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任何家族都能稱之爲世家,也不是任何世家都可以進入世家集團的,像唐家這種傳承了五六百年的家族,也隻是家族,充其量也隻是一個小世家而已,還遠遠沒有達到進入世家集團的門檻,在鄜洲,可能唐家說一不二,可除了鄜洲,唐家也隻是唐家而已,真正的世家能量之大,超乎常人想象,其勢力盤根交錯,牽一發而動全身。
宋家作爲世家,已經延續了一千三百多年,是在秦朝中後期崛起的,不過,這隻是宋家跻身世家集團的時間,其真正存在的時間,大概是在秦朝初期,或者更早之前。
宋家在軍事之上,成就極高,幾乎每代人都能出幾個不錯的武将,因此宋家又被稱之爲武将世家,相對于其他武将,宋家人還是格外低調的,雖然宋家是武将世家,可宋家人所在的軍隊,基本都是地方軍,以蘇州一帶居多。
因此,宋家雖然武将繁多,可真正出名的沒有多少,因爲極少去往邊軍,自然立功極少,大部分宋家人都是靠熬資曆熬上去了,可若是就此而小看宋家,那絕對是愚蠢的存在。
之前,在炎武帝決定跟三國開戰的時候,西北那邊有殷元魁和秦之豹等人,而在嘉州那邊,一個叫宋嘉淵的武将快速崛起,此人在鎮北軍對戰北蠻的戰争當中,表現極爲亮眼。
宋嘉淵一個人帶領着八千将士,死守望北城整整一個月,而望北城是矗立在嘉州城最北的城池之一,也是北蠻南下的必經之地,想要攻打嘉州城,就必須先拔掉望北城,因此望北城又成爲了炎朝和北蠻的必争之地,從大炎王朝建國,一直到現在,望北城幾經易手,雙方占領的時間都不會太長。
在黑木崖大戰結束之後,望北城就落入到了北蠻手中,之後在連番作戰之下,望北城又被搶奪回來,隻是,搶奪下來,想要守住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畢竟,望北城不是康城,在兵力上差距極大。
宋嘉淵原本是蘇州的一個雜号将軍,今年四十五歲,靠着熬資曆熬上去的,四十來歲就成爲将軍,雖然是一個雜号将軍,可也極其不容易。
在西北戰局陷入危機的時候,北蠻南下的勢頭十分猛烈,鎮北軍連番作戰,損傷不小,朝廷擔心北方失守,就從中原抽調了不少地方軍,前去北方支援鎮北軍,而宋嘉淵就是其中之一。
武将跟江湖人很像,愛憎分明,三大邊軍,除了鎮南軍之外,鎮北軍也好,還是鎮西軍也罷,他們都不喜歡地方軍,尤其是來自中原腹地的地方軍,而原因也很簡單,這些地方軍編制雖然齊全,甚至還有超出編制的,可是,他們的戰鬥力,低的讓人發指。
這麽說吧,一萬地方軍的戰鬥力,放在邊軍當中,最多也就隻相當于三千人到四千人的戰鬥力,一場沖鋒厮殺下來,地方軍減員至少會超過一半。
原因也很簡單,一來,這些地方軍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血,雖然身上穿了一身官衣,看起來威風凜凜,可到了戰場上,敵人可不管這些,管你是地方軍還是邊軍,一刀砍死就是,而沒有經曆過鮮血浸染的将士,面對鮮血和死亡,恐懼是必然的事情;
二來,地方軍之所以被稱之爲地方軍,就是因爲他們長期待在一個地方不動,地方軍不像邊軍,随時都要面臨敵人的進攻,因此在警惕性方面,不近如人意,警惕性差,又沒有競争力,将士的素質可想而知;
三來,地方軍大部分都是更卒,一年隻服役三個月,其他時間都是農民,沒有正規的訓練,即便這些人披上甲胄,拿起炎刀也跟拿一根燒火棍沒啥區别,一旦上了戰場,十個人當中能活下來二三個就非常不容易了。
這些人一旦被臨時投入戰場,他們的作用跟邊軍當中的蟻軍沒有太大的區别,如果他們聽從指揮,那還好說,可很多地方軍的将領,别看他們官職不高,可架子大的很,脾氣也臭的很,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動不動就拿父輩的功勳說事兒,這自然引起了邊軍将軍的不待見。
很多人都以爲邊軍是土霸王,跟山大王差不多,除了打仗就是魚肉百姓,可實際上卻恰恰相反,越是常年在邊境厮殺的将士,對待當地的百姓越是友善,因爲他們很清楚一點兒,一旦戰争打起來,他們的一切後勤補給都要靠這些人去維持,說白了,他們就是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了這些百姓,若是平日裏不對這些百姓好一些,關鍵時刻背後給你一刀,想不死都不行。
可有些地方軍去了邊境,可不是這樣,他們在各自的轄區作威作福作慣了,即便是到了邊境,也不會收斂多少,強取豪奪,欺男霸女,時有發生,這樣一來,仗還沒開始打,就已經引起民怨了,而能夠跟邊軍共進退的百姓,大部分都是邊境将士的家屬,或者是戰死将士的遺孀,一旦她們出事兒,矛盾自然就凸顯出現來了。
戰鬥力低下,不服從指揮,争奪功勞,魚肉百姓,這些都讓邊軍對地方軍的态度很是憎惡,甚至很多邊軍将領,甯願帶着部下戰死沙場,也不願意要這些人的所謂的馳援。
當然,也不是所有地方軍都是這樣的,比如宋嘉淵所在的軍隊,他的軍隊編制是一萬人,實際上是一萬三千人,而他接到馳援鎮北軍的旨意之後,就帶着八千人奔赴北方,這八千人大部分都是出自世家當中的家臣。
底蘊有時候很重要,也很關鍵,有底蘊的人跟沒有底蘊的人,差距還是很大的,這就像白手起家,一步一個腳印成爲富豪的人,跟那些一夜暴富的人之間的區别。
宋嘉淵所在的蘇州軍,雖然人數不多,隻有八千人,可其戰鬥力卻絲毫不弱,雖然比不上那些時常在刀口舔血的邊軍,可也不會差多少,隻要經曆了戰火的洗禮,絕對是一支不錯的隊伍。
宋嘉淵在馳援鎮北軍的時候,他并沒有直奔嘉州城而去,而是繞道而行,從側方迂回,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進攻當時再次被北蠻占據的望北城,從而切斷了北蠻主力軍的後路。
如果隻是拿下望北城,那并沒有什麽可說道的,可宋嘉淵卻憑借着手裏的八千人,在北蠻軍和鎮北軍打的正激烈的時候,成功的守住了望北城。
宋嘉淵占領望北城之後,不但要面臨北蠻軍主力的襲擊,也要面臨北蠻後方軍隊的進攻,可謂是腹背受敵,而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宋嘉淵不但成功了守住了望北城,還在北蠻軍潰敗的時候,給予了他們沉重的打擊,其功勞之大,可想而知。
不過,這樣做的代價也是極大的,八千蘇州軍,打到最後,隻剩下不到一千人,而且大部分人都成爲了殘疾,淪爲了廢人,這也讓鎮北軍對地方軍的影響有了很大的改善。
任何一個世家,想要長久延續下去,就不會隻側重一個地方,宋家也是如此,作爲蘇州十三商之一,宋家在房家崛起的時候,就分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宋家人跟着房家定居長安,在長安做官,而剩下的一部分則留在了蘇州,蘇州宋家是主家,長安宋家是旁支。
宋嘉淵是宋永德的堂叔,長安宋家是房黨的核心成員,之前在朝堂上第一個站出來彈劾徐肱的人,就是宋毅,而宋毅也是宋家人,是宋永德的父親。
今日早朝之上,關于許一凡二十四罪狀,其中大部分都是宋毅提出來的,而這不是宋家第一次針對許一凡了,許一凡還在東海城的時候,百貨樓剛剛崛起,宋毅就提出要把百貨樓收爲朝廷所有,而之後,許一凡去救援齊若兮和徐詩芷的時候,一路上殺人不少,尤其是在興安城,而當時站出來彈劾許一凡的,也是宋毅。
在之後,許一凡弄出了提鐵煉鋼之法,還有建立安壽島軍團的時候,此人也多次站出來彈劾許一凡,在海洲淪陷,李嗣源和徐詩芷失蹤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宋毅更是把矛頭直指許一凡。
至于西北更不用說了,許一凡在西北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宋毅彈劾的關鍵所在,可以說,長安宋家從許一凡才剛剛崛起,一直到現在,就一直跟許一凡過不去,而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隐秘,沒有人知道。
至于說宋永德,他是長安四大公子之一,在很早之前就出名了。
宋永德雖然沒有功名在身,可在長安的地位卻非常高,畢竟,有一個好的出身,有時候真的可以爲所欲爲,很多官宦子弟,都跟他走的很近,不過,宋永德雖然有長安四大公子的稱謂,卻也隻能算二流纨绔,因爲出身比他好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比如童真、房子墨等人。
對于許一凡,宋永德是非常看不上的,在他看來,許一凡就是一個運氣好的草根而已,能夠成名崛起,是他趕到了好時候,如果是他的話,他也能崛起,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做的比許一凡更好。
在得知許一凡要來長安的時候,宋永德就想會一會許一凡,看看這個草根到底有什麽稀奇的,是不是像傳聞當中那麽不得了。
這其中除了同性相斥之外,還有一些别的原因,其中就牽扯到齊若兮和徐詩芷。
齊若兮父親齊賢博是一代大儒,雖然自從他離開縱橫書院,娶了懷亦公主李钰凝之後,就極少活動在世人面前,可關于他的學問,沒人敢輕視,而齊若兮又是長安城公認的第一才女,喜歡追求她的人,自然很多,隻是,想要迎娶一個郡主,可沒有那麽簡單,宋永德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希望的。
除了齊若兮之外,徐詩芷也是大才女,對其有想法的人也很多,隻是,李嗣源這個藩王世子早早的就看上她了,這才沒有人敢輕易打她的主意,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對于這個宰相之女,宋永德也是很有想法的。
可這樣兩大才女,卻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草根給搶走了,這讓作爲長安人的一衆纨绔公子如何去想,更重要的是,李嗣源這個一流纨绔,還栽在了許一凡手上,雖然他們也看不慣李嗣源,可能是自家事。
不管是因爲家族緣故也好,還是因爲個人緣故也罷,宋永德都不喜歡許一凡,在得知許一凡要入京的時候,宋永德就決定要給許一凡顔色看看,隻可惜,關城之事傳回京城之後,讓他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爲許一凡身邊有李承德這個小王爺。
能夠被譽爲長安四大公子的人,自然不是那種滿腦子漿糊的草包,他知道什麽人該惹,什麽人不該惹,尤其是鄜洲城的事情發生之後,讓宋永德對許一凡有了很大的忌憚,也正因爲如此,許一凡在進入長安之後,才沒有人上門挑釁,不然的話,許一凡從踏入長安城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不得安生。
可是,宋永德不去找許一凡,許一凡卻主動找到了他,然後見面之後,還沒說幾句話,就被許一凡給砍了腦袋。
宋永德常年待在京城,對長安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異常的熟悉,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隻要不是皇家特-供的東西,他想要都能弄到,而且即便是皇家特-供的東西,他也能想辦法弄到,隻是值不值得的問題而已。
前段時間,随着各國使臣上殿觐見,房巨鹿似乎是要失勢了,這讓宋永德心中莫名有些慌亂,不過,也不是太在乎,越是他們這樣大家族出身的人,越是知道房巨鹿的可怕,他不讓爲那個打小就很畏懼的老人,會那麽容易倒下。
聽說前幾天,房巨鹿獨自一個人來這兒吃了碗面,今日下朝之後,又差人來帶走了兩碗面,這讓很多人都對這個樊氏牛肉面館很是好奇,宋永德帶着幾個朋友,從内城來到外城,閑逛一圈之後,就想着過來嘗嘗,看看這所謂的牛肉面到底有什麽特别的。
宋永德是纨绔不假,可他不像其他地方的纨绔子弟,沒有那麽嚣張跋扈,反而給人一種謙虛溫和的感覺,如果不是腰間佩戴着一把炎刀,還是會給人留下一個非常好的印象的。
看到許一凡出現的時候,宋永德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站出來挑釁一番,如果可以的話,那就順便踩一踩,可是現如今,長安的局勢讓人摸不透,他難得的收斂起了自己的纨绔習性。
當許一凡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宋永德是很疑惑的,同時也是很警惕的,他聽說許一凡這個人,很霸道,在東海城如此,在康城亦是如此,不過,這裏是長安城,想必許一凡應該會收斂一些,畢竟,現在許一凡有大-麻煩在身,在這個時候,應該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預想到了許一凡霸道,可他沒有想到許一凡如此霸道,一言不合就拔刀,而且拔的還是他的刀。
許一凡突如其來的拔刀殺人,讓周圍看戲的食客全都愣住了,現場一片寂靜,隻有煮湯的大鍋,還在咕嘟咕嘟的響動着。
他怎麽敢?
他難道不知道宋永德的身份嗎?
他難道不知道這裏是長安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在許一凡砍掉宋永德腦袋之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來。
“啊......”
在短暫的寂靜之後,現場頓時爆發出一聲尖叫聲,随之而來的就是一片騷亂,原本坐在宋永德他們附近的食客,丢下筷子,站起身就四散而逃,不過,他們也沒有跑遠,隻是在離開面館之後,選擇停了下來,至于面館裏面的人,則紛紛放下筷子,轉過頭,一臉詫異,驚疑不定的看向許一凡。
瘋子!
這個人絕對是個瘋子!
在許一凡一刀砍死宋永德之後,坐在宋永德身邊的幾個人,下意識的站起身,快步後退,直接撞翻了椅子,摔倒在地,臉色蒼白而恐懼的看着許一凡。
“你...你知道...知道他是誰嗎?”其中一個跟宋永德差不多年紀的男子,在後退數步之後,看着許一凡開口質問道。
這個男人雖然也受到了驚吓,可并沒有像其他幾個人那樣狼狽不堪,顯然,這個人的身份也不簡單。
“噗通!”
在其他人紛紛躲避的時候,許一凡卻走到宋永德身邊,伸出手,輕輕一推,把宋永德的屍體推倒在地,然後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聽到男人的質問之後,許一凡擡起頭,把手裏還在滴血的炎刀,随手放在桌子上,開口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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