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身體疲憊了極點,可閉上眼睛的他,卻怎麽都睡不着,眼前的危機暫時解除了,但是,其他的危機卻并沒有解除,也不北宛城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時間回到數個時辰之前。
北宛城外。
秦之豹和石族在面對許凱歌的主動進攻之後,聯手打退了地方的兩萬大軍,以少勝多算不上,隻能說勢均力敵,最多算是慘勝而已。
雖然打敗了許凱歌的兩萬人,可是,許凱歌卻再次拿出了一萬人的部隊,嚴陣以待。
此時,天已經黑了,不适合繼續野戰,雙方隔着兩裏地展開了對峙,面對這種情況,許凱歌并沒有急着下令進攻,不是他不想,而是秦之豹等人的戰力确實強悍,如果非要吃掉他們的話,許凱歌這邊是要付出慘重代價的。
若是放在之前,許凱歌肯定不會多想什麽,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打仗哪有不付出代價的,無非是死的人多與少的問題,他可以承受,然而,現在他卻無法承受。
在許凱歌跟秦之豹作戰的時候,南方的消息也陸陸續續的傳遞回來,童真帶着近萬人,已經連續突破了五道防線,對方不惜代價,不顧一切,快速的朝北宛城而來,之前布置在南方的兩萬人,根本擋不住童真。
對于這個結果,失望是肯定的,許凱歌卻并不覺得意外,畢竟,兩個人曾經共事過,知道童真是個什麽樣的人,在出謀劃策這方面,童真可能不如他許凱歌,但是在打硬仗這方面,許凱歌承認,他不如童真。
童真是屬于那種,你讓他打哪,他就打哪,給他多少人馬,他都能打光多少人馬的那一種,在童真的軍隊當中,能夠長期跟着的他一起作戰,而且沒有死,什麽沒有落下什麽殘疾的人,少之又少。
在整個西征軍當中,每逢戰役,傷亡最慘重的絕對是童真,他能用一千人,打出五千人,甚至八千人的氣勢,當然了,最後的代價,自然是這些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會戰死。
就目前的武将當中,能夠跟童真相提并論的,隻有寥寥數人而已,而許一凡又勉強算一個,畢竟,他在康城守城戰當中的表現,可是有目共睹的。
兩萬人擋不住一個童真,情有可原,現如今,許凱歌在面臨一個抉擇,到底要不要放棄北宛城,或者說,他在等一個消息,等隆良才的消息。
根據多方情報的彙總,許凱歌已經判斷出,許一凡身邊已經沒有多少兵力可言了,童真出現在了南方,秦之豹他們出現在了西方,石族在北方,他們都是朝着北宛城而來的,許一凡那邊沒有人了,按理說,隆良才的五千人,應該能輕松拿下許一凡才對,可是,許凱歌卻不這麽想。
從認識許一凡開始到現在,許凱歌就明白一件事,或者說一個道理,許一凡絕對不能以常理度之,這小子總是能折騰出一些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來,比如解決瘟疫的時候,他能想到牛痘,比如守城的時候,他能想到用死囚,哪怕是在現在這種他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他還能說服石族站在他那邊,并且還隐藏了一隊人馬。
這樣一個人,許凱歌對于隆良才能不能用五千人消滅他,他心裏也沒底。
在确切的消息沒有傳遞回來之前,許凱歌并沒有選擇繼續跟秦之豹他們作戰,而是選擇撤回了北宛城,這對于秦之豹他們來說,無疑是好事兒,因爲他們終于再次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這一晚,北宛城的後方戰火不斷,而北宛城内外,卻寂靜無聲,整個北宛城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
到了深夜時分,石族的援軍來了,來的人不多,隻有五千人,這五千人由石昊領隊,其中一部分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有一部分則是女人。
雖然這五千人看起來不堪一擊,不是老頭子就是女人,可是,他們的戰力卻不可小觑,對于一個常年生活在塔撒哈沙漠的種族來說,男女的界線沒有那麽明顯,在石族當中可沒有什麽男主外,女主内的說法,男人守家,女人出去狩獵的情況,在石族也并不罕見。
除了在體質上比男人稍遜一籌,可是,在戰力方面,他們還是很強的。
這支隊伍抵達之後,就跟石狼的沙漠軍彙合在一起,看到傷亡過半的族人,石昊心中是在滴血的,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并沒有像秦之豹他們想的那樣,抱頭疼哭,他們隻是默默的收斂族人的屍體,除此之外,一言不發。
到了四更天末的時候,童真也帶着他的軍隊趕到了。
相對于石族援軍的整裝待發,童真一行人就顯得狼狽的多,也疲憊的多。
這個時候,幾方勢力都彙合到了一起,他們現在的人馬,已經跟許凱歌持平,完全打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了,然而,詭異的事情也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北宛城很
安靜,格外的安靜,除了城頭上的守衛和點點燈火之外,整個北宛城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仿佛整個北宛城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一般。
原本在幾方彙合之後,他們想趁夜攻城的,可是,在面對這種情況,不管是秦之豹,還是童真,亦或者是石族那邊,都不敢輕舉妄動。
急切、憤怒、不安的情緒,一直充斥在他們每個人心中,盡管他們很不恥許凱歌的叛離,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就軍事才能方面,許凱歌在年輕一代的将領當中,堪稱一代翹楚。
若是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就貿貿然的選擇攻城,很可能會中了許凱歌的詭計,而且他們現在這點兒人馬,打野戰固然沒有問題,可是,想要打攻城戰夠嗆。
一來,他們都是輕裝簡行而來的,并沒有攜帶大型的武器,至于攻城器械,他們更是沒有攜帶,在沒有這些器械的幫助下,攻城就意味着巨大的傷亡。
二來,童真也好,秦之豹也罷,亦或者是石狼的沙漠軍,他們都很疲憊,尤其是童真,爲了快速馳援這邊,他可是不惜代價的趕路行軍,這一路上殺了很多人,也累死了很多人,他們需要休整,這個時候攻城,其戰力能發揮出來多少,還真的不好說。
三來,石族已經隐隐有了撤退的想法,雖然他們還沒有提出來,也沒有這麽做,可是,從石族幾個話事人的言語當中,可以聽出來,他們不想繼續打下去了,畢竟,打下北宛城,對于石族而言,并沒有多大的好處,既然沒有好處,他們怎麽可能去拼命呢,而石族現在可是他們的主力,如果石族撤退了,或者說選擇出工不出力,那想要破城,就更加的不可能了。
在結合這些情況之後,秦之豹和童真,還有石族的幾個人,商量了一番之後,決定暫時在北宛城外安營紮寨,休整大軍,然後派出大量探子,前去查探北宛城的情況,等弄清楚北宛城虛實之後,再決定是否攻城。
對于這個建議,石族方面自然毫無意見,隻要不打仗,那什麽都可以談的。
在石族人離開之後,童真和秦之豹坐到一起,開始相互說起了這段時間他們的經曆。
秦之豹把沙漠軍的橫空出世,還有康德部隊的全軍覆沒,以及這段時間,以北宛城爲中心,發生的一切,都詳細的跟童真說了一遍。
對于這些事情,童真都大緻知道一些,隻是,知道的沒有那麽詳細而已,在聽完秦之豹的講述之後,童真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真沒想到,第一個死的居然會是康德那老小子,我還以爲是安德烈呢,他娘的。”童真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水感歎道。
秦之豹聞言,也笑着搖搖頭道:“我從康城出發的時候,都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了,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殺死康德,沒想到,最後居然做成了,就是代價......”
不等秦之豹說完,童真就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能用數千人,換掉對方一個大将軍,這筆買賣值得,很值得,少了一個康德,未來我們會少死很多人的。”
聞聽此言,秦之豹隻是苦笑了兩聲,并沒有反駁。
确實,西域聯軍多一個康德,少一個康德,其區别還是很大的,雖然康德已經老邁了,可大将軍就是大将軍,能夠成爲佛門禦封的大将軍,其本身就說明了很大的問題。
“你那邊的情況如何?百姓遷徙的怎麽樣了?”秦之豹好奇的問道。
“他娘的,可别說了,遷徙那群刁民,可比打仗累多了,亂七八糟的事情多的很,費心費力不說,還很容易出力不讨好,他娘的,爲了盡快遷徙,我的刀都鈍了。”
童真說的輕描淡寫,還是滿腹牢騷,但是,秦之豹卻聽出了其中的血腥和殘忍,遷徙百姓這件事,看似很簡單,可是,實際做起來卻很難,肯定會有很多人不願意遷徙的,而童真在這段時間,肯定沒少殺人,不然,也不會說他的刀都鈍了。
擅殺百姓的事情,如果放在平時,那肯定是大罪,但是,現在是特殊時期,特殊時期用特殊辦法,殺人往往是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而童真的脾氣,大家都知道,殷元魁讓他去負責這件事,本身就有這種想法。
秦之豹心中雖然不忍,卻也沒有多說什麽,慈不掌兵,婦人之仁可做不成大事兒的。
“還需要多久能夠遷徙完?”秦之豹又問道。
“三個月,至少還需要三個月。”童真豎起三根手指說道。
秦之豹聞言,卻緊蹙着眉頭,想了想,搖搖頭道:“西域聯軍可不會給我們三個月的時間啊。”
童真撇撇嘴,無奈道:“那能怎麽辦,我是把該用的,能用的辦法都用上了,人也殺了不少,三個月能夠遷徙完,已經是極限了,再快的話,那隻能繼續殺人了,可如果這樣的話,就算把這些人遷徙到了西洲,你能放心下來?”
秦之豹點點頭,認同了童真的
說法。
确實,爲了遷徙,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殺人,但是,也不能殺太多人,不然會适得其反的,别看這些百姓都是一群農民,看似任由宰割,可是,一旦把他們逼急了,他們可是會搞事情的。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是人了,一旦殺的人了太多,這些人打死也不遷徙了,你能怎麽辦,萬一他們在搞得起義,你又該怎麽辦?
好,就算他們繼續遷徙,就算他們不起義,去了西洲,這些人會感激西征軍嗎?會感激西北百姓嗎?會感激大炎王朝嗎?
肯定不會,他們不但不會感激,反而會很仇恨他們,仇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帶兵的人都很清楚,一群心懷仇恨的人進入家門,那不就是引狼入室嗎?
殷元魁提出遷徙百姓,既是給西域來了個釜底抽薪,又是爲了增加西北三洲的人口,更是爲了增強大炎的國力,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想要同化他們,讓他們從西域人變成大炎人,而不是讓他們繼續仇恨大炎。
童真脾氣雖然火爆,卻也不是蠢人,他肯定不會做這種出力不讨好的蠢事。
童真說最少還需要三個月,才能完成大規模的遷徙,按照秦之豹對其的理解,說是三個月,恐怕需要五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才能遷徙完畢,也就是說,西征軍至少要堅守康城最少三個月。
然而,就目前的局勢而言,西征軍能堅守康城三個月,甚至更久嗎?
顯然不可能,現如今,負責攻城的是安德烈,而不是叛将申屠侯,相對于申屠侯,安德烈的作戰方式,更加的殘忍和血腥,别說三個月了,康城能不能堅守一個月,秦之豹心裏都沒底。
不過,這些都不是眼前事兒,遷徙還在繼續,現如今,在童真的鐵血手腕之下,遷徙已經步入正軌,隻要不出大的意外,遷徙的進度隻會越來也快,就算康城失守了也沒關系,在康城之後,還有十七座城池,可以争取足夠的時間了。
“對于石族,你怎麽看?”秦之豹又問道。
童真看了秦之豹一眼,然後,低頭喝水,自顧自的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秦之豹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似乎不太認同童真的說辭。
童真眼角餘光看到了秦之豹的表情,就笑着說道:“石族出現的詭異,雖然他們自稱是石族,可誰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石族呢?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本身就很詭異,更何況,我覺得塔撒哈沙漠當中,一定隐藏着什麽秘密,石族人離開塔撒哈沙漠,肯定是塔撒哈沙漠内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而且這種事情肯定很大,說不定會給我們招來災禍。”
“災禍?”
秦之豹迷人眼睛,看向童真。
童真則繼續說道:“石族的戰力,你也看到了,面對這樣一支軍隊,别說是你了,就算是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能夠打敗他們,連他們都從塔撒哈逃出來了,你說塔撒哈沙漠當中到底發生了多麽恐怖的事情。”
聽到這兒,秦之豹忍不住點點頭,認可了童真的說法。
“之豹,我有一種預感。”童真突然表情嚴肅的看向秦之豹說道。
“嗯?什麽預感?”
“亂世已起,現在的亂世隻是一個開端而已,甚至可能連開端都算不上,我感覺,我們最打的威脅,不是西域,也不是燕王。”
“那是什麽?難道是石族?”
童真卻搖搖頭,說道:“都不是,我們最大的威脅,可能來自于塔撒哈沙漠。”
“嗯?”
秦之豹徹底的愣住了,他一臉疑惑的看着童真,而童真則自顧自的說道:“許一凡這次跟石族達成了協議,雖然解決了眼前的危局,可是,從長遠來看,對我大炎威脅不小啊,唉......”
說到最後,童真忍不住歎了口氣,這讓秦之豹眉頭緊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童真并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而是轉移話題說道:“許一凡現在到底如何了?”
秦之豹搖搖頭,說道:“昨天,他出現在北宛城後方,然後,許凱歌就對我們展開了進攻,現在,他怎麽樣了,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問題。”
童真點點頭,又搖搖頭,想了想,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許凱歌現如今已經成爲棄子,淪爲孤軍了。”
“那你的意思是?”
“招降。”
童真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秦之豹聞言,卻頓時苦笑起來,招降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許凱歌曾經叛離了西征軍,現在要招降,不說西征軍願不願意,許凱歌自己恐怕也不答應,但若是許凱歌真的願意投降的話,那對于西征軍而言,絕對是一件好事兒,隻是,這種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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