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凡轉過頭,看了一眼文星辰,輕聲喊道:“文叔。”
“嗯!”
文星辰嗯了一聲,把手中的酒壇遞給許一凡。
許一凡接過之後,喝了一口,微微皺眉,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文星辰,說道:“這酒......”
文星辰從許一凡的手中拿過酒壇,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淡淡的說道:“是不是很熟悉?”
許一凡下意識的點點頭,确實很熟悉,這酒的味道跟他自己釀造的酒水很像,卻又有些不一樣,度數不低,隻是口感沒有那麽烈。
許一凡自從把釀酒廠弄出來之後,他就極少釀酒,主要是沒有時間,而且釀酒這東西,咋說呢,操作起來并不複雜,就是有點兒費時費力,許一凡把釀酒的程序告訴了唐青竹他們,他們一邊按照程序弄,一邊自己摸索,也弄得很好。
隻是,到了西北來了之後,許一凡很少喝酒,一來是軍中禁止飲酒,二來想要喝到自己釀造的酒水,是很費力的,之前茅一山過來的時候,帶來的酒水,大部分都被許一凡送人了,而剩下的也被他喝得差不多了。
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還能喝到烈酒,許一凡着實有些意外。
文星辰則笑着解釋道:“我是一個好酒之人,以前在長安的時候,除了賣豆腐之外,也喜歡釀酒,隻是,釀造的酒水都很一般罷了,自從去了東海城之後,喝了百貨樓的酒水,又去工坊轉了一圈之後,我也學了一些,不過,你釀造的酒水,度數有了,口感嘛......”
說到這兒,文星辰搖了搖頭。
“這次來西域,走的時候,帶了一些酒水,不過,還沒離開海洲就沒了,我隻能另想他法,這不,到了青山城之後,穩定下來之後,我就想辦法弄了一些這裏的酒水,然後再次加工,就成這樣了,味道怎麽樣?還不錯吧?”
許一凡聞言之後,有些愣愣無語,不過,他還是伸出大拇指,說道:“厲害了我的叔!”
“嗯?哈哈......”
文星辰聽到許一凡的誇贊之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來。
接下來,兩個人就這酒水的問題,展開了一番談論,文星辰是好酒之人,也喜歡自己釀酒,在這方面造詣頗深,而許一凡在文星辰面前,隻能算是個門外漢,很多地方,原理他知道,可要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也不是不能,而是他說了之後,文星辰聽不懂。
對于文星辰,許一凡其實是很敬重的,就像他對吳鈎一樣的敬重,隻是,二者之間還是有很大區别的,文星辰是讀書人,修行的又是儒家法門,按理說,他應該是一個很古闆的人,有着讀書人的架子和姿态才對,可熟悉文星辰的都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這些。
說實話,文星辰不像一個讀書人,反而像個江湖俠客,一個可以不把境地、名聲、面子,甚至性命當回事兒的人,怎麽都跟讀書人扯不上關系。
許一凡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文星辰的時候,他在看到許一凡之後,并沒有像吳鈎那樣,納頭便拜,而是以一個長輩的眼光,在審視着許一凡,而跟許一凡相處的時候,他更多的時候是隻看不說,偶爾說一些話,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玩笑話而已。
許一凡跟文星辰接觸的不多,但是,對于文星辰這個人,他卻很了解,當然,也隻是了解,許一凡把文星辰當成叔叔長輩,而文星辰也把許一凡當成晚輩來看待,兩個人的關系不遠不近,可在最關鍵的時候,文星辰往往是站在許一凡這邊的,這種亦師亦友的關系,讓許一凡很舒服。
在一番閑聊之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許一凡在想着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而文星辰則饒有興趣的看着許一凡,還有他胸口那條幼龍。
“你害怕了?”良久之後,文星辰突然開口道。
“嗯?”
許一凡一愣,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文星辰。
見許一凡一臉迷惑,文星辰笑着說道:“你在害怕自己是冥王之子的事情?”
如果是别人這麽問,許一凡肯定不會回答,但是,文星辰這麽問,許一凡在沉吟片刻之後,點點頭,情緒有些低落的說道:“從一個孤兒,成爲叛将之子,又成爲皇子,現如今又成爲冥王之子,呵呵......我到底是誰的兒子,我自己都不在乎,可爲什麽還有那麽多人在乎呢?”
“你不是不在乎,而是很在乎,隻是,你表現的不在乎而已。”
“呵呵...是嗎?”
“難道不是嗎?”
然而,不等許一凡反駁什麽,文星辰卻自顧自的說道:“你心裏可能很好奇,也很疑惑,爲什麽你明明不是許淳的兒子,可俠義軍的那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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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選擇追随你,比如吳鈎,比如我,而你不可能是皇子,可依舊有那麽多人,爲了你甘願赴死,也有人爲了殺死你,不惜一切代價,現如今,你又成爲了冥王之子,馬氏一族選擇追随你,你很迷茫對嗎?”
許一凡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因爲你内心深處,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兒子,因爲你很在乎。”文星辰說道。
盡管許一凡很不想承認這一點兒,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點頭,低聲呢喃道:“确實很在乎。”
文星辰轉過頭,不在去看許一凡,緩緩說道:“你的好奇和疑惑,我可以告訴你答案,我也好,吳鈎也罷,包括俠義軍的很多人,還有夔夏這些不良人,以及了塵和馬?他們,我們追随你,并不是因爲你是誰的兒子,而是因爲你,因爲你是許一凡,你與别人一樣,也不一樣,我們甘願追随你,所以我們可以說死就死。”
“如果僅僅因爲你是許淳的兒子的話,曾經的俠義軍,在你出事兒的時候,肯定會站出來救你,但是,當他們知道你可能不是許淳的兒子之後,他們會選擇離開,俠義軍是在許淳手上創造了輝煌,得到了世人的認可,可俠義軍的覆滅,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待許淳,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其實是很複雜的。”
“感激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人也不少,包括劍洲的劍閣,對待許淳的态度,也是分爲兩個陣營的。”
說到這兒,文星辰轉過頭,看着許一凡的眼睛,說道:“我們追随你,是因爲你的出現,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不一樣的東西,比如香水,比如烈酒,還有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可能對你而言,隻是順手而爲的事情,可你知不知道,因爲你随便的一個想法,一個決定,改變了多少人的生活和命運?”
“你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一個百貨樓,一個四季樓,還有一個東興工廠,以及起點書院的出現,養活了多少人,拯救了多少人,因爲你的出現,讓這個世界有了不一樣的東西,很多人在你這裏學到了東西,也體現了自己的價值,這對于很多不是讀書人的人來說,是很珍貴的,所以才會有很多人願意追随你。”
“人活一世,都會爲了某樣東西,而奮鬥前行,可能是權利,可能是名聲,可能是财富,可是,真正得到這些東西的人,終究還是少數人,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是碌碌無爲的,我們常說的一鳴驚人,一飛沖天,真正能實現的又有幾個?”
“你可能一直很好奇,爲什麽在你創造出百貨樓之後,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不單單是那些商人,連朝廷和修行勢力都開始關注你,難道僅僅因爲你是一個被誅殺多年的叛将的兒子嗎?還是說,因爲你可能是皇子呢?”
文星辰搖搖頭,緩緩地說道:“都不是,你許一凡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兒,你是誰的兒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爲什麽樣的人;大多數人爲何一輩子碌碌無爲,怨恨上天不公,爲何那些高高在上的在位者,不肯看他們一眼,看看他們多麽的勤奮和辛苦。”
“他們确實很努力,也很辛苦,可他們并沒有做出讓上位者願意看向他們的事情,說他們努力、辛苦,對也不對,因爲他們還不夠努力,還不夠辛苦,而你呢?”
“表面上,你并沒有如何的努力,如何的辛苦,人們注意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成名,誰還會在意你在成名之前經曆的事情呢,那些人注意到你,是因爲你做出了很多他們想做而又不敢做,他們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那麽多人關注你,并不是因爲你是誰的兒子,而僅僅因爲你做到絕大多數人做不到的事情。”
“許一凡啊,你想想你在東海城做的事情,再想想你在康城做的事情,再想想現在你做的這些事情,你一直以爲,我們選擇追随你,跟着你出生入死,是因爲你是某某人的兒子,其實,并不是這樣的,隻是因爲你在這個亂世當中,給我,給我們帶來了希望。”
“言午堂的那些孩子,因爲你,他們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們開始改變,康城的将士,因爲你,他們看到了獲勝的希望,所以他們願意戰死沙場,石族因爲你,他們可以得到繁衍生息的機會,馬氏一族因爲你,他們有了更多的選擇,了塵因爲你,有了新的信仰。”
“希望很重要,聖人教我們如何做人,現實教我們如何生活,而有些人,則指引着他們前行,盡管很多人都等不到希望的到來,可還是有很多人選擇追随希望,就像樹木會向陽而生,追逐太陽一般。”
說到這兒,文星辰看着許一凡的眼睛,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是誰的兒子不重要,許淳的兒子也好,皇子也罷,還是冥王之子,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麽身份,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清楚,你的每一個選擇,是否正确,如果你覺得正确,就應該走下去,哪怕與世爲敵,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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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害怕,你惶恐,你恐懼,我們在面臨未知事務的時候,都會害怕恐懼的,這都很正常,因爲你是人,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人,而正因爲你是人,所以你比那些寺廟道觀内供奉的泥塑,更容易讓人相信,值得信賴。”
在說完這番話之後,文星辰不在說什麽,而是把手中的酒壇遞給許一凡。
許一凡下意識的接過之後,隻是拿在手裏,并沒有去喝,而是轉過頭,看向文星辰,輕聲道:“文叔。”
“嗯?”
“我可以嗎?”
“你爲什麽不可以呢?”文星辰反問道。
“我怕我會這個世界帶來災難,我怕天劫是因我而來,我怕......”
然而,不等許一凡說完,文星辰就轉過頭,笑着看向許一凡,伸出手,拍了拍許一凡的肩膀,說道:“别怕,你還有我呢,還有我們呢,你不是一個人,你不要高估自己,天劫的到來,不是因爲你的出現而出現,而是因爲你出現在天劫要來的時刻,你隻是芸芸衆生的一員而已,但你也不要低估自己,既然天劫要來,那我們除了等死之外,總該做點什麽吧,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應該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麽。”
“那我要是做不到呢?”許一凡又問道。
“那也沒有關系啊,至少你曾經做過了什麽,這就已經足夠了,如果天劫真的存在,如果它真的會到來,那也無妨,反正我們終究都是要死的,無非是早死晚死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呵呵......”
說到最後,文星辰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使勁的拍打着許一凡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突然想起來了,你小子很怕死,嗯,這是個優點兒,跟許淳那個倔驢不一樣,我很喜歡,不錯,真不錯,哈哈......”
這突如其來的畫風突轉,讓許一凡一陣的錯愕和無語,而接下來,文星辰的一句話,更是讓許一凡哭笑不得。
“話說,你小子也十五了,居然還是個雛兒,這怎麽能行呢,等這次回去了,我們去長安,長安文叔我熟得很,到時候給你介紹幾個花魁,讓她們幫你蛻變一下。”
文星辰的這番話,已經讓許一凡很是無語,可接下來,文星辰看向許一凡的目光和位置,更讓許一凡頭冒黑線。
隻見文星辰盯着許一凡的褲裆看了好半天,才擡起頭,說道:“小子,方才我可是看到了,小小年紀,本錢不小啊,跟文叔我有的一比,長安的那些姑娘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争前恐後的找你小子的,嗯,不錯,本錢不小,長得有有模有樣的,很不錯!”
∑(っ°Д°;)っ
凸(`⌒′メ)凸
面對文星辰這個爲老不尊的調侃,許一凡除了無語還是無語,當然還有濃濃的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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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星辰也不在說什麽,而是站起身,又拍了拍許一凡的肩膀,最後笑着說道:“害怕是好事兒,說明你心有畏懼,世人最害怕的不是制定掌控規則的人,而是心無所畏之人,知道規則,還願意遵守它的人,不可怕,反而很可敬,而知曉規則,發現問題,并且想去修正規則的人,更加可敬,可那些知曉規則,反而想要去破壞它,甚至于淩駕在規則之上的人,才最可怕,而你想成爲哪種人,需要你去傾聽你自己的心聲。”
文星辰離開了,許一凡也沒有起身,反而找了一個有石壁的地方,半坐半靠着,一邊飲酒,一邊咀嚼着文星辰的話。
說實話,文星辰方才的那番話,并不像一個讀書人說的,反而像是一個市井百姓說的,當然,文星辰說的更文雅一些,而文星辰跟許一凡說了這麽多,隻是想告訴許一凡一件事,你是誰的兒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爲什麽樣的人,不要太在意世人的眼光,當然,也不能全然不在意。
話,通俗易懂,道理也都很清楚,可是,想要做好,做的完美,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喝着酒,感受着喉嚨的火-辣,許一凡沒來由的長舒一口氣,多日來,一直緊繃的心弦,在這一刻,伴随着的酒水的入腹,瞬間松懈下來。
原本度數不算高的酒水,酒量也很好的許一凡,居然在這個時候,喝醉了,醉的一塌糊塗,嘴裏喃喃自語,誰也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麽。
“噗通!”
伴随着一聲入水聲,許一凡把空掉的酒壇抛入水中,而許一凡整個人斜跨跨的躺在石壁上,閉上眼睛,嘴中的呢喃突然大了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去你媽-了-個-逼......”
聽到這邊動靜的夔夏,剛想走過去,卻被文星辰攔住了,笑着說道:“他太累了,該睡一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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