉色很蒼白,但是,雙眼卻熠熠生輝,格外的明亮,其臉上、身上,都有血迹,尤其是其肩膀的位置,有很大一處傷口,傷口十分的不規則,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犁出來的一般。
許一凡看到胥承業和靳休來了,他擡起頭,沖着兩個人笑了笑,露出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說道:“來了!”
很随意的一句話,就像是在大街上,遇到兩個熟人一般打着招呼,可是,也正是因爲這樣,胥承業和靳休的内心卻震驚不已,可以說是翻江倒海。
胥承業在愣了好一會兒,率先反應過來,開口說道:“抱歉,來晚了,怎麽樣?受傷嚴重不?”
許一凡看了看一臉擔憂和震驚的胥承業,又看了看同樣臉色蒼白的靳休,笑着搖搖頭,說道:“不算晚,來了就好,至于我嘛!”
說打這兒,不知道是才感覺到疼痛,還是因爲那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少年,用勁太大了,許一凡突然面容扭曲,轉過頭,沖着少年吼道:“你大爺的,輕點兒,疼死小爺了。”
“對不起先生,我盡量輕點兒。”
“嗯?!”
此話一出,胥承業和靳休再次一愣,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顯然,他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無比的疑惑,最重要的是,他們對那個稱呼許一凡爲先生的少年,更加的疑惑和好奇起來。
“公子,他是......”胥承業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許一凡沒有說話,他隻是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少年,示意他自己說,倒不是許一凡托大不想說,而是剛才少年用匕首把其傷口内的一塊碎石挑出來的時候,動作太大,弄疼他了。
少年頭也不擡的說道:“茅一山。”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是先生的學生!”
o)o
胥承業二人聞言,徹底的愣住了,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許一凡什麽時候成爲先生了,他又是什麽時候有了學生,更重要的是,這少年是從哪裏來的?爲何會出現在這兒?
然而,這些疑問,不管是茅一山也好,還是許一凡也罷,都沒有解釋的意思,于是,胥承業二人隻好就地坐下,檢查自己的傷勢,畢竟,他們也受傷不輕,現在許一凡安全了,那也該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了。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