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很擅長評價這個世界,花兒長得好不好看,鳥兒唱的動不動聽,這所房子的裝飾喜不喜歡,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去判斷每個人,這個人仗義,那個人自私、這個人可愛,那個人讨厭,這個人自律,那個人懶惰等等。
可是,我們唯獨忘了客觀地評價自己。
我們經常會自視過高,自認爲别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們往往忽略了自身條件、身邊資源、自己的年齡和能力,有人曾說,人難自知,也有人說,人貴在自知。
歐陽奇讓許一凡去評價自己,其用意可沒有那麽簡單,若他不知道許一凡的身份,還則罷了,可他顯然是知道的,既如此,還有此問,其用心可想而知。
“運氣使然而已。”許一凡在放下茶杯之後,緩緩說道。
此話一出,現場的衆人,都有些詫異的看向此人,有人不滿,有人贊同,有人當場出言反駁,但是,更多的人心中狐疑之情愈發的濃郁起來。
運氣這種東西,很是虛無缥缈,但是,不可否認,很多事情成功與否,确實跟運氣有很大的關系,但要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歸結在運氣上,那就有失偏頗了。
其他人怎麽想不重要,歐陽奇聞言之後,則搖搖頭,說道:“許兄弟此言缪矣,運氣固然重要,可此人能一路扶搖直上,肯定不是運氣好那麽簡單。”
許一凡擡起頭,看向歐陽奇,笑了笑,說道:“歐陽公子如何看待此人,我不予評價,在我看來,此人能有今天之成就,完全就是運氣好而已。”
“呵呵!”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歐陽奇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麽。
恰好,此時第一塊原石也已經切面完畢了,于是,衆人紛紛起身,去往費玉秀那邊。
率先切出來的是歐陽奇的那塊,切面不大,有玉,不過,隻是最下等的豆種玉而已,豆種玉又被稱之爲雜種玉,玉如其名,這種玉顔色駁雜,雜質甚多,品相不佳,若是制成成品,價格還算可以,不過賣不出多好而已。
幸運的是,歐陽奇這塊玉雖然是豆種玉,可體積不小,拳頭大的原石,除了外面一層外殼之外,基本都是玉,若是交給老玉工來做,還是能做些東西出來的。
這塊原石價格不貴,也就五百兩而已,虧肯定是虧了,不過虧的不多,還算正常。
許一凡選擇的那塊原石也切出來了,有玉,還是糯水玉,不過不是純種的糯水玉,而是豆糯玉,相對于歐陽奇的豆種玉,許一凡這塊在品質上稍微好一些,可惜的是,許一凡這塊原石雖然比歐陽奇的那塊大,可外殼很厚,出玉的地方不多,如此一來,第一塊原石,二人算是平分秋色,不過,整體而言,還是許一凡稍遜一籌。
因爲許一凡這塊原石比歐陽奇的要大,價格自然也要貴上不少,而出的玉比歐陽奇的要少,另外就是玉的豆種比歐陽奇那塊要多,對于這個結果,許一凡沒有感到意外,其他看客也不覺得意外。
此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将近戌時左右,因此費玉秀在開這兩塊原石的同時,第二塊原石也在下刀。
看着已經水落玉出的原石,許一凡轉過頭,沖着歐陽奇抱拳道:“這一局是在下輸了。”
歐陽奇卻搖搖頭,說道:“平分秋色而已,你沒輸,我也沒赢,平局如何?”
“輸了就是輸了,何來平局之說。”許一凡搖搖頭道。
聞聽此言,歐陽奇也沒有堅持什麽,第一塊賭石,歐陽奇确實赢了,不過也隻是險勝而已。
在第一局結束之後,第二局也很快有了結果,這一次率先開的是許一凡那塊,因爲他那塊比歐陽奇那塊要小的多,切割起來很方便。
這塊原石,樣式不錯,顔色也不錯,可是,在一刀下去之後,沒有出玉,隻是在邊角的地方,有淡淡的綠而已,顯然,這塊原石是廢料。
對于這個結果,許一凡也沒有感到意外,而其他看客,則有些惋惜,畢竟,品相如此隻好的原石,卻沒有出玉,确實很可惜,不過,對于那些資深的賭石人來說,這種原石不出玉比出玉的幾率要大得多,畢竟,賭石可不是看長相吃飯的,若是如此的話,那賭石人直接挑選那些長相好看的賭就可以了。
若是一般人在看到這種情況之後,肯定會急不可耐的開口譏諷一番,然而,歐陽奇沒有,他看到結果之後,直接開口寬慰道:“賭石不出玉是常有的事情,許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許一凡點點頭,道:“無妨,隻是圖一樂而已。”
“在下初見許兄弟的時候,就知道許兄弟是性情中人,現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許一凡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面對這個結果,許一凡不在乎,李承德也不在乎,可是,作爲選取這塊原石的清淨就有些不安起來,畢竟,這塊原石是她選取的,若是平常,沒出玉就沒出,大不了她自己掏錢買下就是,可現在這是在對賭,因爲她的一句無心之語,若是讓許一凡輸了這場賭局,她不但不會覺得竊喜,反而會很不安。
從康城見面,一直到鄜洲城,這一路走來,她可是見識過這個少年的各種手段,胸有丘壑,眼存山河,心中有花,手裏有劍,菩薩心腸,金剛手段,許一凡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越是接觸的多,這種感覺越是明顯。
似乎是看出了清淨心中的不安,許一凡就轉過頭,笑着說道:“原石是我選的,跟大師無關,大師無需多慮。”
許一凡不說話還好,此話一出,清淨心中的不安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甚幾分,隻是,看到許一凡那種笑吟吟的臉,清淨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雙手合十道:“是貧尼着相了。”
聞聽此言,許一凡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轉過頭,看向歐陽奇那塊。
李承德此時卻轉過頭,看向清淨,笑嘻嘻的說道:“安然對待女子,一向都很寬容的,所以這位姐姐不必多想。”
“姐姐?”
聽到這個稱謂,清淨的臉頰微微抽搐一下,而聽到李承德說許一凡對女子很寬容,清淨的眼神變得很是古怪,不過她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颔首。
若是說關城将軍府金雀樓的那些女子,許一凡對她們确實很寬容,也極有耐心,可是在關城以西的地方,許一凡可沒有這麽好的耐心。
比如康城俘虜營當中的那些西域女子,在淪爲俘虜之後,許一凡雖然沒有殺死她們,或者任由麾下将士糟蹋她們,可也沒有多麽善待她們。尤其是那些有一定武藝和修爲在身的女子,在俘虜營建立之後,其中就有不少女子,而這些女子可是在戰場上死了不少。
再比如血炎谷一戰當中,花語痕明明是個女子,而且是個長相極美的女子,可許一凡在關鍵時刻,還是毫不猶豫對其下手,若不是烏鴉巫馬天彥不蠢,沒有下死手的話,在那場戰役當中,花語痕可能就會永遠的留在血炎谷。
另外,現如今威震天下的死灰營,其中女子的數量也不少,這些比魔鬼好不到哪去的家夥,都是被許一凡一手泡制出來的,要說他對待女子很寬容,清淨是半點不信的。
對于清淨如何去想,許一凡和李承德都不在乎,而看到這一幕的歐陽奇,還有諸葛姑娘,都微微眯起眼睛。
在許一凡第二塊原石開出來之後,歐陽奇選的第二塊原石也開出來了。
“糯水玉?”在水落玉出的那一刻,有人第一時間說道。
“不,是冰種玉。”
“不對,是冰糯玉。”
勾古看完之後,笑着說道:“不錯,是冰糯玉,而且還是上等冰糯元石玉。”
許一凡聞言,看了過去,發現這塊玉像冰糯一般的呈現半透明狀,在翡翠當中,還有元石呈現,這确實是冰糯玉無疑。
這塊元石,不但種好水足,而且體積不小,除了能打造一對玉镯子之外,還能剩下不少邊角料,可以用來做些小首飾,顯然歐陽奇賺大了。
這塊原石價格不低,兩千兩的價格,就這塊玉的品相而言,若是制成成品,價格肯定要翻上好幾倍,若是在搭配一些金銀珠寶首飾一起,價格又要上漲不少。
這塊原石出自新坑,雖然是乙上坑,可實際上是丙中坑而已,已經很久沒出過好玉了,這次能開出冰糯玉實屬不易,更何況還是帶有元石的冰糯玉,就更不容易了,就這塊玉的品相而已,已經超出乙上,位列甲等玉的行列。
“恭喜歐陽公子。”許一凡抱拳道。
歐陽奇也連忙抱拳道:“僥幸而已,承讓了。”
本來心中就惴惴不安的清淨,看到這一幕之後,臉色微微變了變,自責之色溢于言表,而許一凡眼角餘光看到這一幕之後,笑着說道:“方才清淨大師說自己着相了,那不是着相,而現在大師才是真正的着相了。”
此話一出,清淨頓時心中一凜,雙手合十,佛唱一聲道:“阿彌陀佛,施主所言甚是,是貧尼着相了。”
說完,清淨的神色就恢複如常,臉上的不安和自責消失無蹤,這讓許一凡看的緩緩點頭。
在雙方各自兩塊原石都開出來之後,結果對許一凡極其不利,若是最後一塊開不出好玉來,那許一凡鐵定是輸了,即便現在第三塊原石還不曾下刀,可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看好許一凡。
第三塊原石,雙方選的都很大,尤其是許一凡那塊,想要切割開來,着實需要花費一番功夫,因此,衆人再次走到一邊,坐下喝茶。
許一凡似乎對這場對賭的結果不甚在意,或者說,他已經放棄掙紮了,在衆人回到那邊喝茶的時候,許一凡笑着對李承德說道:“既然來了包袱齋,就去逛逛,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李承德轉過頭,看向許一凡,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可是一點兒都不着急啊。”
“着急有什麽用,原石已經選好,能不能出玉,耐心等待就是,賭石這行切記心焦,清淨大師說的好,你我切勿着相。”
李承德想了想,點點頭,說道:“那也隻能這樣了,那就去逛逛吧。”
說完,許一凡就走到歐陽奇他們這邊,抱歉一聲,說要去逛逛,歐陽奇自然是沒有什麽意見,而勾古自然也希望許一凡他們在這兒能多消費一二,于是,就安排了一個女主事跟着他們,負責引路。
在臨走時,許一凡看向諸葛姑娘,笑着問道:“諸葛姑娘是否一起?”
諸葛姑娘聞言,想了想,說道:“如此也好。”
見諸葛姑娘答應了,許一凡又看向歐陽奇,問道:“歐陽公子是否也一起?”
原本,衆人都以爲歐陽奇會跟着一起的,但是,他卻出人意料的搖搖頭,說道:“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免得惹人生厭。”
顯然,這句話對諸葛姑娘說的,許一凡聞言,隻是會心一笑,沒有勉強什麽。
就這樣,許一凡帶着李承德和諸葛姑娘離開了,當然,他們是離開了,卻也把司棋她們這些下人留在了這裏,而清淨則提出要回驿館,對此,許一凡沒有阻攔。
隻是,清淨在臨走時,提出要把她選中的那塊廢料帶走,許一凡隻是愣了一下,就搖頭拒絕了,這讓清淨有些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麽。
至于鍾離辰,他則留在了三樓,雖然西域也有包袱齋,也有賭石,可從中原運送原石到西域,其中成本很大,風險也很大,平時難得一見,就現場這些原石,别看在這裏價格便宜,可若是放在西域,價格至少要翻三倍不止。
對于鍾離辰想要玩賭石,許一凡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許一凡隻是帶着差李承德和諸葛姑娘,還有幾個扈從走出了三樓,去其他樓層轉轉。
包袱齋很像一個雜貨店,古董字畫、奇珍異寶、神兵利刃、功法秘籍等等,在這裏,隻要是能賣錢的東西,基本都有,因此,許一凡他們出去逛的時候,肯定會有所收獲的。
在許一凡一行人離開之後,勾古轉過頭,看向唐居中,問道:“如何?”
“不驕不躁,不卑不亢,謙虛謹慎,是個難得的人才,另外此人氣場很強,即便是有那位小王爺在身邊,也無法掩蓋其鋒芒,卻又不會喧賓奪主,奪取對方的光芒,氣息内斂,養劍于鞘,看來是學習了養劍術。”
“養劍術?”
聽到最後一句,勾古挑了挑眉頭,對于許一凡身邊有養劍士的存在,包袱齋自然是知曉的,隻是,讓勾古沒想到的是,很多年不曾離開過鄜洲城的唐居中居然也如此了解,看來這位鄜國公的勢力也不容小觑啊。
歐陽奇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笑着開口道:“唐老,勾古先生,二位怎麽看這最後兩塊原石啊?”
唐居中看了一眼歐陽奇,微微皺眉,然後說道:“你選的那塊原石,不管從出處,還是品相都極好,開出好玉的可能性很大,若是運氣好,說不定能開出元石翡翠。”
聞聽此言,歐陽奇面露喜色,不過,他并沒有如何表現自己的喜悅之色,而是看向許一凡選中的那一塊原石,問道:“那這塊原石呢?”
唐居中眉頭微蹙,盯着原石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道:“不好說。”
“哦?唐老難道也看不出其好壞嗎?”歐陽奇有些詫異的說道。
唐居中搖搖頭,說道:“從外形來看,這塊原石也能開出好玉,跟你選的那塊不相上下,隻是,其玉是否完整,很難說,另外......”
說到這兒,唐居中止住話頭,眉頭緊鎖,似乎是遇到了什麽他也不确定的事情。
歐陽奇看着唐居中,知道其話沒有說完,就笑着說道:“唐老怎麽也打起啞謎來了?”
唐居中收回視線,看向歐陽奇,緊蹙着眉頭問道:“你可知那幾位的身份?”
“不知。”
“當真不知?”
“呵呵!”
歐陽奇笑了笑,沒有說話。
唐居中見狀,緊蹙的眉頭愈發緊蹙,看着歐陽奇,說道:“人貴在自知,有些人不是你我該接觸,能接觸的,稍有不慎,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歐陽奇似乎是不知道唐居中在說什麽,又或者說他聽懂了,卻假裝不懂,笑着說道:“隻是一場有趣的賭石而已,唐老多慮了。”
聽到歐陽奇這麽說,唐居中也不再說什麽,端起茶杯,默默喝茶,而歐陽奇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