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雲關鎮的異變隻是剛剛開始,在遮天布掙脫封印之後,整個雲關鎮都被祂籠罩起來,并且以極快的速度朝着雲關鎮外面延伸而去。
如果說之前的雲關鎮是一個世外桃源的話,那麽随着多方的開戰,雲關鎮已經變成了一個修羅場,而此時此刻,整個雲關鎮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那個被關押在十八城地獄的噩夢蘇醒了,祂爬出來了,而釋放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雲關鎮和楊家人。
雲關鎮之前死了很多人,有尋常将士,但更多的還是修行者,當然,也有不少隻是身負重傷沒有死的,隻是他們被抛棄了,無法離開這裏而已,而現在,他們第二次死亡了。
楊家祖祠的廢墟之上,無數修行者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然後被分解,被吞噬,其他地方的屍體也是如此。
“啊......”
随着異變的開始,那些方才在大戰當中,僥幸沒死的人,此刻開始哀嚎慘叫起來,隻是,這聲音才響起,很快就戛然而止。
直到這個時候,很多人才意識到一件小事兒。
方才,許一凡跟楊家人開戰之後,在許一凡單挑劍樓的時候,許一凡的人馬曾經多次進入過雲關鎮,他們不是去參加戰鬥的,而是去搬運屍體,那些屍體都是許一凡那邊戰死的将士。
對于這種收斂袍澤遺體的行爲和舉動,沒人覺得有什麽,雖然在場的大多數修行者看不起世俗力量,可不代表他們不尊重世俗軍隊,尤其是那些在邊關沙場上,慷慨赴死的将士,他們都極度尊重。
修行者當中有個潛規則,那就是不得破壞軍隊戰死将士的遺體,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的軍隊,都是如此。
可是,現在看來,許一凡的人去收斂屍體,顯然沒有那麽簡單,他早就知道遮天布有問題,也預料到現在發生的一切,所以他才會提前做這些。
然而,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那些撤離雲關鎮,并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撤離的人,此時都驚慌失措,宛如驚弓之鳥一般,開始瘋狂逃竄。
這個時候,沒人在乎遮天布了,逃命要緊,至于說吳天等人會如何,已經不是他們該考慮的問題了。
楊柒和楊千幻之前參與到遮天布的争奪戰當中,二人實力不俗,雖然負傷了,但是并不嚴重,此時,他們看到這一幕之後,心中的驚駭可想而知。
他們被坑了,被許一凡和遮天布給坑了,但是,真正坑害他們的是他們自己,準确來說,是他們的先祖。
“原來,我們楊家人駐守在這裏,不是爲了奪回祖地,而是爲了封印這裏。”楊柒臉色蒼白的說道。
楊千幻的臉色也很蒼白,但是更是的還是凝重。
楊千幻轉過頭,看向楊柒,問道:“你作爲家主,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嗎?”
楊柒苦笑着搖搖頭。
她确實不知道,而這也不能怪她。
自從之前那位楊家大劍修殺入雲關鎮,雖然最後活着出來了,但是,楊家的實力和傳承,也在那個時候出現了斷層。
那位先祖出來之後,身負重傷,安排了很多事情,算是安排後事,同時也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幾個核心成員,然後他去世了。
而其他楊家人,隻是知道先祖留有遺訓,讓楊家人世代駐守在雲關鎮之外,時刻關注着楊家祖祠和劍樓的動靜,至于爲何,大多數人楊家人都以爲是爲了奪回祖地,然而,真相并非如此。
被楊家先祖告知真相的人,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裏,曾多次進入雲關鎮,然後離奇暴斃,使得這個隐藏極深,且對楊家至關重要的秘密,就此被掩埋。
楊家人一直以爲,是劍盟的人殺害了這些前輩,并且之後他們還爲此進行了報複,然而劍盟的人卻始終矢口否認,隻是,這種否認并沒有得到認可。
現如今看來,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或者說當時凡是參與封印的人,都死了,而且還是被遮天布殺死的,恐怕當時楊家先祖和他的朋友外援們,并沒有真正的封印遮天布,或者說是封印的不夠徹底。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楊家的傳承出現了斷層,他們隻知道遮天布的存在,卻不知道遮天布的危險。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楊家開始女人當家做主,而他們從之前的守護,變成了掠奪,他們想掌控遮天布,真是一個美好的想法,可現在看來,也是一個極其愚蠢的想法。
見楊柒這副模樣,楊千幻眯了眯眼睛,然後問道:“我們現在逃走,大伯和三叔他們怎麽辦?”
楊柒轉過頭,看向已經‘活’過來的雲關鎮,表情凝重道:“現在已經無法顧忌他們了,我們必須帶着族人遠離此地,而大伯他們是半步超品,應該能過活着出來。”
聽完楊柒的話,楊千幻點點頭。
事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繼續争奪下去無異于送死,及時止損才是關鍵,更何況,即便他們還想争奪,也是有心無力。
遮天布蔓延的速度,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快,而其兇狠程度,也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厲害,盡管在異變發生的時候,楊柒和楊千幻就第一時間選擇逃離,可還是有不殺族人被獵殺。
看着不斷慘死的族人,楊柒的心在滴血,而她在回頭看向雲關鎮的時候,目光落在楊家祖祠那邊,冷聲道:“大伯他們應該知道這件事,當初小叔去找石碌,應該就是爲了得到遮天布。”
楊千幻想了想,搖搖頭道:“大伯他們應該隻知道一點,我懷疑,他們之前曾經多次進入過雲關鎮,甚至接觸過遮天布,然後被遮天布蠱惑了,不然的話,吳天想要血祭,那麽大的動靜,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楊柒點點頭,然後她陷入沉思當中。
短暫的沉默之後,楊柒臉色劇變,她看向楊千幻問道:“之前,你傳信給我,讓我選擇跟許一凡合作,是你的主意嗎?”
楊千幻先是一愣,随即臉色也是一變,語氣陰沉道:“不是我的主意,是大伯在信中暗示我這麽做的。”
“該死!”
聞聽此言,楊柒頓時咒罵了一句,然後說道:“我說之前我找許一凡合作的時候,大伯他們沒有阻攔呢,即便我答應把遮天布送給許一凡,他們也隻是稍微阻攔一下,就放棄了,當時我還覺得他們深明大義,一切都是爲了楊家,現在看來,他們早就在布局,在算計着如何得到遮天布。”
楊千幻此時也想起一件事,沉聲道:“還記得二十多年前,許淳在擔任鎮西大将軍的時候,大伯曾經去找過他,而且還帶着許淳來過雲關鎮嗎?”
楊柒點點頭道:“我聽我娘說過。”
楊千幻眯眼道:“恐怕,在二十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大伯他們就已經在秘密策劃這件事,想要找許淳合作,以軍隊的将士作爲祭品,來進行血祭,我想當時許淳應該看出了端倪,沒有那麽做。”
楊柒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許淳死了,之後的幾位大将軍,他們都是皇帝的人,大伯他們無從下手,直到許一凡的出現。”
楊柒眯起眼睛,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楊柒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洛洲楊家的覆滅。
楊柒一直沒有搞懂,洛洲楊家曾經是陛下的人,雖然後來出事,導緻被邊緣化,可楊家也不至于喪心病狂的去綁架郡主和宰相的女兒,還因此迎來了許一凡、不良人和朝廷的針對。
現在楊柒想通了,估計楊嘉木很早就察覺到許一凡身份的特殊,尤其是在許一凡是不良提司的身份暴露之後,他們開始布局下棋,從而來引導許一凡。
許一凡要去瑤台洲,雲關鎮是必經之地,而挑起許一凡跟雲關鎮的矛盾很重要,他們了解許一凡,知道許一凡不是那種任人欺辱的人,一旦雙方發生沖突,許一凡肯定會調集大軍前來攻打雲關鎮的。
事實卻也是如此,許一凡調集了近兩萬人參與作戰,而這麽多人是最好的血祭祭品。
許一凡的人,雲關鎮的人,還有楊家人,以及巴山峽谷和兇獸群的那些東西,再加上隐藏在暗處的人,這些人和妖獸都是祭品。
楊柒現在懷疑,當初背叛楊家的那個叛徒,把遮天布的事情告訴給吳家棄徒,應該就是想借他們的手進行血祭,而楊柯的再次叛變,并且給出了血祭的想法,也側面證明了這件事。
雲關鎮的邪惡,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他們在雲關鎮做什麽,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别說殺個把人了,就是把很多人殺死,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吳天想借助血祭,從而掌控遮天布,對付吳家劍冢,而楊嘉木等人則利用吳天去做這些事兒,然後在遮天布出世的時候,出手搶奪,可謂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楊嘉木算計了吳天等人,而遮天布算計了所有人,至于許一凡,他則是被算計的一員,隻是沒想到的是,他知道的東西比所有人都多,被當成獵物的家夥,反而成爲了獵人,這一場精心布置的局,最終獲利的居然是許一凡,這恐怕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愚蠢啊!”
想到這,楊柒再次咒罵起來。
“咦?”
就在這時,楊柒突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怎麽了?”楊千幻問道。
此時,他們已經遠離雲關鎮,而遮天布在擴張一段距離之後,選擇停下了,并沒有一味的把他們趕盡殺絕,這使得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楊柒轉過頭,看向已經淪爲地獄的雲關鎮,緊蹙着眉頭說道:“不對,真正獲益的不是許一凡。”
“不是許一凡?”
(°ー°〃)
楊千幻愣了一下,随即他想到了什麽,臉色大變道:“是那小女孩劍九?”
楊柒臉色鐵青道:“許一凡要來瑤台洲,這是我們都無法預料的事情,而他才來甘州,居然就遇到了劍九,而且遇到之後,就發現了劍九是先天無境之人,又是先天劍胚,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古怪嗎?”
楊千幻點點頭道:“是有些古怪,太巧合了。”
楊柒此時卻展現出楊家家主的睿智,說道:“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誰?”
楊柒搖搖頭道:“不知道,但我肯定,這個布局者肯定跟許一凡有關。”
“你的意思是......”
楊千幻看向楊柒,緊蹙眉頭。
“方才,許一凡單挑劍樓的時候,我意外的發現,他體内有封印存在,而且不止一道。”
楊千幻想了想,點點頭道:“這一點兒我也注意到了,這可又能說明什麽呢?”
“劍九的體内也有封印,也正是因此,她的所有天賦和特殊都被隐藏下來了,不然的話,以她的特殊,不可能這麽多年沒有被發現,另外你難道沒注意到嗎?”
“什麽?”
“劍九的真實年齡。”
“嗯?”
(°ー°〃)
“劍九不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之前我跟許一凡初次接觸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她的骨齡居然和許一凡一樣,她也是十六歲。”
聽到楊柒這麽說,楊千幻也開始回憶起來,隻是,他跟劍九接觸的少,還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畢竟,劍九隻是一個小女孩,而且除了許一凡之外,她對所有人都很抗拒,也正因爲如此,她才容易被人忽略。
“許一凡體内有封印,劍九的體内也有封印,而他們居然還相遇了,這本身就不正常,我感覺劍九的出現,就是爲了等許一凡,或許雲關鎮這場戰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會發生的,不管我們楊家人參不參與,都會被迫卷入其中的。”
說到這,楊柒看向雲關鎮的方向,沉聲道:“另外,我發現真正引來雷劫的,不是許一凡,而是劍九。”
“啊?!”
(ΩДΩ)
o((⊙﹏⊙))o
楊千幻此刻是徹底的被震驚到了,他仔細的回想了一番,發現還真的是這樣。
自從許一凡決定攻打雲關鎮開始,他就時刻帶着劍九,即便是他在親自-殺入雲關鎮的時候,也帶着劍九,這本身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事兒,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許一凡在單挑劍樓之前,讓人布置陣法,起初所有人都以爲許一凡是打算以陣法破解劍樓,可事實并非如此,許一凡從頭到尾都沒有使用過陣法,既如此,那陣法的作用何在?
此時,此刻,楊千幻終于明白了,許一凡不止陣法,不是爲了破劍樓,也不是爲了突破,他是在掩蓋劍九的突破,這單單依靠陣法肯定不夠,還需要外物的協助,而遮天布有遮蔽天機的效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這也是爲什麽,劍九一躍成爲大修士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而那出現的雷劫,在出現之後,卻遲遲沒有出手,不是因爲祂想坐山觀虎鬥,而是因爲祂失去了目标。
難怪許一凡在突破破凡境的時候,雷劫就出現了,難怪許一凡在奪走了三把仙劍之後,當吳天提出和解的時候,他會答應,并且拿走了最後三把仙劍,原來這場戰鬥真正的主角,不是雲關鎮,也不是楊家人,更不是許一凡,而是劍九。
直到這個時候,楊千幻才明白,爲何伏劇、暗倉和吳解三人出現之後,他們并沒有出手,哪怕是遮天布出世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出手。
起初他們以爲是這三人勢單力薄的緣故,即便出手也讨不到便宜,這才沒有出手,現在看來,他們作爲旁觀者,估計很早之前,就發現了端倪,隻是他們不确定真相是什麽。
“好恐怖的執棋者。”楊千幻贊歎道。
楊柒臉色陰沉,點點頭。
這位從未露面的執棋者,布下的局可謂是一環套一環,看似變化極多,随便某個環節出現問題,這個局面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最終的結局,還是按照對方的意願出現了。
自從許一凡崛起之後,尤其是西北戰局結束之後,所有人都知道,許一凡是一個精于算計的人,對人心和人性的把控十分恐怖,可現在看看這位幾乎不存在的執棋者,就會發現,許一凡的那些東西,在這位執棋者面前根本不算什麽。
許一凡對人心的算計,是給你兩個選擇,看似有的選,其實沒得選,這很恐怖,而這位執棋者,他根本就沒有給出選擇,或者說,他給出了很多選擇,而不管你怎麽選,都會按照他的計劃去進行,而你自己卻感受不到自己被算計了,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天底下當真有這麽恐怖的執棋者?”楊千幻喃喃道。
楊柒眯起眼睛,沉默良久之後,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能人異士奇多,尤其是在這個木法時代,出現這樣的恐怖存在,沒有什麽稀奇的,我隻是好奇,他,或者說她,跟許一凡到底是什麽關系。”
楊千幻搖頭不語,顯然,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