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入城的時候,是靈洲刺史親自前來迎接的,而臨走時,自然也是他親自去送行,隻是,面對如此殷勤的靈洲官員,李承德并沒有如何領情,隻是對衛子晉,說了一句:你可以滾回薊州祭祖了。
短短一句話,就讓這位掌控着靈洲三分之一還多的商人,淚如雨下,千恩萬謝一番,爲了表達自己的謝意,更是拿出了無數奇珍異寶,如果不是其府中沒有适齡的女子,估計這位衛子晉會把給李承德送一堆美女奴婢過去。
隻是,衛子晉送的這些東西,李承德都沒有要,他隻是臨走時,從沁園那棟藏書頗豐的藏書樓内,挑選了數套珍本孤本帶走,而衛子晉不但沒有感到不妥,反而覺得很榮幸,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李承德把這些衛家用了數代人,辛辛苦苦搜集而來的書籍都帶走。
在李承德走後,沁園徹底的空了下來,衛子晉一家人并沒有再次入住,而是在距離沁園不遠的地方,又弄了一套别苑,除此之外,衛子晉更是在李承德他們進入靈洲城之前,就拿出一大半财産,購買大量物資,送往西北,如此大手筆,直接把靈洲城大大小小的商人給看傻眼了,而在李承德走後,很多人才慢慢回過味來,感覺直接錯失良機,拍馬屁沒拍對地方。
可能很多人都不清楚,靈洲衛家跟薊州越王府是什麽關系,其實,兩者之間的關系并不大,充其量就是衛家以前是越王府的奴仆,靠着無數代人辛辛苦苦在越王府做事,積攢了一定的财富,然後做大做強,最後離開薊州,在外發展。
若是别人有這等背景,在離開薊州之後,還不橫着走啊,可衛家并沒有,在過去的無數年裏,衛家從未對外吐露過衛家跟越王府的關系,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現在的,而其每年都會給越王府孝敬一大筆銀子,隻是這筆錢,越王府從來沒收。
直到七十多年前,衛家在外從商,招惹到了勢力非常龐大的人,在那場博弈當中,衛家差一點兒就慘遭滅門,衛子晉的爺爺當時還活着,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隻好搬出了越王府,事情這才得以解決。
當然,這也給越王府招來了麻煩,雖然隻是小麻煩,卻也耗盡了衛家跟越王府的情誼,在那件事解決之後,薊州在無衛家,而這件事,也讓衛家老爺子抑郁不已,在其晚年的時候,他攜家帶口,想要回薊州,卻被驅逐出境,最終病死在回靈洲的路上。
從那之後,衛家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如何賺取更多的财富,因爲現如今的衛家,已經是商賈大家了,衛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歸薊州。
之前,李承政跟随西征軍,進入西北作戰的時候,衛子晉就曾經找過李承政,可惜吃了閉門羹,這次李承德出現,衛子晉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希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夠重回薊州,沒想到,這次還真的成了,因此,在李承德說完那句話之後,衛子晉哭得像個孩子一般。
人活一世,不管年輕時候如何的風光,等到年老之後,最心心念念的事情,還是落葉歸根。
随着衛家靠山的暴露,人們對越王府這個略顯陌生的藩王,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一個從越王府出來的奴才,就能掌控一洲近半數的财富,其影響力之大可想而知,而整個炎朝有三十六洲,其中有多少商賈大家是從薊州走出來,誰能說得清楚呢?
不過,這些對于衛家,對于靈洲官場的人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事情,可在李承德和許一凡他們眼中,隻是一件小事兒而已。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衆人除了趕路還是趕路,其中經過,乏陳可述。
伴随着冬至而來的一場小雪,有些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雪隻下了一天一夜,就停歇了,接下來就是淅淅瀝瀝的冬雨。
小雨紛紛,道路濕滑,給本來就着急趕路的隊伍,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不過,總體而言,也不算多大的麻煩。
從靈洲城出發之後,許一凡就沒有跟李承德待在一起了,他現在很忙,忙着練刀和練拳,每天都把自己折騰的十分狼狽,有種自讨苦吃的意思,更像是臨陣磨槍的意思。
李承德也會一些拳腳功夫,境界不高,武夫也才七品境界而已,修行境界也才九品後期,在薊州,李承德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可離開薊州之後,就他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就别拿出來丢人現眼了。
李承德修爲不高,除了其本身的資質不行之外,主要還是越王并沒有把這個小兒子往這方面培養的打算,不然,以越王府的底蘊,别說李承德有一定的修行資質了,就算沒有,各種靈丹妙藥的灌溉之下,不敢說成爲上三境的高手,成爲中三境的高手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當然,李承德習武修行與否并不重要,反正他身邊的高武高修多的是。
可能很多人都不清楚的一件事,将來繼承越王之位的,不是其大哥李承賢,也不是現如今在涼州擔任刺史的李承政,而是李承德,這一點兒,從李承德出生開始,就已經注定的。
雖說皇家有立長不立幼的規矩,可是,對于越王府來說,這些規矩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不然的話,李承賢也不可能在縱橫書院一待就是幾十年,至今還未娶親。
因爲許一凡在修習,李承德也識趣的沒有去打擾他,他每天的生活也極其的枯燥和無聊,除了讀書還是讀書,在讀書完畢之後,李承德就喜歡找人閑聊。
在待人接物這方面,李承德跟許一凡很像,他沒有小王爺的架子,跟誰都能聊,而且聊得極爲開心,他尤其喜歡跟姜三甲待在一起,雖然姜三甲不修邊幅,邋裏邋遢的,可是李承德有事沒事就跑到姜三甲身邊,問東問西的。
姜三甲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他也就在許一凡這邊,話稍微多點兒,願意多說幾句,至于其他人,姜三甲都不稀得搭理對方,而因爲姜三甲是許一凡師伯的緣故,也沒人願意靠近這位大佬。
不過,對于李承德,姜三甲難得的非常有耐心,除了因爲李承德不知道從哪兒,想發設法弄來的各種美酒佳肴的伺候着,更多的還是因爲李承德有一個好先生緣故,姜三甲對待李承德,就像對待許一凡一樣,都當成子侄晚輩來看待,而李承德也很享受這種感覺。
有一說一,在長輩緣這方面,李承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可能跟其出身有關,也可能跟其家教好有關,嘴甜、有禮貌、會來事兒,看起來就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讓人感覺很舒心,願意跟其多聊幾句,在這一點兒上,許一凡跟其相比起來,就差了不少。
許一凡的長輩緣也不差,不管是在安民鎮,還是在東海城,亦或者在西征軍當中,許一凡的長輩緣都不差,除了安民鎮的長輩,覺得許一凡是一個小孩子之外,其他地方的人,很難把許一凡當成一個孩子來看待。
李承德跟許一凡就長輩緣這件事而言,還是李承德占據了不少優勢,當然,這也不是說李承德人傻,作爲一個将來很可能繼承藩王之位的人來說,心智豈能以常理看之?
在這段時間裏,李承德幾乎跟整個使團的都相處的很好,哪怕是西域使團那邊的人,在看到這位小王爺之後,也都會給予很大的善意。
可能是經曆了血炎谷之戰,還有關城的動-亂之後,讓西域使團知道了那個年輕人的手段,在這段入京的路途當中,西域使團變得無比的低調起來,這也給護衛隊減去了不少麻煩。
靈洲很大,過了靈洲之後就是鄜洲,而過了鄜洲,就是長安了,隊伍從靈洲城出發,走了近七天的時間,才終于抵達鄜洲城,而從鄜洲城去往長安,中間也隻需要三天不到的時間,也就說,到了鄜洲城,也就相當于進入大炎王朝的國都長安了。
當隊伍來到鄜洲城的時候,這場持續多日的冬雨,也終于停歇下來,天空開始放晴,使得疲憊不堪的隊伍,終于暗暗地的松了一口氣。
相對于幅員遼闊的靈洲,鄜洲的面積并不多,鄜洲城也很小,在很早之前,鄜洲其實隻是一個縣而已,隻是随着六個王朝都建都長安,使得原本不算大的鄜洲,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從一個縣逐漸成爲一個郡,然後成爲一個洲。
因爲靠近長安,鄜洲城的很繁華,加上又接近年關,其熱鬧程度更勝以前。
在入住驿館的當天下午,李承德就找到許一凡,想要去逛夜市,對于這個要求,許一凡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其實,許一凡也很想看看鄜洲城,上一次,他從東海城而來的時候,雖然也經過了鄜洲,卻沒有進入鄜洲城。
很多人都說,到了鄜洲,就相當于看到了長安,鄜洲城又有小小長安的說法,另外,還有一個小長安的稱呼,是距離長安不遠的洛陽城。
既然是打算夜遊鄜洲城,除了李承德和許一凡之外,還叫上了馬?和石狼二人,另外還有西域使團的鍾離辰和清淨。
夜遊的人數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仆人丫鬟護衛加起來,也就三十多号人。
一般的城池,大多分爲東南西北四個區,一些超大型的城池,會分爲八個區,而鄜洲城卻隻有東西兩個區,其中最熱鬧的,還是東市。
東市分爲大大小小八個街區,其中以西安街最爲繁華,這條街上商鋪林立,茶館酒樓,青樓勾欄繁多,另外這條街上的各種小攤,小商鋪也很多,尤其是到了晚上,各種擺攤的都有,還有各種表演雜耍的,無比的熱鬧。
既然要來玩,自然首選就是西安街了,衆人出門的時候,正好是華燈初上之際,各種小攤還沒有完全擺出來,而人流不算很多,因此,許一凡他們在閑逛的時候,不算太擁擠。
可能是這段時間,一直被關在車上,憋得有些難受了,因此在出來之後,李承德就帶着許一凡一家店鋪,一家店鋪的逛過去,凡是被其看上的,連問價都懶得問,直接拿下。
他們隻逛了不到五家店,跟着一起來的仆從手裏,就拿滿了東西,這些東西其價值其實并不算高,大多數都不值幾個錢,可看到李承德一行人的打扮之後,就知道他們不是本地人,而且穿着如此之好,絕對是大主顧,于是,很多平時賣幾兩銀子的東西,他們報價就是幾十兩,甚至上百兩,然而這對于李承德來說,都不算什麽。
隻是,東西買的多了,這種大咧咧給錢的方式,讓他很快喪失了興趣,這裏商鋪很多東西,李承德之所以願意花錢買下來,倒不是他沒有見過,隻是覺得新奇,有眼緣而已,可能這些買回去的東西,他一輩子都不會去看一眼,就放在某個角落吃灰,看似很無理,其實很合理。
又逛了幾家商鋪之後,李承德看着許一凡,撇撇嘴說道:“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怎麽才算有意思?”許一凡笑着問道。
“他們都把我當成肥羊宰,我看着像冤大頭嗎?”
許一凡聞言,轉過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李承德,點點頭,很認真的說道:“像,不但是像,你就是。”
“哎......”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李承德緊蹙着眉頭,唉聲歎氣起來。
鄜洲城雖然熱鬧,可是,跟長安比起來還是差遠了,而跟薊州比起來,也有一定的差距,對于從小就在薊州城逛蕩的李承德來說,也沒啥意思。
許一凡看到李承德那興緻缺缺的樣子,擡起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包袱齋,轉過頭,對李承德說道:“走,帶你去玩好玩兒的去。”
“哪兒?”李承德聞言,頓時兩眼放光道。
“跟我走就是了。”
說着話,許一凡就率先朝包袱齋走去,而李承德連忙跟上。
包袱齋的外表看起來樸實無華,但是,當你走進去之後,就會發現,這裏别有洞天,一樓放滿了各種奇珍異寶,還有一些看似是從路邊撿來的石頭陳列其中。
本來興緻很高的李承德,在發現許一凡居然帶他來包袱齋之後,頓時又變得興緻缺缺,包袱齋在那裏都有,薊州自然也不例外,初次進入包袱齋的時候,李承德還覺得很有意思,可是,去的次數多了之後,發現也就那樣,很多東西看着是不錯,也很實用,然而對于家底殷實的李承德而言,那些東西都很雞肋,沒啥卵用。
包袱齋唯一能引起李承德興趣的,也隻有其不定期舉辦的拍賣會了,另外就是偶爾會出現撿漏的情況,不過,撿漏雖然有,可次數不多,往往都是小東小西,完全就是圖一樂子而已。
許一凡既然帶李承德來,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們一行人進入包袱齋之後,并沒有在一樓停留,而是徑直去往三樓。
包袱齋的三樓沒有什麽古玩字畫這些東西,有的隻有一塊塊或大或小的石頭,當許一凡他們上來的時候,正有不少人正站在一堆堆石頭面前觀看着,有人還拿起石頭敲擊着,看樣子這些石頭不簡單。
這些石頭确實不簡單,它們被稱之爲鄜石,這種石頭隻有鄜洲有,其他地方沒有,産自鄜山,是一種翡翠礦的一種。
翡翠雖然稀有,可也不罕見,像在蘭州,甘州這些地方都很盛産,而鄜山的鄜石之所以很出名,是因爲鄜石不但能開出上等的翡翠,還有一定幾率開出由翡翠和元石結合出來的元石翡翠,這種翡翠打造出來的首飾,要遠超翡翠,如果是放在修士手中,可以用來打造一些特殊的法寶。
自從鄜石礦出來之後,每年都有很多修士來到鄜洲碰運氣,而包袱齋就掌控着鄜山三分之一的鄜石礦。
跟其他的翡翠原石不同的是,其他地方産出的翡翠原石,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很難辨别,可是,對于那些有一定境界的修士和武夫而言,想要确定翡翠原石的好壞,其中有無好東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是,鄜石就不同了,因爲在鄜石礦的附近還有一條元石礦,而從鄜山開采出來的翡翠元石,不但普通人無法查探原石内的好壞,就連高修高武也無法查探,而想要知道其中好壞,隻能看運氣。
鄜石礦的礦藏不少,可這東西被朝廷嚴格管控着,哪怕是掌控着三分之一鄜石礦的包袱齋,也不是說拿就能拿出來的,這批翡翠元石是前兩天才送到的,許一凡他們能遇到,也算是恰逢其會。
李承德在看到這些翡翠元石之後,兩眼放光,轉過頭說道:“鄜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