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正在商議着西征軍接下來該何去何從的時候,守衛進來禀告,衆人頓時一愣。
茅一山才來西征軍沒多久,屬于寂寂無名之輩,無官也無職,但是,他是許一凡的學生,有這個身份就足夠了,更何況,茅一山在醫術上成就斐然,讓很多人記住了這個和許一凡差不多的年輕人。
“請他進來。”殷元魁想也沒想的說道。
“是。”
守衛在應承一聲之後,就轉身出去了,而很快,茅一山就走了進來。
“茅一山見過大帥,見過諸位将軍。”茅一山抱拳恭聲道。
“無需多禮,茅先生此來何意啊?是不是許将軍醒了?”殷元魁問道。
衆人聞言,紛紛看向茅一山,說實話,他們也很期待許一凡能夠早日蘇醒,許一凡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自己在軍事方面的才能,或許,這個少年能夠有什麽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局也說不定呢。
然而,在衆人殷切的目光注視下,茅一山緩緩地搖搖頭,說道:“回大帥的話,先生還未蘇醒。”
“唉......”
聞聽此言,軍帳内頓時噓聲一片,顯然,他們對這個結果很失望。
殷元魁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表情,而是看着茅一山問道:“那茅先生此次前來,是......”
茅一山沒有直接回答殷元魁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諸位将軍是否在商議西征軍該何去何從的事情?”
“嗯?”
衆人聞言,又是一愣,但是,都下意識的點點頭,而殷元魁也直接說道:“正是,茅先生有何指教?”
茅一山卻搖搖頭,說道:“大帥言重了,在下可沒有那個本事幹涉軍政大事,我隻是來傳達先生的意思。”
“嗯?”
衆人再次一愣,先是疑惑,随即,就喜上眉梢,紛紛看向茅一山,無比期待茅一山接下來的話。
“哦,許将軍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有良策?”殷元魁也連忙問道。
“是不是良策,在下不知,不過,我在看過之後,覺得先生的策略,應該能夠解西征軍的燃眉之急。”
茅一山在說完這番話之後,直接從袖中取出一份類似于奏折的本子,雙手拿着,遞給了殷元魁。
殷元魁也沒有避諱衆人,直接接過本子,開始翻閱起來。
本子不大,内容卻很多,足足有幾十頁,而開頭的第一句,就讓殷元魁下意識的睜大了眼睛。
“康城之危,尋常破解之法,很難奏效,唯一的辦法就是死戰,尋找機會,擊殺申屠侯,使其軍心大亂,敵軍可退,康城之危暫解,然,西征軍之危,不在西域聯軍,而在燕王.......”
這份奏折應該是許一凡在很早之前就寫下了,隻是,一直沒有拿出來,而奏折當中,許一凡詳細的剖析了西征軍面臨的各種危機。
第一,西征軍主要的危機,也是眼前的危機,在于西域聯軍。
叛将申屠侯、伏虎大将軍安德烈,降龍大将軍康德,還有坐鎮中軍的法阿和尚,是西征軍主要的對手,但是,從四月底,西域聯軍攻城開始,坐鎮指揮的不是安德烈等人,而是申屠侯,這就說明,想要解除康城城破的危機,關鍵在于申屠侯。
申屠侯作爲降将,他想要在西域立足,就必須做出相對應的功績出來,而拿下康城,就是他最重要的功績,如果能拿下康城,那申屠侯在西域的地位,肯定會極高,也會得到重用,從而保證他的榮華富貴。
若是拿不下康城,那申屠侯在西域是毫無立足之地的,所以申屠侯在攻城的時候,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申屠侯越是急于拿下康城,西征軍越是不能慌亂,隻要穩紮穩打即可。
攻城爲下,攻心爲上,隻要申屠侯着急了,那西征軍就占據了優勢和主動權,而想要申屠侯急躁起來,需要做到以下幾點。
首先,要給西域聯軍造成極大的傷亡,殺敵在其次,給其制造傷亡才是重點。
然後,要讓申屠侯覺得,隻要再加把勁,就能拿下康城,讓其不斷投入兵力,以此來消耗申屠侯的軍隊,使其陷入沼澤當中,無法脫身。
其次,讓潛伏在敵國的探子,不斷的散播申屠侯是詐降的消息,讓其軍心出現動蕩。
最後,斷掉申屠侯一切退路,讓其無路可退,隻有這樣,申屠侯才會不斷進攻,徹底的把西域聯軍陷在康城之戰當中。
隻要做到了以上這四點,申屠侯就算是想退,也無路可退,除了跟西征軍死磕之外,别無他法。
想要做到這四點,關鍵在于康城的第一道城牆,絕對不能丢失,哪怕是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能丢失,而這就是許一凡爲何在第二道城牆建成之後,還要
死守第一道城牆的重要原因之一了。
許一凡看似跟童真賭氣,以對賭的方式,親自死守城頭,是直接把申屠侯逼急眼的重要原因,除了第一天,許一凡利用松油石和面粉,大規模的殺傷敵人之外,最重要的是當天晚上,許一凡派了八百人夜襲敵軍大營,徹底把申屠侯逼得無路可退,從而不惜代價的攻城。
很顯然,許一凡成功的做到了,從第二天申屠侯親自披甲上陣,就可以看的出來。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不管西域聯軍那邊願不願意,想不想,他們都必須加大攻城的力度,而申屠侯作戰不利,雖然他們想要把申屠侯換下來,這個時候也沒辦法換下來,而這才是許一凡想要的。
想要解決西征軍眼下的困境,擊殺申屠侯就是重中之重了,依靠刺殺和偷襲,肯定不會奏效的,就算成功了,敵軍的軍心也不會潰散,如果這樣做的話,可能正是法阿和尚等人最想看到的。
想要打退敵軍,依靠普通的兵力交戰,肯定是不行的,或者說是不夠的,而兩軍陣前,在衆目睽睽之下,殺死申屠侯才是上上之選,隻要申屠侯死了,那他所統領的十餘萬大軍,會瞬間潰敗,如此一來,西征軍才能以最快的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境。
軍心潰散,想要在短時間凝聚、穩健下來,是需要時間的,而西征軍最缺的就是時間。
第二,在西域聯軍潰敗之後,眼下的危機暫時解除了,可西征軍真正的危機不在康城這邊,而是在後方。
從殷元魁帶領西征軍開始西征之後,燕王的态度就很暧昧,預防其趁機作亂,是西征軍首要的任務。
西征軍要是不想步秦嘉涆的前塵的話,應該趁着西域聯軍暫退的時候,把重心放在燕王那邊。
在西域聯軍沒有拿下康城之前,燕王是不敢公開作亂的,在這個時候,西征軍應該做的,就是要保住西洲、沙洲兩洲之地,确保西征軍有退路。
然,西征軍一旦撤兵,退守西洲城,燕王肯定會阻攔,因此,西征軍不能撤,至少,不能大規模的撤退,而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去主持大局了,而主持大局的人選,正是西洲刺史封智鑫,還有沙洲刺史蒙楠。
西征軍畢竟不是鎮西軍,對西北三洲的了解肯定沒有這二人了解的多,想要應對燕王有可能趁機作亂,這二人很關鍵。
在奏折當中,許一凡提出了一個建議。
讓封智鑫和蒙楠,召集西洲和沙洲的地方軍,不管兵力多寡,不管戰鬥力如何,讓他們聚集起來,開赴西涼兩洲邊境,跟燕王的大軍展開對峙。
燕王的優勢在于他在涼州經營多年,勢力龐大,兵力強盛,但是,劣勢在于,他的兵馬大部分都是出自西北三洲,而不管是燕王的軍隊,還是封智鑫二人組建的軍隊,他們都是西北三洲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輕易開戰的,就算燕王想開戰,下面的将領和士卒,也不願意同室操戈的,而這就是西征軍的優勢所在。
在确保康城依在的情況下,讓燕王不敢輕易用兵才是上上之選,以此來确保西征軍不會徹底的淪爲孤軍。
當然,想要燕王不用兵,單單依靠軍隊對峙是不行的,還需要在人心上做手腳。
關于這件事,許一凡也在奏折當中,詳細的列舉了幾個辦法。
首先,以大義說服燕王的軍隊,畢竟,不管是西征軍也好,還是封智鑫的地方軍也罷,他們都是炎朝的軍隊,代表的是整個大炎王朝,就大義而言,西征軍是占據優勢的,可以以此讓燕王師出無名。
其次,以人情爲重點,開始遊說燕王的軍隊,都是西北三洲的百姓,都是西北三洲的将士,彼此之間,都是很熟悉的,知根知底的存在,讓封智鑫他們以忠孝仁義爲切入點,進行遊說,從而使得燕王大軍,軍心動蕩。
然後,給兩支軍隊樹立一個共同的敵人,而這個敵人不用刻意去營造,西域聯軍就是現成的敵人,如果燕王的軍隊是中原人的話,這個效果可能不大,但是,對于常年,世世代代跟西域作戰的西北三洲的人來說,西域這個敵人出現之後,往往會讓他們同仇敵忾。
最後,就是動用一系列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比如讓探子、諜子,在西洲、沙洲,包括燕王所在的涼州和庭洲,散播燕王遭到了西域人的脅迫,不得不選擇投敵,在散播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定不能把燕王說心有反意,而是要把包裝成一個被害者,被脅迫的人,讓衆人明白并且理解,燕王爲何要如此做。
至于燕王被脅迫的理由也很找,就是燕王的兒子李嗣源,燕王隻有李嗣源這麽一個兒子,李嗣源失蹤一年多了,他是被西域人帶走了,燕王爲了保全兒子的性命,不得不這麽做,一切都情有可原。
如此一來,燕王就會成爲衆矢之的,讓其沒有任何作亂的理由,更沒有任何同室操戈的借口,同時,又把燕王架在火上烤。
隻
要做到了這些,燕王的處境就很難受了,起兵作亂,無論是大義,還是人情,亦或者是其他方面,他都沒有借口,都沒有理由,而任何的起義,都是需要借口和理由的,沒有了這些東西,燕王想作亂,也無從下手。
尤其是在最後一件事上,把燕王包裝成一個爲了兒子,不得不選擇這麽做的角色,可以迫使燕王大力配合西征軍,如果燕王作亂,那就是不仁不義,會淪爲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如果他任由西征軍單獨對抗西域聯軍,那他就是不顧子女死活,無情無義之人。
不管是哪種情況,燕王都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配合西征軍,而且是不遺餘力的配合西征軍,至于說燕王爲何選擇這麽做,真正的理由已經不重要了,而許一凡已經給他編造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而且是無力反駁的理由,看似燕王有很多選擇,實際上,他已經沒得選,隻有配合西征軍這一條路可以選。
如此一來,西征軍現如今面臨的困境,就會迎刃而解,而且不但解決了西征軍可能淪爲孤軍的困境,還讓西征軍在兵力上得到了很大的補充,使得兵力大損的西征軍,兵力不減反增。
什麽叫兵不血刃,這才是真正的兵不血刃,許一凡提出的這個策略,不但徹底而有效的解決了衆人的困局,而且還把西北三洲徹底凝聚在一起,根本不需要朝廷派一兵一卒,就憑空多出十五萬的兵馬。
“妙!此計甚妙!”
殷元魁在看完奏折之後,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椅子上,大聲贊歎着。
其他将領雖然不知道許一凡的這份奏折上寫了什麽,但是,從殷元魁的表情和反應來看,許一凡肯定提出了一個非常好的建議。
殷元魁在看完手裏的奏折之後,直接把其遞給了湯芮,讓他翻閱,而他在看到衆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候,殷元魁就笑着解釋道:“許将軍提出了一條策略,諸位一同參詳一二,說說你們的看法。”
說完,也不等衆人說什麽殷元魁就大緻的把這件事說了一遍,衆人聽完之後,一個個眼神放光,不是擊掌而歎,就是撫須而笑。
很顯然,許一凡的這個策略,很符合他們的想法。
如果隻是跟西域聯軍作戰,那無非就是打呗,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切靠拳頭和實力說話,誰拳頭大,那就是誰的在理,但是,面對燕王的十五萬大軍,是能不打最好還是不打,畢竟,這十五萬人都是炎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仗,不但面子上說不過去,心裏也很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在場的衆人都不是蠢貨,根據許一凡提出的這個策略,他們還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一旦後方穩定了,那西征軍完全可以以西北三洲爲依托,在以康城爲中心,跟西域聯軍展開真正的對決,康城能不能守住,暫且不說,就算暫時守不住,丢了也無妨,日後在打回來就是了。
隻要保存了西征軍的整體實力,那對于西域聯軍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沒有了康城,西征軍還有西洲城,就算西北三洲丢失了,也沒關系,還有玉門關,隻要玉門關不丢,之前丢失的土地,完全可以再拿回來。
最關鍵的是,西域聯軍想要拿下康城,收複之前丢失的國土,他們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且想要拿下西北三洲,其付出的代價更是巨大的,西域能不能承受這個代價,尚未可知,就算他們能夠承受這個代價,拿下了康城,也拿下了西北三洲,他們還是沒法入駐中原。
如此一來,西域付出如此大代價的意義何在?
要知道,西域聯軍之所以稱之爲聯軍,就是因爲他們是由很多王國組成的,雖然,他們聽命于佛門,可是,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利益的,當代價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肯定會有人退縮的,而一旦有人退縮,肯定不是一個兩個那麽簡單的。
在退一萬步來說,想要入侵中原的,可不止西域一家,北方的北蠻,南方的南唐,都是虎視眈眈的,就算西域聯軍在付出沉重代價,拿下了玉門關,他們還剩下多少實力去跟北蠻和南唐争鋒?
爲他人做嫁衣的事情,隻要西域人不蠢,他們都不會去做的,如果西域真的這麽做了,那北蠻和南唐的人,肯定會拍手稱快,高興的不得了的。
另外,大炎王朝又不是一個腐朽的王朝,他們會坐視不管,任由西域一路橫推,不斷東征嗎?
顯然不會的!
這說的還是西北這邊的局勢,再往大了說,隻要西征軍成功的抵禦了西域聯軍,讓他們止步不前,那麽,北蠻和南唐,肯定不會一味的猛攻猛打,肯定也會選擇保存實力的,畢竟,誰都不想給他人做嫁衣,如此一來,局勢又恢複到以前,幾國之間相互對峙,一切又恢複如初。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基于許一凡的這個策略,能夠成功并且最大化的完成,才能解決這個困局,如果失敗了,那一切都是扯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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