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蓮花台的骨畫前,許一凡駐足良久之後,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公子說什麽?”
夔夏以爲許一凡在跟他說話,下意識的接了一句。
許一凡搖搖頭,沒有解釋什麽,而是對夔夏說道:“把這十二幅骨畫全都買下來。”
“啊?”
夔夏聞言,先是一愣,随即一驚,一臉詫異的看向許一凡,不過,在看到許一凡沒有解釋之後,他還是點點頭,轉過身去找店夥計,詢問價格,然後把這些畫全都買了下來。
在夔夏去買畫的時候,許一凡獨自一個人上了二樓。
當許一凡來到二樓的時候,發現二樓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掌櫃站在一副骨畫前。
在聽到腳步聲之後,掌櫃轉過頭,看向許一凡,笑着問道:“樓下的十二幅畫都看完了?”
許一凡點點頭,說道:“看完了。”
“看出什麽沒有?”
許一凡搖搖頭,微微蹙眉道:“沒看出什麽,隻是感覺畫不全,殘缺了一幅。”
掌櫃聞言,贊賞的看了許一凡一眼,然後轉過頭,指着牆上的那幅畫,說道:“骨畫一共有十三幅,最後那幅畫在這裏。”
許一凡聞言,順着掌櫃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牆上的那幅畫。
有了之前的經驗,許一凡率先看的不是畫本身,而是畫的落款,還魂崖。
看到名字之後,許一凡就猜到了畫上的内容,這應該是人死後,在陰間走的最後一道程序,喝下孟婆湯,忘記前塵往事,就能轉生投胎了。
果然,當許一凡去看畫的時候,畫上畫的确實如此,那是一座懸崖,崖邊有一座橋,橋上有四尊護橋神獸,坐落兩邊,界碑石上寫金銀橋。橋上有一個老婆婆拿着茶水,給過往的鬼魂飲用,這老婆婆便是孟婆神,這茶水便是孟婆湯,喝了這湯水便忘掉了前世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投胎各處。
金銀橋的那邊便是六個圓道發出各色光芒,這就是六道輪回,投胎哪道便要跳進哪個圓道,至于圓道後面是什麽,則看不清,因爲圓道後面是一片混沌,一片虛無。
隻是,許一凡在看這幅畫的時候,卻注意到了一個小細節,在橋頭上,站着一個端着茶碗的老婆婆,而在其面前,站着一個背對着衆人的鬼魂,不,應該是一個人,一個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漆黑如墨的衣裳,有着一頭齊腰的烏黑長發,而他的一隻腳,已經踩在橋上。
這本身沒有什麽稀奇的,然而,許一凡注意到,孟婆是兩隻手遞給男子的,其左手是一個茶碗,茶碗被畫的活靈活現,而其右手則端着一個四四方方到底東西,東西不大,也就巴掌大小,通體漆黑。
這樣東西有一半被男人的身體遮擋住了,看不清楚全貌,然而,許一凡卻一眼就認出這東西是什麽了,那是玉玺,一塊黑色的玉玺。
許一凡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孟婆手中的玉玺之上,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如果不是旁邊有人,許一凡就會說一句鬼玺。
許一凡的異常表現,自然沒有逃過掌櫃的視線,他看了看骨畫,又看了看許一凡,笑着說道:“看來,小兄弟識得此物。”
“此物,可是鬼玺?”聽到掌櫃的聲音之後,許一凡強行壓制住内心的激動,戀戀不舍的把目光轉移回來,看着掌櫃問道。
原本,許一凡以爲掌櫃不會告訴他的,然而,掌櫃卻點點頭,說道:“沒錯,此物正是鬼玺。”
聞聽此言,許一凡頓時愣了愣。
不過,很快,許一凡就回過神來,看着掌櫃問道:“鬼玺真的存在?”
掌櫃卻反問道:“小兄弟相信鬼神存在嗎?”
許一凡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說實話,許一凡是不相信的,畢竟,沒有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神存在,當然,在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許一凡知道,這個世界确實存在一些不用于凡人的存在,比如武夫,比如修行者,還有之前在酆都城邊界看到的黑霧。
可要說鬼魂,許一凡真的很難相信,可是,他很多時候,又覺得鬼神可能真的存在,而最大的依據不是之前的所見所聞,而是他自己本身。
如果說穿越,這個世界跟地球一點都不像,不管是地形地貌,還是王朝規模,根本就是兩回事兒,如果說投胎,許一凡啥都沒有經曆過,從地球的北極跳下去之後,再一睜眼,他就來到這裏,變成了一個嬰兒,他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許一凡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
許一凡沒有回答掌櫃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鬼玺現在在哪?”
掌櫃深深的看了一眼許一凡,目光并沒有落在許一凡的臉上,而是落在他胸口上。
“你也看到了,鬼玺被那個人帶走了。”
“他是誰?”
“不知。”
“那他去了哪?”
“不知。”
“鬼玺在哪?”
“不知。”
“那你知道什麽?”許一凡緊蹙着眉頭問道。
“我隻知道鬼玺存在,而鬼神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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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對于掌櫃這個說辭,許一凡不置可否。
一陣沉默之後,許一凡再次把目光轉移到骨畫之上,看了很久,才說道:“這幅畫我要了。”
“這幅畫不賣。”
“嗯?”
聽到掌櫃的話,許一凡頓時愣住了,猛地轉過頭,看向對方。
面對許一凡投來詢問的眼神,掌櫃則笑了笑,徑直走到骨畫面前,從畫架上取下那副骨畫,直接遞給了許一凡。
許一凡看着近在咫尺的骨畫,他并沒有去接,而是看向掌櫃,問道:“掌櫃這是何意?”
“這幅畫,隻送不賣。”
“這是鬼玩店的規矩?”許一凡聞言,還是沒有接過骨畫,而是繼續問道。
“算是吧。”掌櫃看着許一凡,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聞聽此言,許一凡看了看掌櫃,又看了看對方手裏的骨畫,猶豫一番之後,還是接過了骨畫,順便跟掌櫃道了一聲謝。
掌櫃卻搖搖頭,飽含深意的看了許一凡一眼,然後說道:“物歸原主而已。”
說完,原本還笑吟吟的掌櫃,卻突然變得倨傲起來,看着許一凡,大手一揮道:“小兄弟,時辰不早了,本店要打烊了,小兄弟也該回去了。”
掌櫃的一句話,直接把許一凡到嘴的話給硬生生的堵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掌櫃,然後抱拳作揖,拿着骨畫,轉身下了二樓,而掌櫃站在樓梯口,看着許一凡遠去的背影。
從二樓下來的許一凡,剛好遇到了買下所有骨畫的夔夏,還不等許一凡說什麽,夔夏就抱怨道:“公子,你買這些做什麽,太貴了,這店太黑了。”
“嗯?”
正想着心事兒的許一凡,在聽到這番話之後,就随口問道:“怎麽了?”
“太貴了,一幅畫就要五千冥币,十二幅畫一共花了六萬冥币,根本不值當啊。”夔夏一臉心疼的說道。
“啊?這麽貴?”
原本沒怎麽上心的許一凡,在聽到夔夏這麽說之後,也是一臉震驚,他沒想到,這玩意兒居然這麽貴。
一冥币等于三兩黃金,而是還是純金,一副骨畫就要一萬五兩黃金,那真的不是一般的貴啊,而是相當的貴啊,十二幅畫,一共花了十八萬兩黃金,比修羅騎士頒布的懸賞令還要高差不多一倍。
想到這兒,許一凡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看客,正用一副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顯然,他們也沒有想到,今天鬼玩店居然來了一個如此豪橫之人。
許一凡抽搐了一下嘴角,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二樓的樓梯口,原本還站在那裏的掌櫃,此刻早已經不見蹤影,而一樓之前還有三四個夥計的,此刻都不見了,隻有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在。
上當了,被坑了。
這是許一凡在看到這一幕之後的第一感覺,而當他看向夔夏和周圍人視線的時候,他們的眼神都在說一句話:“小子,你上當了。”
“能退不?”許一凡滿臉黑線的問道。
夔夏沒有說話,隻是在許一凡那逐漸陰沉下來的視線當中,緩緩的搖搖頭。
“......”
許一凡無語了,他有些後悔買這些東西了。
就在許一凡想着找一個什麽借口把這些骨畫退掉的時候,那兩個小夥計突然說道:“時辰已到,本店打烊了。”
說完,他們就開始趕人了,而許一凡也成爲了被趕的一員。
就這樣,許一凡拿着一幅骨畫,稀裏糊塗的走出了鬼玩店,而夔夏則抱着十二幅骨畫,跟在許一凡身後,
他們前腳才走出鬼玩店,後腳鬼玩店就大門緊閉。
站在冷清的街道上,許一凡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鬼玩店,嘴角忍不住的劇烈抽搐起來。
他娘的,許一凡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一直都是他坑别人,什麽時候見别人坑過他,而且這次還吃了這麽大虧,人們說一個豪爽,有錢,往往都會說一擲千金,可到了許一凡這裏,那就不是一擲千金了,而是一擲萬金了。
一個眨眼的功夫,許一凡就花出去近二十萬兩黃金,想想就郁悶的不行,憋屈的不行。
許一凡這次來青山城,一路上打劫了不少人,很多真金白銀,金銀珠寶,都被他在上陽城,換成了銀票,随身攜帶,在從下陽城離開的時候,許一凡算了算,他随身攜帶了差不多兩百多萬兩的銀票,折算成黃金的話,差不多有一百多萬。
這些銀票,許一凡在分兵的時候,分出去了一大半,他自己隻剩下不到二十萬兩黃金了,原本,許一凡以爲,有這麽多錢,在青山城應該生活一段時間,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在抵達青山城之後,許一凡就在青山城買了一套宅院,宅院的價格不貴,也就不到一萬兩白銀,再加上兌換冥币,各種手續費,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花銷加起來,許一凡在來到青山城七天,攏共花了差不多兩萬兩,剩下也就剩下十八萬多一點兒。
現在好了,一口氣把身上的錢給花的一幹二淨。
在盯着鬼玩店的牌匾看了好幾眼之後,許一凡轉過頭,表情陰沉,語氣生硬的問道:“我們還剩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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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夏的表情比許一凡好不了多少,有氣無力的說道:“還剩下一千冥币。”
“能退不?”
夔夏搖搖頭。
“能換不?”
夔夏還是搖搖頭。
“咯咯咯......”
在聽到這個答案之後,一陣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許一凡嘴裏發出,他看了看手裏的骨畫,擡起手,就像給砸了,可是,手才舉起來,他就放下了,他娘的,舍不得啊,畢竟是花了近二十萬才買下來的,不能退,又不能換,除了留着,他還能怎麽辦?
想到這兒,許一凡擡起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欲哭無淚。
“走,回去。”
說完,許一凡就拎着手裏的骨畫,朝着城北區就走去,夔夏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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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一凡他們離開之後,鬼玩店的三樓,窗戶打開了一道縫隙,有一雙眼睛看着漸漸遠去的許一凡。
房間很暗,沒有任何照明設備,就連月光都照射不進來。
“畫,他買走了?”房間内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是的。”另一道聲音響起,如果許一凡在這兒的話,肯定能聽出,那正是掌櫃的聲音。
“買了幾幅?”
“都買走了。”
“是的。”
“哦。”
問話的哦了一聲,就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聲音再次響起。
“他最看重的是哪幅畫?”
“第七幅,第十三幅。”
“鬼符,鬼玺,呵呵......有意思。”
掌櫃站在窗戶邊,看着已經消失在街道拐角的許一凡,緩緩收回視線,關上窗戶,轉過頭,看向房間内的一座雕像。
在雕像下,坐着一個......人,此人全身籠罩在黑暗當中,身軀異常的龐大,足足有三四個人那麽大,其身軀在不停的蠕動着,看起來像是一隻肥大無比的蛆一般,又像是什麽軟體動物一般。
“是他嗎?”掌櫃開口問道。
那人沉默片刻,緩緩地說道:“應該是他,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冥王的氣息。”
“冥王見過他了?”
“應該沒有。”
“既然沒有見過,就這麽把東西交給他,是不是......”掌櫃的表情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天劫就要來了,我們沒有時間了。”
掌櫃的沉默了,他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在漆黑的房間内,隻有那人身體蠕動的沙沙聲,初聽以爲是幻覺,可聽的時間久了,就會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鬼符給他了嗎?”那人突然問道。
“給了,不過,需要他自己去發現。”
“嗯,如此也好。”
說完這句話,那人又說道:“準備一下,我們該回去了。”
“什麽時候走?”
“等他離開之後”
“我知道了。”掌櫃詫異道。
說完,掌櫃就離開了房間,隻剩下那人還在孜孜不倦的蠕動着,嘴裏喃喃道:“沒有時間了,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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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青山寺内。
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寺廟内寂靜無聲,四周一片昏暗,至于佛殿内還有燈火傳出。
此刻,在佛殿内,老和尚正跪坐在佛像面前,木魚就放在其面前,木槌插在木魚的嘴中,而老和尚則雙手合十,撚動着手裏的佛珠,嘴唇不急不緩的蠕動着,看來是在誦經。
偌大的一個佛殿内,隻有老和尚一個人,顯得格外的孤單。
“咔咔...咔咔...咔咔...”
突然,寂靜到落針可聞的佛殿内,突然毫無征兆的響起了一陣皲裂之聲,正在默誦經文的老和尚,停止了誦經,擡起頭,看向面前巍峨的佛像。
大日如來的佛像上,原本就出現的裂紋,在這一刻,突然毫無征兆的擴大,原本隻是像蛛網一般細小的裂縫,此刻卻裂開了大概一根筷子那麽寬,而這種裂紋還在不斷擴大。
“唉......”
一聲悠長的歎息聲,緩緩從老和尚的嘴裏發出,他看着不斷擴大裂紋的佛像,眼神悲憫,不,應該是悲哀至極。
“咚咚咚......”
就在這一聲歎息之後,突然有重物墜地的聲音響起,老和尚轉過頭,看向門口,發現位于佛殿門口的兩尊羅漢法相,此刻已經坍塌,變成了一地的碎石,散落在地面上。
“咔咔咔...咚咚咚...”
伴随着如來佛像裂紋的不斷加深,坍塌的羅漢法相越來越多。
“阿彌陀佛。”
老和尚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轉過身,背對着佛像,面朝西方,佛唱一聲,喃喃道:“世尊地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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