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許一凡隻是一個甘願偏安一隅的小人物,單純做做生意,混口飽飯吃,依靠他前世的記憶,自然不是問題,不敢說富甲天下,至少不會缺錢花,而這些朝廷大事,天下大勢,都跟他沒有多大的關系,可他偏偏沒有這麽選擇。
當初,許一凡隻是覺得,慕兒走了,孫瞎子也死了,整個世界就剩下自己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許一凡想要出去看一看,沒想做什麽,這看似無懈可擊的選擇背後,其實隐藏着各種東西。
他不想選擇,有人替他做了選擇,人活于世,很多時候都會身不由己,不知不覺就深入彀中而不自知,許一凡也是在他崛起之後,逐漸明白這個道理的。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選擇已經做出,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他除了一往無前之外,真正能做的事情并不多,許一凡一直想跳出棋盤之外,不想淪爲棋子,他這樣想,也這樣做了,可從東海城到康城,再到長安城,看似跳出了棋盤,不過是從一個小棋盤進入一個大棋盤而已,棋子還是棋子,不過是成爲了一顆分量不輕的棋子罷了。
這段時間,許一凡選擇沉寂,是因爲他在思考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從今天李承德帶來的消息來看,玄武叛亂之後,失蹤的三個孩子,他并不在其中,李璇玑和慧法的身份應該就是皇室中人,而至于許淳的兒子,他的身份是什麽,許一凡已經有了猜測。
如此一來,許一凡就更加的疑惑起來,如果他不是皇室中人的話,那爲何自己會如此備受關注,爲何會有人如此精心的安排自己的一切,爲了給自己鋪平道路,可是死了很多人。
以前,許一凡覺得自己可能是皇室中人,炎武帝這是在給自己掃平障礙,讓自己将來可以執掌大炎王朝,可現在許一凡發現不是,一個未來的帝王,确實備受重視,可不至于引起那麽多的人重視,更何況,許一凡不覺得自己有執掌一個王朝的能力。
如果自己不是當年失蹤的三個孩子,那自己又是誰,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誰,自己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
想到這些,許一凡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或許十幾年前發生的三件事有更深的隐情,先帝的離奇暴斃,五子奪嫡的結果,還有玄武叛亂,這三件事每一件事都足以影響大炎王朝未來的走向,也足以動搖大炎王朝的根本。
先帝暴斃的原因,暫時不得而知,許一凡即便想知道真相,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還遠遠觸碰不到,而五子奪嫡的真相是什麽,也無從得知,當年的皇子當中,現如今,唯一還活着的,也隻有當今陛下李建民和李建澤了,這等隐秘,可能連史官都不會記載,即便是記載了,許一凡也接觸不到。
唯一能夠接觸到的,隻要當年的玄武叛亂。
有一件事,許一凡一直想不通,作爲大柱國,又是鎮國大将軍的許淳,當年爲何會叛變。
李建業和李建澤謀逆,這個可以理解,畢竟,皇權是至高無上的權利,那張龍椅有着緻命的誘惑力,一般人想要坐上去,可他們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實力,而李建業和李建澤不同,他們既有那個能力,也有那個實力,不過是運氣不好罷了。
可是,許淳又是圖什麽呢?
以許淳當時的地位,他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極有可能成爲大炎王朝三大定海神針之後的第四根定海神針,不管是誰坐那張龍椅,其實對許淳的影響不大,即便他協助李建業他們篡位成功,最多也就是成爲異姓王,再高那也就隻有把龍椅給他坐了。
拿全部身家卻賭一個沒有多大價值的異姓王,太不值得了,可他偏偏參與了,這說明什麽?
說明當年那場玄武叛亂另有隐情,或許,那場幾乎淪爲禁忌的叛亂,其目的可能不是皇位,而是别的什麽東西,那麽,問題又來了,到底是什麽東西值得他們如此瘋狂,又有什麽東西比皇位還要重要呢?
此時,整個偏廳裏隻有許一凡一個人,李承德他們在吃完飯,圍坐在一起,閑聊一會兒之後,就起身離開,各自回家了,而劉冬瓜也因爲身體緣故,早早的去休息了,可許一凡卻沒有睡,他還坐在這裏,思考着這些事情。
之所以想這麽多,是因爲李承德臨走前,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透露的一個消息,有人想重提當年的玄武叛亂。
玄武叛亂過去這麽多年了,早已經塵埃落定,蓋棺定論了,從已知的消息來看,那場叛亂就是叛亂的字面意思,沒有什麽可以重提的,可爲何還有人要重提呢?難不成因爲李璇玑和慧法的出現,有人想爲李建業和李建澤等人翻案不成?
想到這個可能性,許一凡搖搖頭,覺得不可能。
即便當年那場叛亂,真的有什麽隐情,叛亂就是叛亂,即便翻案,也不過是多死一些人而已,而且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麽久了,重提還有什麽意義呢?
“如煙别苑。”
突然,許一凡呢喃一句,是方才幾人閑聊的時候,無意間提到的地方。
如煙别苑,許一凡知道一些,是皇家禁地,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許一凡就想到了夢流煙這個女人,那是一個很特别的女人,而剛才,李妙甄無意間提到過,夢流煙當年确實跟着遊曆歸來的李建民,來到了長安,就居住在如煙别苑。
之前,許一凡就猜測如煙别苑可能跟夢流煙有關,而現在這個猜測被證實了,可這并沒有給許一凡帶來什麽有用的消息。
“難道,那場叛亂是針對夢流煙的?”許一凡眯起眼睛說道。
這個猜測不是沒有可能,許一凡沒有接觸過夢流煙,但是,關于她的事情,許一凡知道不少,其中印象最爲深刻的,還是他在死亡峽谷鎮武閣的經曆。
許一凡能夠從死亡峽谷活着走出來,說實話,完全是運氣使然,就死亡峽谷那些以妖獸爲障礙的機關,若是許一凡一個人進去的話,以他當時的實力,可能連冥龍的寒潭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後面的不死妖蟲那些妖獸了。
可是,在多年前,卻有人進去了,而且還活着離開了,夢流煙是不是修行者,許一凡不好确定的,可跟在她身邊的阿三,絕對是一個修行者,而且是純粹劍修,就許一凡在鎮武閣看到的那些遺迹來看,此人的實力,至少在三品以上。
劍修,可不是路邊的大白菜,每一個劍修的出現,都是異常珍貴的,可這樣的人,卻淪爲一個女人的扈從,這無一不說明夢流煙身份的不俗。
夢流煙跟着李建民來到了長安,雖然沒有關于此人的消息流傳出來,可有一件事讓許一凡格外的重視,孫羽墨。
孫羽墨是孫瞎子的徒弟,這是許一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孫瞎子過去隻是一個算命的瞎子,一個普通人而已,可是,當許一凡走出安民鎮的時候,在他成長的道路上,孫瞎子爲其留下了很多後手,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孫瞎子不簡單。
尤其是許一凡在鎮武閣,看到的武朝,此人簡直就是年輕版的孫瞎子,而此人的實力不俗,當時在鎮武閣的時候,此人表現的五品後期到四品的境界,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此人的境界絕對不止這些,他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緻命的威脅,而這種威脅,在之後的血炎谷當中,面對多名三品大修士,他都沒有感受到,這說明什麽?
說明武朝的修爲,絕對超過了三品以上,而這樣的一個人,似乎是被囚禁在鎮武閣,那麽問題來了,囚禁他的人是誰,他又爲何被囚禁,自己的出現,似乎是無意間打破了某種禁锢,釋放了此人,而他之後,通過自己的諜報系統,還有不良人,至今都沒有查出此人的身份,這很不合理。
更重要的是,許一凡在看到武朝的時候,感受到的緻命危險不止他一個,這說明鎮武閣當中當時還有其他人,後來自己的離開,鎮武閣的消失,絕對不是意外,而是某種禁锢被打破的想象,鎮武閣内除了武朝之外,還有誰,許一凡不知道,但是,在鎮武閣下面幾層出現的那些屍體,許一凡當時覺得他們死了,可現在想想,他們真的死了嗎?
還有,許一凡在鎮武閣得到了兩樣東西,伐天三十六劍,一條龍,伐天三十六劍似乎是有人專門留在那裏的,而同樣進入過鎮武閣的夢流煙,也發現了伐天三十六劍的存在,可是,她并沒有修習,因爲如果修習的話,那些東西會消失,她隻是留下了記号,似乎是在故意提醒後-進入其中的許一凡一般。
那條龍的具體作用,許一凡還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條金龍有壓制所有妖獸的作用,才出生的它就有如此威壓,那待到其成長起來之後,其恐怖程度恐怕要超乎想象。
至于說伐天三十六劍,它的威力之大,也超乎許一凡的預料,在鄜洲城四季樓的時候,他跟唐薊的一番交手,已經說明了問題,隻是第一劍就有如此威力,那如果把三十六劍都習會了,那他豈不是可以天下無敵了?
威力如此巨大的東西,夢流煙卻沒有拿走,而是留給了自己,這又是爲何呢?
孫瞎子的身份不簡單,他的徒弟自然也不會簡單,孫羽墨成爲了炎武帝爲數不多的嫔妃之一,而且還是所用妃子當中,最爲特殊的一個。
最關鍵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李妙甄無意間透露,孫羽墨是夢流煙的婢女。
孫瞎子的恐怖,許一凡之前感觸不深,可随着他逐步登高,接觸的人和物越來越高級的時候,他就發現,孫瞎子絕對不是一個瞎子那麽簡單,抛開有當皇妃的徒弟不去說,單單許一凡現在修行的無名功法都是他給的,而當年聖地的人出現的時候,重傷之軀的他出現之後,居然能夠讓聖地的人退卻,這都說明孫瞎子的恐怖之處遠超自己的想象。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帶出來的徒弟,卻成爲了夢流煙的婢女,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夢流煙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如煙别苑如果是爲此人建造的話,那當年那場叛亂,首先出事兒的就是如煙别苑,這意味着什麽?
是不是意味着,當年兩位藩王,外加一個大将軍,真正的目标不是篡權奪位,而是殺死如煙别苑的人,或者說是殺死夢流煙。
想到這兒,許一凡覺得自己似乎接近了某個真相,可是,很快,許一凡就意識到不對。
夢流煙的身份一直沒有确定,許一凡知道的情報,隻是顯示此人存在而已,她不是炎武帝的女人,至少表面上不是,就算她是炎武帝的女人,李建業他們也沒有必要爲了殺死一個女人,而不惜謀逆。
還是說,夢流煙的背後還有更深的秘密,一個足以讓兩大藩王和一個大将軍,不惜賭上全部身家,甚至是動搖大炎王朝國本,也要扼殺的秘密。
那麽這個秘密是什麽呢?
“不對!”
許一凡突然皺起眉頭,或許自己猜錯了,李建業他們不惜付出如此大代價,可能不是爲了扼殺某個秘密,也不是爲了殺死夢流煙,可能他們是在保護某樣東西,這個東西可能是一個人,比如夢流煙,也可能是一個秘密,一個足以讓大炎王朝不惜滅國,也要保護下來的秘密。
如果真相是這個的話,那麽很多事情或許就可以解釋了,很多看到的真相可能不是真相,比如許淳他們當年不是謀逆,而是在拼死保護這個秘密,這個秘密可能跟先帝的突然暴斃有關,再比如,當年失蹤的三個孩子,可能不是失蹤,而是一個交易,一種妥協。
許一凡的這個猜測不是憑空想象,而是有一定依據的。
大炎王朝獨尊儒家,可以跟儒家掰手腕的佛門和道教,更是被儒家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進行驅逐,可是,在許一凡離開安民鎮,去往東海城的時候,最先遇到的就是道教的人。
唐萬三跟着自己一起走了那麽久,他的出現,肯定不是偶然,此次李璇玑入京,他就跟在李璇玑身邊。
說起唐萬三,許一凡就想起他在離開安民鎮之後遇到的第一次危機,悅來客棧的搏殺,如果不是唐萬三主動招惹福林镖局的人的話,許一凡就不會牽扯到那場厮殺當中,而魏學海也不會現身,更不會知道嘉州鳄魚幫的事情,更不會知道,長安另外兩個許氏家族參與到了襲殺北蠻上任單于的事情當中去。
除了道教之外,許一凡在去往康城的時候,在靈洲也遇到了道教的人,在那之後,更是在岩門鎮遭遇到佛門的襲殺。
岩門鎮的襲殺之後,許一凡知道朝廷有人想要殺死自己,而那串至今還在黑色箱子放着的佛珠,就是長安某個大人物的東西,這樣一個大人物居然會是佛門中人,若是沒有朝廷的默許,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存在呢?
雖說大炎王朝有過滅佛滅道行動,佛門暫時還沒能進入中原,可道教卻一直存在,比如趙雷符所在的地肺山。
如果當年失蹤的三個孩子,确實不是失蹤,而是一種無奈的妥協和交易的話,那如煙别苑隐藏到底秘密就很恐怖了。
當年那場叛亂,真相到底是什麽,因爲缺少太多重要的信息,讓許一凡無法繼續推測下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玄武叛亂的背後肯定存在着隐情。
現如今,有人在這個時候想要重提當年的玄武叛亂,其目的何在,似乎不言而喻。
想到這兒,許一凡又想起了前段時間,在鄜洲城的時候,歐陽家族和諸葛家族找到自己說的一番話,有人要對南宮家族出手。
南宮家族是大炎王朝第一世家,也是最大的外戚,更是曆代皇帝必不可少的助力,若是打掉南宮家族的話,就相當于砍掉了炎武帝的一隻手,那麽,到底是誰想要動南宮家族呢?
肯定不是炎武帝,如果他這麽做的話,肯定是自斷臂膀,而後面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似乎也佐證了自己的這個猜測。
炎武帝在鄜洲城事情發生之後,第一時間就對世家集團出手,成功的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鄜洲四大家族隻是一個開始而已,而這個開端恰好是自己和李承德展開的。
一念至此,許一凡頓時眯起眼睛,他想到一件讓他無比郁悶,又無比憤怒的事情,炎武帝在借他的手做事兒,東海城的格局是如此,西北的時局也是如此,甚至後面的關城,還有前段時間的鄜洲城的事情,恐怕都是如此。
“他娘的!”
想到這兒的許一凡忍不住咒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