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許一凡早早的醒來,睜開眼之後,發現他正待在軍賬當中。
走出軍賬之後,擡起頭,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才卯時左右,時間還早,但是大部分已經醒了過來,正在忙着準備行裝。
生活在皇權時代,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作息規律,到了時間點,就該休息,起床。
醒來之後的許一凡,在營地轉了轉,發現沒什麽需要他去做的事情,于是,他再次來到寒潭旁邊,發現一夜之間,整個寒潭完全被冰封住了,至于在靠近小溪的這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缺口,其他地方全都是冰層。
此刻,文星辰正站在寒潭上,手裏拎着一壺酒,一邊飲酒,一邊在冰層上走動着,看到許一凡走過來,文星辰就笑着說道:“睡醒了?”
“嗯。”
“感覺怎麽樣?”
“感覺很好啊。”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文星辰看着許一凡笑了笑,微微點頭,然後把手裏的酒壇遞給許一凡,笑道:“來點兒?”
許一凡看了看文星辰,又看了一眼文星辰手裏的酒壺,搖搖頭,說道:“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
說到這,許一凡又補充道:“文叔,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少喝點兒酒爲好。”
“嗯?哈哈.......”
文星辰聞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柔和許多。
不知道是許一凡的話起到了作用,還是因爲别的,文星辰真的不在喝酒,隻是把酒壺拎在手裏,緩緩超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昨晚,我們還想着該如何渡過寒潭,沒想到,今天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許一凡走在文星辰身邊,低頭看在腳下,寒潭确實結冰了,而且冰凍的十分的瓷實,人走在上面,并沒有發出冰層破裂的聲響,許一凡走着走着,還在原地蹦跳了幾下,鞋子和冰層撞擊,發出了一聲聲悶響,然而冰層還是沒有破裂,顯然,整個寒潭都凍住了。
“難怪,我昨晚睡着之後,感覺那麽冷呢。”許一凡随口說道。
文星辰轉過頭,看着許一凡的側臉,似笑非笑道:“冷?現在的你還會感到冷?”
許一凡默然,他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文星辰太擡上杠了,這讓許一凡很是無語和無奈。
其實,自從上次在康城擊殺惡頭陀之後,許一凡的身體就已經發生了變化,人看起來還是正常人,隻是他的身體卻不像普通人那般,經不起風吹日曬,而在寒潭一行之後,許一凡的感知度變得極其的敏銳,身體上就像裝了一個中央空調一般,無時無刻都在自動調節體溫。
玩笑之後,二人又回歸正題,許一凡看着被冰封的猶如一塊巨大鏡子一般的寒潭,又轉過頭,看向營地方向,微微皺眉道:“就這麽走過去,肯定不行,需要準備一些防滑設備。”
文星辰點點頭,說道:“這個問題你不用操心,馬?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聽到文星辰這麽說,許一凡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昨天,在許一凡回來之後,原本零散的隊伍,被整頓了一番,其實,隊伍沒有什麽好整頓的,人就那麽多,而且主要都是馬氏一族的人,主要是隊伍當中的那些骨幹成員,隻要他們不搞事情,把一切自然都沒啥大問題,另外就是那些傷員。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隊伍出現傷員,肯定是第一時間送往後方,進行救治和修養,但是,這裏是死亡峽谷,送往後方自然是不可能的,隻能帶着他們一起前進。
幸好,大部分傷員都是外傷,隻要稍加注意,活着走出這裏是沒有多大問題,對待傷勢,馬氏一族有自己的一套治療手段,再加上還有趙雷符等人在,就地取材煉制丹藥,兩項配合之下,不敢說讓這些傷員立即恢複如此,至少不會成爲隊伍的累贅。
寒潭結冰的情況,在昨晚後半夜,衆人就已經發現了,隻是那時候許一凡還在熟睡,文星辰他們也就沒有打擾許一凡,他們自己就這個問題,做出了相對應的措施和準備。
這次進入死亡峽谷,人員不算多,但是,攜帶的物資卻不少,尤其是防寒的衣物,更是不缺,有了這些東西,從寒潭走過去,問題不大。
在寒潭上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二人就返回了營地。
此時,早飯已經準備好了,食物不算太豐盛,主要還是以肉食爲主,炖了一大鍋熱湯,一碗熱乎乎的熱湯喝下去,整個人都渾身舒坦下來。
許一凡吃的不算多,也就喝了兩大碗湯而已。
在吃完早飯之後,許一凡就獨自一個人出去,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找來了兩根木棍,被他用一把小刀,雕刻成了一雙滑冰鞋,這看的衆人一種的狐疑。
許一凡也沒有解釋什麽,在雕刻完成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套在鞋子上,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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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搖一晃的走到寒潭之後,看着已經整裝待發的衆人,大手一揮,笑呵呵的說道:“出發。”
說完,他就半蹲下去,上半身前傾,雙手撐在冰面上,随着他嘴裏發成一聲走起,雙手用力一撐,雙腳在地上猛地一蹬,整個人就滑了出去,這把夔夏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滑冰運動的話,那許一凡決定是第一個滑冰運動員,隻見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整個人在冰面上翩翩起舞,樣子很怪異,顯得有些滑稽,卻讓人感覺很舒服,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馬?沒什麽表情,他還是老樣子,沉默寡言,而夔夏和文星辰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公子這是.......”夔夏看了一會兒之後,忍不住問道。
文星辰也沒有看懂,不過,以他的眼光,自然看的出來,許一凡之所以能夠在冰層上健步如飛,主要還是依靠他腳上的鞋子,聽到夔夏的疑問之後,文星辰笑着說道:“終于有點少年該有的樣子了。”
說完,文星辰又看着夔夏,補充了一句道:“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你說呢?”
夔夏看了看正玩的不亦樂乎的許一凡,又看了看滿臉笑意的文星辰,愣了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是啊,他還是個孩子,一個才十五歲的孩子,正是挑起清風明月,楊柳依依,草長莺飛的時候,少年,思無邪最最動人。
許一凡自從在東海城一躍成名之後,很多接觸他的人,對其最大的評價,或者說感覺,那就是此子少年老成,城府深不可測,心思極重,随着他做的事情越多,經曆的事情越多,讓人很多時候,會忘記他是個少年,忘記他其實還是個孩子。
十四五歲的年紀,大多數人不是在學堂内念書,就是在幫家裏人做活兒,而他卻走在了成年人的道路上,做着很多成年人都不想做,不願做,不敢做的事情。
從安民鎮到東海城,再到康城,一直到這裏,不管是殷元魁,還是夔夏,亦或者是其他人,都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少年,而是當成一個可以跟他們平起平坐,平等對話的男人,因爲這樣,他們很多時候,把很多本不應該讓其承擔的責任,放在了他的肩頭,可是别忘了,他本身隻是一個少年而已。
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到底有多少筋骨脊梁可以承擔那麽多的重擔呢?
許一凡很成熟,超乎同齡人的成熟,不管被人看待他,還是他看待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大人,他自己也表現的像一個大人,所以當他像現在這樣,表現的像個孩子的時候,夔夏的心中是錯愕的,也是震驚的,可仔細一想,扪心自問一下,夔夏突然覺得,這個樣子的許一凡,才是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
“你昨晚到底跟公子說了什麽?”夔夏又問道。
文星辰聞言,則是笑着搖搖頭,說道:“我沒說什麽,隻是告訴他,我們選擇他,隻是我們的選擇,他無需放在心上,他不用負擔什麽。”
“就這些?”夔夏半信半疑的問道。
“就這些。”
看到無比笃定的文星辰,夔夏又看向已經抵達對岸,然後又再次返回,朝着他們過來的許一凡,抿了抿嘴唇,沒有再說什麽。
夔夏不在說話,文星辰反而繼續說道:“他其實跟我們看到的大多數的孩子是一樣的,他渴望親人,渴望被衆人重視,但是,你知道他最渴望什麽嗎?”
“什麽?”夔夏下意識的問道。
“他渴望活着。”
“嗯?”
夔夏愣了一下,看向文星辰。
文星辰笑着解釋道:“人都是拍死的,不管是尋常百姓,還是帝王将相,亦或者我們修行者,其實都很怕死,很多時候,我們爲了活着,會做出很多違心之事,說一些違心話,他也不例外,你在西域可能不知道,這小子爲何活命,可是無所不用其極,你之前看到的奴隸軍,還有俠義軍,亦或者是死灰營的戰士,都是他爲了保命搗鼓出來的,别人是怕死,他是很怕死。”
“我們想的是如何生活,而他想的是如何活着,一個怕死之人,卻做出了很多作死的事情,爲什麽?難道僅僅是因爲朝廷,爲了仁義道德,爲了聲名利祿嗎?”
文星辰搖搖頭,說道:“你跟着他時間也不算短了,你應該也看得出來,不管是對待錢财,還是對待名聲,亦或者是其他的東西,他都沒有那麽在乎,你們很重視的這些東西,其實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他可以爲了活命,不擇手段,這樣的一個心無所畏的人是很怕的,也是很危險的。”
“可你,我,他們,爲何還願意跟着他?”
“那是因爲,他心中所畏,他想活着,平平淡淡的活着,而他不光想自己活着,也想跟着他的人也活着,一個不把人當人的人,是很可怕的,他能做成很多事兒,也做不成很多事兒,可一個把人太當人的人,是很可敬的人,也是很可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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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心中約束太多,他們反而做不成很多事兒,你們不良人,屬于前者,而他介于兩者之間。”
“一個怕死之人,往往對待人命,都會表現的很敬畏,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待他人,可你看看他,在這段時間裏,他可曾把人命當成人命,一個連自己命都不在乎的人,你指望他在乎什麽,在這段時間,你夔夏心中難道沒有其他的想法嗎?他們心中難道沒有其他的想法嗎?”
說到這兒的時候,文星辰看着夔夏的眼睛,而夔夏面對文星辰那灼灼的的目光,并沒有退避,隻是點了點頭,他承認,這段時間,跟着許一凡做了很多事情,去了很多地方,看着許一凡的一舉一動,他心裏自然有想法。
一個憑借一己之力,就把上陽國和下陽國攪動的一團糟,導緻無數人因此流離失所,雖然夔夏心裏清楚,許一凡這麽做,是爲了炎朝,可是這樣的人,難道不可怕嗎?
還有之前去往孤煙鎮之前,許一凡突如其來的分兵,那種對人心的算計,對人性的掌控,讓夔夏每每想起,都不由得心驚膽戰,背脊發涼。
正如文星辰所說的那樣,跟許一凡接觸的越久,了解的越多,他發現自己越是看不懂這個少年,這種不了解,讓他在好奇的同時,更多的還是深深地忌憚,他心中如果沒有點兒其他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不單單是他,這支隊伍當中,除了馬?所在的馬氏一族之外,其他人誰心裏沒有點兒想法呢。
文星辰見夔夏若有所思,就繼續說道:“他其實不是不在乎,而是很在乎,他在乎自己的生死,卻更在乎你們的生死,不然,他也不會在攪動西域後方之後,選擇帶上你們這些已經暴露的探子,也不會選擇分兵,把危險轉移到自己身上,更不會爲了兩國之間的大戰,選擇進入死亡峽谷,更不會進入寒潭。”
“夔夏,你覺得,如果他不帶上我們,獨自一個人,憑借他的本事,能不能平安的回到炎朝?”文星辰問道。
“那是自然。”夔夏想也沒想的回道。
文星辰點點頭,說道:“可他沒有那麽做,明明知道帶着我們,就是帶着一群累贅,可他偏偏還那麽做,爲何?”
文星辰轉過頭,看着夔夏的眼睛,緩緩地給出答案:“因爲他想讓你們都活着。”
夔夏沉默了,而同樣聽着文星辰說這些的其他人,也紛紛沉默了。
“他其實很累的,他承擔了太多的重擔,你的,我的,他們的,不該這樣的,也不能這樣的,可卻也隻能這樣,因爲他是許一凡啊。”
“文叔,你們說什麽呢?”在文星辰說完這番話之後,許一凡已經回來了,看着沉默不語的衆人,笑着問道。
“沒什麽,我們在讨論,你腳上的這東西是啥。”文星辰笑着說道。
聽到文星辰這麽說,許一凡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那雙簡易的溜冰鞋,不無得意的說道:“哦,這個啊,是溜冰鞋。”
“溜冰鞋?”
文星辰愣了愣,随即看了看冰面,笑着點點頭,說道:“這個名字好啊,很貼切。”
“哈哈......是嗎?我也覺得很貼切。”
許一凡跟着笑了起來。
“怎麽樣?文叔,我滑的怎麽樣?要不要來試試?”許一凡提議道。
“嗯?我?”
文星辰愣住了,看着許一凡腳上的溜冰鞋,他躍躍欲試,不過,最終他還是搖搖頭,說道:“算了,文叔老了,一大把年紀了,這種東西不适合我,喂,臭小子,你做什麽,啊......”
然而,不等文星辰說完,許一凡猛地一把拉住文星辰的手,猛地用力,直接拖着文星辰,就超前滑去,引來文星辰一陣的呵斥,還有一連串的小心和驚呼,這使得方才很有讀書人樣子的文星辰,瞬間變成了一個搞雜耍的賣藝人,引得衆人一陣的目瞪口呆和面面相觑。
相對于許一凡,衆人對文星辰這個讀書人,還是很是敬佩的,不管是其學識深淺,還是其境界高低,亦或者是其他方面,文星辰都當得起衆人的這份敬佩,可現如今,這種敬佩變成了嘲笑。
看着中年男人的文星辰,此刻像個受驚的孩子一般,死死地抱着許一凡,在冰面上滑來滑去,那樣子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要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簡直是斯文掃地。
衆人在看到這一幕之後,想笑卻又不敢笑,使勁的憋着,可是,最終不知道是誰沒有憋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就直接造成的連鎖反應,衆人紛紛大笑起來,這使得原本氣氛沉悶的隊伍,頓時變得歡聲笑語,輕松惬意起來。
許一凡在帶着文星辰滑了一圈,将其送到對面之後,又過來帶着其他人體驗了一把滑冰的感覺,還别說,這東西還挺好玩的。
就這樣,在一番嬉笑打鬧當中,隊伍終于離開了寒潭,朝着未知的前方繼續前進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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