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百人,年齡最大的,也不過才三十二歲,最小的僅僅隻有十八歲,除卻領頭之人鞏浩浩,剩下的七百餘人,皆是罪大惡極之輩,而他們皆來自西北三洲之地。
這一次突如其來,反其道而行之的偷襲舉動,成爲了整座天下,百餘年來,最爲經典的一個案例,誰也沒有想到,康城在面臨如此危局的情況下,居然還敢派人出去偷襲。
八百人換三千人,戰果空前巨大,給敵軍造成了緻命的打擊,但是,許一凡這個操作,也給康城帶來了更大的麻煩和壓力。
五月十七日。
天剛剛亮,敵軍陣營就開始大規模的集結,于辰時發起了對康城的進攻。
這一次,敵軍一上來,就派出了三萬蟻軍攻城,而在其身後,還有五萬步卒,在步卒之後,還有兩萬重甲兵,這一次,申屠侯一口氣派出了十萬大軍攻城,而這也是目前申屠侯可以調集的全部兵力,他一口氣全都拿出來了。
申屠侯這是以泰山壓頂的威勢,前來攻城,沒有了攻城器械,申屠侯采用了最原始的辦法攻城,那就是用人命去填補。
在攻城之前,申屠侯下達了死命令,今日勢必要拿下康城,不攻下康城,誓不撤兵。
退後者,斬!
臨陣退縮者,斬!
止步不前者,斬!
第一個攻上城頭者,封萬戶侯,黃金萬兩,恩澤三代!
第一個進入康城者,封将軍,可掌軍五萬,城内财富,優選挑選,恩澤五代!
另外,申屠侯下令,以人頭算軍功,康城破滅,不留一個活口,他要屠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各種嚴令和各種豐厚的賞賜之下,這支十萬人的大軍,頓時士氣高漲,每個人都像是野狼一般,開始嗷嗷叫起來。
辰時開始,西域聯軍開始大規模的攻城,其攻城威勢,相較于之前的十餘日,要猛烈的多,也悍不畏死的多。
敵軍沒有了大型的攻城器械,但是,許一凡這邊有不少守城器械,在敵軍開始沖鋒的時候,投石車就開始瘋狂的投石,而各種重弩,也開始瘋狂的抛射,至于弓箭手,更是不惜體力,不惜損傷的開始瘋狂的射箭。
随着巨石的抛射,重弩和輕箭的疾射,成片成片的敵軍不斷的倒下,但是,倒下的人畢竟是少數人,而更多的敵軍,開始瘋狂的超前推進。
前面的人死了,他們就直接拿着袍澤的屍體充當擋箭牌,甚至到了後面,他們開始用袍澤的屍體鑄造了一個個簡易至極的掩體。
敵軍已經瘋了,他們早已經殺紅眼了,根本不惜代價的向前沖鋒。
在這種漫天的飛石,漫天的箭雨之下,不是沒有人害怕,不是沒有人不想後退,可是,個人的意志裹挾在衆人的意志當中的時候,他們有的選嗎?
沒得選。
三百米的距離早已經不是敵軍進攻的極限了,在敵軍沖鋒了一個時辰之後,就已經突破了這個安全距離,他們開始不斷靠近城牆。
随着這些敵軍的靠近,各種臨時打造出來的輕梯,被敵軍依靠蠻力,一架又一架的搭靠在城牆上,他們踩着那些早已經腐爛不堪的屍體,像一隻隻螞蟻一般,附蟻而上。
滾木、雷石、弩箭,片刻不歇的從城頭推下去、滾下去、射下去,随着每一次的反擊,都會帶走大片的敵軍,但是,前面的人倒下了,後面的人卻擁擠上來了。
敵軍太多了,而敵軍那邊,也不是真的一味的橫沖直撞,他們在靠近城牆之後,就有大量的弓箭手,開始從下往上的射箭。
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炮灰軍的将士被箭矢射中,從而倒下,他們倒下了,立即就有人替補上去了。
一場消耗戰,就此展開。
昨晚,許一凡在看到了敵軍大營的火光之後,就開始讓人準備大量近距離的守城武器,而後方的西征軍更是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各種大型的滾木、雷石被送上了城頭。
盡管準備的很充分,可是,在面對猶如海浪一般的敵軍的進攻下,這些武器的消耗是很大的,也是很快的。
投石車在高強度、高密度的抛射之後,開始陸陸續續的罷-工了,很多投石車在抛着抛着,就突然散架了;各種重弩,亦是如此,在不斷的姣動弓弦的疾射之下,也陸陸續續的弓弦崩斷,狼牙拍、叉杆、飛鈎等武器,也相繼斷裂,就此失去了它們的作用。
攻城兩個時辰之後,許一凡這邊大部分的守城器械,都罷-工了,而滾木、雷石等武器,也消耗的差不多了,雖然,後方有人不斷的運送新的上來,可是,運送的速度始終跟不上使用的速度。
随着敵軍越來越近,越來越多,對方的弓箭手,也越來越靠近城牆,之前,炮灰軍還
能顧忌、阻攔他們,可是,現如今他們隻能顧忌眼前的敵軍了,根本無暇理會那些弓箭手。
如此一來,就造成了大量的炮灰軍倒下,出現大規模的傷亡,雖然大部分被箭矢射中之後,還能繼續再戰,可是,戰鬥力明顯出現了下滑了。
受傷,在戰場上,往往都意味着死亡,敵人可不會給你任何喘息的機會。
戰鬥打了兩個多時辰,已經到了午時,可敵軍絲毫沒有撤退的打算,已經有敵軍陸陸續續的沖上城頭,雖然,他們很快就被殺下城頭,可是,也給炮灰軍這邊帶來的重大的傷亡,出現了很多缺口。
許一凡始終站在第一線,就站在城牆正中的位置,因爲他身穿白袍,在戰場上異常的顯眼,于是,很多敵軍就像是瘋了一般,瘋狂的朝許一凡這邊湧來,而許一凡也緊握着炎刀,不斷的揮刀殺敵。
一個,兩個,三個......
許一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他的白袍早已經被鮮血染紅,鋒利無比的炎刀,也卷刃了,也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豁口,每一次把刀砍入敵軍的身體内,拔出來的時候,都會響起一陣刀劃過骨頭的咔嚓聲,那聲音無比的刺耳,聽着都讓人一陣的牙酸。
許一凡身邊的護衛,倒了不少,還站着的,也都渾身浴血,他們多次想要讓許一凡後撤,但是,許一凡卻始終寸步不退,到了最後,已經沒有人去勸許一凡了,一來是沒有時間去勸,二來也沒有必要去勸了,敵人太多了。
敵人殺紅眼了,炮灰軍這邊也殺紅眼了,戰鬥從之前的消耗戰,變成了赤-裸裸的白刃戰,誰能戰到最後,誰就是赢家。
城牆下,原本就堆積如山的屍山,在這短短的兩個多時辰内,再次被拔高不少,鮮血就像是溪水一般,順着層層疊疊的屍山,不斷滴落,最後彙集成河,浸染着衆人腳下這片貧瘠的土地,如此之多的屍體,想必等到來年的時候,這片貧瘠的土地,會變得無比的肥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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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凡又一次擊退了沖上城頭的敵軍之後,轉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将士,緊抿着嘴唇。
“上石灰!”
随着許一凡命令的下達,一部分不在和敵軍糾纏,而是擡起身後不遠處的石灰,從城頭之上抛灑下去。
一筐,兩筐,三筐......
大量的石灰從城頭傾瀉而下,使得原本清晰的戰場,再次變得可視範圍極低的場景。
石灰的殺傷力并不大,它的作用和沙子差不多,除了能幹擾敵人的視線之外,也沒有其他的作用。
“倒水!”
又是一道命令下達下去,而不少将士,擡着熱氣騰騰的開水,從城頭之上潑灑下去。
“啊......”
随着第一鍋開水的潑灑而下,城牆下的敵軍,頓時發出了一聲聲猶如殺豬一般的慘叫聲。
石灰和沙土不同的地方在于,石灰遇水會冒泡,會侵蝕敵人的肌膚,尤其是在遇到開水的情況下,這種殺傷力更是成倍的增加。
大量的石灰被抛射下去,大量的開水被潑灑下去,造成的殺傷力,是空前的。
現場除了各種痛苦不堪的慘叫聲、哀嚎聲、呻-吟聲之外,還有一股極度難聞的味道,充斥在每個人的鼻腔當中,那是一種類似于火燒豬皮的氣味,要多難聞就有多難聞。
爲了防止石灰對自己人造成傷害,許一凡不但讓他們佩戴上了口罩,口罩是之前防疫的時候,就準備的,剩下了不少,剛好這次物盡其用。
除了口罩之外,許一凡還給他們發放了大量的手套,手套很粗糙,粗布制作而成的,但是,卻十分的使用。
萬幸的是,今天天氣不錯,豔陽高照,還有風,不過風向對許一凡他們極度的有利,西北風,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抛灑下去的石灰,會被吹回來了。
石灰加開水,雖然不能大面積的殺死敵人,可是,卻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内,殺傷敵人。
毀容那都是輕的,弄瞎人更是基操,稍有不慎,就會從輕梯上滾落下來,然後被踩踏緻死。
這波操作,成功的阻擋住了敵人的大規模的沖鋒,給對方增添了無數的傷員,這使得短時間内,無人繼續登城,但是,這種停滞不前的情況,不會持續多久。
果然,在蟻軍和步卒被這種武器阻攔住之後,他們就被換下來,重甲兵成爲了先頭部隊。
申屠侯吸取了昨天的教訓,他給所有的重甲兵,都配備了一面盾牌,盾牌雖然不大,還是木制的,但是,取到的效果卻是極佳。
重甲兵一上來,他們就手持盾牌,高舉頭頂,開始攀登者輕梯晚上,不管是重箭,還是石灰開水,亦或者是雷石,都不能一下子給其造成威脅。
重箭射在盾牌上,雖然能穿透,卻無法殺死他們,甚至都無法殺傷他們,而石灰和開水在潑灑下去之後,都被盾牌擋住了,雖然也對他們造
成了一定的影響和損傷,可是,并沒有太大,至于說雷石,雖然能給他們造成緻命的威脅,可也無法大規模的殺死他們。
雲梯很重,再加上這些身披重甲的将士,其重量更是驚人,而想要推倒輕梯,依靠人力是不行的,隻能使用撞車,效果是有,可是,并不明顯。
眼看着這些重甲兵就要殺上城頭了,許一凡下達了第三個命令。
“倒油!”
炮灰軍不在潑灑石灰和開水了,而是擡起一鍋又一鍋的滾油,開始潑灑。
這些油,不是松油,而是食用油,爲了應對今日敵軍的攻城,許一凡幾乎把火頭軍的油給搬空了。
“啊......”
盾牌能擋住箭矢的疾射,能擋住石灰開水,當然也擋得住滾油,可是,也正因爲如此,當滾油從上往下的潑灑下去的時候,遇到盾牌,就開始迸濺開來,如此一來,最上面的人是沒什麽大事兒,可是,下面的人就悲慘了,尤其是那些負責扶住輕梯的敵軍,直接被滾油燙的的皮開肉綻,痛的是死去活來。
本來,城牆就不光滑,之前被開水沖刷一番之後,就變得濕漉漉的,攀登很困難,而現在滾油被潑灑下去之後,就更加的濕滑,一不小心就抓不住東西,從高處跌落下去,這一砸就是一大片。
一鍋又一鍋的滾油像是不要錢一般,不斷的潑灑下去,滾油從沸騰逐漸冷卻,跟開水、血水、屍液混合在一起,讓城牆下變成了一個人工的泥潭。
身穿布甲和輕甲的敵軍還好,可以輕松的逃出生天,可是,對于那些身披重甲的重甲兵來說,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力氣,而這往往都是緻命的。
就在所有了以爲,許一凡會下令繼續投放雷石的時候,許一凡卻點燃了一支火把,看着彙集在城牆下,陷入泥濘當中的數萬敵軍,丢失了手中的火把。
“轟......”
油遇到明火,瞬間被點燃,随着許一凡丢出第一支火把,城牆上的炮灰軍不約而同的丢出了手中的火把,火焰瞬間沖天而起。
雙方一上一下,近在咫尺的對峙着,而他們中間唯一間隔的,就是一道火牆。
相對于昨天,許一凡用松油石造成的火牆,今天的火牆更大,更高,面積更大,蔓延的範圍更廣。
滾油隻是助燃物之一,真正的助燃物是城牆下那堆積如山的屍山。
懂化學的人都知道,任何東西在腐爛的時候,都會産生沼氣,而沼氣是很強大的助燃物,不亞于天然氣,一個兩個屍體堆積在一起,沼氣不多,可是,成千上萬的屍體堆積在一起,其産生的沼氣有多少,可想而知,更何況,這還是在炎熱的夏天。
除了屍體腐爛産生的沼氣之外,還有屍體腐爛出現的各種油脂,那更是很好的助燃物。
“砰!”
大火瞬間吞噬了不少敵軍,尤其是那些行動遲緩的重甲兵,瞬間就被大火吞噬,而随着大火升起,溫度逐漸升高,屍山發生了爆炸。
伴随着第一聲爆炸的響起,越來越多的爆炸聲不絕于耳,大量的屍體被爆炸的沖擊波炸開,他們變成了最原始的武器,飛向敵軍,造成了不小的殺傷力。
除了這些敵我雙方都有的屍體之外,還有很多攻守器械的碎片、兵刃的碎片,被沖擊波帶飛出去,他們開始不分敵我雙方,開始無差别的屠殺。
許一凡在丢下火把之後,就下令讓炮灰軍第一時間撤離城牆,就現在這種火勢,敵軍不可能攻上來,既然如此,留在城牆上是很危險的,于是,他選擇了暫時撤退。
許一凡這邊撤了,可是,敵軍卻沒辦法一下子撤出去,面對大火,還有各種爆炸聲,以及那些不知道是屍塊,還是兵器碎片的攻擊,他們無路可逃。
亂!更大的混亂出現了!
當年,諸葛亮七擒孟獲,曾經使用了火燒藤甲兵,給孟獲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諸葛亮曾經說過,此番作爲,有違天和。
許一凡的手段,相較于諸葛亮,更加的血腥,他不但沒有放過活人,就連這些死人,他都沒有放過,他把這些死人當成了武器,讓他們死了還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這就不單單是有違天和了,簡直是人神共憤啊。
西域聯軍那邊怎麽想的,沒人清楚,但是,西征軍這邊怎麽想的,還是知道的。
震撼、興奮、欽佩......種種情緒不一而足,而最大的感覺,還是恐懼,他們恐懼的不是不遠處的十萬西域聯軍,而是恐懼眼前這個,白袍變成血袍的少年。
誰能想到,如此歹毒的手段,居然是出自一個隻有十五歲少年之手,當他決定這麽做的時候,眼中沒有一絲的敬畏,隻有冷漠,也正是這種冷酷無情,讓他們倍感冰涼。
殺神!
這是僅剩下的兩萬餘人的炮灰軍對許一凡的評價,也是不久之後,整個西征軍對許一凡的評價,更是日後,整個大炎王朝,乃至整個天下對許一凡的評價,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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