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打臉

一首杜甫杜大家的《麗人行》,伴随着許一凡那铿锵有力的聲音緩緩響起,而在場的衆人,有不少人卻聽得臉色劇變。

杜甫這首麗人行,主要針對的是唐楊貴妃及其姐妹嚣張跋扈的氣焰,進行的抨擊和指責,可是,縱觀全詩,并無一句譏諷之語,達到了:無一刺譏語,描摹處語語刺譏;無一慨歎聲,點逗處聲聲慨歎的藝術境界。

然而,許一凡此刻詠誦出來的這首詩,指責和抨擊的不是皇宮内的貴妃娘娘們,而是在指責長安的那些達官顯貴們。

炎朝到了炎武帝這一代,因爲炎武帝不好女色,後宮可謂是極其的凋零,曆代君王登基之後,都有三年一選秀,從民間或者達官顯貴當中挑選妙齡女子送入皇宮,以此來充裕後宮。

選秀的規模很大,主要是宗人府負責,而選秀的女子很多,雖然說是從民間和滿朝文武當中挑選,其實,真正能夠進入皇宮的,隻有那些朝中大佬家中的女子,還有就是豪閥世家的女子,每一次選秀,就意味着一場朝廷官員的變動,是很多官員緊盯着的事情。

不過,到了炎武帝時期,選秀從之前的三年一次,變成了五年一次,除了在其登基的時候,選秀了一次之外,有幾名女子進入後宮,然後就是在元符六年,炎武帝被言官和禦史煩的沒辦法了,又選秀了一次,再之後,就是元符十年。

隻是,元符十年那年,徐肱之子徐賢孤身赴北蠻,刺殺上任單于,導緻兩國大戰,選秀的活動也被迫停止了。

然而,在自元符十二年,一直到現在,關于皇帝選秀,充裕後宮的聲音越來越大,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尋找始終的大皇子的聖旨,再次被提到桌面上,而立儲的言論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按理說,當朝的執政者都不好女色,應該是上行下效才對,然而,炎朝的官場并非如此,很多官員都是妻妾成群,别的不說,就說當朝兩位一品大臣,宰相徐肱和仆射房巨鹿。

徐肱的子嗣不多,隻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可他卻有五各老婆,除了正妻之外,最小的妾不比他女兒徐詩芷大多,而房巨鹿雖然九十多歲了,可他的妻妾也不少,其在炎武帝登基之後,就曾納了一房小妾,而該女子給他當孫女都顯大。

宰相和仆射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官員了,遠的不說,就說咱們這位戶部左侍郎夏承顔大人,他就有七房小妾,這還是八擡大轎娶進門的,而那些沒有娶進門,豢養在外面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如果再加上青樓内的老相好,那數量之多,讓人咂舌。

對于下屬官員的這種做派,炎武帝從來沒有說什麽,反正隻要你們把事情做好就可以了,至于你的家務事兒,你要你身體吃得消,你管得住,别說娶七八房小妾了,就是再多上一倍,炎武帝也不會管。

官員納妾,豢養金絲雀,在長安并不是什麽糗事,而是一件雅事兒,寶刀贈英雄,美人送書生,說出來就覺得很文雅,而在長安的茶樓當中,不管是百姓,還是一些官員,他們除了議論朝廷大事之外,談論最多的,還是某某最近又納了一房小妾,誰誰又在外面豢養了一隻金絲雀,亦或者是某位官員,在青樓父子同嘗某位花魁。

春天,是萬物複蘇的季節,也是發-情的季節,每當冬去春來,長安就會組織很多踏青活動,極有很多未曾踏入官場的讀書人,也有那些高門大戶内的纨绔子弟,當然,也有不少已入仕途,卻寶刀未老的官員也參與其中,而随之而來的,自然少不了那些千金小姐,還有青樓女子了。

在去年,秦嘉涆率領鎮西軍西征兵敗,滿朝上下雖然很悲傷,很憤怒,可當踏青的日子到來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去踏青,人數雖然相對少了許多,可依舊非常熱鬧,當初還未曾到康城的許一凡,就曾聽說過。

在此期間,各種文人雅事,詩詞歌賦,恩怨情仇,上演了很多,而這個時候,殷元魁在做什麽?鎮西軍的将士在做什麽?西北的百姓又在做什麽?

他們忙着練兵,忙着備戰,忙着跟敵軍打生打死,若是讓秦嘉涆知曉這件事,他還會帶領着二十萬将士,戰死沙場嗎?

杜甫的這首麗人行,被許一凡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用在這裏,那不是什麽暗諷在場的這些文官,尤其是這些京官,而是跳起腳,指着對方的鼻子罵娘。

許一凡這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平地響驚雷,幾乎是一竿子把所有京官的臉都給打了,而且還是打的啪啪響,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還無力反駁,因爲許一凡說的是事實。

在場的官員臉色不好看,夏承顔的臉色就更難看了,雖然去年的那場春遊,他不曾親身參與其中,可家中的晚輩可去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還曾參與了當時踏青四大才子的評選活動,此時,夏承顔的心情可想而知。

許一凡既然開了口,選擇了打臉,那自然不可能單單就作這一首詩來打臉。

許一凡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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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從一名士卒手中奪過酒壇,仰起頭,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後一把推開身前的官員,邁步走下高台,一邊飲酒,一邊環顧一周,目光在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臉上,一一掃過,随即放聲大笑,嘴中嗤笑不已。

“哈哈.......”

“想聽許某作詩,可以,今日許某讓爾等聽個夠。”

“炎家煙塵在西北,炎将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顔色。

摐金伐鼓下玉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長安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

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别離後。

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西北空回首。

邊庭飄飖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鬥。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秦将軍。”

伴随着許一凡那如癡如癫的聲音響起,原本熱鬧非凡的宴會現場,卻陷入到了詭異的寂靜當中,在一衆文官那時晴時陰,時紅時白的臉色變幻之下,還有現場諸多将士那悲傷的眼神注視下,許一凡詠誦出了這首《燕歌行》。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長安猶歌舞。”

“啪!”

當許一凡詠誦出這句的時候,夏承顔手中的酒杯,被其硬生生的捏碎,杯中的酒水伴随着血水,混合在一起,緩緩的流淌下來,打濕了他的官服和衣襟。

然而,夏承顔的異樣變化,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秦将軍。”

當許一凡吟誦到末尾之時,許一凡轉過身,面朝着夏承顔,咧嘴一笑,然後高高舉起手中的酒壇,狠狠地的灌了一口,随後,他就直接把手中的酒壇,朝着夏承顔就砸了過去。

“嘩啦啦......”

許一凡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頓時在高台之上,引起了一陣的騷動,夏承顔看着那朝着直接面門就疾馳而來的酒壇,他很想站在原地,可他的雙腳卻很誠實的做出了選擇了,他選擇了後退。

“砰!”

酒壇并沒有砸中夏承顔,也不可能砸中夏承顔,而是在一衆文官慌忙躲避之時,那速度極快的酒壇,卻在抵達高台之後,驟然停下,随後轟然炸裂,酒水變成了漫天的飛雨,濺射了在場所有人一臉。

“哈哈......”

“好!好!好!”

許一凡的癫狂舉動,文官的狼狽逃竄,頓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在場的将士們,可不管這些文官的臉色有多難看,全都哄然大笑起來,拍手稱快。

說實話,這些将士們早就看這群文官不爽了,西北三洲的文官至少還爲西征軍做了不少事情,可這些從長安來的京官都做了什麽?來了無非是擺架子,耍威風,搶功勞,撈好處,如果不是軍規嚴苛,早就有人拔刀砍人了。

許一凡這番舉措,可謂是大快人心,而許一凡在做完這一切之後,看着臉色陰沉,一臉狼狽的夏承顔,嘴角翹起,嗤笑一聲。

“呵呵.......”

然後,許一凡就不再理會此人,而是轉過身,搖搖晃晃的朝場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吟唱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許一凡的聲音不大,卻異常的悲怆,尤其是在那首燕歌行之後,這種悲怆的情緒瞬間蔓延到整個會場當中,而這首原本屬于俠義軍的戰歌,在許一凡開了個頭之後,很快就有人跟着吟唱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詞很簡單,吟唱戰歌的聲音也很駁雜,各種粗細不一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簡直就是鬼哭狼嚎,可是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世間最美的歌謠,比那些青樓女子的清婉低吟要悅耳的多,也比那些所謂的讀書人的無病呻-吟要振奮人心的多。

許一凡走了,因爲他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的離開,無人阻攔,夏承顔是無力阻攔,殷元魁他們是不想阻攔,至于那些将士們,更不會去阻攔。

你夏承顔,還有這些官員,不是質疑我許一凡嘛,非要逼着我作詩嘛,那好啊,我就作詩好了,隻要你接得住,承受得起,我許一凡自然無懼,可問題是,你們接得住嗎?承受的起嗎?

燕歌行最後那句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秦将軍。不單單是說給夏承顔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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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京官聽得,也是說給殷元魁這些武将聽得,面對京官的無理要求,你們這些武将不敢得罪他們,不想得罪他們,不願得罪他們,那我許一凡來得罪好了,我許一凡何曾怕過?

許一凡的離開,宴會并沒有因此而終止,在殷元魁和秦之豹站出來打圓場,說許一凡喝多了,讓衆人不要見怪,然後就是安排諸位大人離場。

此次針對許一凡的發難,不但沒有取到預期當中的效果,然而讓一個黃口小兒給摁在地上一陣的摩擦,可謂是顔面盡失,這些官員巴不得早早的離場而去呢,不過,此時離場,那就給人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盡管心裏很不舒服,身上也很不舒服,可始終沒有人離場。

夏承顔一行人再次回到主桌,在殷元魁和秦之豹的陪同下,開始尬聊起來。

經過這場鬧劇,夏承顔等人的臉色,雖然已經恢複正常,可從他們不在談論詩詞歌賦,也不在談論剛才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他們還是很介意這件事的。

想想也是,被人如此打臉,如果心中毫無芥蒂,那真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宴會還在繼續,推杯換盞之間,宴會徹底進入高-潮,而已夏承顔爲首的官員,則顯得無比的沉靜,待到宴會漸漸進入尾聲之後,夏承顔就站起身,借故離場,而其他人也紛紛跟着離場,好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尴尬之地。

待到這些京官先後離場之後,在場的也就剩下殷元魁這些武将,還有西北三洲的文官,還有兵部和工部的一些官員。

酒桌之上,氣氛尴尬而詭異,十分的沉悶,沒有人率先說話,殷元魁更是緊蹙着眉頭。

許一凡方才的舉動,雖然大快人心,可是,如此年少輕狂的舉動,可是在在場所有人都給得罪了,也給罵了一遍,這對于即将入京的許一凡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啊。

盡管許一凡此前立了大功,可有關許一凡的封賞至今還沒有定論,在此期間,就如此居功自傲,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裏,非明智之舉。

年少輕狂固然是好事兒,能夠讓人大呼痛快,可這痛快的也隻是嘴而已,痛快之後呢?許一凡又該如何自處?

做官和打仗不同,打仗隻需要沖鋒就可以了,而做官往往講究的就是一個人情世故,很多事情,其實不是在台面上解決的,而是在暗地裏進行的。

許一凡這次是幫着鎮西軍出了一口惡氣,可是,卻也把鎮西軍推到了這些京官的對立面,經過許一凡這三番五次的‘胡鬧’,夏承顔這些京官自然不敢再胡來,可是,日後鎮西軍再想從朝廷那邊攫取好處,就會異常困難,肯定會受到百般刁難的。

如此一來,不但沒能解決鎮西軍和西北百姓的生活現狀,反而會讓其雪上加霜,可殷元魁他們又無法指責許一凡,難道許一凡說的不對嗎?還是他做的不對?

當然不是,許一凡說的很對,做的也很對,可這種話,放在心底就好,非要擺在台面上說,那就徹底撕破臉了。

許一凡這麽做,得到了什麽好處嗎?

沒有,他啥也沒有得到,不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還平白無故的豎立了一大堆的敵人,跟這些久經官場的官員相處,這種年輕氣盛的行爲,是非常不明智的,也是非常不理智的。

殷元魁有些想不通,許一凡難道沒有想到這一點兒嗎?難道他不清楚這麽做的代價是什麽嗎?

許一凡當然清楚,也正是因爲他清楚,才選擇這麽做的,他之所以這麽做,不單單是被夏承顔一行人逼迫的,而是他覺得應該爲西北百姓和将士說些什麽。

鎮西軍在西北堅守這麽多年,死了這麽多人,你們這些文武百官,可曾來這裏看一眼,爲這裏的百姓做點兒事兒,西北百姓難道對中原沒有怨言嗎?

有,而且很大,尤其是這次跟西域的作戰,西北死了很多很多人,幾乎家家戶戶皆素稿,這些事情夏承顔他們看不到嗎?

當然不是,他們看到了,卻假裝看不到,在他們看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既然是打仗,死的人是西北人,還是中原人重要嗎?

不重要,重要的打赢了,他們可以借此攫取多少好處,占據多少利益,至于其他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夏承顔他們來了之後的所作所爲,難道這些基層的将士不清楚嗎?

當然清楚,很清楚,在他們的心底,早就有了一股滔天的怨氣在積累,随時都可能爆發,如果不是許一凡這麽一鬧,夏承顔他們繼續這麽胡搞下去,他們能不能活着走出西北都是個問題。

建造碑林也好,寫家書也罷,亦或者是舉辦全軍聯動的晚會也罷,都是在幫助這些将士,宣洩心中積攢已久的情緒,軍心的凝聚,不單單是依靠軍紀和戰功,也不是靠言語來煽動的,更不是靠銀錢的犒勞,就可以輕易凝聚起來的,軍心的凝聚是需要切實的行動來證明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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