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凡聞言,微微眯起眼睛,說道:“你要借人?”
李建澤點點頭。
許一凡沒有說話,而其他人紛紛看向許一凡,臉上有些詫異,不明白李建澤爲何要找許一凡借人。
是,他們承認,許一凡的言午堂确實不俗,尤其是言午堂旗下的幾大軍團,戰力都不俗,可是,論起情報戰,他們不覺得言午堂有什麽優勢。
無名營,言午堂這個特殊的陣營,他們也有所耳聞,但是,無名營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做出什麽功績出來,但是,他們也很清楚,能夠被李建澤看重的人,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抛開李建澤當年參與的玄武叛亂不說,他個人的能力,還有他的眼光,其實都是很頂尖的存在。
李建澤雖然才繼任仆射之職,可是,他對無名營,或者許一凡的了解不比某些人少多少。
仆射是武将之首,而行軍打仗,情報的重要性無須多說,李建澤以前就很重視情報這方面,當年,他在軍中服役的時候,可是組建了一支非常強大的斥候軍。
不過,這支斥候軍随着他的離開,也逐漸沉寂,而在玄武叛亂發生之後,這支斥候軍很多人都受到了牽連,曾經叱咤戰場的斥候軍,也土崩瓦解。
現如今,李建澤重新執掌大權,他對情報的重視程度尤甚以前。
在李建澤離開皇陵之後,李建澤就開始着手組建屬于他的情報系統,當然,他也可以依賴不良人和蛛網等機構,可是,這三大暗黑機構是屬于曆代皇帝的,很難做到如臂指使。
與其依靠他人,不如自己組建一個情報機構。
别看李建澤在皇陵待了十多年,可當他出來之後,曾經無數沉寂的人,都悄然回歸,現如今的他,麾下已經有了一支很強大的情報機構,雖然比不上不良人這些老牌機構,可已經很強大了。
李建澤對許一凡的言午堂,其實一直都很重視,尤其是無名營。
别人或許不知道,無名營爲許一凡做了什麽,他可是知道很多,别的不說,就說在前年冬天,西征軍面對過冬物資緊缺的時候,那批送往西北的物資,就是由無名營的人做到的,這其中蘊含的能量,李建澤是非常重視的。
更讓李建澤重視的是,迄今爲止,無名營的學生除了閻羅寨的那個無名之外,其他的人宛如不存在一般,根本無處可查,無從查起。
最最讓李建澤感到震驚的是,就在他調查無名營的時候,無名營的人居然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人,然後反向調查他們,在得知他們的身份之後,無名營的人居然詭異的消失了。
對,沒錯,就是消失,仿佛他們之前都不存在一般。
這種情況,對于任何一個搞情報,重視情報的人來說,都是很恐怖的事情,若是能夠讓這些人爲他服務,其帶來的成效如何,是可以預見的。
其實,找許一凡借用無名營,是可以在私底下進行的,但是,李建澤卻知道,私底下找許一凡,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事實也确實如此。
許一凡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也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很少去相信一個人,人心最可貴,人心最複雜,試探什麽都不要去試探人心。
在東海城,跟東海城三巨頭合作,更多的是合作,而不是信任,當然,合作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但是,這個信任到底有多少,估計隻有許一凡和三巨頭自己知道。
在康城,許一凡幫助殷元魁他們,也信任他們,但是,許一凡真正信任的不是殷元魁,而是西征軍的那些将士。
在來到長安之後,許一凡除了始終跟在自己身邊的人之外,他從來沒有輕易相信任何人,今日在場坐的這些人,包括炎武帝李建民,許一凡都不是特别的信任。
許一凡年齡是不大,可他很謹慎,眼前這幾個人,任何一個人放在外面,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們,那就是作死。
對于李建澤,許一凡感覺很危險,沒有任何道理可言,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危險。
房巨鹿也很危險,但是,他的危險是在明面上的,可能這麽說,很多人覺得不可思議,不可理喻,可許一凡就是這麽認爲的,房巨鹿作爲三朝仆射,陰謀陽謀,他都玩的很溜,可縱觀房巨鹿的一生,他用陰謀的次數,遠遠低于陽謀的次數。
可李建澤呢?
他不同,他跟所有的仆射宰相都不同,沒人知道這個人心裏在想什麽,或許李建民知道,但是,許一凡肯定不知道,至少現在的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李建澤是李建民他們那一代,天賦不是最好的,心性也不是最佳的,更不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可他的心思絕對是最深沉的一個,也是一個非常狠辣之人,他不但對别人恨,對自己也恨。
自從房巨鹿落-馬之後,許一凡知道了當年玄武叛亂的真相,也知道了很多不爲人知的隐秘,其中李建澤就是一個非常特别的人。
先帝是如何暴斃的,許一凡不清楚,但是,後來的五子奪嫡事件當中,如果李建澤想要上位的話,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其可能性是要超過當初的大皇子李建業的,而唯一能夠與其對抗的,隻有李建民,因爲他有外人的幫助。
另外,如果李建澤當時不是悄悄地站在李建民身後,李建民想要在短時間上位,也沒有那麽容易,如果李建澤站在李建業身後,估計現如今的皇帝,可能就不是李建民了。
這些隐秘也是許一凡最近才知道的,雖然知道的不詳細,可這也足以看出來,李建澤的過人之處。
還有,李建澤是一個極其擅長使用陰謀的人,當年被他坑死的敵人,可是不少。
當然,此人的陽謀也很厲害,當年那場玄武叛亂,許淳之所以選擇出手,不是因爲跟他關系好的李建業,而是因爲李建澤,能夠說動一個已經把官職做到極緻的大将軍,或者說讓許淳不得不按照他給出的道路前行,單單依靠陰謀是不可能做到的。
除此之外,許一凡還知道一些事情,比如當年徐賢去往北蠻刺殺上任單于的事情,房巨鹿、徐肱都參與其中了,但是,還有一個人也參與其中了,而這個人就是李建澤。
還有一件事,許一凡曾經多次遭遇襲殺,除了房巨鹿和朝中某些官員之外,李建澤也參與其中了,或者說,在許一凡已知的那些敵人當中,李建澤是最大的那個,也是從不掩飾的那個。
許一凡跟李建澤的關系不好,畢竟,對于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關系怎麽可能好的起來,但是,又不得不承認,如果許一凡站在李建澤的立場上,他也會選擇這麽做,甚至做的更絕。
但是,能夠理解是一回事兒,可不代表許一凡會原諒李建澤。
入京這麽久以來,許一凡跟很多大臣都打過照面,也有一定的交際,可他始終避開了李建澤,這個人太危險了。
一個能夠犧牲所有人,包括自己孩子的人,他的人性還有多少,誰能保證?
如果李建澤私底下找到許一凡借用無名營的人,許一凡會想都不想的拒絕,但是,現在他卻不能這麽直接,因爲現在的他,不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參将,而是國師,還是一個護國大将軍,他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很多。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許一凡開口道:“人,我可以借給你,但是,你要先告訴我,吾罪是誰?”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看向許一凡的眼神都怪怪的,這讓許一凡很是不解。
童貫看着許一凡,醞釀了一下措辭之後,開口道:“國師不知道吾罪?”
“我應該知道嗎?”許一凡皺眉道。
童貫聞言,表情更加的古怪,猶豫一下,說道:“國師是不良提司,應該知道此人才對啊。”
“嗯哼?”
許一凡一臉懵逼的看向童貫。
不過,童貫沒有解釋什麽,而是看向李建澤,許一凡也跟着看向李建澤。
李建澤見狀,笑着解釋道:“國師不知道吾罪,也很正常,畢竟國師的不良提司跟以往的不良提司,有些區别。”
說到這,李建澤也沒有繞彎子,而是直接解釋道:“吾罪是北荒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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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凡此刻是真的一臉懵逼。
“北荒的少主?”
李建澤點點頭,說道:“準确來說,是曾經的北荒少主。”
說完,也不等許一凡問什麽,李建澤就開始解釋起來。
北荒,是一個成員構成非常複雜的地方,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勢力,有勢力的地方就有規則。
凡是生活在北荒的人,他們的使命和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阻攔和遏制住北海之地,這個不可知之地的人出世,而單靠個人力量,自然不可能做到,于是,北荒在很早之前,就形成了一個超級大勢力。
北荒殿!
北荒殿的存在,不像世俗王朝,也不是某個修行勢力,而是一個爲了抗擊北海之地而自發形成的勢力,整個北荒,所有的高戰、軍隊、勢力,都給北荒殿管轄,都要遵守它的規矩。
北荒雖然沒有王朝,可北荒殿就相當于北荒的皇室和王庭。
任何一個勢力的出現,都需要一個領軍人物,而北荒殿也是如此,北荒殿主就是那個領軍人物,他的話,比所有人都有話語權,北荒每一次跟北海之地的人的戰争,都是北荒殿主在指揮,所有人都得遵從其命令,即便是大炎王朝當初派去的人,還有各大儒家和祭司的人,也要遵從這個命令,違令者,一律格殺勿論。
跟其他很多勢力不同的是,北荒殿主不是世襲制,而是禅讓制。
想要在北荒出人頭地,想要上位,很簡單,隻要你有能力,你有那個天賦,哪怕你之前是個乞丐,是個廢人,隻要你有實力,就可以上位,而且北荒殿會不遺餘力的培養你。
總而言之,隻要是對抗擊北海之地有利的人,都可以上位,初代北荒殿主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
【你行你就上,任何人不得質疑!】
也正因爲如此,每一任北荒殿主,他們的能力都極強,或許他們不是北荒最能打的,或許他們不是北荒最有天賦的,或許他們不是北荒最能征善戰的,但是,他們絕對是眼界最廣的,最有大局觀的人。
每一任北荒殿主都無比的優秀,也把北荒的所有勢力都團結在手裏,也使得北荒在對戰北海之地的那些年,始終屹立不倒。
當然,想要成爲北荒殿主很難,考驗很多,每一任北荒殿主在位的時候,除了要應對北海之地之外,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培養下一代北荒殿主。
另外,不是成爲了北荒殿主,就高枕無憂了,在北荒殿,話語權最重的是北荒殿主沒錯,可在北荒殿,還有長老團,這些長老團的長老,都是來自各個勢力的代言人,他們有罷黜北荒殿主的權利。
如果有北荒殿主做出損壞北荒利益的事情,那長老團是可以推翻他,推舉新的殿主上位的。
在曆史上,北荒殿也發生過幾次動蕩,主要原因有兩個。
其一,有北荒殿主上位之後,不想繼續跟北海之地的人打下去,想要投降。
這種想法看似很不可思議,可也很正常,因爲每年北荒爲了跟北海之地的人作戰,就死了很多很多人,一代又一代,可以說,在北海之地和北荒的邊境上,那片土地早已經被鮮血浸透。
尋常士卒在連番征戰之後,都會出現厭戰的情緒,更何況是北荒殿這種數千年如一日的持續戰鬥了。
不過,這位提出投降的殿主,在提出這個意見的當場,就被罷免了,而且不但罷免了他殿主的身份,更是論罪,最終被吊死在北荒城的城頭之上,至今他的屍體還懸挂在這上面。
其二,有殿主上位之後,提出退出北荒,進入北蠻,甚至是中原。
此人的想法很簡單,他們一代又一代的戰死在這裏,太心酸了,怨氣也太大了,憑什麽他們非要戰死在這裏,憑什麽在他們身後的人,可以逍遙快活,既然要戰,那就所有人一起戰。
這個想法其實當時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現如今留在北荒的很多人,其實都是以往那些負責駐守在這裏的人的後代,他們之所以選擇不斷作戰,就是爲了繼承先輩的遺願,而很多人,從出生到戰死,都不知道他們爲何而戰,因何而戰。
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義無反顧的戰死。
在這種鮮血的浸染之下,仇恨是濃郁至極的,也是不可調節的,更是無法放下的,投降是不可能,但是,他們可以選擇作壁上觀。
他們在那個地方守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爲何要守。
想想他們在北荒過的日子,再想想身後那些人過的日子,簡直是一個在地獄,一個在天堂,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讓很多人都心存不滿,心存怨恨。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不會投降,也不可能投降,但是,我們也不會繼續死守,讓身後的那些人也嘗嘗北海之地的人的厲害。
不過,這個想法最終還是被否決了。
北海之地的實力如何,他們比誰都清楚,而身後那些實力,比如北蠻,比如中原王朝,他們的實力如何,這些人心裏也知道一些,若是沒有他們,這些人能守住嗎?
即便守住了,他們又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如果沒有守住,北荒殿的這些人又該何去何從?
最關鍵的是,如果他們現在放棄了,選擇退讓了,那之前那些戰死在邊境的列祖列宗,前輩先賢他們的死,又值得嗎?他們在這裏堅守這麽多,付出的努力和心血,豈不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因此,當時盡管贊成和不表态的人很多,可這個決定最終還是被否決了。
在那之後,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種言論影響的緣故,北荒殿主開始有意無意的針對那些當初反對此事的人,而後來,換了新的殿主,那些贊成的人又被針對。
于是,北荒殿出現了兩個派系,内部出現了矛盾,而且随着的推移,這種矛盾愈發的突出起來。
在上任殿主的時候,他想要改變這種局面,想要解決内部的矛盾,可内部的矛盾已經很尖銳了,再加上北海之地的人滲透進來,在多方利益的糾纏之下,上任殿主死了。
這是北荒殿第一次有殿主被殺,這給北荒的穩定和團結,帶來了很大的沖擊,北荒亂了。
上一任北荒殿主死了,需要新的北荒殿主上位,而吾罪就是最佳人選,可惜,他沒能上位,就差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