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殺死一個奴隸,跟殺死一個一品大員,單拉是前者更加的容易。
人們在痛斥權利的時候,也無比的貪戀權利,得到權利的人還想得到更多,不曾得到權利的人,拼了命的也想得到,那些求而不得的人,才會拼了命的去貶低、痛斥它,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拿起筷子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對于許一凡來說,上輩子的他,幾乎什麽都有,也仿佛什麽都沒有。
上輩子的許一凡,家境相當的優越,作爲中國人,卻成爲了麻省理工著名的教授,而且還是高薪聘請的,做的事情還極少,甚至說願不願意做事兒,還得看他的心情。
許一凡的母親,更是極限運動的愛好者,同時也是富家子女,至于其他的親戚,就更不用說了。
許一凡不敢說是含着金鑰匙出生,也差不多了,别人有的他有,别人沒有的他也有,原本許一凡的父母是打算在許一凡成年之後,也就是年滿十八歲之後,一起舉家回國的,然而,許一凡卻極其厭煩這些東西,他想要的東西不是金錢,不是跑車,更不是空蕩蕩的大别墅,要的隻是愛,家人的愛而已。
作爲一個在别人還在上初中,而他卻已經上大學的許一凡來說,生活仿佛沒有一點點樂趣,有的隻是寡淡,他排斥一切跟家人有關的東西,唯一讓他覺得有意思的,恐怕隻有槍林彈雨,命懸一線的那種緊張刺-激感了。
在當雇傭兵的那些年,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是喜歡去,越是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越是喜歡去做,作死二字,從他選擇成爲雇傭兵的那一刻,就一直伴随着他,可是,屢屢作死的他,卻始終沒有死,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也可以活下來的,可他偏偏選擇了死亡。
對于許一凡當時的選擇,不知道是出于對生命的毫無眷戀,還是對父母家人的報複,亦或者兩者都有,他選擇了死亡。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随着身邊的一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許一凡才發現,原來他之前不在乎的東西,其實很重要,以前他覺得父母是不愛自己的,自己就是他們在激-情之後,不一小心的造成的意外而已,可是,當許一凡在這個世界待得越久,他慢慢地意識到,不是他們不愛自己,而是他們愛自己的方式不同罷了。
以前,許一凡是想着法的怎麽去死,可現在,許一凡是想着法的怎麽活下來。
到底是誰想要殺死自己,許一凡很在意,但是,卻不是現在他在意的重點,就算要找人複仇,至少也得活下來才行,當然了,單單活下來肯定不夠,還需要有足夠的資本和實力,平等的站在對方面前,展開一場平等的對方,而不是仰視着敵人。
天才!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許一凡都是别人眼中的天才,當然,不可否認,許一凡真的是天才,而且是天才當中的天才,隻要他想去做的事情,都沒有他做不到的。
許一凡曾經想過怎麽去死,而他也選擇了自己死亡的方式,現在,他想要活下去,那麽誰也無法阻攔住他活下來的想法,如果有,那就讓對方閉嘴好了。
從知道許凱歌的叛離,是沖着自己的來的之後,許一凡就開始行動了,從弓月城出發之後,他就已經在腦海當中制定出了行動路線。
蒯罡占領涼宛鎮隻是行動的第一步,擊敗打散窦志勇的五千人,隻是第二步而已,下一步,他要滅掉窦斌蔚的七千人,至于第四步是什麽,那得等滅掉窦斌蔚之後再說。
至于說,一千餘人能否滅掉窦斌蔚,許一凡從來沒有想過這問題,對于他而言,他需要想嗎?
不需要,他不需要去想,奴隸軍也不需要去想,他們唯一要想的,就是如何更快,更迅速的殺死敵人而已,所以當許一凡帶人來到龍門鎮外的時候,發現龍門鎮有大軍準備出發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進攻。
在弓月城的時候,許一凡就曾經對石安懋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許一凡手裏可用的兵馬确實不多,但是,他卻敢于向比自己強大數倍,人數也多數倍的敵人發起進攻。
這是一場遭遇戰,許一凡沒想到窦斌蔚沒有出現在上陽鎮,而是出現在了龍門鎮,這讓許一凡略感意外,也對窦斌蔚高看了一眼,但是,該進攻還是要進攻。
窦斌蔚隻是憑着自己的感覺,還有多年的行軍打仗的經驗,判斷出後方出事了,他也沒想到,許一凡真的布置了後手,手上還有一支兵馬,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許一凡是從沙堡鎮殺過來的,這說明什麽?
說明窦志勇的人馬已經不在了,窦志勇可能也已經戰死了,甚至涼宛鎮已經被對方占據了,但是,這些問題都隻是在他腦海當中一閃而過,在許一凡主動發起進攻的時候,窦斌蔚也沒有絲毫的遲疑,也選擇了進攻。
一千三百人,對戰七千人,
看似是以卵擊石,有去無回的戰役的,但是,當雙方沖殺到一起的時候,才知道什麽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
九娘跟随着許一凡一路從弓月城去往了涼亭鎮,又去了沙堡鎮,現在來到了龍門鎮,許一凡一次次給她帶來驚喜,一次次給她帶來意外,一次次的刷新着她對外面這個世界的認知。
在九娘的心中,不管是西域聯軍也好,發生西征軍也罷,都不如石族的沙漠軍骁勇善戰,哪怕之前許一凡在沙堡鎮幾乎全殲了窦志勇的五千人,她還是認爲石族的沙漠軍是最強的軍團。
然而,當這場遭遇戰展開之後,九娘心中的堅持,終于出現了動搖。
沖鋒是許一凡率先發起的,這一千餘人,一邊策馬沖鋒,一邊箭雨齊發,遠距離使用長弓,拉近距離之後,就使用弩-弓,雖然他們隻有一千餘人,可是,進攻的時候,隊形始終不亂,哪怕是射箭的時候,也是交替射擊,對方的敵人,還沒有做好準備,就成排成排的倒下,許一凡在沖鋒的路上,對九娘說道:“我管它叫火力壓制。”
長弓短弩的疾射之後,就是短兵相接,一千餘人沖進七千人當中,就像一條小溪彙入到了大河之中一般,是那麽的不起眼,卻又那麽的耀眼。
如果把窦斌蔚的七千人比作一鍋滾油的話,那許一凡的這一千餘人,就是那一瓢冷水,雙方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瞬間整個油鍋都開始沸騰起來。
一千餘人的隊伍被許一凡以三十人爲一組,分爲了數十個小組,每個小組都呈現一個箭頭形狀,猶如一把把尖刀一般,從四面八方朝着對方的各個要害沖擊而去。
一千人的隊伍,硬生生被許一凡打成了一萬人的氣勢。
龍門鎮外,淪爲了雙方的厮殺的戰場,在黑夜當中,隻看到火光閃動,厮殺聲四起,根本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袍澤。
沉默的進攻,沉默的厮殺,沉默的死去,這是一支無聲的軍隊,也是一支視死如歸的軍隊,九娘從看到他們那一刻開始,就發現除了爲首的兩個将領跟許一凡說過幾次話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說話,就算說話,也都是許一凡放出去的斥候,回來禀報軍情的聲音。
亂,徹底亂了。
在奴隸軍開始進攻,用箭雨洗地的時候,窦斌蔚這邊就出現的騷亂,而當雙方短兵相接的時候,一切既變得更亂了。
如果說康城是一座大型的人命收割機的話,那眼下的龍門鎮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絞肉機。
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許一凡更是身先士卒,沖在了最前面,九娘緊跟着他,在他們面前,除了敵人還是敵人,殺了一個,還有無數個,殺倒一排還有很多排,敵人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兵器碰撞聲、厮殺聲、怒吼聲、哀嚎聲、戰馬的嘶鳴聲,在戰鬥爆發的那一刻,就交織在了一起,早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一個,兩個,三個......
九娘自己都不知道她殺死了多少敵人,作爲修行者的她,在高強度的厮殺當中,都有些力竭的感覺,可是,當她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許一凡卻依舊在厮殺。
在數十個小組當中,許一凡那一組人是沖的最快的,也是沖的最前面的,當然,他們面臨的敵人是最多的。
九娘注意到,那個好像叫邢宮的男人,是這支軍隊的首領之一,也是扛旗者,在行軍途中,戰旗沒有打起,可是,在沖鋒的時候,戰旗永遠是第一個揚起的,也是第一個沖鋒的。
戰旗很簡單,一張漆黑如墨的旗幟,上面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火焰是白色的,也不知道這白色是用什麽材料染成的,哪怕是在黑夜當中,這團火焰都清晰可見,随着戰旗的搖曳,上面的火焰也随之跳動,仿佛是一團行走的火焰一般。
在許一凡下達進攻的命令之後,許一凡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也沒有給出任何作戰的指示,但是,戰旗在哪裏揚起,他們就向哪裏靠攏。
不需要指揮,他們人人都是指揮者,他們不需要命令,因爲戰旗就是命令,他們不需要目标,因爲聖火就是目标,許一凡殺到哪裏,奴隸軍就緊随其後的跟到哪裏。
不管作戰在如何勇猛,不管奴隸軍在如何的骁勇善戰,在面對數倍于自己的敵人,而且還是體力充沛的敵人的時候,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在沖殺的過程當中,九娘親眼看到,一個之前她見過幾次面,還偷偷打量她好多次的一個男人,在沖鋒的時候,被敵人從馬背上掀翻下來,失去了戰馬之後,他瞬間被敵人淹沒,九娘以爲他必死無疑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他活下來了,一人殺死了數名敵人。
作爲代價,他失去了一條右臂,胸口、腹部、腋下、後背,都有傷口出現,腸子都從傷口湧了出來,那張本來就不算英俊的臉,也變得血肉模糊,可饒是如此,已經注定命不久矣的男人,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之後,用僅
剩下的一隻手,把腸子塞了回去,然後,拔出插在敵人身上的戰刀,再次超前沖鋒,因爲許一凡就在他的前方。
獨臂男子再次沖鋒的時候,殺死了一人,然後,他被砍了兩刀,讓本來就身負重傷的他,再次雪上加霜,然而,男人在殺死一人之後,直接轉身,用以傷換命的代價,任由敵人的戰刀從他的腹部一穿而過,而他卻憑借着這個機會,再次砍殺兩人。
隻是,在殺完這二人之後,男人站立不動了,但是他依舊高高舉起手中的炎刀,朝着許一凡所在的方向看去,沖着恰好看到這一幕的九娘笑了笑,嘴唇蠕動,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那張已經不能稱之爲臉,浮現出了一個難看至極,又帥氣至極的笑容。
男人死了,他的屍體很快被敵人推到,而男人的腦袋也早已經不在脖子上面了。
九娘親眼目睹了男人的戰死全過程,在男人的臉上,她沒有看到恐懼,看到的反而是榮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九娘很難理解的榮耀。
類似的情況,在這場戰鬥打響之後,随處可見,遍地都是,一千餘人緊跟着許一凡的步伐,不斷的沖鋒,不斷的厮殺,不斷的有人倒下死亡,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每個人在戰死的前一刻,都殺了數名敵人。
一千三百人的軍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一千人。
九百人。
八百人。
七百人。
......
當九娘都以爲這場戰鬥會持續到地老天荒的時候,戰鬥突然變得稀松起來,當九娘看到許一凡和扛旗者停下的時候,她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們已經不知不覺殺穿了整個敵軍陣營。
一千三百人的隊伍,現如今還站着的,隻有不到五百人,可是,窦斌蔚的七千餘人,現如今還能作戰的,也就兩千餘人而已。
一場厮殺下來,雙方的體力都到了極限,看似優勢還在窦斌蔚這邊,然而,不管是九娘,還是窦斌蔚,都很清楚,勝利的天秤已經倒向了許一凡這邊。
人數衆多的窦斌蔚一方,這些渾身浴血的敵人,緊握着手裏的戰刀,看着自然形成橢圓形陣型的許一凡他們,眼神當中充滿了恐懼和駭然,盡管這五百人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還有不少站着都費勁的傷兵,可卻無人敢主動上前。
殘酷的血戰,他們不是沒打過,而且打了不止一次,可是,像今天晚上這樣的血戰,他們還是第一次打,沉默的沖鋒,沉默的厮殺,沉默的死去,在這場厮殺當中,許一凡這邊的人,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這種反差巨大的感覺,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窦斌蔚看着對面的許一凡,表情陰沉的可怕,同時也凝重的可怕,他知道,雙方都已經到了極限,他這邊的人,肯定已經有人萌生退意了,但是,現如今之所以還沒有人撤退,是因爲許一凡那邊的人不多了,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勝利就在眼前了,此時撤退,那肯定會前功盡棄的。
窦斌蔚看了看許一凡,又看了看許一凡身邊的九娘,再看了看他們身邊的士卒,然後,他收回視線,轉過頭,看向自己這邊的人,最終,他高舉手中的戰刀,張開嘴唇,剛想說些什麽,眼角餘光卻看到,許一凡已經舉起炎刀,刀尖直指自己,朝着自己就沖了過來。
窦斌蔚也沒有慫,大喝一聲道:“殺,殺死許一凡,黃金五萬兩,砍中一刀,黃金五千兩。”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本來就已經殺紅眼的雙方,在聽到窦斌蔚這聲承諾之後,原本還抱着撤退想法的衆人,終于忍不住開始沖鋒了。
剛剛暫停的戰鬥,再次爆發了,而這一次,沖的最快不是許一凡,而是許一凡身邊的四名死灰營戰士。
隻見其中一人,沖在最前面,手持兩把炎刀,身體伴随着戰馬,一路前行,直接沖到了敵人最多的人群當中,一路沖過去,被其殺死的人無數,而他胯下的戰馬,也很快斃命,最終,戰馬頹然倒下,而他也身中數刀,從馬背上摔落下來,随即就被敵人淹沒。
“生有餘罪,死有餘辜,死灰營,聽我怒吼!”
“轟!”
伴随着一聲怒吼,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緊随其後的就是敵人痛苦的哀嚎聲,還有漫天的血雨和殘肢斷骸。
從見到許一凡開始,九娘就沒有看到這四個人開口說過話,她一度以爲這四人是啞巴,可是,現在她知道,他們不是啞巴。
此人不是第一人,在他沖入敵人陣營當中的時候,另外一名女子,選擇從另一面沖入了敵人大營。
“生有餘罪,死有餘辜,死灰營,聽我怒吼!”
“轟!”
又是一聲怒吼,又是一聲爆炸聲響起,原本還氣勢洶洶的窦斌蔚一方的人,徹底的被打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