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三章責任

,大炎不良人

今天是除夕。

一年一度的佳節,各家各戶都忙碌無比,而許府更是無比的繁忙。

貼春聯,剪窗花,采辦年貨,張燈結彩,都需要有人去做,不過,許一凡不用忙碌,雖然現如今的許府沒有女主人,可有幾個管家和大丫鬟在。

許府不小,可也不算大,在許佑等人的管理下,整個許府運轉的井井有條,很多事情都無需許一凡去操心,說實話,有時候身邊有些人幫襯着,可是一件大好事兒。

除夕春節是一個大節日,文武百官可以休沫好長一段時間,這對于任何一個官員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兒。

對于春節也好,還是除夕也好,其實許一凡并沒有太大的感觸。

他上輩子的時候,從小就跟着父母在國外生活,而他的父母又是那種極其不着調的人,尤其是他老媽,簡直是比他還要作死,而許一凡從小基本都是一個人生活,都不能用散養來形容,簡直是放養,而且還是那種不管不顧的放養。

國外可沒有過除夕春節那種習俗,即便有,也是不倫不類的存在,冷冷清清的,沒有絲毫的年味可言。

不過,許一凡從六歲開始,每年春節的時候,他都會獨自一個人乘坐飛機回國過年,相對于國外街坊鄰居之間的冷漠,老家還是很溫馨的,尤其是在跟老一輩相處的時候,才能讓許一凡感受到一絲家的溫暖。

家,對于許一凡來說,是一個很陌生的詞彙。

許一凡有家,卻又仿佛沒有家,他的一生基本都在學習和跳躍當中渡過,天才,或者說妖孽,其實都不足以形容那個時候的許一凡。

在很多人看來,小小年紀,就可以跟那些十幾歲的孩子一起上課,是多麽讓人羨慕的一件事,可對于許一凡而言,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而已,僅此而已。

然而,這個小小的願望,直到他離開那個世界,也不曾實現,母親一年四季都在全球各地浪,一連好幾個月都聯系不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他父親雖然沒有到處浪,可他的眼中隻有他的研究,至于說兒子,呵呵......或許還沒有他那一堆研究資料值錢。

當然,這是許一凡這麽認爲的。

孤獨,總是如影随形的伴随着許一凡,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如此。

不過,相對于上輩子,這輩子的他稍微好點兒,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可他的成長卻始終有人陪伴着,而這種陪伴,讓許一凡很享受,也很珍惜,即便許一凡猜測到,他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可能是孫曦聖在背後操縱和算計的,可許一凡還是很感激他。

許一凡是一個孤獨的人,也是一個封閉自我的人,他對人心和人性的了解,除了他上輩子在書本上學到的之外,更多的還是在生活當中領悟出來的。

許一凡可以爲了作死而不擇手段,他也可以爲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善與惡,在他身上很難有界線,或者說,它們本身就沒有界線。

不管是他在東海城做的那些事兒你也好,還是他在西北做的那些事兒也罷,亦或者他現在來到長安做的這些事兒,他都隻是爲了活着,也是跟着自己的心去走。

在東海城,他感受到了危機,因此他創建了言午堂,而去西北,親眼看到了西北百姓的艱苦,他盡自己所能,爲西北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想做,于是就去做了,至于結果如何,别人怎麽去看他,許一凡并沒有在意什麽。

至于這次被李建民封爲國師和護國大将軍,許一凡雖然有些意外,卻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對于姜三甲說的那些問題,許一凡是有些擔心,可也沒有太在意,無非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八個字而已。

隻是,随着他不斷的前行,很多事情也出現的變化,他身邊聚集了很多很多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影響着這些人的未來,即便許一凡不想去在乎這些人,可他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還是不得不去考慮這些人。

責任!

這是一個對許一凡而言,很陌生的詞彙,可又是一個他現在不得不面對的問題,當他決定走出安民鎮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要承擔起很多責任,而随着他走的越來越遠,他要承擔的責任就越來越多。

許一凡不會天真的以爲,那些曾經幫助過他的人,真的什麽都不圖,就像這次炎武帝封他爲國師和護國大将軍一樣,看似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卻也承擔了很多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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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李建民在下朝之後,并沒有待在禦書房,而是去了禦花園。

此時,正值寒冬季節,禦花園一片蕭瑟,唯獨那片梅花林,正含苞待放。

李建民站在一株梅樹下,仰起頭,看着這簇梅花,眼神有些迷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真的想好了?”

一道聲音從身側傳來,打斷了李建民的沉思



李建民轉過頭一看,發現是孫羽墨,他笑了笑,說道:“沒什麽可想的,多年前就注定的事情而已。”

孫羽墨一臉冷笑,她看着李建民,說道:“可曾後悔了?”

李建民抿了抿嘴唇,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孫羽墨,然後轉過頭,看向那簇綻放的梅花。

“當年确實後悔過。”

“那現在呢?”孫羽墨追問道。

李建民搖搖頭,說道:“事情已經發生,後悔與否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呵呵......”

孫羽墨看着李建民,冷笑不已。

對于眼前這個男人,她除了恨也隻有恨,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想法。

孫羽墨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當年不是遇到他,夢流煙也不會死,那個女人也不會消失,說實話,她迄今爲止都不知道這個男人身上到底有什麽優點,知道她們爲他那麽付出。

孫羽墨承認,當初遇到他的時候,他确實喜歡過他,因爲李建民出身皇家,教養很好,眼界也很寬闊,又遊曆了那麽地方,談吐不凡,長相也不錯,确實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是個女人,遇到這樣的男人,都會忍不住沉淪。

她曾經也沉淪過,也愛過,于是,她們決定幫他走向權利的巅峰,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可是,人都是會變得,當這個男人走向權利的巅峰之後,他已經不在是他。

當一個人變了,很多東西都會随之變質,他爲了打破所謂的咒詛,殺死了她,殺死了那個爲了他付出很多很多的女人,即便她知道,并不是李建民親手殺死那個女人的,可她終究還是死了,而且還是被他逼死的。

孫羽墨和夢流煙情同姐妹,對于她的死,她始終耿耿于懷,她恨這個男人,恨他的絕情和無情,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當初眼瞎,不該幫助他。

更讓她無法釋懷的,還是夢流煙臨死前,還曾對她說,讓她不要記恨這個男人。

爲什麽?

憑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至今都沒有找到,在這十多年的時間裏,答案或許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不是想到現在的大炎,還有夢流煙留下的東西,她完全可以颠覆這個王朝。

不用懷疑,她有這個能力,不單單她有,夢流煙也有,隻是,夢流煙沒有那麽做,即便是這個男人當初要殺他的時候,她也沒有那麽做,而她想做,可又不願那麽做,既是爲了夢流煙,也是爲了那個少年。

“房巨鹿死了,下一個死的是誰啊?徐肱?還是李穗啊?”孫羽墨看着李建民的側臉問道。

說實話,李建民的長相很好,尤其是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真的很帥氣,讓人容易沉迷,當初,她遇到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站在花叢之下,擡頭看花的模樣。

“你覺得朕是那種薄情寡恩之人嗎?”李建民轉過頭,看向孫羽墨開口問道。

“難道不是嗎?”孫羽墨滿臉的譏諷和不屑。

“墨兒,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李建民滿臉無奈,語氣凄然的問道。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孫羽墨毫不客氣的說道。

“唉......”

李建民歎息一聲,不斷搖頭,不知道想表達什麽。

“或許,曾經的你不是這樣的人,可是,自從你有了争名奪利的野心之後,你就已經慢慢成爲這樣的人了,你仔細的想一想,這些年,被你殺死的那些人,有幾個是沒有幫助過你的?”孫羽墨沉聲道。

李建民默然。

當年幫助他争奪皇位的夢流煙,自刎在如煙别苑,還有許淳、李建業的妻子,也死在了那場動-亂當中;

作爲護國之神一般存在的許淳,也戰死了皇城之中;

小時候,對他照顧有加,更是對他疼愛無比的大哥,還有他的姨娘,也死在了那場叛亂當中;

還有當初甯死也不願意屈服的李剛,幾個兒子死完了,還斷了一臂,還是沒有站在他的對立面,可李建民又是如何對待李剛的呢?

還有長公主李钰凝,如果當年沒有長公主的暗中支持,李建民能登上皇位嗎?而他又是如何對待長公主的呢?

其次,還有鎮西大将軍秦嘉涆,他當年對李建民的幫助也是極大的,可是,他也死了,死在了西征的路上,其實,他可以不用死的,然而,當他接到聖旨,要西征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要死了。

另外,作爲三朝元老的房巨鹿,這個老人一生無愧于大炎,無愧于皇室,他雖然搞死了兩朝宰相,可他也得罪了世家集團,如果不是他,大炎王朝估計現如今已經動蕩不安起來,然而,房巨鹿還是死了。

雖說,房巨鹿的死,是他自己的選擇,可這也是被李建民逼迫造成的。

可以說,李建民走到現在,當初那些幫助過他的人,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基本都死了,而且下場極其凄慘。

薄情寡恩!

孫羽墨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李建民就是薄情寡恩,人們常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李建民何止是無情啊,簡直是絕情。

面對孫羽墨的質問,李建民看着她,開口道:“墨兒,你應該知道我爲何這麽做的,我......”

“呵呵......”

不等李建民說完,孫羽墨就譏笑出聲道:“你想說,你這麽做是迫不得已對嗎?”

“你想說,你這麽做是爲了大炎對嗎?”

“你想說,你這麽做是爲了抵抗天劫對嗎?”

“呵呵!你快醒醒吧,你不過是爲了權利而已,什麽迫不得已,什麽爲了大炎,什麽爲了天劫,你隻是把這些東西當做幌子而已,這些年來,你有在乎過别人嗎?”

不等李建民說話,孫羽墨搖搖頭,又說道:“沒有,你根本沒有在乎過任何人,或許有在乎,可在權利面前,在你個人利益面前,這些人隻要擋住了你的道路,他們都得死,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說到這兒,孫羽墨擡起頭,看着眼前的梅花,雙眼朦胧,眼眶内噙滿淚水,喃喃道:“我真不知道當初我爲何會愛上你,我也不知道夢姐姐會那麽義無反顧的幫助你,我跟不知道她當初爲何也要幫助你,李建民,你對得起她們嗎?你對得起那些因你而死的大臣嗎?”

李建民就那麽靜靜的看着孫羽墨,面對孫羽墨的質問,他沒有反駁。

他何嘗不知道這個女人恨他呢,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個女人想要他死呢,隻是,她曾經答應過夢流煙,不會對這個男人出手而已。

孫羽墨這些年都在壓抑自己,都在說服自己,如果她想做什麽,其實整個大炎沒有幾個人攔得住她,當然,李建民也不會攔。

隻是,李建民做的這些,也有他的苦衷,而這些苦衷他不能說,也沒法說,尤其是對一個被仇恨占據心靈的女人說。

“墨兒,你需要冷靜。”李建民沉默良久,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冷靜?我很冷靜!”

孫羽墨轉過頭,死死地盯着李建民,沉聲道:“如果我不冷靜的話,你以爲現在的大炎還是大炎嗎?如果我不夠冷靜,李璇玑能回來嗎?你以爲他還能活着嗎?”

“你應該感謝夢流煙,也應該感謝那個人,當然,你更應該感謝那個少年,如果不是他還活着,天劫未來之前,大炎就已經滅國了。”

苦澀,滿嘴的苦澀。

看着眼前這個表情略顯猙獰的女人,他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當年的他們,是那麽的恩愛,是那麽的甜蜜,從幾何時,他們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知道她恨他,可是,他沒想到她會如此恨他,他也知道,他确實可恨,爲了某些目的,他利用了很多人,也傷害了很多人,可他覺得,自己無愧于心,他隻是對不起少數人而已。

可是,這樣的話,他又如何說得出口呢?

“當年,你利用夢流煙爲你做事兒,現如今,你又想利用許一凡爲你做事兒,我告訴你,我不會答應的。”孫羽墨突然說道。

“我沒有利用他。”李建民反駁道。

“你當真沒有利用他嗎?”

“沒有。”李建民很肯定的說道。

“既然你沒有利用他,爲何要封他爲國師?還封他爲護國大将軍?”孫羽墨質問道。

“那是因爲......”

話才出口,李建民就沒有再說下去了,他看着孫羽墨,搖搖頭,說道:“有些事兒,你不懂,等以後你就明白了。”

“呵呵......”

孫羽墨冷笑道:“我不懂?”

“是,我是不懂,我不懂政治,不懂權利,不懂你們那些野心,可是,我隻知道,他是她的孩子,沒有人可以動他,沒有人可以利用他,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他,你也不行。”

李建民搖搖頭,沉聲說道:“我沒有利用和傷害他的意思,正因爲他是她的兒子,我才會那麽關注他,才會讓他去做那些事情,其實......”

說到這兒,李建民看着孫羽墨,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如果他不選擇離開安民鎮,我也不會讓不良人去找他,如果他不在東海城做那些事情,我也不會讓他去西北,如果他不在西北做那麽多,我也不會讓他來京城,更不會給他如此高的賞賜,墨兒,你要明白,這一切都是他的選擇。”

“當年,夢兒沒有選擇,你也沒有選擇,我也沒有選擇,現如今,他也沒有選擇,正因爲他是她的兒子,他才會承受這一切,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本就屬于他的,我比你更不想傷害他,可他畢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要去承擔屬于他的責任。”

“墨兒,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用了這麽多年的時間,也隻是爲了争取了這麽一點點時間而已,現在,我把該給的,都給他了,接下來如何,就看他自己的了。”

孫羽墨聞言,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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