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走了一段路程之後,慧緣突然止住腳步,轉過頭對釋天龍三人說道:“你們先行,我随後就到。”
釋天龍三人聞言,先是一愣,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繼續前行,留下慧緣和那匹馬在原地。
待到三人離開之後,慧緣在原地站立片刻,然後就盤膝坐下,一手托碗,一隻手撚動佛珠,嘴唇微微張合,卻無半點聲響傳出,顯然,他這是在默誦經文。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上的太陽逐漸西斜,而慧緣也誦讀完一部經書,緩緩睜開眼睛,微微轉頭,看向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和尚,輕聲道:“你來了。”
“見過慧緣法師。”灰衣僧人執佛門禮道。
“此次前來,所爲何事?”慧緣直接了當的問道。
“送一樣東西,說一句話。”
“何物?何語?”
灰衣僧人沒有急着說話,而是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巧,宛如音樂盒大小的佛龛,轉手遞給慧緣。
慧緣看了一眼,接過之後,并沒有打開,而是看向灰衣僧人問道:“舍利子?”
“殺賊果位。”
“原來是它啊,有勞了。”
灰衣僧人隻是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慧緣,又轉過頭看向西方,語氣不急不緩道:“我已脫離佛門。”
“阿彌陀佛。”
慧緣佛唱一聲,神色一如既往,沒有什麽變化,也沒有說什麽,顯然,他已經猜到這個結果,并不感到意外。
“那個地方不可再去,否則世間再無佛矣。”
慧緣聞言,微微蹙眉,盯着灰衣僧人看了許久,最終點點頭道:“知曉了。”
随即,慧緣又問道:“那裏到底有什麽?你在哪兒到底看到了什麽,又經曆了什麽,是如何成爲無境之人的?”
灰衣僧人沒有去看慧緣,沉吟片刻,才說道:“不可知,不可說。”
慧緣聞言,眉頭緊鎖,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那你這無境......”
不等慧緣說完,灰衣僧人就搖搖頭說道:“不算真正的無境。”
此話一出,慧緣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他沒有在問下去,而是說道:“意欲何往?”
“去該去之地。”
“原來如此。”慧緣似乎想到了什麽,點點頭。
“你怎麽看待那個少年?”慧緣問道。
“不曾看,自然不曾想。”
“那你爲何出現在此?”
“等你。”
說完,灰衣僧人就站起身,朝着遠方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佛門該推陳出新了,大乘佛法也很好。”
當這句話說完之後,灰衣僧人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就像他方才無聲無息的出現一般,若不是眼前多了一個佛龛,可能,此人真的未曾來過。
待到灰衣僧人離開之後,慧緣收回目光,看了看手裏的殺賊果位,喃喃道:“看來,你找到了那個答案,如此甚好。”
随即,慧緣就站起身,一手托碗,一隻手捧着佛龛,在夕陽的映照下,朝着西洲城而去,那匹馬緩緩跟随在其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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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凡坐進馬車之後,就把手裏的匣子随手丢在一旁,開始調整氣息療傷。
方才血炎谷的兩場戰鬥,許一凡都受傷不輕,那名女子箭手的連珠箭,讓許一凡受了内傷,而在跟巫馬天彥的交手當中,雖然二人是在做戲,可巫馬天彥不是沒有想趁機殺死許一凡的想法。
二人在交手期間,巫馬天彥的出手不可謂不狠辣,導緻原本就受了内傷的他,傷勢再次雪上加霜,短短的數十次交手,巫馬天彥就趁機在許一凡體内灌輸了不少他的真氣,此刻,許一凡的體内有兩股真氣正在厮殺。
巫馬天彥灌輸的真氣的位置,恰好都隐藏在許一凡開辟出來的竅穴當中,雖然數量不多,可異常的頑固,想要拔除幹淨,需要一段時日。
原本,這場襲殺結束之後,北蠻和南唐吃了大虧,應該不會再輕易出手了,許一凡完全可以趁機調息休養,可他卻偏偏脫離了大部隊,隻帶着姜三甲一人,就離開了峽谷。
許一凡之所以如此着急離開峽谷,又着急調息療傷,是因爲他接下來要面對一個很棘手的敵人。
很多宗門内的修士,之所以能夠破境順遂,主要原因就是他們有大量的資源可以利用,這些資源都是宗門前輩一點一滴積攢收集起來的,而對于散修而言,想要獲取資源是很困難的。
許一凡雖然不是散修,可也比不上那些宗門修士,修行資源還是很稀缺的,不過,随着他現在身份越來越高,勢力越來越大,一般的修行資源還是不缺的。
趁着馬車前行的功夫,許一凡拿出了諸多療傷的靈丹妙藥。
巫馬天彥的手段過于陰冷,想要短時間拔除真氣,不太可能,許一凡隻好選擇暴力鎮壓,将十餘個竅穴内的真氣,驅趕到一個竅穴當中,然後用真氣包裹鎮壓住,如此一來,雖然不能根除問題,卻也不失爲一種解決的辦法。
在運轉真氣,在體内循環一個大周天之後,許一凡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後開始檢查狙擊槍起來。
子彈還有八發,不多不少,擊殺一個中三境的修士,還是綽綽有餘的,而在他睜開眼的時候,駕車的姜三甲開口說話了。
“你小子不是一直很怕死嗎?爲何這次要孤身犯險啊?”
許一凡聞言,撇撇嘴,無奈道:“我确實很怕死,可有些事情,不能因爲怕死就不去做啊。”
“那小子就這麽值得你重視?”
“我想不重視都不行啊,誰讓他是魔修呢。”
“也是,魔修确實很可恨,卻也很可敬。”
“呵呵!”
對于姜三甲的評價,許一凡不置可否。
許一凡之所以如此着急忙慌的離開,主要是因爲一個人的出現,而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濮石。
許一凡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十五年了,遇到很多人,經曆過很多事兒,曾經多次命懸一線,也遇到了不少敵人,可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倒在了許一凡腳下,可唯獨有一個人是個例外,而他就是濮石。
濮石的身世和外貌,暫且不去說,單單就他的天賦,絕對是許一凡這一輩當中的佼佼者,在東海城看到此人的時候,還隻是八品修爲,可當許一凡再次遇到的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七品修爲,至少是七品,現如今兩年過去了,此人的修爲肯定有增長了不少。
方才,在遭遇魔修襲殺的時候,許一凡很敏銳的察覺到了一股獨特的氣息,當然,這股氣息對于其他人而言,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可是,對于許一凡而言,他很特别,當他察覺到這股氣息的時候,許一凡就知道濮石來了。
沒有了大部隊的拖累,許一凡他們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離開了血炎谷。
離開峽谷之後,馬車朝前方行駛了一段距離,然後,繞了一個大圈,朝着西北方駛去。
馬車行駛了大約一個多時辰,終于停了下來,在馬車的前方,有一座廢棄的小村落。
小村子不算大,估計也就能住百來戶人家,在村口有一顆歪脖子胡楊樹,胡楊樹的主幹很粗,看樣子至少有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曆史了。
在胡楊樹下,有一個不知道何人搭建的石桌,還有兩個石凳,分别坐落在石桌兩邊。
當馬車停下,許一凡從馬車内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石桌前,有一個少年正坐在一張石凳上,準确來說是蹲着石凳上看着自己。
此人正是濮石,讓許一凡感到意外的是,現場隻有濮石一個人,這讓許一凡看到之後,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然後轉過頭看向姜三甲,姜三甲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許一凡見狀,皺了皺眉頭,然後走下馬車,朝着濮石走去。
“你終于來了,再不來的話,我就打算走了。”濮石看到許一凡之後,直接開口道。
“出了點兒事,耽擱了一下。”
“是北蠻和南唐的人出現了?”
“是啊。”
“難怪呢。”
濮石點點頭,然後問道:“帶酒了沒有?聽說你小子搞的那什麽九大美酒很不錯,拿幾壇子來嘗嘗。”
已經走出馬車十幾米的許一凡,聞言之後,停下腳步,又轉身回到馬車旁邊,從馬車内拎下來一壇酒,還有一堆吃食,拿着這些東西,就朝濮石走去。
兩個隻能算是敵人的人,再次見面之後,居然像闊别良久的好友見面一般,說話随意而自然,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估計都要驚掉下巴了。
許一凡走到石桌旁,把酒放下,伸出手,掃了掃石凳,這才坐下。
濮石看到這一幕之後,嗤笑道:“窮講究。”
“我窮講究,總好過你這邋遢懶惰的樣子。”許一凡反唇相譏道。
“呵呵!”
濮石嗤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麽,因爲他正忙不疊的吃東西,并且催促着許一凡倒酒,看起來,這二人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酒不是啥好酒,就是西北這邊來的黃泥酒,對于濮石要求的九大美酒,許一凡暫時是拿不出來,不過,黃泥酒也是酒,有的喝就行。
濮石一邊啃着牛肉幹,一邊端起酒碗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後砸吧砸吧嘴,說道:“他娘的,這酒真心不咋地。”
嘴上雖然這麽說,可手上卻沒閑着,一口氣直接把酒喝完了,又讓許一凡倒了一碗。
趁着許一凡倒酒的工夫,濮石随口道:“兩年不見,你小子現在混的可以啊,都當上參将了,聽說這次西北大捷,是要升官了吧,是當個将軍啊,還是進入兵部啊?”
許一凡放下酒壇,端起酒碗,看着濮石說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是無所謂。”
“呵呵!嘚瑟!來走一個!”
說着話,就端起酒碗跟許一凡碰了一下,一口飲盡碗中酒,放下酒碗之後,也不等許一凡倒酒,他自顧自的抱起酒壇,開始倒酒。
許一凡看着眼前的濮石,眼睛微微眯起,濮石的變化不大,隻是褪去了青澀,變得成熟起來,隻是,看他現在這幅做派,還是當初那個不靠譜的濮石。
“血炎谷的第一波刺殺,是你安排的?”許一凡開口問道。
濮石點點頭,說道:“是我安排的,但不是我指揮的。”
“魔道也出世了?”許一凡又問道。
“暫時還沒有,不過快了。”
“快了?”
許一凡聞言了,微微皺眉,濮石看到,直接說道:“是快了,不過,也還早。”
“魔修的襲殺,是沖着我來的?”
“算是吧。”
“什麽意思?”
“别問我,我也不知道,我隻是一個小角色,知道的也不多。”
此話一出,許一凡瞬間眯起眼睛,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向濮石。
以前,許一凡不是修行者的時候,對對方的境界隻能憑借經驗去猜測,可現如今,他已然是一個修士,而且還是一個中三境的修士,對于濮石的境界也大緻能探知出來。
濮石現在的境界不算高,可也不算低,四品修爲,至于是初期還是中期,許一凡暫時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後期,一個四品修士,不管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一方人物,放在任何一個勢力當中,都是座上賓的存在,可這樣的人,卻說自己是一個小角色。
如果濮石沒說謊的話,那此次主導這件事的人,修爲和境界肯定不低,至少是上三境的人,而且絕對超過三品。
“指揮者是誰?”許一凡問道。
濮石瞥了一眼許一凡,端起酒碗自顧自的喝了起來,然後說道:“别問了,我不可能告訴你的,更何況,我也沒見過他。”
“此人是什麽境界?”
“不知道。”
“是男是女?”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來做什麽?”
“想你了,來看看你呗。”
許一凡聞言,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花姑娘,二人又不是什麽好兄弟,話說的這麽暧昧,真的好嘛,有那必要嗎?
“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那你在此等我所爲何事?”許一凡斜瞥着濮石問道。
“告訴你兩個消息,一好一壞,先聽哪個?”
“有話說,有屁放。”
濮石聞言,也不惱,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随口道:“先告訴你好消息。”
“你那小相好,現如今是大美女了,而且還是修行者,并且是純粹劍修,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濮石說完,似笑非笑的看着許一凡。
聞聽此言,許一凡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濮石說的是誰了,除了慕兒,還能有誰。
驚喜确實是驚喜,但是,許一凡并不覺得意外,慕兒有修行天賦,其實許一凡早就知道,這是孫瞎子在離開安民鎮一趟,回來之後告訴許一凡的,因此,當初聖地在帶走慕兒的時候,許一凡并不特别擔心慕兒。
慕兒可以修行,對于許一凡來說,無疑是好事兒,尤其是在聽聞她成爲了修行者當中最厲害的劍修,許一凡除了爲其感到由衷的高興之外,還有一絲絲嫉妒和失落。
看到許一凡那喜笑顔開的模樣,濮石怪笑一聲,說道:“嘿嘿!别高興的太早,你那小相好現如今,在聖地的地位很高,身份很特殊,惦記她的人不少,其中有個叫小七的家夥,他已經離開聖地,前來尋你來了。”
“小七?”
聽到這個奇怪的名字,許一凡沒有感到陌生,反而感覺很熟悉,臉上喜悅的表情頓時凝固起來,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當初帶走慕兒的除了那個老妪之外,還有一個名叫三九的家夥,之後,許一凡又聽說過八這個人,八也是聖地的人,另外,前不久,許一凡在去往死亡峽谷的時候,還聽到一個名字,阿三,這些人的名字都很簡單,就是以數字命名。
看似簡單的名字背後,卻蘊藏着巨大的戰力,八也好,阿三也罷,許一凡雖然不曾見過,隻是聽說過這二人的事迹,可即便如此,這二人的戰力已經很高了。
至于說,許一凡見到過的三九,當初許一凡不知道其境界如何,不知所畏,那是因爲他還不是修士的緣故,現如今再回想一番,才知道三九的修爲很高,應該是中三境的人,至于是中三境哪一個境界的人,暫時還未曾知曉。
現如今,濮石提到了一個新的名字,小七,想必他的修爲應該很高,而且看濮石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就知道,這個明顯是沖着自己來的小七,肯定不簡單。
似乎是印證許一凡的猜測一般,濮石繼續說道:“小七也是一名劍修,純粹劍修,三品純粹劍修,怎麽樣,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果然,聖地出來的人果然非同凡響,一個個都這麽妖孽。
“這麽說,聖地也出世咯?”許一凡沉默良久之後,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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