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早已經開始,隻是,很多人不曾注意到而已,等到發現的時候,爲時已晚。
負責守夜的士卒,早已經被潛伏而來的敵人悄悄殺死,并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這群人就像是黑夜裏的亡魂一般,行動的無聲無息。
康德來不及多想,迅速走出房間,看着眼前的混亂,當其目光落在人群當中某一處的時候,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
“大意了!”
康德喃喃自語了一句,他想到了沙漠軍出現之後,殷元魁肯定會做出反應,而殷元魁讓人去馳援北宛城的事情,他的探子已經探知到了,也正是因爲他想到了,他才沒有選擇繼續後撤,準備坐收漁翁之利,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殷元魁的反應比他想象的還要激烈很多。
康德再一次遭受了夜襲,而這一次襲擊他的人,不是沙漠軍,而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康城而來的秦之豹。
殷元魁想趁機吃掉他和他的兩萬餘人,康德難道真的沒有想到嗎?
當然不是。
康德想到過,作爲沙場老将,他自然想過這一點兒,隻是,現如今西征軍的窘況,他很清楚,知道殷元魁沒有多少兵馬可以調動,就算殷元魁想要吃掉自己的兩萬餘人,沒有一支等同的軍隊,是不可能完成的,可是殷元魁除了康城的八萬人之外,沒有太多可調動的人,康德是自信的,然而,也正是因爲他過分的自信,才導緻了現在這一幕的發生。
他在算計西征軍和沙漠軍,而西征軍又何嘗不是在算計他呢?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雖然喊殺聲四起,可康德畢竟是大将軍,他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慌亂,而是在環顧一周之後,很快鎮定下來。
秦之豹帶人夜襲,這是事實,但是,秦之豹帶來的人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多,隻有五千餘人,五千對二萬,這場仗還是有的打的。
隻是,康德在想一個問題,殷元魁作爲一個大将軍,既然派遣了秦之豹前來偷襲自己,很明顯是想吃掉自己,可是來的人隻有五千餘人,是不是太小看他康德,也太高看秦之豹了,還是說,對方帶來的兵馬,遠遠不止五千人,在外面還有更多的軍隊?
多想無益,現如今,康德再次面臨了兩個選擇,要麽以西德鎮爲據點,進行死守,想辦法擊退敵人,如果可以的話,趁機殲滅這五千人,要麽就是和上一次一樣,果斷的突圍,一路西撤,跟西域聯軍的大部隊彙合,然後在想辦法剿滅這五千人。
康德是一個多疑的人,也是一個狠辣的人,畢竟,能夠成爲大将軍的人,而且還是一位老将,如果沒有點兒手腕和心機,怎麽可能坐穩大将軍的位置呢?
看着已經沖殺在一起的兩股部隊,康德稍作思量,就決定固守西德鎮,既然殷元魁敢讓秦之豹前來,那就要做好讓秦之豹一去不複回的準備。
上一次秦嘉涆帶兵西征的時候,秦嘉涆沒能死在他康德手裏,而是死在了安德烈手裏,這本身就讓康德很是遺憾,秦嘉涆是死了,可是,他兒子還在,既如此,那今日就讓你老秦家在死一個。
想到這,康德就沉聲喊道:“來人!”
“末将在!”一個萬夫長連忙抱拳道。
“不惜一切代價,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小子給我留下。”
“得令!”
萬夫長答應一聲,轉身快步離去,而康德則眯起眼睛,看着血戰在一起的敵我雙方。
什麽事情,經曆過一次之後,在經曆一次的時候,其效果都會大打折扣,如果沒有上一次沙漠軍的夜襲大營,秦之豹這五千人的夜襲,确實會給康德大軍帶來很大的影響和震懾,可事情沒有如果。
秦之豹在夜襲的時候,前期的工作做的很到位,用許一凡的話來說,就是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秦之豹讓人逐步解決了巡邏的守衛,然後穩步推進,從外圍一直來到内部,不敢說一路橫推,至少沒有在第一時間引起敵軍的注意。
當他們在解決掉那些守衛之後,還想繼續偷襲的時候,卻被敵人發現了,他們暴露了,沒辦法,隻能采取強攻,在夜色的掩護之下,剛開始強攻的時候,他們殺人如切菜,沒有遇到多少阻攔,但是,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敵人就展開了有序的反擊。
從最開始敵明我暗的偷襲戰,直接變成了面對面的白刃戰,一個偌大的西德鎮很快被切割成了無數小陣營,雙方開始拼殺。
雖然康德的軍隊在第一時間組織了反擊,可是,面對秦之豹的進攻的時候,還是吃了大虧,死傷慘重。
身披甲胄,親自提刀上陣殺敵的秦之豹,從外面一路拼殺過來,直奔康德所在的大營,俗話說,擒賊先擒王,秦之豹就是想趁着混亂之際,先把康德拿下再說,隻要拿下了康德,那這兩萬餘人的敵軍,就會群龍無首,再對付起來就
容易的多了。
隻是,想法是好的,可是,想要做到,卻很困難,秦之豹所穿的甲胄,雖然和普通将士沒有太大的區别,但是,秦之豹是将領,不管他走到哪,身邊都會聚集着一群人,專門來保護他,而他們前進的地方是一條直線,直奔康德的大營而來,隻要不是個傻子,都看的出來,秦之豹想要做什麽。
于是,有大量的敵軍擋在了秦之豹前行的道路上,盡管很多人都不是他們的一擊之敵,卻也在很大程度上阻擋了秦之豹前行的腳步。
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敵軍朝這邊彙集過來,很多人甚至直接放棄了那些普通的西征軍,直接朝秦之豹這邊圍攏過來。
秦之豹想擒賊先擒王,第一時間拿下康德,康德又何嘗不想在第一時間拿下秦之豹呢。
五千對兩萬,四打一的局面,盡管秦之豹占了偷襲的便宜,可是,在面對四倍于自己敵人的時候,終究還是處于了下風。
一刻鍾之後。
戰争進入了白熱化,康德的大軍死傷慘重,秦之豹這邊也不逞多讓,盡管這五千人是西征軍的精銳,很多人都能做到以一敵二,以一敵三,可是,康德的大軍也不是什麽臭魚爛蝦,在一對四的情況下,西征軍的士卒雖然拼死殺了兩到三人,可是,最終還是被第四人給殺死了。
勝利的天秤逐漸向康德那邊傾斜,五千人,在短短的一刻鍾之後,就死傷一半左右,此刻,他們已經彙集到一起,來到了秦之豹身邊,跟面前數倍于他們的敵軍,展開了慘烈的厮殺。
康德始終站在原地,身披甲胄,雙手拄刀而立,一頭白發在夜風的吹拂下,随風搖曳,看起來猶如瘋魔一般,他那雙原本渾濁的眼睛,此刻卻熠熠生輝,渾濁早已不見,有的隻有精光。
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争,從之前的夜襲,保衛戰,打到現在,已經了包圍戰,被包圍的不是康德,而是秦之豹。
看着帶着近三千人,還在拼命厮殺的秦之豹,已經被圍困起來,在做困獸猶鬥的秦之豹,康德的神色不但沒有變得喜悅,反而變得凝重起來。
眼下的戰況,并沒有出乎康德的預料,如果戰争繼續下去,那秦之豹的這三千人,連同秦之豹本人,就要飲恨當場了,看似是好事兒,可是,康德卻緊蹙着眉頭,事情真的隻是這麽簡單嗎?殷元魁讓秦之豹前來夜襲自己,真的隻是讓他來送死的嗎?
顯然不是,殷元魁沒有那麽蠢,也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殷元魁可能還有後手。
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作爲沙場老将,康德站在殷元魁的角度來想問題,如果他是殷元魁的話,既然決定在夜襲自己,派來的人肯定不止秦之豹的五千人,肯定還有後手,隻是......
看着眼前無比膠着,逐漸出現一面倒的戰局,康德并沒有看到殷元魁布置的後手,這讓康德十分的不解,十分的疑惑,難道,殷元魁并沒有安排其他的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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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豹在帶人一路直奔康德的大營而來,一路沖殺過來,眼看着距離康德越來越近,甚至他們都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康德,卻始終無法繼續前進。
每次,他們發起沖鋒,好不容易從敵人的防禦陣型當中撕開一道口子的時候,還不等他們順着口子沖過去,這道口子就被縫補上了。
幾次三番的嘗試之後,他們前進了不過數十米而已,然後就再也無法前進了。
眼看着身邊的将士一個個倒下,秦之豹的心在滴血,這些都是西征軍當中的精銳,每死一個,都是一種莫大的損失,可沙場無情,刀劍無眼,越是不想死的人,在沙場上越是容易死,除了繼續厮殺,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眼看着敵人的包圍圈逐漸形成,緊跟着秦之豹的湯義開口道:“三公子,撤吧,再不撤,兄弟們都要交代在這裏了。”
對于湯義的話,秦之豹卻置若罔聞,還是沉默的拼殺着,絲毫沒有撤退的意思。
“三公子,撤吧!”湯義忍不住再次開口道。
秦之豹面無表情,在一刀砍死一名敵軍之後,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袍澤,五千人的隊伍,現在已經不到兩千人,如果繼續拼殺下去,他們肯定會死在這裏的。
“呸!”
秦之豹吐了一口吐沫,沉聲說道:“結陣!”
湯義聞言,還想在說些什麽,但是,在看到秦之豹那血紅的眼睛之後,他還是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大聲吼道;“結陣!”
伴随着湯義的一聲大吼,原本還十分松散,各自爲戰的衆人,瞬間以秦之豹爲中心靠攏,不到兩千人的隊伍,形成了一個圓形。
隻見他們靠攏之後,第一排的人單膝跪地,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人挨着人,盾牌挨着盾牌,第二排的人緊随其後,同樣左手持盾,右手
持刀,把他們手裏的盾牌架在了第一排将士的盾牌上,第三排的人則高舉手裏的盾牌,把盾牌架在了第二排盾牌上面,瞬間形成了一個由盾牌組成的圓陣。
西域聯軍的人見狀,也沒有猶豫十分,手握着手裏的長矛短刀,朝着猶如烏龜殼一般的圓陣,就沖殺過去,隻是,這些人才靠近圓陣,就有一支支長槍,從盾牌的縫隙當中,不約而同的刺出。
出槍,抽槍,出槍,再抽槍,如此反複,很快,就在圓陣的外面鋪上了一層屍體,面對宛如烏龜殼一般的圓陣,西域聯軍這邊一時之間沒人願意上前了。
什麽叫困獸猶鬥,現如今的秦之豹就是。
仗打到現在,秦之豹一方損失慘重,而康德這邊死傷更多,秦之豹的五千人還剩下不到兩千人,而康德那邊,已經死亡了近七千人,基本上算是一換二的結果。
不過,這也正常,一來秦之豹是搞偷襲,打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二來秦之豹帶來的五千人是西征軍的精銳,戰力相較于敵軍而言,要略勝一籌,兩者相加,出現這種情況也實屬正常。
西域聯軍又反複嘗試了幾次,進行了沖殺,雖然也趁機殺死了一部分西征軍,可是,對方的防禦陣型就是不潰散,反而是他們的人,在幾次沖殺當中,被對方殺死殺傷不少,短短幾次,又死傷了數百人。
原本還白熱化的戰役,随着秦之豹一方的結陣,又變得沉寂起來,雙方展開了短暫的對峙。
康德看着這一幕,緊蹙着眉頭,他的目光雖然落在場中,但是,他的注意力卻不在這邊,而是在鎮子外面。
康德始終認爲,秦之豹還有後援,殷元魁肯定還有後手,可是,仗打到這個份兒上,所謂的後援和後手,始終沒有出現,鎮子外面格外的安靜。
難道秦之豹真的沒有後援,來的隻有這五千人不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秦之豹就要死在這裏了,雖然秦之豹在大炎王朝目前還名聲不顯,可是,在西北三洲,還有西域那邊,秦之豹可是西域聯軍大營當中,無比重視的一個人,畢竟,他是鎮西大将軍秦嘉涆的兒子。
“殷元魁,爲了康某的人頭,你可真舍得,既然你給我送來了這麽一份大禮,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
把目光從鎮子外面收回,康德喃喃自語一番,然後沉聲說道:“破陣!”
“得令!”
伴随着康德的一聲令下,原本還止步不前的西域聯軍,開始瘋狂的沖陣。
之前,一直說康德帶兵很殘酷,卻始終沒有見其如何的殘酷,然而,此時此刻,其帶兵的殘酷程度,終于顯現出來了。
面對秦之豹這種宛如鐵桶一般的防禦陣型,有兩個辦法,一個就是圍而不攻,活活的耗死他們,畢竟,隻要是人,就會有極限,他們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充沛的體力,隻要耗到他們體力不支,防禦陣型就不攻自破了,隻是,這樣一來,需要時間。
另一個辦法就是硬碰硬,直接強攻,說白了,就是拿人命去填。
大多數将領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往往都會選擇第一個辦法,畢竟,自己能少死人那是最好,可是,康德卻沒有,他直接選擇了第二個辦法,讓人強攻,一點一點的消耗對方的體力和士氣,追求在最短的時間内攻破陣型,隻是,如此一來,就要死很多人,代價很大。
康德之所以選擇這麽做,理由也很簡單,他還是認爲殷元魁不可能這麽愚蠢,任由秦之豹帶着五千人前來送死,他這麽做得意義何在呢?
爲了防止夜長夢多,康德決定用最短的時間吃到秦之豹,然後,迅速的撤離此地,康德擔心,秦之豹這麽做,是在拖延時間,說不定殷元魁是個瘋子,會放着康城不管,直接帶着大軍前來包圍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情況可就不妙了。
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殷元魁隻要腦子沒進水,就不可能這麽做。
秦之豹的防禦陣型,固然很堅固,但是,康德想的沒錯,人力有時窮,面對猶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敵軍,鐵桶一塊的防禦陣型終于出現了松動,也逐漸出現了缺口,而缺口一旦出現,就會無限的擴大,随着而來的,就是有無數人死去。
一波又一波的沖殺,防禦大陣已經搖搖欲墜,随時都可能被沖垮,一旦大陣被沖垮,那大陣中的這些人,會瞬間被大量的敵人給絞殺,最終淪爲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越來越多的人倒下,大陣越來越小,不到兩千人的隊伍,現如今,隻剩下一千餘人,而且随着對方的不斷沖擊,這一千餘人還在急速的銳減着。
“殺!”
眼看着秦之豹的大陣就要被沖垮的時候,原本寂靜無比的小鎮外面,突然火光驟現,一支不知道多少人的軍隊,驟然出現,朝着西德鎮疾馳而來,這把康德康德眼皮子一陣狂跳。
果然,殷元魁還是留有後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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