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王朝跟漢朝極其相似,都是以武立國,以儒治國,抛開文人的治國經略之外,首重軍功,在漢朝時期,軍功分爲二十個等級,從而誕生了二十個爵位官職,殺敵越多,功勞越大,地位越是崇高,因此也有了一将功成萬骨枯的說法。
在漢朝初期的時候,滿朝文武當中,武将占據了絕大多數的位置,很多官員都是一路靠殺人殺上來的,很多寒門子弟憑借軍功快速崛起,從而位極人臣,而其家族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漢朝的軍事力量是在這近萬年以來,所有王朝當中,僅次于武朝的王朝,而在漢朝之後,其他王朝始終沒有人能超越漢朝,不過,這種崇尚武力的制度,用來一統天下,建立政權是極佳的策略,可若是在統一之後,還一味的尚武,那隻會激化矛盾。
說起武将,人們對其最大的印象,就是能征善戰,殺人如麻,粗鄙的屠夫,打天下他們可以,坐天下他們就不行了,軍功等級制度的出現,使得很多讀書無望的人,找到了新的崛起之路,甚至很多文人在看到這條‘捷徑’之後,也紛紛棄筆從戎。
武将是靠軍功說話,或者說是靠拳頭說話,尤其是漢朝的官員,當年漢朝之所以走向覆滅,也是因爲漢朝内部出現了極大的問題,問題的症結主要還是源于軍功等級制度,導緻整個漢朝分崩離析。
在漢朝中後期的時候,文官和武将的矛盾達到了白熱化,武将和武将之間的矛盾也無比的尖銳,朝廷和百姓的矛盾更是無比的激烈,内耗極其嚴重,而漢朝末期的皇帝知道其症結之所在,也想過要去改變,可卻有心無力,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整個王朝滑入深淵。
在漢朝之後,諸多王朝也極其重視軍功,不過,有了漢朝的前車之鑒,軍功等級制度也隻實用于軍隊,官員分爲九品十八級,文官武将都在此列,在戰亂時期,武将的地位和權利往往要高于文官,而在和平時期,武将的地位和權利普遍都要比文官低一階。
大柱國是武将最高的官職,是漢朝就開始設立的,不過,在大多數時候,大柱國隻是一個榮譽官職,不長設,一般都是在各大王朝在開國之初,封賞那些勞苦功高的武将,而在王朝穩固之後,大柱國往往都成爲了空懸着的官職,有的王朝甚至是沒有大柱國這個官職的。
武将夢寐以求的三大官職,大柱國,上柱國,仆射,前兩者不長設,仆射一職有的王朝稱之爲太尉,是跟宰相、丞相并駕齊驅的官職,三公之一,其權利在兵部尚書之上,是一衆武将真正的扛把子。
大炎王朝建國近千年,仆射一直存在,擔任此官職的人多達百餘人,擔任時間最久的是開國仆射,一共擔任了七十八年,曆經三朝,而擔任時間最短的,隻有三年,大部分仆射在位時間,也就在十幾二十年左右,而房巨鹿是近數百年來,唯一一個擔任過三朝仆射的人,又是唯一一個同時擁有大柱國和仆射雙重身份的人。
在房巨鹿之後,許淳的崛起,被很多人當成是第二個房巨鹿,認爲許淳是最有可能接任仆射一職的人,而以許淳當年的經曆和功勞而言,他在擔任鎮國大将軍一職之後,等待一段時間,等房巨鹿慢慢退居幕後,他就可以接任了,沒有人會有異議,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可惜,許淳沒有等到那一天,在許淳之後,整個大炎王朝居然找不到第二個房巨鹿,也找不到第二個許淳,這不由得讓人有些唏噓。
但是,在這三年的時間裏,随着時局的不斷變化,新的武将逐漸展露頭角,有六人有希望擔當此任,除了三位大将軍之外,一直在縱橫書院讀書教書的李承賢,從黃陵走出來的李建澤,以及新起之秀許一凡。
三位大将軍雖說有希望擔當此任,可機會不大,夏侯拓早期在兵部任職,在許淳離開鎮北軍之後,他就擔任鎮北大将軍,在炎武帝北伐的時候,更是成爲了兵部尚書,遙領兵部近兩年,才主動請辭,如果炎武帝有意讓夏侯拓擔任仆射的話,當初就不會答應夏侯拓的請辭了。
鎮南大将軍武英叡也不可能,此人在行軍打仗方面是可圈可點的,不過,此人十分的保守,無論是治軍,還是作戰一直都是如此,守成有餘,進攻不足,另外,此人有他國血統,其母親是北蠻人,雖說血脈論在大炎王朝并不是什麽大問題,可在某些重要職位上,還是一個很大的缺點。
至于說殷元魁,在他還是鎮海大将軍的時候,仆射一職跟他沒有多大關系,而在其擔任征西大元帥的時候,也沒有人看好他,可是,現如今卻不同了,他連滅六國,打下了十八座城池,拿下了三洲之地,其功勞之大,一下子就蓋過了夏侯拓和武英叡。
當初在封賞西北諸軍士的時候,殷元魁成爲鎮西大元帥,算是撤掉了他鎮海大将軍的職位,秦之豹擔任鎮西将軍,也就是說,将來執掌西北軍權的肯定是秦之豹,鎮西大将軍這個職位肯定是秦之豹的,那麽殷元魁的去處隻有三個,要麽像當年的許淳一樣,回到京城擔任鎮國大将軍,要麽就是接替房巨鹿的仆射之職,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給其大柱國的頭銜,外加其他的封賞,讓其退居二線。
第三種可能性不大,現如今,亂世降臨,正是朝廷用人之際,炎武帝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殷元魁解甲歸田,雪藏起來的,因此,在碩果僅存的三位大将軍裏面,殷元魁是最有可能接替房巨鹿的。
但是,殷元魁雖有大功勞,可他丢了海洲,還間接的葬送了鎮海軍,這是不争的事實,他若想接替房巨鹿的仆射之職,還需要再立新功,不然是沒可能的。
另外就是李承賢、李建澤和許一凡這三個人了。
這三個人之所以被人提出來,原因有很多。
李承賢是越王李穗的嫡長子,既然他不會接替越王之職,那肯定需要另做安排,若李承賢隻是一個死讀書,讀死書的讀書人,那他一輩子就隻能在書院當一個教書先生了,可李承賢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在兵法上,極有造詣。
跟一般紙上談兵的讀書人不同,李承賢在書院這些年,爲朝廷培養出來了無數人才,其中很多都進入兵部和地方軍任職,近兩年多以來,很多地方軍被換上去的将領,其中有半數都是他的學生、同窗,而這些人在軍事才能都很有造詣,由此可見,此人的軍事才能如何。
李建澤自然無需多說,昔年的皇子,後來的藩王,若是沒有一定的能力,怎麽可能參與到玄武叛亂當中去呢,若是沒有能力,更不可能在叛亂失敗之後,還有無數官員不惜以死爲其求情。
不過,這二人都有一個顧忌,他們都是皇室中人,按照祖制,皇室成員是不能擔任仆射的,更何況,李承賢是越王之子,越王本身就手握重權,若是在讓他坐上了仆射的位置,那越王的權利就太大了,都危機到皇權本身了,而李建澤更不用說了,他可是有前科的,把其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說實話,沒人敢放心。
當然,祖制是可以改變的,而顧忌也是可以消除的,隻是看炎武帝怎麽去想了,會不會重用他們,從今日早朝的情況來看,李建澤被重用是很明顯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李承政會如何了。
至于說許一凡,他在領兵打仗這方面無需多說,可他想要擔任仆射之職,至少還得二十年以後,最起碼也要在等十來年,畢竟,他太年輕了,而在這期間,是需要有個人先接替房巨鹿位置的,因此,說是六個人,其實也就是三個人的可能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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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早朝,可謂是平地起驚雷,很多官員此次上朝,以爲重點是諸國使臣前來觐見炎武帝這件事,可沒想到,真正的重點居然是炎朝内部的事情。
兩年多以前的西征,罪人李建澤離開皇陵,未來的越王繼承人李承德入京,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衆人一件事,沉寂十多年的炎武帝終于要有所動作了,而事實也确實如此,從前段時間,關城的兵權交替,還有鄜洲城四大家族的轟然倒台,以及最近以及被人漸漸知曉的,朝廷對世家集團的出手,都看的出來,炎武帝确實要有大動作。
今日在朝堂之上,炎武帝讓李建澤負責跟諸國和談,就已經在向百官傳遞一個消息,朕要重用李建澤,重用一個曾經有謀逆之舉的人,曆朝曆代都是不多見的事情,可百官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想去反駁,就連一向以怼人著稱的禦史和言官,今日在朝堂上都啞巴了,顯然,他們早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離開太和殿的大臣,此時都看懂了一件事,炎武帝打算動房巨鹿這個老泰山,房黨要失勢了。
這可是一個很重要的訊息,房黨自房巨鹿崛起之後,就成爲大炎王朝朝堂之上最大的黨派,唯一能夠與之抗衡的,隻有當年的皇子黨,以及在炎武帝登基之後,徐肱所在的徐黨,即便是處于巅峰時期的許淳所在的許黨,跟房巨鹿比起來,還是差了些。
房巨鹿除了是房黨的領軍人物之外,還有武将的魁首,更是世家集團最大的扛把子,因爲房巨鹿所在的房家,也是出身世家集團,不過,自從房巨鹿崛起之後,就早早的把家族遷徙到了長安,算是跟世家集團劃分清楚界線了,可是,世家就是世家,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劃清楚界線的。
鄜洲城之禍,四大家族的背後,可都是房家的影子,雖然這是這四大家族主動湊上去的,可還是跟房家有很大的關系,現在,炎武帝要對世家集團出手,房巨鹿即便跟世家集團劃清楚界線,也會受到牽連,可以這麽說,想要動世家集團就必須先動房巨鹿。
在看清楚這一點兒之後,很多官員在離開皇宮之後,就開始思忖着如何應對接下來雲波詭異的局面,是提前站隊,還是盡快脫離房黨,尋找新的靠山,亦或者是要不要趁機落井下石,上前踩一腳。
官場是個渾濁的大泥潭,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想要生存下去,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還需要懂得察言觀色,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坐在龍椅的那位想要做什麽,然後跟着他的步伐走,隻有這樣才能屹立不倒。
于是,在退朝之後,整個長安城的官場就開始變得雞飛狗跳起來,走關系的走關系,寫奏折的寫奏折,幾乎沒有人來能夠專心做事兒了。
之前,在皇宮之内,李建澤複起之後,鑒于徐肱、房巨鹿都在,還有炎武帝盯着,沒人敢主動靠近李建澤,可是,在出了皇宮之後,就有不少了第一時間前去李建澤的府邸,攜帶重禮,登門拜訪。
若是以往,李建澤肯定不會見這些人的,可是,這一次,李建澤沒有把這些人拒之門外,而是接見了他們,至于談話的内容,大多數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耳邊馬屁聲不斷,阿谀奉承的話此起彼伏,而李建澤面對這些都一一笑納,一時之間,整個李府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俨然一副喜慶的場面。
另一邊,越王府那邊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李承德在退朝之後,跑的最快,在離開皇城之後,他就想直奔許府而去,隻是,此時的他穿着一身官服,就這樣去,顯然不太合适,于是,他就乘坐馬車回到府邸,準備換身衣裳再出去。
結果,當他回到府邸的時候,就被府裏的管家告知,府上有人來了,來的不是那些官員,而是這些官員家裏的管家,這些管家都是攜帶重禮而來的。
對于這些人的到來,李承德隻是過去露了個面,就轉身離去。
待到他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出現在家裏的就不是這些官員府邸的管家了,而是那些才下朝,就馬不停蹄趕過來的官員們,這讓李承德一陣的無語。
要知道,越王府雖然距離皇宮不遠,可也不近,李承德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的,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被人堵在家裏,心中除了無語,更多的還是厭惡。
可即便如此,李承德還是露出笑臉,跟這些第一時間前來拜訪他的人,一一寒暄過去,上朝之前的李承德,跟上朝之後的李承德,完全是兩個人,上朝之前,他就是一個纨绔子弟,吃喝玩樂,再如何的胡鬧也好,胡作非爲也罷,都不會有人說什麽,最多被人诟病一句金玉其外,敗絮其内而已,可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關系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越王府,雖然心中看不慣這些官員的嘴臉,可他還是要應付着,畢竟,越王再勢大,也需要依仗他人的幫助,李承德想要平穩的接替越王的位置,跟這些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以後隻會越來越多。
在跟這些官員談笑風生的時候,李承德開始羨慕起許一凡,還是做個閑人好啊。
相對于李建澤和李承德這邊的熱鬧,衆星拱月,房巨鹿那邊就顯得冷清的多,也孤寂的多,這位已經九十多歲的老人,在離開皇宮之後,并沒有走向馬車,而是雙手攏袖,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般,緩緩走在那條十八裏的禦道之上。
仆人見狀,大感意外,原本他是想上前提醒老爺上車的,但是,猶豫一下之後,他還是沒有這麽做,隻是讓人駕駛着馬車靜靜的跟在後面,而他則在房巨鹿身後不遠處緊緊跟随着。
上朝之前,禦道兩側冷冷清清的,退朝之後,禦道兩側卻異常的熱鬧和繁忙,很多穿梭在府衙内外的官員,在看到緩步慢行的房巨鹿之後,表情千奇百怪,态度更是不一而足,有人假裝沒看到,選擇無視此人,有人則是朝着房巨鹿遙遙行禮,也有人主動上前寒暄兩句,但是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冷眼旁觀。
面對這些人不同的态度,房巨鹿還是一如既往,直接無視過去,即便是面對那些主動上前寒暄的人,房巨鹿說話也不多,顯然,房巨鹿還是那個房巨鹿。
樹倒猢狲散,人走茶涼,這是官場最大的特點,其在位的時候跟其不在位的時候,待遇是不同的,變臉這種東西,不是隻有戲子與女子才會,最擅長變臉的還是這些爲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