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代表燕王前來送信之人,是燕王府的幕僚之一薊群,這場動-亂就在許一凡離開石安懋房間沒多久發生的,而且就發生在薊群眼前,許一凡一行七人,除了少女覺有情之外,全都葬身在那場動-亂當中,屍骨無存。
對于這場動-亂的原因,很多人是疑惑不解,不明就裏的,但是,結果他們卻知道,昨日自稱是西征軍參将的許一凡一行人,在弓月城待了一個晚上之後,突然被石安懋聯合其他幾個長老,共同擊殺在弓月城當中。
面對這種結果,石族人雖然感到困惑,卻并不多麽好奇和意外,至于薊群,他則是驚疑不定。
薊群從燕王府離開的時候,燕王曾經對他說過,此次出行弓月城,成功的可行性不大,而薊群也覺得可能性不大,至少,在沙漠軍沒有遭到更大的重創之前,想要讓石族人殺死許一凡的可能性不大,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事情發展的并不像他想的那麽困難。
盡管石安懋在見了自己,可是,石安懋緊接着又召見了許一凡,雙方交談了很久,對于雙方談了什麽,他不得而知,不過,看到從房間走出來,表情沒有什麽變化的許一凡和慕容濉,似乎雙方談的不錯,這讓薊群心底愈發的沒底,可是,就在他覺得這次任務失敗的時候,這場動-亂毫無征兆的爆發了,又以極快的速度結束了,等到薊群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石安懋爲何突然對許一凡一行人痛下殺手,原因不得而知,但是,結果卻已經擺在眼前了,石安懋答應了燕王的要求。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淪爲一片廢墟的現場,薊群緊蹙着眉頭,他的目光遊離不定,想要從這片廢墟當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迹出來,可是,在看了很久之後,他失敗了,現場除了廢墟,發生廢墟。
現如今,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萦繞在薊群的心中,許一凡到底死沒死?
這個問題很重要,非常的重要,之所以會這麽問,是因爲現場沒有發現許一凡的屍骸,在這場戰鬥當中,接連響起了四聲保證,而眼前這片廢墟,就是被爆炸造成的,在如此慘烈的爆炸當中,沒有人能活下來,哪怕是高武和高修都不行。
薊群在看了很久之後,最終還是确定了一件事,許一凡死了,原因無他,現場發現了兩個變形嚴重的銀灰色的箱子。
這種箱子薊群見過,正是死灰營戰士人人都會背負的箱子,其第一次出現,是在岩門鎮的那場圍殺當中,第二次出現,是在康城的守城戰役當中。
薊群作爲燕王的幕僚之一,既然要針對許一凡,自然要對許一凡有充分的了解,而許一凡身邊的死灰營自然也在其中,說起死灰營,無論是薊群,還是燕王府的其他幕僚,亦或者是燕王本人,都隻用兩個字來形容他們:怪物!
在沒有來到弓月城之前,薊群也隻是聽說過死灰營戰士,關于死灰營戰士的事情,真真假假,各種亂七八糟的傳聞都有,有誇大其詞,說其有三頭六臂的,有說他們不是人,而是鬼神的,還有說他們就是一群從海外來的夜叉的,等等諸如此類的說法不計其數,薊群對此都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不過,有一個人的話,薊群相信,那就是許凱歌的話,許凱歌曾經在密信當中,這樣評價過許一凡身邊死灰營的人:粗布麻衣,灰衣灰帽,腳穿草鞋,身負銀灰書箱,木讷寡言,行若枯槁,又如枯寂老僧,比西域苦行僧還像苦行僧,眼神冷漠,攝人心魄,這是一種自内而外,對人對己都漠視的冷漠,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在乎,不上心,極其被人忽視的存在,可當他們從人群當中走出來的時候,不管他們多麽的普通平凡,都會成爲衆人的焦點,那種活着的時候對人對己的漠視,臨死時的狂熱,讓人記憶猶新。
在密信的最後,許凱歌總結道:他們比西域最狂熱的信徒還要狂熱,他們不是人,他們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對于這個評價,薊群起初也是不相信的,或者說是不以爲然的,作爲一個在涼州生活很多年的他而言,西域的苦行僧也好,還是西域的狂熱信徒也罷,他都曾親眼看到過,初看确實很驚豔,可看多了,感覺也就那樣,然而,當他來到弓月城之後,親眼看到了那四名死灰營戰士的時候,他終于理解許凱歌爲何會那麽說了,也明白許凱歌對他們的超高評價了。
人,都是群居動物,無論在什麽樣的環境,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總是容易被人注意的,也是容易被孤立的,要想融入群體當中,要麽改變他人,要麽改變自己,除此之外,别無選擇,可是,死灰營戰士卻不同,他們就是他們,不管是在康城,還是在弓月城,他們特别而又平凡,高調且低調,不管他們做
什麽,都不會讓人感到突兀,仿佛他們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變了形的箱子,就擺在薊群的面前,不管他信與不信,都知道許一凡應該是死了,四個死灰營的戰士也死了,這讓薊群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動-亂雖然波及不大,可是,造成的影響很大,石族這邊也爲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六長老石嘉賜和九娘當場戰死,八長老石璞瑜身負重傷,三長老石昊也受傷不輕,哪怕是最後出手的大長老石安懋,也受了内傷,其代價不可不謂不大。
薊群看到這裏,原本就已經相信許一凡已死的他,就更相信了幾分,同時,也對死灰營有了更大的重視,或者說有了更深的忌憚。
根據他掌握的情報,許一凡身邊的死灰營戰士并不多,隻有寥寥數人而已,但是,這數人造成的殺傷力,不亞于一支千人小隊,何謂一人可當千騎,死灰營的人就是。
薊群很慶幸,死灰營的人數不多,同時,他也很失望,死灰營的人數不多,前者是作爲敵人的心态,而後者則是作爲勝利者,在接受戰果的時候,對自己戰利品損失如此之大,感到惋惜。
不過,這種情緒稍縱即逝,許一凡已死,死灰營就成爲了過去式,縱然他們一人可當千騎,那又如何,失去了許一凡這個主人,他們就是一群散兵遊勇而已,不足爲懼,隻是可惜了這群人,如果燕王府能得到他們,那燕王府的實力會得到極大的增強。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死去的許一凡,但是,在動-亂發生之後,淪爲一片廢墟的現場,也很快被清理出來,現場找到了很多殘肢斷臂,最終拼湊到一起,恰好是八具屍體,許一凡、慕容濉、死灰營四人,再加上石族的六長老和九娘,攏共八個人,現如今都在這裏了。
爆炸造成的破壞很嚴重,再加上在爆炸之後,還引發的大火,這八具屍體都淪爲了焦炭,想要辨認清楚,那是不太可能了,不過,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在現場清理的差不多之後,石安懋拄着拐杖,走到了薊群身邊,一邊走一邊咳嗽着,顯然,在這場戰役當中,他受傷不輕。
“薊大人,答應你們的事情,我們已經做到了,你看......”石安懋開口道。
薊群看了一眼咳嗽不止的石安懋,翹了翹嘴角,語氣不鹹不淡的說道:“放心,答應你們的條件,我們會盡快兌現的。”
“那就好,那就好。”
石安懋無比激動的點點頭,可能是太激動了,石安懋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這看的薊群一陣的皺眉,不過,他更相信許一凡依然身死的事實了。
“咳咳咳...這邊事了,北宛城那邊...我們的族人是否可以退回來了?”石安懋又問道。
薊群挑了挑眉頭,斜瞥了一眼是石安懋,心中冷笑,暗道:想撤回來,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心中雖然如此想,嘴上卻說道:“這個不急,許一凡雖然已經授首,可他從康城帶的人還在啊,不如這樣,你們的人跟我們的人,一起把許一凡一系的殘黨給剿滅了,隻要剿滅了他們,你們就可以直接入駐北宛城了,大長老,你覺得如何?”
“你...咳咳咳...你怎能如此?之前...咳咳...之前不是說好的,我們隻要殺了許一凡,你們就兌現承諾嗎?”石安懋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看着薊群。
看着如此激動石安懋,薊群卻絲毫不以爲然,反而是點點頭,淡淡的說道:“之前是這麽說的,但是,大長老你可能有所不知,許一凡可不止是西征軍的參将那麽簡單,他還是皇室成員,你說你們石族殺了皇族成員,那意味着什麽,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你也不想事後被西征軍清算吧,就算現在我讓你們入住北宛城,就你們這點兒人,守得住北宛城嗎?”
石安懋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薊群仿佛沒有看到石安懋那難看的臉色一般,繼續說道:“斬草除根的道理,大長老應該明白,既然做了,那就要把事情做絕,解決了北宛城外的那些人,這件事就你知我知,再無他人可知,到時候,你們石族入駐北宛城,就再無後顧之憂了,如何?”
“你...你...咳咳咳...”
石安懋仿佛被薊群給氣得不輕,伸出手,顫顫巍巍的執着薊群,良久之後,他才喟然一歎道:“也罷,薊大人所言極是。”
“哈哈......”
薊群見石安懋妥協了,頓時放聲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伸出手拍了拍石安懋的手臂,說道:“大長老果然是明白人,明事理,既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回去複命了。”
石安懋臉色依舊很難看,但是,也沒有說什麽,
隻是默默地點點頭,更沒有要送送薊群的意思,而薊群也不在意,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八具屍體,撇撇嘴,轉身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薊群現在很高興,相當的高興,原本他以爲是完不成的任務,沒想到如此輕易就完成了,雖然結果有些出入,卻并不影響大局,至于石安懋的态度,他也能理解,畢竟死了兩個長老,其他長老也身負重傷,沒有好臉色也很正常,更何況,之前答應石族,隻要他們殺死許一凡,就讓沙漠軍平安的撤離北宛城外,現在也食言了,對方如果沒有怨怼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理解歸理解,薊群還是對石安懋的态度很不滿意,在離開弓月城的時候,他就在心裏想着:【哼!石族也不過如此嘛,等着吧,你真以爲你們能拿到三城,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看着大搖大擺離開的薊群,石安懋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哪還有半點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在原地站立了片刻,直到薊群走出了弓月城,石安懋這才收回目光,轉過頭,看了一眼地上焦炭一般的屍骸,搖搖頭,喃喃道:“厚葬了吧。”
說完這句話,石安懋就轉身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雖然他依舊拄着拐杖,背影佝偻,可是,哪還有方才那身負内傷,不堪一擊的樣子,很顯然,他這是在演戲。
事實也确實如此,這場所謂的動-亂,就是他跟許一凡一起演的一場好戲而已,專門做給薊群看的。
在談判結束之後,雙方初步達成一緻,許一凡得知燕王府的人還在弓月城,就提出要演一場戲給薊群看,一來可以讓燕王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可以很大程度的緩解石族和秦之豹等人的壓力;二來許一凡作爲一個已死之人,可以從明處轉爲暗處,更好的行動和做事兒,于是,就有了這場動-亂。
其實,這場戲演的很粗糙,很拙劣,漏洞百出,畢竟,這是許一凡臨時起意提出來的,之前沒有劇本可以給他們彩排,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是,薊群卻依舊相信了,爲何?
答案很簡單,自從許一凡來到西北之後,死灰營就成爲了他身上的标志,隻要薊群看到了死灰營戰士背負的銀灰色箱子,再加上爆炸的話,他不信也得信,畢竟,火藥的爆炸和人體的自爆是不同的,造成的殺傷力不同,破壞力也不同,别人是極難僞造的,親眼看到這一幕的薊群,他不信也的信。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薊群太過于自信了,他覺得現在的石族,是一窮二白,除了選擇投靠燕王,沒有其他的選擇,也正是基于這種自信,他才不會覺得石安懋是在欺騙他,而且石族爲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石嘉賜和九娘當然沒有死,不過,其他長老受傷倒是真的,畢竟,火藥的爆炸,盡管許一凡在之前一再強調過,可是,在實際操作的時候,還是出現了問題,石族的長老們對于火藥,始終是不屑一顧的,覺得就一個小箱子而已,能造成多大的威脅,而事實很好的給他們上了一課。
回到房間之後,石安懋看着灰土土臉的幾個長老,也是一陣的無語和無奈,說實話,在行動之初,他對所謂的火藥也不怎麽重視,可是,在親眼,甚至是親身感受到火藥的威力之後,石安懋不得不承認,這玩意兒的威力真的很厲害,如果不是許一凡提前做出了提醒,他們這些老家夥能否全身而退,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了。
一想到爆炸發生時,産生的巨大破壞力,饒是上了年紀,早已經遇事波瀾不驚的石安懋,也感到一陣的心悸,這也讓石安懋想起之前許一凡說的一句話:“如果我想走,你們是留不住我的,就算你們留得住我,你們付出的代價也是你們無法承受的。”
起初還覺得許一凡大言不慚,這是外強中幹,色厲内荏的言語威脅而言,現如今,他們卻不這麽認爲了。
要知道,他們可是親眼看到,許一凡讓其中一個死灰營戰士,把身上背負的箱子取下來,到裏面的黑色火藥,倒出來不少,然後分散裝在幾個容器裏面,可即便這樣,其造成的殺傷力,還是如此巨大,那如果是按照之前的配置,其造成的殺傷力該有多大呢?
想到這兒,石安懋突然覺得,他真的老了,越來越看不懂現在的世界了,尤其是在許一凡拿出火藥這種東西之後,他更看不懂了。
石安懋突然産生了一個很怪異的想法,幸好此人是盟友,幸好他選擇站在了對方那邊,不然,石族能否繼續延續下去,真的未曾可知。
跟石安懋有類似想法的,還有石昊在内的一衆長老,他們内心的震驚,絲毫不比石安懋弱,甚至還要強烈一些,在感歎火藥威力巨大的同時,他們也産生了跟薊群一樣的想法,幸虧死灰營的人不多,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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