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斌蔚和眼前這一千餘人的俘虜該怎麽辦?
帶着他們一起,肯定不現實,讓他們離開也不現實,奴隸軍的人馬已經不多了,帶着他們一起,萬一這群人在背後搞些小動作,或者來個背刺,那許一凡就是自掘墳墓了,至于說放了他們,那也不可能,之前放走窦志勇的那群人,是因爲許一凡不想殺死他們,覺得他們怎麽也是大炎人,可是,眼下卻不一樣。
跟窦志勇一戰當中,許一凡這邊的傷亡并不算大,可是,在跟窦斌蔚這一戰當中,許一凡傷亡慘重,如果不是極度的壓抑和告誡自己,許一凡真的想宰了眼前這群人。
要知道,眼前許一凡這支軍隊,可是許一凡最早培養訓練出來的軍隊,許一凡在他們身上花費的心血,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不管是虎狼軍,還是連弩兵,甚至是無良軍,每一個培養起來都極其的不容易,可以這麽說,這些人每一個人培養起來的代價,至少是大炎王朝培養五名炎軍的代價,随着培養的時間越多,代價就越大,到目前爲止,這支軍隊的每一個人,培養他們的代價至少相當于十名炎軍。
也就是說,這一千五百人相當于炎軍的一萬五千人,而且還是炎軍的精銳部隊,現如今,這一千五百人還剩下四百餘人,許一凡能不心疼嗎?
他的心在滴血啊!
雖然安壽島那邊,在許一凡把二千多人的隊伍抽調走之前,許一安已經在培養第二批和第三批的将士了,可是,想要把他們培養起來,是需要時間的,也是需要代價的,而且随着培養的人越多,他們的戰力很難達到現在這支軍隊的水平,因爲時間不夠。
一想到這個,許一凡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的暴戾,别人憤怒,可能是聲嘶力竭的辱罵、打人,甚至是殺人,以此來宣洩心中的憤怒,可是,許一凡沒有,他很平靜,卻也很不平靜。
九娘能夠明顯感受到許一凡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暴戾的氣息,而許一凡數次看向窦斌蔚和那群俘虜的眼神,都極度的不善,極度的冰冷,那是一種比憤怒更加可怕的情緒。
這種情緒不但九娘感受到了,窦斌蔚等人也感受到了,窦斌蔚還好,但是,那些俘虜們卻在看到許一凡那冰冷至極的眼神之後,一個個都面如土色,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投降嗎?
很多人都想投降,成王敗寇,自古不變的道理,面對異族人都可以投降,更何況,面對的還是同族人呢,然而,許一凡顯然是不會接受他們投降的,換做是他們,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也不會接受投降的。
該怎麽處置這一幹俘虜,成爲了許一凡頭疼的問題。
許一凡在思忖一番之後,來到了窦斌蔚面前,問道:“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嗎?”
窦斌蔚看着這個曾經很熟悉,也很被他看不起,同時也很受他尊敬的少年,臉色陰晴不定,變幻數次之後,回道:“你在糾結要不要殺了我們。”
許一凡點點頭,說道:“是的,你說的沒錯,我在考慮要不要殺了你們,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窦斌蔚想也沒想的說道:“當然是全部坑殺,慈不掌兵。”
許一凡聞言,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冷冷的看着窦斌蔚。
看到這一幕的窦斌蔚,并沒有被許一凡冰冷的眼神吓到,反而嗤笑起來。
“呵呵...哈哈......”
窦斌蔚一邊笑,一邊說道:“許一凡啊許一凡,你在統軍方面,确實是一個天才,可是,你注定成爲不了一個優秀的将領,你知道爲何嗎?”
“因爲我不夠狠!”許一凡淡淡的說道。
窦斌蔚點點頭,說道:“是的,沒錯,你心太軟了,俗話說一将功成萬骨枯,想要成爲一個優秀将領,哪個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像你這種心軟的人,簡直是婦人之仁,我真的很奇怪,你這樣的人爲何能有這樣一支軍隊。”
“你很好奇?”許一凡眯起眼睛問道。
窦斌蔚絲毫沒有作爲階下囚的覺悟,點點頭,說道;“我真的很好奇。”
說到這兒,窦斌蔚把目光投向那些奴隸軍,眼神凝重,繼續說道:“這些人不是中原人,也不是西域人和北蠻人,想必是你在東海城那邊買來的奴隸了,都說這些海外的奴隸是未開化的野蠻人,今日一見,才發現這都是謬論,許一凡,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嗎?”
許一凡卻答非所問道:“你認爲他們是在爲誰而戰?”
“當然是爲你而戰了。”
許一凡卻搖搖頭,說道:“你錯了,他們是在爲自己而戰,爲他們的家人而戰,而你們呢?你們又是爲誰而戰?”
“我們當然是爲了......”
窦斌蔚剛想說,他們是爲了大炎而戰,爲了朝廷而戰,隻是,他很快就想到,他已經叛離了西征軍,說爲大炎而戰,爲朝廷而戰,簡直就是
笑話,說爲了百姓而戰,那也是笑話,他們到底爲誰而戰?
窦斌蔚知道他是爲了自己而戰,或者說,他是爲了仇恨而戰,爲了私欲而戰,至于其他人,他們爲何而戰,他們自己可能都不清楚,隻不過是跟着大流走,聽令行事而已。
“呵呵......”
看到說不出來的窦斌蔚,許一凡嗤笑一聲道:“窦斌蔚,你該死,這些大炎男兒沒有死在敵人的屠刀之下,反而死在自己人手裏,真是可悲,你真的該死。”
“不單單你該死,許凱歌該死,葛明德也該死,燕王更該死。”許一凡咬牙切齒的說道。
窦斌蔚聞言,卻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他看着許一凡,淡淡的說道:“我确實該死,我們都該死,可是你呢?許一凡,你該不該死呢?”
不等許一凡說話,窦斌蔚直接說道:“你知不知,爲了你一個活下來,有多少人會死,有多少人已經死了,隻要你活着,還會有更多的人會死,你才是最該死的人。”
反對窦斌蔚的反駁,許一凡面無表情,仿佛毫無觸動。
見許一凡不說話,窦斌蔚深深地看了一眼許一凡,說道:“既然你做不了決定,那我來幫你好了。”
說完,窦斌蔚轉過頭,對曾經是自己袍澤,現如今卻淪爲俘虜的人說道:“我知道你們害怕,也知道你們恐懼,更知道你們當中有人想投降,但是,你們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接受投降的,所以你們會死,我也會死,之前,你們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上,這一次,我把這個選擇權還給你們,是投降,還是怎麽樣,都随你們,我窦斌蔚先走一步了。”
“唰......”
窦斌蔚在說完這番話之後,已經是重傷之軀的他,卻突然掙脫束縛,伸出手,直接拔出了許一凡腰間的佩刀,反握佩刀,對準直接的脖頸,沖着許一凡慘然一笑道:“我在地獄等着你,哦,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我不是許凱歌的人,也不是葛明德的人,更不是燕王的人,我來自陰陽殿,哈哈......”
伴随着一陣瘋狂的大笑,窦斌蔚選擇了自-殺,鋒利的刀刃劃破他的脖頸,鮮血直接迸濺出來,濺了許一凡一臉。
窦斌蔚知道,他不可能活下來的,許一凡之所以沒有暫時沒有殺他,是因爲許一凡想要從他嘴裏知道一些事情,然而,他沒有給許一凡這個機會,不過,他臨死前,還是告訴了許一凡一個關鍵性的信息,他是陰陽殿的人,這讓許一凡表情凝重。
窦斌蔚的自-殺,就像一根導火索一般,在他選擇自-殺之後,一幹俘虜當中,有不少人選擇了自-殺,因爲窦斌蔚把他們都清楚的一件事說出來了,許一凡不可能接受俘虜的。
有人選擇自-殺,有人選擇反抗,有人選擇逃跑,還有人選擇求饒,場面一度變得混亂起來,九娘和邢宮就站在許一凡身邊,注視着許一凡,等待着他的命令。
許一凡看着已經倒地不起,到死還保持着怪異笑容的窦斌蔚,緩緩地閉上眼睛,說道:“殺!”
伴随着這一道命令的下道,現場頓時喊殺聲四起,但是,這種騷亂又很快趨于平靜,這支原本介于可生可死之間的俘虜,或主動,或被動,瞬間被屠戮殆盡。
盡管許一凡不想殺他們,也不願殺他們,但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殺死他們,窦斌蔚說得對,慈不掌兵,上輩子的人道主義還是留在了許一凡的骨子裏,盡管他換了一副皮囊,可是,這種觀念還是烙印在他身上,窦斌蔚用他自己的死,釋放出來了許一凡心中的惡。
小善之人心存惡犬,大善之人心蟄妖龍,欲跟惡龍搏鬥,就要成爲惡龍,在這一刻,許一凡擯棄了他心中的某樣東西,也釋放出了某樣東西,而這正是窦斌蔚想看到的,他想到了,也做到了,他赢了,然而,窦斌蔚不知道的是,他這麽做的後果會是什麽,當然,他也無需知道,因爲他已經死了。
随着屠殺的結束,窦斌蔚在内的七千人,全數被殲,窦斌蔚幫許一凡解決了難題,然而,更大的難題擺在許一凡面前。
在剛才屠殺的時候,有人爲了活命,說出了一個讓許一凡始料未及的消息。
涼宛鎮有一萬五千人,這跟許一凡之前的猜測是一樣的,但是,在許凱歌叛離之後,燕王那邊又出動了三萬人,從涼宛鎮朝着北宛城靠近。
這支三萬人的軍隊,既是前來馳援許凱歌,殲滅秦之豹和沙漠軍的,更是打算屠殺石族人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絞殺許一凡的。
壞消息,這絕對是一個壞消息。
許一凡覺得他已經足夠重視燕王了,可是他終究還是低估了燕王,也低估了他在燕王心中的地位,原本許一凡以爲,打赢了窦志勇和窦斌蔚,他就有了更大更多輾轉騰挪的空間了,現在看來,他錯了,他的危機不但沒有解除,反而加重了。
拼死窦志勇和窦斌蔚的兩支軍隊,已經讓許一凡元氣大傷,而這突然出現的三萬人,更是讓許一凡始料未及,他現在最擔心的地方有
兩個,一個是北宛城外秦之豹,還有一處就是涼宛鎮的蒯罡。
許一凡想到前往涼宛鎮的蒯罡,接下來會面臨巨大的挑戰,但是,他沒想到挑戰會這麽大,現在該怎麽辦?
九娘看到愁眉不展的許一凡,忍不住開口提議道:“要不,我們回弓月城,三萬人雖多,可我們石族也不是吃素的。”
對于九娘這個提議,許一凡很是心動,石族的戰力,許一凡看到過,雖然其人數不多,可全族皆兵,如果能整合這三萬人,打赢許凱歌,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可是,許一凡卻搖搖頭。
“時間來不及了。”
“嗯?”
許一凡見九娘不解,苦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燕王的三萬人,應該已經抵達北宛城了,說不定已經展開對秦之豹他們的圍攻了,等我們趕去弓月城,在去北宛城,估計還沒有趕到,那邊的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九娘聞言,想了想,事實确實如此,于是,下意識的問道:“那怎麽辦?”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九娘開始把許一凡當成了主心骨,這種改變,可能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許一凡沉默不語,緊蹙着眉頭,顯然,他正在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麽辦。
沉默良久之後,許一凡轉過頭,對邢宮說道:“我們還能繼續作戰的人有多少?”
“二百八十人。”邢宮想也沒想的說道。
“二百八?”
許一凡皺了皺眉頭,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那狼狽不堪,疲憊至極的奴隸軍,抿了抿嘴唇。
“我們還有多少戰馬?”
“戰馬不少,我們之前攜帶的,還有沿途繳獲的,足足有數千匹。”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說道:“收斂骨灰,留一部分戰馬給重傷員,讓他們前往弓月城,把這邊的消息告訴石族人,讓他們做好應戰準備。”
“是。”
邢宮轉身就去安排了,而九娘則看着許一凡,問道:“然後呢?你打算怎麽辦?”
許一凡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土,握在手心,看着沙子不斷從指縫間流出,他笑着說道:“他們不是想找到我嗎?想殺我嗎?與其跟他們躲躲藏藏,不如大大方方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好了。”
“你的意思是......”
九娘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不太确定,于是,看向許一凡露出探尋的目光。
許一凡轉過頭,看了一眼九娘,點點頭,說道:“你想的沒錯,我就打算那麽做。”
九娘眼神複雜的看着許一凡,良久之後,問道:“你想好了?你真的打算那麽做?”
許一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現在給你一個任務。”
“什麽任務?”
“你即刻啓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往西洲城。”
“去西洲城做什麽?”九娘不解的問道。
“在通往西洲城的路上,有西征軍的人,童真将軍在那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童真應該率兵前來救援我們了,我擔心他不知道北宛城的情況,你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那邊,找到童真将軍,讓他做好應戰的準備。”
“不行,我不能離開,你可以讓其他人去。”九娘聽完之後,直接反駁道。
九娘之所以反駁,主要還是因爲她不放心許一凡的安全,如果許一凡死了,那石族之前做出的選擇,就會成爲夢幻泡影,而等待石族的,就不單單是燕王的報複那麽簡單了,他們可能要面臨多方圍剿,到了那個時候,石族别說想立足了,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對于九娘的擔憂,許一凡自然很清楚,他笑着說道:“其他人的修爲沒有你高,而且你的任務很重要,讓别人去我不放心,時間也來不及,隻有你去才最合适。”
“可是......”
九娘還想說些什麽,許一凡卻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就這麽決定了,我們沒有時間了。”
說完,也不等九娘再說什麽,許一凡已經站起身,丢掉手裏的沙子,轉身走到盜俪身邊,取下一個包裹,裏面放置的是許一凡的戰甲,他當着九娘的面,脫掉了外衣,披上戰甲,然後翻身上馬,對着已經整裝待發的奴隸軍,說道:“出發。”
許一凡一馬當先,率先離開,二百八十人緊随其後,目标直指北宛城。
看着離開的許一凡,九娘緊抿着嘴唇,她知道許一凡想要做什麽,他要去北宛城,他要主動暴露在許凱歌等人面前,他要去送死,盡管她知道,許一凡這麽做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是,她還是覺得許一凡這就是去送死,不但他去送死,那二百八十人也是跟着去送死的。
不過,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于是,在許一凡離開之後,她也翻身上馬,朝着西洲城的方向疾馳而去,許一凡這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她手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