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沒錯,可也不是絕對,敵人的敵人可能依舊是敵人,而敵人有時候不一定是敵人。
北蠻和大炎王朝雖然是敵人,可整體而言,隻是算是鄰居之間矛盾,就像大炎王朝皇室和世家集團之間的矛盾一樣,在沒有外力的威脅情況下,他們打生打死都可以,可一旦有外力幹擾的情況下,那就會暫時放下矛盾,一緻對外。
不管是北荒來說,還是對北蠻而言,亦或者是大炎王朝,他們真正的敵人,永遠不是對方,而是那神秘莫測的北海之地的人。
中原人可能不清楚北海之地,這些不可知之地的勢力的強大和恐怖,可北荒和北蠻肯定清楚,當他們發現自己抵擋不住的時候,肯定會尋求外援,而尋求外援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一點兒他們心裏很清楚。
徐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借助北海之地的力量,以兵不血刃的手段收複北蠻,甚至是征服北荒。
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可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放在平時,這種情況肯定不會出現,然而,現如今北海之地的人已經出現,而北蠻前段時間,派遣使臣前來大炎王朝,不單單是爲了議和,更重要的是來尋求外援的。
之前北蠻和炎軍一戰,傷亡不可謂不小,而北蠻可不是什麽心胸寬廣之輩,他們既然能夠放棄仇怨,低三下四前來議和,而且還答應了很多大炎的過分要求,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說明北荒那邊的情況很不好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大炎王朝不選擇幫助北蠻抗擊北海之地的人的話,反而選擇北伐,那北蠻肯定會腹背受敵,而這種情況下,北蠻極有可能狗急跳牆。
他們有三個選擇,要麽選擇死戰到底,而且是兩線作戰;要麽是舉全國之力,悍然南下;亦或者是選擇投降北海之地,然後引狼入室,對抗大炎。
三種選擇,好壞利弊各有,但是,第一種選擇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北蠻和北荒隻是面對一個強大的敵人,可能會選擇死戰到底,畢竟,隻要打赢了,他們就有喘息的機會,就有活下去的資本,而打輸了,也還有退路。
可若是大炎王朝在這時候跟北蠻開戰,北蠻很可能會放棄抵抗北海之地的人,選擇南下。
兩權相害取其輕!
相對于未知的北海之地,大炎王朝的實力他們是清楚,或許舉國南下,不一定能颠覆大炎,可是,絕對能從大炎王朝身上狠狠撕下來一塊肉,以此來換取喘息的機會。
至于第三種可能性,北蠻和北荒的選擇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是不會選擇,如果事情到了萬不得已的程度,大炎的威脅比北海之地的威脅更大,他們肯定會這麽做。
當然,這麽做的,無疑是引狼入室,玉石俱焚,但是,到了快要亡國滅種的地步了,很多事情他們都不會去考慮的。
不過,如果大炎王朝選擇協助北蠻和北荒的話,那情況就變得不一樣了。
不管是北荒,還是北蠻,戰力其實都很強,如果他們不想抗擊北海之地的人的話,早就選擇了投降,也不會年複一年,一代又一代選擇戰死在北荒和北海之地的邊境。
北蠻叩關,炎軍拼死抵抗,爲了就是身後的家園,而北荒和北蠻也是如此,百姓在萬不得已的情況,都不會選擇背井離鄉,更何況是一個王朝呢。
北蠻也好,北荒也罷,他們選擇對抗北海之地,就是不被入侵,隻要能守護自己的家園,那很多條件其實都是可以商量的,都是可以答應的。
徐肱的意思很明确,相對于舉全國之力北伐,還不如選擇出兵協助北蠻,從而在北蠻王庭手中換取足夠的利益,看似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可對于曾經是敵對王朝的雙方,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想要消滅北蠻王朝很難,而想要收服北蠻王朝更難,可若是可以收服,那換來的利益,比消滅更加有效,也更加值得,而前提就看李建民願不願意了。
在一陣沉思之後,李建民緩緩開口道:“徐愛卿說有三個問題,剩下兩個是什麽?”
“陛下是着眼于北蠻一國之地,還是着眼于整個天下?”徐肱緩緩問道。
“嗯?”
李建民挑了挑眉頭,看向徐肱。
“千年之約即将到期,萬年之劫即将到來,不管是我大炎,還是北蠻,亦或者西域和南唐,都沒人能夠獨善其身,若是以往,一國一洲的覆滅,自然是開疆拓土的大好功績,可現在我們的目光應該放的更加長遠一些,我們的敵人遠不止北蠻、西域和南夷,還有那些不可知之地,以及神秘的天劫。”徐肱悠悠道。
李建民沉默不語,而許一凡則有些詫異的看向徐肱。
沒看出來啊,這個老頭兒平時笑嘻嘻的,一副對誰都好說話的樣子,像是個搗糨糊的,可關鍵時刻,他的頭腦無比的清晰,對時局的把控非比尋常。
不過,想想也對,能夠做到一朝宰相的,若是連這點眼光都沒有,估計早就被人扳倒了。
見李建民不說話,徐肱繼續說道:“北蠻要滅,但是不是現在滅,他還有存在的價值。”
聞聽此言,李建民看着徐肱點點頭。
“說說第三個問題吧?”
“其實,臣知道,陛下今日讓我們過來,并非是爲了征伐北蠻,而是征伐北海之地。”
李建民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肱,點點頭,沒有否認什麽。
“朕方才說的北伐,極有北伐北蠻的意思,也有北伐北海之地的意思,亂世已起,天劫将至,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雖然現如今,北海之地還有北荒和北蠻抵抗,可他們能抵抗多久,我們心裏沒底,因此,朕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說完,李建民突然看向許一凡,問道:“國師。”
“嗯?”
許一凡擡起頭,下意識的答應一聲。
“對于這件事,你有何看法?”
“我?”
許一凡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下意識說道:“問我啊?”
李建民見狀,無奈的笑了笑,點點頭,說道:“自然是問你,你現如今,既是國師,又是護國大将軍,這些事兒本來就是你應該操心的。”
許一凡:“......”
聽到李建民這麽說,許一凡心中頓時有一馬屁草泥馬呼嘯而過,他就知道,之前的封賞肯定沒有那麽簡單,現如今看來,預想成真了。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看向許一凡,眼神當中并沒有不屑,反而很是期待。
今日坐在這裏的,都是朝中重臣,肱股之臣,他們知道很多許一凡不知道的事情,而對于這個新任的國師,他們還是很期待的。
許一凡并沒有急着說話,而李建民也沒有催促,所有人都笑吟吟的看着許一凡,靜等下文。
“千年之約到底是什麽?”許一凡突然問道。
李建民聞言,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徐肱。
徐肱見狀,開口解釋道:“國師應該聽說過,任何一個王朝,國祚都不能過千年的傳聞吧?”
許一凡點點頭,這個傳聞他自然聽說過,不過,他并沒有如何在意,王朝更疊,更新換代,那是必然的事情,正所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一種自然規律。
在上輩子的時候,中國也有皇權時代,前前後後那麽多朝代,很少有王朝的國祚超過千年的,甚至超過五百年的都極少,而像這個時代,大部分王朝的國祚都過五百年,甚至有很多即将突破千年的,是極其不正常的事情。
不過,這個世界本來就有些奇特,修行者和妖獸都出現了,那出現超級王朝也沒什麽稀奇的。
“國師隻知道王朝國祚不過千年,也應該聽說過,任何王朝的覆滅和建立,都有修行勢力的幹預。”
許一凡再次點點頭,然後反問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徐肱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确實如此,不過,這隻是一個王朝建立和覆滅的原因之一而已,真正的原因,還是不可知之地的幹預。”
“不可知之地?”許一凡眉頭緊蹙。
“沒錯,不可知之地的勢力,一直都很神秘,很多王朝的覆滅都跟他們有關,别的不說,就說前朝秦朝,他們的覆滅也很不簡單。”
“也跟不可知地有關?”
徐肱點點頭。
“是北海之地的人嗎?”許一凡又問道。
徐肱搖搖頭,說道:“不是。”
“嗯哼?”
見許一凡不解,徐肱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是另一個未知之地,南海之濱這個勢力的幹預,秦朝才覆滅的。”
“南海之濱?”
許一凡原本就緊蹙的眉頭,愈發的緊蹙起來。
徐肱點點頭,說道:“素聞國師飽讀史書,應該知道,秦朝統治中原的時候,跟南夷的關系甚好。”
許一凡點點頭。
秦朝跟南夷的關系确實很好,可以說,南唐現在能夠建立王朝,南夷百姓現如今的生活不比中原百姓差,秦朝在其中取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的。
不過,秦朝爲何對南夷如此之好,許一凡倒是不清楚。
徐肱則繼續說道:“秦朝當年立國,是得到了巫蠱教的扶持,還曾經立巫蠱教爲國教,不過,巫蠱教在中原存在的時間并不長,沒多久就被道教取代,可以說,秦朝背棄了巫蠱教。”
“這跟秦朝的覆滅又有什麽關系呢?”許一凡問道。
“秦朝的建立,雖然是因爲巫蠱教的扶持,但是,秦朝在得到巫蠱教扶持的同時,也得到了南海之濱勢力的扶持,隻是,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而已,而當年秦朝曾答應過,要讓放南海之濱進入南夷,甚至是進入中原,但是,秦朝在立國之後,突然反悔了。”
“反悔了?”
徐肱點點頭,說道:“沒錯,反悔了,因爲他們發現,這些不可知之地的人,比那些未知之地的修行勢力,更加的可怕,跟他們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甚至是引狼入室,不可知之地的實力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大。”
“反悔是要付出代價的吧?”許一凡想到了什麽,問道。
“是的,南海之濱的人想要進入中原,他們必須先要征服南夷,而南夷有十萬大山,又是蠻瘴之地,想要征服很難,畢竟巫蠱教可不是吃白飯的,但是,單單的依靠巫蠱教和南夷本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對抗南海之濱的人,于是,秦朝選擇協助南夷。”
聽到這段不爲人知的隐秘,許一凡心中可謂是震驚不已,不過,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問道:“可是,這跟王朝國祚不過千,又有什麽關系呢?”
“因爲每隔數百年,這些不可知之地的人,就會選擇出世,想要入侵中原,而這裏所指的中原,不單單是我們現在看到的中原,而是包括北蠻、北荒、西域、酆都、南夷、東海等地方,他們将這些地方稱之爲中洲。”
“每當不可知之地出世的時候,對于中洲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浩劫,你可能很疑惑,爲何那些修行勢力始終選擇避世不出。”
“難道另有隐情?”許一凡詫異道。
徐肱點點頭,說道:“他們不是避世不出,而是一直都在抵抗這些不可知之地的人,他們一直在戰鬥,高境界的修士之所以在世俗極少出現,不是單純的爲了閉關修行,而是因爲他們要抵禦這些不可知之地的人,我們這些世俗王朝,就是他們的後盾和後援。”
“每一個王朝的建立,之所以背後有修行勢力的影子,是因爲這些修行勢力需要世俗王朝的支持,而世俗王朝也需要修行者的幫助,二者是相輔相成的存在,而所謂的千年之約,其實是不可知之地和未知之地的較量博弈。”
聽完徐肱的這番解釋,許一凡似乎明白了什麽,他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後,許一凡擡起頭,看向徐肱說道:“王朝國祚不過千年,不是咒詛,而是因爲不可知之地和未知之地的博弈,未知之地失敗了對嗎?”
徐肱看着許一凡,露出贊賞的目光,點點頭,說道:“沒錯,這是一場血腥而殘酷的博弈,你永遠不知道,任何一個王朝存在的時間,都是用無數人性命換來的,而當修行勢力潰敗之後,想要阻擋這些不可知之地的人出來,就必須換個人頂上去,而這才是王朝更疊的真正緣由。”
許一凡心中可謂是翻江倒海,震驚不已。
似乎是想到什麽,許一凡突然擡起頭,問道:“儒家......”
徐肱知道許一凡想要說什麽,點點頭,說道:“你猜的沒錯,儒家這些年,很多儒家子弟,還有我大炎兒郎,都在北荒邊境,抗擊北海之地的人。”
聽到這個答案,許一凡心中瞬間恍然。
之前,許一凡在去往康城的時候,發現随軍修士雖然不少,可成員複雜,其中雖然也有儒家修行者,可大部分都是來自各大書院年輕一代的弟子,而像老一輩子的弟子,幾乎一個都沒有看到,這讓許一凡很是困惑。
不過,當時情況特殊,許一凡沒時間想那些,等到大戰結束的時候,夫子回來了,許一凡也就沒有深思,但是,此刻想想,就知道其中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按理說,儒家是大炎王朝最大的修行勢力,或者說,是唯一一個修行勢力,在大炎王朝對外作戰的時候,儒家應該鼎力支持的才對,爲何他們出現的人卻寥寥無幾,難道是貪生怕死?
這個可能性有,但是不大。
如果儒家是這樣的儒家,那早就被大炎王朝給一腳踢開了,而儒家至今存在,這種可能性肯定不大。
但是,新的問題又浮現出來。
“既然儒家一直在北荒抗擊北海之地,那爲何北海之地的人還是出來了呢?”
說到這兒,許一凡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而且直面北海之地的是北荒和北蠻,北蠻有祭司,他們也是修行勢力之一,按理說,他們應該也在啊,難道兩大修行勢力都抵擋不住北海之地嗎?”
聽到許一凡這麽問,徐肱點點頭,絲毫不掩飾眼中的贊賞神色,解釋道:“在五百年前,儒家确實在北荒抵抗北海之地,但是,那時候,我大炎内部出了些問題,跟北蠻發生了很大了分歧,于是,儒家撤出了北荒。”、
徐肱話音才落,許一凡就想起了五百年前的九子奪嫡事件。
九子奪嫡事件,對大炎内部确實産生了極大的内耗,而炎宗帝在上位之後,更是針對北蠻發起了一場大戰,那一戰規模很大,傷亡人數衆多,不過,也爲後來的大炎換來的很長時間的和平。
似乎是知道許一凡在想什麽,徐肱緩緩道:“五百年前的那場變故,是一個轉折點,儒家撤離了北荒,但是,新的敵人有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