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接下來該如何?”在安德烈和康德走後,法阿走到釋天龍對面坐下,開口問道。
“按照既定計劃行事即可。”釋天龍淡淡的說道。
“可如此一來,傷亡慘重啊。”法阿緊蹙着眉頭說道。
“中原有句話,一将功成萬骨枯,想要做大事,不付出代價怎麽可能呢?”
“道理我知道,可就是...就是...唉......”
法阿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隻是長長的歎息一聲。
師兄,這個亦儒亦道亦佛的男人,居然是法阿的師兄,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别說西征軍不知道了,就是在西域聯軍内部,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屈指可數。
許一凡之前一直猜測,在西域聯軍内有高人坐鎮,他這個猜測是對的,隻是,許一凡認爲這個高人應該是坐鎮整個西域聯軍的法阿和尚,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真正的高人不是法阿,而是眼前的釋天龍。
釋天龍在西域聯軍的身份很特殊,他無官無職,卻可以自由出入西域聯軍大營的任何地方,每一次法阿他們的軍事議事,他都在場,隻是,從不發表言論,很容易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釋天龍的法号是什麽,無人可知,他是否是來自南陀山,也無人知曉,甚至他原本是西域諸國哪個王國的人,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在法阿擔任西域聯軍統帥的時候,随着法阿一起出現的。
三年以前,東海城發生的黑木崖大戰,當時跟着斷龍閣的人一起出現的達摩院,就是此人的手筆,不過,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很多人都以爲是法阿和尚的手筆,其實不是。
之前,秦嘉涆在率兵西征,遭遇的重甲兵,也是此人一手締造出來的,那支重甲兵曾經是漠如國國王的衛隊,在法阿離開南陀山,回到漠如國,擔任阿法寺主持的之後,漠如國國王就把軍政大權交給了法阿和尚。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法阿從整個漠如國的軍隊當中,挑選出來了三萬将士,進行了秘密訓練,三萬人最後出現在衆人面前的,隻有一萬人左右。
重甲,也是在法阿擔任阿法寺的十年時間裏,舉一國之力,耗費了無數的财力、人力,傾力打造出來的,很多人都以爲,重甲和重甲兵是法阿和尚弄出來的,其實不是,重甲的打造是釋天龍親自負責的,而重甲兵也是他親自負責訓練的,隻不過,他一直隐藏在幕後,無人知曉罷了。
在秦嘉涆率兵攻打白蓮佛國的時候,這支重甲兵首次亮相,就取得了驚人的成績,殲敵二十萬,雖然說全部的功勞都算在重甲兵身上有些過分了,但是,重甲兵在對陣秦嘉涆的二十萬大軍的時候,取到的作用是至關重要的。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西域諸國才意識到重甲的重要性,于是,很多王國都紛紛去往漠如國,找到法阿想要培養一支屬于自己的重甲兵。
對于這件事,法阿和尚沒有拒絕,他不但沒有拒絕,反而無比的歡迎,隻是,在答應這些人的要求的同時,他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重甲兵的訓練,需要他的人親自負責,從士卒的選拔,到訓練,再到真正出戰,都需要他的人說了算。
對此,諸國之人雖然心有不滿,卻也沒有說什麽,畢竟,重甲兵的威力,他們可是親眼看到過的。
重甲兵的士卒好訓練,也容易成型,但是,重甲的鍛造卻很難,而法阿和尚也很直接,想要重甲可以,拿東西來換,法阿不要金銀财寶,也不要其他的東西,他隻要鐵和工匠。
雖然法阿的這個要求很奇怪,但是,他們還是選擇以物換物,西域王國衆多,哪個王國沒有點兒家底啊,鐵這種東西雖然珍貴,但是,也要看用在什麽地方,用鐵換來一支重甲兵,他們還是很願意的。
就這樣,漠如國在極短的時間内,得到了大量的鐵和工匠,而重甲從之前的限産,開始大規模的批量生産,雖然還沒有做到所有的王國都有重甲兵,但是,西域幾個中大型的王國,都已經有了一支屬于自己的重甲兵,根據王國的大小和實力不同,重甲兵的數量和質量也有所不同。
在殷元魁帶着西征軍不斷西征的時候,在運用了許一凡提供的軍備三件套之後,一路可謂是所向披靡,讓西域大軍不斷後退,國土不斷喪失,而這個時候,一些針對性的軍備武器,也開始陸陸續續的出現了。
比如之前,許一凡看到的西域聯軍攻城時候,其發射的箭矢,就是根據許一凡的弩箭演變而成的,給西征軍帶來了極大的傷亡,而這也是出自釋天龍的手筆。
漠如國國王杜克背後有法阿和尚的影子,而法阿和尚的背後又有釋天龍這個影子,那麽,釋天龍的背後又有誰的影子呢?
大炎王朝有不良人,北蠻有烏鴉欄子
,南唐有黑龍台,而西域有達摩院。
西域的達摩院,是一個很特殊,也很特别的機構,它不隸屬于任何一個王國,但是,在任何一個王國都有他們的身影,達摩院的人跟不良人很像,不良人隸屬于皇帝,而他們隸屬于南陀山。
不良人有三大不良将,七十二司,達摩院有一正三副四位院長,還有十八位長老,雖然在人數上,沒有不良人多,可是,在質量上,跟不良人不相上下,而釋天龍的背後就是達摩院,而他本人則是三位副院長之一,而這也是爲何釋天龍能夠做成這些事情。
“聽說,佛子離開了南陀山,要去中原?”在沉默一會兒之後,法阿突然問道。
“嗯。”釋天龍淡淡的應了一聲。
“佛子此去,是何緣由?”法阿又問道。
釋天龍瞥了法阿一眼,反問道:“你打仗是爲何?”
“自然是收複失地,逐鹿中原,弘揚佛法。”
“佛子此去,就是如此。”
“單憑他一個人?”法阿皺眉道。
“一人足以。”
聞聽此言,法阿緊蹙起了眉頭,一臉不解和懷疑的看着釋天龍。
“佛子來自中原,理當去往中原,佛法止步西域太久了,需要有人去弘揚。”釋天龍知道法阿在想什麽,就解釋了一句。
“能成嗎?”
“你覺得呢?”釋天龍反問道。
法阿不說話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雖然也在南陀山修行過,可是,佛子他也隻見過三次而已,一次是佛子初到南陀山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襁褓當中的嬰兒,第二次是在他離開南陀山的時候,第三次,則是之前佛子在西域諸國講經的時候,在漠如國見過一次。
前兩次,他們并無交流,第三次雖然有所交流,卻也聊的不多,單單從佛法而言,佛子的悟性極好,天賦極高,就對佛法的領悟而言,已經在他之上了。
“佛子現在在哪?”法阿又問道。
“中原。”
“啊?”
法阿聞言,先是一愣,随即一驚,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釋天龍。
釋天龍卻沒有什麽表情,他還是那麽的輕描淡寫,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欲滅西征軍,必先除掉許一凡,他不死,西征軍會是一個很大的麻煩,也是一個很大的變數。”釋天龍看着法阿緩緩地說道。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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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城!
海洲的淪陷也好,還是方士的出世也罷,亦或者是許一凡的離開,都沒有給這種繁華的城池帶來太大的改變。
東海城依舊是東海城,該開門做生意的,依舊是開門營業,該登高作賦,依舊放聲高歌,揮灑筆墨,該流連花叢的,依舊是醉卧美人膝,醉生夢死。
百貨樓也好,四季樓也罷,亦或者是起點書院,它們出現的時候,都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和重視,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關注也慢慢的變得平淡起來。
百貨樓的商品徹底的融入到了百姓的生活當中,他們不再像初次看到百貨樓的商品那樣,一驚一乍,現如今的他們,把百貨樓當成了茶館酒肆一般的休閑場所,不管是有錢,還是沒錢,閑暇之餘都可以去百貨樓轉轉,就算買不起,看一看,過過眼瘾也是不錯的選擇。
之前,隻能在一些高檔場所才能看到的達官顯貴,在百貨樓經常看到。
以往,在尋常百姓的心中,那些高高在上的達官顯貴,應該是很奢靡,一擲千金的人,可是,在百貨樓這裏,他們卻發現,其實這些人和他們沒什麽不一樣的,買東西也會讨價還價,爲了一點兒小錢,也會和夥計争論不休,就像他們在菜市場買菜一般,爲了一文錢而斤斤計較。
當然了,一擲千金的人還是有,卻不像想象當中那麽頻繁,真正的東海城人,很少一擲千金的,反而是那些從外地,慕名而來的人,喜歡一擲千金。
他們有錢沒錢,是不是殷實富貴之家不好說,但是,豪氣是真的豪氣,隻是,在東海城人看來,這就是一群從鄉下來的土豹子,其行爲幼稚可笑的厲害。
之前的東海城,除了有錢,似乎沒有什麽可以說道的地方,這裏既沒有書院,也沒有名刹道觀,更沒有什麽名勝古迹,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黑木崖了,然而,現如今的東海城,值得說道的地方很多,比如包羅萬象的百貨樓,比如饕鬄必去的四季樓,還有讀書人,無論富貴還是貧賤都可以去的起點書院,這些地方都值得一去,也值得一說。
在許一凡離開東海城之後,沒多久,在起點書院内,修建了一座高樓,樓層很高,遠遠地超過了起點書院的主建築。
這是起點書院的藏書樓,樓層高達百丈,整體分爲三層。
第一層是各種蒙學書籍和各種雜書,這些書籍都是市面非常常見,價格也很便宜的儒家典籍,當然,還有很多雜書,這裏所謂的雜書,就是字面意思,就是雜書,書籍的質地、品相、文采有好有壞,大部分的作者,都是寂寂無名之輩,書的内容也是亂七八糟的,志怪小說、神仙鬼怪、野史傳說,甚至還有各種豔情話本也有不少,總而言之,凡是市面上出現的,而且值得學習的,都能在這一層找到。
第二層,放置的各種儒家聖賢的書籍,不同于第一層的駁雜,第二層書籍的作者,往往都是各大書院有名的人物,都曾經在曆史上留下過足迹,他們的書籍,根本講述的内容不同,逐一進行了分類。
第三層,則是各種史記,從第一個王朝武朝開始,一直到大炎王朝,凡是正規記載曆史的典籍,都能在這裏找到。
藏書樓無名,其大門之上,懸挂着一塊匾額,但是,匾額上卻無字,不過,卻有不少印章,其中一方印章就是大儒荀德華本人留下的,因其無名,所以在藏書樓建成之後,人們又稱之爲無名樓。
無名樓藏書無比的豐富,其中一部分是從市面上購買而來的,有的是荀德華,還有書院的學生,以自身的人脈關系,從各個渠道弄來的,當然,還有一部分是海州很多書香門第,捐贈而來的。
因其藏書豐富,雖然在質量上無法跟其他大洲的書院媲美,可是,單單從數量上,還是有的一拼的,也正因如此,前往無名樓看書的人很多,無名樓始終燈火通明,又被人稱之爲一燈樓,取自千年暗室,一燈即明的意思。
無名樓是完全對外開放的,進入無名樓的人,不論身份高低貴賤,隻要你想去,皆可入樓。
無名樓沒有什麽規矩,但是,也有幾條不成文的規矩,藏書樓的一切藏書,均不可外帶,也不外借,但是,可以抄寫帶走;不得損壞書籍,每損失一本,罰款十倍;若是心中所得,心有所悟,可以在藏書樓内留下墨寶,但是,留下之後,這些東西就歸無名樓所有。
規矩不多,也不大,每個人都可以遵守,也正因如此,前來看書的人絡繹不絕,在樓中留下墨寶之人,更是不計其數,但是,真正能登堂入室,值得珍藏的墨寶還是少之又少。
在無名樓的大門兩邊,镌刻了一副對聯:書山有路勤爲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對聯遒勁有力,一看就是書法大家題字,而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起點書院的院長荀德華,隻是,這對聯卻是出自許一凡之口。
此時,大炎王朝邊境戰事不斷,狼煙四起,而起點書院卻并未受到多少影響,進入書院的學子,都在埋頭讀書,爲接下來的一場盛會做準備。
就在十餘天前,京城長安傳來消息,今年朝廷要舉行秋闱,凡是讀書人,皆可入京參考,這份告示,由禮部拟定,炎武帝口述,短短十餘天時間,貼滿了大炎王朝三十六洲,哪怕是想海洲、福州這些已經淪陷的大洲,也有告示出現。
于是,很多讀書人,都開始爲即将到來的秋闱做準備,而海洲的讀書人,也紛紛來到東海城,進入起點書院,不管是臨陣磨槍,還是用心苦讀,一場聲勢浩大的備考大會,在起點書院迅速點燃。
秋闱的時間定下了,在十月中旬,而現在才五月份,距離秋闱還有差不多五個月的時間,而東海城距離長安不遠不近,兩個月的時間,完全可以趕到,在剩下的兩個多月的時間,完全可以再苦讀一番。
就在無數讀書人,爲即将到來的秋闱做準備,埋頭苦讀的時候,在距離東海城不遠的一座島嶼上,豎起了一塊巨大的石碑。
石碑很高,用水泥澆築而成,石碑表面異常的光滑,在石碑的頂端,有一團火焰,晝夜不熄的燃燒着。
沒人知道這塊石碑是做什麽的,也沒人知道那團火焰代表着什麽,但是,那些有幸登上島嶼的人,卻知道這塊石碑意味着什麽。
島嶼名曰安壽島,石碑立于安壽島的安壽山之巅,從山巅到山腳,有一條花費了無數人力建造而成的台階,台階不多,也就九十九級而已,但是,這些台階都被打磨的異常的整齊、光滑,在安壽山附近,有重兵把守。
石碑在豎起的當天,上面就已經出現了文字,那是一個個人名:項詠歌、韓懋、朱立夫。
這三人是跟着許一凡從東海城出發,去往康城的路上,在岩門鎮犧牲的死灰營的三名戰士。
前幾日,石碑之上,又多了四個名字:閻博瞻、雷浮、劉項禹、焦木蘭,他們于康城城牆戰死。
這次跟着許一凡離開的七名死灰營戰士,在短短數月時間,先後戰死,他們并沒有辱沒死灰營的番号。
安壽島,安壽山,安壽碑,是許一凡這輛戰車上所有人,最終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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