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段時間,西征軍損失慘重,但是,他們還是守住了康城,殺敵無數,雖然眼下第一道城牆已經失去了其防守的價值,可是,第二道城牆已經建造起來了,康城還是康城,真正的成爲了一個軍事要塞。
在炮灰營和敵軍交戰的這三天時間裏,殷元魁已經讓湯芮安排衆多徭役有序的撤退,現如今,已經有三分之一的離開了康城,朝着他們的大後方撤去。
昨晚,許一凡再次登上城頭,于兩軍陣前,擊殺叛将申屠侯,大大的打擊了敵軍的軍心和士氣,導緻敵軍潰敗,雖然,最後被安德烈和康德收攏了大部分的潰軍,逐漸穩定了軍心,但是,敵軍短時間内肯定不會繼續攻城,畢竟,一支軍隊軍心潰散,想要重新穩健軍心,是需要時間的,也需要一定手腕的。
話本當中說什麽穩健軍心,就是要以鐵血的手腕,殺一儆百,以此來穩健軍心,這種說法沒有錯,卻也不全對。
放在平時,這種殺雞儆猴的辦法,确實不錯,可以在極大的程度上震懾衆将士,也可以急速的穩健軍心,然而,當一支軍隊的士氣被打垮,成爲潰兵,成爲逃兵的時候,再以殺戮穩健軍心,效果有,卻不大,如果一味的如此去做,很可能适得其反,造成另外一個極端,那就是兵變。
統兵最可怕不是兵敗,而是兵變,個别人的兵變,造成的影響有限,可是,一旦大規模的兵變,其造成的影響是很大的,很容易把一整支軍隊給弄垮,而在這個時候,穩健軍心就需要一定的手腕了。
殺雞儆猴是肯定要采用的,但是,在殺戮之外,還需要大量的獎賞,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恩威并施,殺一批人,獎賞一批人,再打壓一批人,分而治之,才能更好的掌控一支軍隊。
當然,這種辦法隻是暫時的,想要讓一支軍隊重新恢複士氣,沒有什麽比打一場勝仗,而且是漂亮的勝仗更具有說服力的了,但是,眼下,西征軍想要打一場漂亮的勝仗,恐怕沒有那麽容易。
了解中原人作戰方式的申屠侯已經死了,其他僅剩的從鎮西軍投降過來的人,也不堪大用,而且這些人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申屠侯在的時候,因爲需要用到他,所以跟着他一起投降的人,得到了重用,而現在,申屠侯死了,也就沒有人可以庇護他們了,更重要的是,這一次西域聯軍在申屠侯的統領下,死傷慘重,遠遠的超出了西域聯軍統兵大帥的預計。
死了這麽多人,難道不需要有人在承擔罪責嗎?
雖然可以把大部分的罪責推到死人申屠侯身上,可是,活着的人難道就不用承擔了嗎?
當然不是,而跟着申屠侯的這些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他們本來就是投降者,始終都被西域人看不起,畢竟,叛徒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會被人瞧不起的,之前有申屠侯在,那自然沒什麽,現如今,申屠侯死了,那他們也該死了。
恰好,這個時候,西域聯軍需要重新整軍,又需要殺雞儆猴,鼓舞士氣,而這些人就成爲了很好的犧牲品,于是,在,這些人就死了。
殺了這些降将,還有一些該死之人之後,西域聯軍暫時穩固下來了,但是,也正如殷元魁他們猜測的那般,西域聯軍短時間不可能繼續攻城。
西域聯軍的動向沒有出乎殷元魁的預料,不過,他也沒有閑着,雖然,攻城戰暫時告一段落了,但是,西域聯軍這次吃了這麽大的虧,不可能善罷甘休的,估計,等到下一次敵軍攻城的時候,其威勢和力度,肯定遠超之前,到了那個時候,康城危夷。
雖然,康城有新建造的第二道城牆,但是,平心而論,新建造的城牆,肯定沒有老城牆那麽穩固,在加上敵軍有了之前的攻城經驗,他們不可能不進步的,也不可能在像之前那樣,一味的猛攻。
想要守住康城,肯定會付出代價的,而且代價會比之前更加的慘烈,西征軍剩下的将士已經不多了,滿打滿算,也就還有十七萬人左右,其中還有數萬的傷兵,單單隻靠這麽點兒人,想要守住康城,還有防止其他城池趁機作亂,可謂是捉襟見肘。
在這次大勝之下,其實還有很多壞消息傳到了殷元魁這裏。
第一,西域聯軍這次攻城,損失了十餘萬人,比西征軍要多很多,但是,法阿和尚卻在昨晚,又從後方調來了二十萬大軍,這些兵源不但填補了之前的戰損,還略有盈餘,可是,西征軍這邊,可沒多少後續兵源了。
第二,西征軍後方的反叛勢力越來越多,雖然每一支反叛軍隊人數都不多,可是,勢力太多,想要剿滅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這段時間,許睿慈更是帶着人,四處滅火,長期以往下去,西征軍會真的變成孤軍的。
第三,北方邊境的局勢,愈發的膠着起來,雖然嘉州城依在,可是,其戰況的慘烈程度,絲毫不亞于康城這邊,而南方的局勢,雖然不如北方和西方,可是,卻不逞多讓,朝廷的壓力很大。
第四,不良将秦惠,帶兵去了東方,雖然在短時間内拿下了建州和汀州,但是,卻在收複福州和泉州的時候,遭遇到了很大的抵抗,據傳,福州也出現了一個少年将領,姓李名璇玑。
此人的年齡和許一凡差不多,而其軍事才能,更是跟許一凡不相上下,他依靠着福州和泉州的大軍,跟秦惠的大軍展開了對峙,戰況也比較膠着。
第五,不管是朝廷,還是殷元魁,都不想看到的一個結果出現了。
半個月之前,炎武帝親自下旨,讓燕王李剛進京面聖,卻被燕王以身體不适,病重給婉拒了,并且還把前去宣旨的公公給扣押下去了。
此事一出,朝野震蕩,引起了一片嘩然,很顯然,燕王要反。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燕王拒旨不遵,雖然有違君臣之禮,但是,他并沒有直接起兵造反,至少,最後那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而真正讓殷元魁感到極度不安的,還是燕王開始調兵遣将了。
在西征軍忙着跟西域聯軍打仗的時候,燕王已經聚集了十五萬的大軍,迅速占領了緊鄰着北蠻和西域的庭洲,還有他的封地涼州,在西洲邊境,跟西征軍後方的軍隊,展開了對峙,雖然沒有開戰,但是,可能下一秒就可能開戰。
表面上,燕王沒有反,可是,他的行動已經告訴所有人,他燕王李剛打算反了,西北三洲,捎帶一個庭洲,有二分之一落在了燕王手裏,徹底堵死了西征軍的後援,讓西征軍逐漸成爲了一支孤軍。
眼下,西征軍有兩個選擇,要麽撤兵,放棄之前打下的所有疆土,回到西洲城,依托西洲城跟西域聯軍進行對峙和作戰,順便防備燕王的軍隊造反;要麽就是繼續堅守康城,與西域聯軍正面硬剛,至于燕王的十五萬大軍,交由朝廷去處置。
這兩個選擇,無論哪一種,都讓殷元魁一時之間無法抉擇。
撤兵退守西洲城,固然可以保存西征軍現有的實力,但是,之前西征軍幾十萬将士用鮮血換來的土地,就徹底的丢失了,而且,就算退守西洲城,面對西域聯軍的幾十萬大軍,再加上燕王的十五萬大軍,就西征軍目前這十七萬将士,能否守住西洲和沙洲,還很難說,甚至能不能守住玉門關,都有很大的問題。
繼續死守康城,跟西域聯軍正面硬剛,雖然可以拖住西域聯軍前進的步伐,可是,後方怎麽辦?
依靠西洲和沙洲的守備軍,是很難擋住燕王的十五萬大軍的,就算朝廷派人來解決這件事,也是需要時間的,而西征軍已經沒有時間了。
更重要的是,燕王會不會趁着西征軍跟西域聯軍硬剛的時候,背後搞偷襲,趁機拿下西洲和沙洲,直接奔向玉門關,趁着西征軍還沒有後撤,朝廷兵馬未到之前,趁機拿下玉門關,兵峰直指中原呢?
如果這個結果出現的話,那西征軍繼續死守康城,還有什麽意義。
大炎王朝人才不少,武将也不少,可是,現如今,能用的武将基本都用上了,北方有鎮北大将軍夏侯拓大将軍,南方有武英叡大将軍,東方有不良将秦惠,西北有殷元魁這個大将軍,可是,此次之外,朝廷已經沒有其他的大将軍了。
當然了,大炎王朝還有幾名大将沒有拿出來,三大不良将還有兩位,另外就是仆射房巨鹿還沒有出現,可是,這三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是不能動用的。
房巨鹿年事已高,其在軍中的威望是很大的,可是,讓這樣以爲八十多高齡的老人,披甲上陣,這不合适,如果真的讓房巨鹿也披甲上陣的話,那真的是大炎王朝無人可用了。
至于說剩下的兩位不良将,一個負責鎮守京城,一個負責鎮守京城以外的地方,穩固大局,如果讓他們出面,那京城和其他地方的局面,誰來把控?
除了這三位大将之外,朝廷當中的其他武将,不是不能用,而是不堪大用,一來,他們資曆太淺,不足以服衆;二來,他們的統兵才能如何,尚未可知,雖然個個都能說會道的,看似很牛皮,可是,萬一是一個紙上談兵的繡花枕頭呢,一旦用錯了人,不但不能把局勢變得更好,反而會讓局勢變得更糟糕。
殷元魁雖然常年駐守東海,可是,對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他也是很清楚,如果說,在這個時候,還有誰可以用,而且可以大用的話,那隻有一個人。
罪民李建澤,昔日的二皇子,也是後來的秦王。
在當今聖上炎武帝這一代人當中,論文采,論氣度,漢王李建業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李建業在世的時候,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将,都對其贊賞有加,隻
可惜,當年在玄武叛亂之後,漢王自刎與皇城之上。
但是,要論起領兵打仗,而且敢跟五位大将軍并駕齊驅,敢跟鎮國大将軍許淳,正面硬剛的,隻有秦王李建澤。
李建澤從小就是在軍營長大的,雖然也依照祖制去往縱橫書院求學,但是,他學的确實兵家之法,從縱橫書院出來之後,他更是直接去往了北方,給當年的許淳擔任副将,而在許淳卸任之後,夏侯拓執掌鎮北軍之後,他已經是副将,其在軍中的威望是很高的。
後來,李建澤回到京城,更是掌管了京城的數十萬大軍,負責鎮守整個京城,如果不是許淳回到京城,被封爲鎮國大将軍的話,李建澤的威望還要更上一層樓。
要知道,皇帝在年輕的時候,要跟兄弟鬥,要跟父皇鬥,在登基之後,他要跟臣子鬥,繼續跟兄弟鬥,還要跟兒子鬥,一般他們是不會讓哪個兒子掌管兵權的,可是,李建澤卻掌管了兵權,而且還是京城的兵權,由此可見,先帝對李建澤何等的看重。
十五年前,玄武叛亂發生之後,作爲三大領頭人之一,漢王李建業兵敗自刎,這不用多說,而鎮國大将軍在亂軍當中,被就地誅殺,也不用多說,唯一活下來的隻有李建澤。
按理說,既然選擇了叛亂,李建澤應該被誅殺才對,可是,并沒有,當時炎武帝要誅殺李建澤的時候,站出來給其求情的大臣很多,其中有不少老臣,更是選擇了死谏,撞死在金銮殿上,就是爲了保全李建澤的性命。
真正讓炎武帝不敢殺李建澤的,主要還是因爲當時的鎮北軍大将軍夏侯拓,還有鎮南大将軍武英叡,分别上奏,爲其求情,懇請炎武帝留李建澤一命。
文人求情不可怕,大不了,他們就是以死相谏而已,可是,武将求情就不一樣了,說是求情,不如說是威脅,要知道,當時的鎮北軍,可是剛剛打了大勝仗的,兵威正盛的時候,如果炎武帝不給對方面子,那會出現什麽後果,可想而知。
當然了,除了這些原因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導緻炎武帝留了李建澤一命,隻是把其貶爲庶民,發配去守皇陵而已。
當初,炎武帝不是沒有想過要把李建澤發配到其他地方,可是,到底發配到哪裏呢?
北方肯定不行,一旦李建澤去了北方,那無疑是放虎歸山,南方也不行,理由也是類似的,至于說西北,地方倒是不錯,可是,萬一他選擇投敵該怎麽辦呢?而東方,炎武帝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最終,思來想去,還是把李建澤留在身邊,他親自盯着比較妥當,也由此可見,李建澤在大炎王朝的影響力是何等的可怕,哪怕是貴爲天子的炎武帝,也對其十分的忌憚。
殷元魁思來想去,在這個時候,能夠站出來掌控大局的,也隻有這個李建澤了,但是,炎武帝會不會用,敢不敢用他,如何用他,這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李建澤會不會聽從炎武帝的命令,又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李建澤可是曾經反叛過的,如果讓他重新掌管兵權,那對炎武帝的威脅是巨大的。
當然了,這些事情暫時都不是殷元魁可以操心的,他現在主要操心兩件事,一件事是西征軍該何去何從的問題,另一件事就是許一凡現在怎麽樣了。
西征軍該何去何從,這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決定的,暫時多想無益,而許一凡怎麽樣了,才是眼前最關鍵的問題。
通過這段時間,跟許一凡的相處,殷元魁已經看出了許一凡的不凡之處,他知道許一凡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也是一個能做大事兒的人,其不可能對眼前的各種情況不知情,或許,他有什麽好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這也說不定呢。
當然,如果隻是許一凡這段時間表現的出來的各種才能,他最多是欣賞并且重用許一凡罷了,真正讓殷元魁如此重視許一凡的,還是之前他跟湯芮的一場談話。
在那場談話當中,湯芮提出了對許一凡身份的重新猜測,抛開許一凡是叛将許淳之子的猜測不去說,單單從炎武帝對許一凡的暧昧的态度,還有不良人對許一凡的态度,甚至方士對許一凡的态度,都可以看出,許一凡的身份絕對不是一個叛将之子那麽簡單。
大炎王朝周遭已經狼煙四起了,可炎武帝卻在這個時候,還讓人不遺餘力的去尋找大皇子,這本身就很奇怪,這讓人很容易把大皇子和許一凡聯系到一起來。
殷元魁身處高位,知道的隐秘很多,而想到的事情也很多,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抛開這些猜測不去說,單單就說許一凡這段時間,在康城的所作所爲,都必須讓他嚴肅對待許一凡,要知道,現在的許一凡已經跟之前的許一凡不一樣了,他在西征軍當中的威望,可是隐隐的要超過他這個大元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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