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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作壁上觀

自從牛痘開始接種之後,許一凡就開始變得沉寂起來,不管是軍中事務,還是後勤事務,無論大小,他一概不管,這讓原本打算借此說事兒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特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臨時醫院還在,不但依舊存在着,而且還擴大的無數倍,二十天的時間,不算感染部,單單一個傷兵部就多達十萬左右的工棚,工棚不大,也就隻夠居住一人,就建材來說,費不了多少,就是比較麻煩而已。

這種費時費力的工棚建造,初期并沒有顯現出多大的成效,但是,随着兩軍對壘,開始交戰之後,傷員驟然增多,而這個時候,這種規劃完全的臨時醫院,就體現出它的好處來了,至少,不會讓人感到很繁亂,也不會出現多名傷兵擠在一起,甚至沒有地方停放的問題,更不會出現傷兵傷口-交叉感染的情況。

單單就這一個小小的措施,就在很大程度上挽救了不少傷兵的性命。

當然了,這個臨時搭建的傷兵醫院,給整個西征軍帶來的好處,還遠遠不止這些,隻有殷元魁他們這些中高層将領,看出了其中的意義,而這也是爲什麽,在許一凡正式接手瘟疫防疫工作之後,他們沒有選擇插手,而是選擇配合的原因之一了。

在許一凡接手西征軍内務指揮權的時候,全軍上下幾乎都被許一凡折騰了一遍。

軍營的重新搭建和規劃,之前,軍營是按照軍隊番号進行劃分的,一個軍營的人幾乎都擠在一個營房内,人數多的,也就多分幾個營房,一個營房最起碼要住四五十人,這還是情況比較寬松的,情況惡劣的時候,一個營房擠上六七十人,甚至百餘人,也不是沒有。

不要指望營房的條件有多好,就是那種最常見的大通鋪,被褥髒的都看不清楚本來的顔色,而房間的味道、氣味,要有多惡劣就有多惡劣,總而言之,這些營房比豬圈強不了多少。

許一凡在接手指揮權之後,重新把軍營進行了重建和劃分,一個營房最多隻能住二十四人,十二張雙層架子床。

除了對營房的人數有規定之外,對營房的衛生,許一凡無比的重視,重視到了苛刻的地步,被褥、衣服全都換了一茬,而要求也變得嚴格無比,被褥每天必須疊放整齊,洗漱用品必須擺放整齊,衣服每日必須清洗,個人衛生更是被要求到了一個嚴格的地步。

這些要求看似很無理,也沒有什麽卵用,很多人在剛開始的時候,都感到極度的不适應,但是,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當一件事成爲一個習慣之後,那很多東西就會潛移默化的出現改變,最起碼,這群人的精神面貌改變了不少,看起來精神了很多,而營房的衛生和環境也大大的提高起來。

以前,隻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沒有哪個将領願意去士卒的營房,可是,自從許一凡提出了這個硬核的要求之後,将領去到營房的時候,都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在四月三号的時候,閻小藝再次帶着一支商隊,來到了康城,這次送來的東西,不是糧草被服,而是清一色的生活用品,也就是香皂、肥皂之類的小東西。

還是老樣子,雙方做買賣,殷元魁買下了這些東西,然後再發放到每一個将士的手裏。

别的不說,單單香皂和肥皂這兩樣東西,在這段時間消耗是非常巨大的,許一凡的這種行爲,大有以權謀私的嫌疑,但是,對于此事,沒有人說什麽。

除了軍營和衛生方面的事情之外,從後勤的各種物資,到夥房的夥食,許一凡都進行了一系列的要求,很多要求讓人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卻行之有效,至少,衆多将士明顯在這方面感受到了變化,雖然每一個變化看起來都不大,很容易讓人忽略,可是,把所有變化都加起來之後,那這個變化就讓人動容不已。

許一凡領兵打仗的本事如何,殷元魁他們不知道,不清楚,但是,就内勤這方面,整個西征軍當中,可以說除了湯芮這個老将之外,沒有人能做的比許一凡好。

上到整個軍隊的所有物資動向,小到夥房的飯菜,甚至連将士們上廁所的地方,都有了詳細的規定。

短短的二十多天的時間裏,許一凡認識了不少中低層将領,他并沒有事必躬親,在做事兒之前,他找房子墨要了一份将士的名單,然後,找庫吉談了幾次話,接着,他就給每一個将領安排了任務。

所有任務,你可以不明白,可以不理解,什麽可以不懂,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你怎麽做就怎麽做,做到什麽程度,什麽時間完成,隻要在規定的時間内,達到要求就可以了。

完成了,自然有獎賞,完不成,自然無需多說,軍紀擺在那兒,是打軍棍,還是降職,亦或者是砍頭,那就不是許一凡操心的事情了,反正有李承政這個監軍在,還有不良人配合。

這些事情,前期做起來很麻煩,推進的也很困難,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多做幾次習慣之後,一切就變得不那麽難了。

在這段時間裏,許一凡做事的風格,讓殷元魁他們這些軍中宿将,都暗暗點頭,手段之果決,做事之雷厲風行,辦事之井井有條,環環相扣,都讓人拍手稱快。

和大部分的将領一樣,許一凡在把任務安排下去之後,隻看結果,不看過程,完成就是完成了,沒完成就是沒完成,沒完成該受到怎麽樣的處罰,就怎麽處罰,誰來求情都沒用,誰的面子都不給,鐵血無情。

在這段時間裏,許一凡責罵最多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跟着他跑前跑後的房子墨,還有跟着湊熱鬧的秦之豹,按理說,他們的官職相仿,可是,這兩個人在把事情辦砸了之後,許一凡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留,當着很多将士的面,把他們給訓的體無完膚。

許一凡的這種舉動,讓人在感到好笑的同時,也不由得對這個新來的參将佩服無比,秦之豹和房子墨可不是誰想訓就能訓的,也不是誰想訓就敢訓的,一個是大将軍之後,一個是仆射的孫子,放在哪裏都是需要高高捧着的存在,可是,在許一凡面前,是一點兒面子都沒有。

最初被訓的時候,這兩個人一度想要撂挑子,還是殷元魁從中周旋調和,他們才繼續跟着許一凡做事兒,原本應該是水火不相容的三個人,到了最後,不但沒有徹底的翻臉,反而成爲了好朋友,這又是奇事一件。

不是所有豪門子弟,都是纨绔子弟,凡是這種出身豪門,而且父輩都很厲害的人物,他們的家教和修養,都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而且他們接受和學習新鮮事物的能力,也要超出普通人一大截。

許一凡這種強制性的規定,起初,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感覺很不适應,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當他們弄清楚許一凡爲什麽這麽做,這麽做的好處在哪裏的時候,他們就迅速的融入其中,并且展開了學習。

許一凡處理這些的辦法,其實非常的簡單粗暴,如果放在其他的地方,不說官場了,就是随便一個地方,都很難推行下去,但是,這裏是軍隊,軍隊最重要的是什麽?

服從!無條件的服從!

這也是爲什麽,哪怕很多人都不明白,不理解許一凡讓他們做的事情,可是,他們還是按照要求去做的原因,如果發生瘟疫的不是軍隊,而是京城,或者其他的城池,那許一凡這一套就失靈了。

在解決瘟疫這件事的時候,許一凡順手幫房子墨和秦之豹解決了不少軍隊當中沉疴的問題。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随着牛痘的接種開始之後,許一凡就全都撒手不管了,除了每天例行去幾趟感染部之外,許一凡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府邸當中,對于軍隊當中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插手,也不去管了,這讓殷元魁他們這些老将,都啧啧稱奇。

權利,是一種很極有誘惑性的東西,掌握的權利越大,受到的誘惑就越大,而欲望和野心也會随之膨脹,尤其是一個人驟然掌握大權之後,很難輕易放下,像許一凡這種說放就放,毫不拖泥帶水的放手,别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了,就是很多在官場沉浮很多人的官油子都很難辦到。

一個人想要獲得權利,非常不容易,可是,讓一個人放棄手上的權利,就更不容易了。

在校武場的事情結束之後,殷元魁他們還在想着,該怎麽把許一凡手裏的指揮權收回來,想着是不是拿軍令狀,還有朝廷制度,軍隊制度來說事。

可是,他們想多了,許一凡并沒有讓他們感到爲難,主動放棄了一切權利,除了感染部之外。

瘟疫的事情,其實到了這裏就已經告一段落了,但是,關于感染部的事情,至今還是一個謎團,除了殷元魁幾個人去過一次感染部,知道裏面的情況之外,其他人都是不知情的。

在進入感染部之前,殷元魁他們是震驚的,是好奇的。

震驚的是許一凡真的在一個月的期限内,成功的解決了瘟疫的事情,好奇的是,許一凡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因爲這種震驚和好奇,他們對感染部更加的在意起來,然而,當他們走進感染部之後,卻倍感意外。

感染部和他們看到的傷兵部,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别,而看到的區别,也就是床鋪與床鋪之間,距離更遠了,在這裏做事兒的人,防護的越來越嚴密了,而這裏的感染者,情緒也比之前的歡快了很多。

如果要說震驚和意外的話,那隻有一件事震驚了他們這些高層将領。

在感染部的中心,有一個類似于祠堂的房子,房子很大,裏面放滿了東西,這些東西不是藥材,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而是一個個嶄新的盒子,盒子不大,也就梳妝盒大小,但是,它們代表的意義卻格外的沉重。

這些都是骨灰盒,清一色的骨灰盒,沒有墓碑,沒有牌位,隻有一個個冷冰冰,看起來還無比粗糙的盒子,打開盒子,裏面放置的是他們的

骨灰。

盒子雖然粗糙,但是,盒子上的内容卻無比的重要,姓名、年齡、籍貫、職位、軍功,出生年月日,死亡年月日,這些都在上面雕刻的清清楚楚。

這些雕刻的文字,不是草草了事的雕刻,而是一筆一劃,認認真真雕刻完成的,而雕刻這些文字的,一部分是曾經的感染者,一部分是死囚,還有一部分則是服役的徭役。

整個房間内,擺放了差不多七萬多個骨灰盒,除了因爲感染瘟疫而死亡,屍體被火花的之外,剩下的兩萬多,是在這段時間戰死的将士。

對于屍體被火花這件事,現如今,已經被人接受了,其實,不管他們接受不接受,在瘟疫沒有徹底解決之前,人隻要死了,屍體都不可能存放或者掩埋的。

沒有什麽比這些骨灰盒更讓人吃驚,也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心神激蕩,更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眼眶濕潤的了。

整個感染部的氣氛,并沒有殷元魁他們想象的那麽低沉,這裏的氣氛不但不低沉,反而很熱鬧,很多人都有事情做,不管是感染者,還是負責照顧他們的人,都有事情需要去做,包括這間不是祠堂的祠堂,也每天有人專門來打掃,而且打掃的是一塵不染。

進入感染部之後,殷元魁他們才知道,原來因爲瘟疫而死亡的人數,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

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在這裏還有近兩萬人的重症感染者,大多數人瘟疫被治愈了,但是,其他的病症卻還沒有治愈,很多人就算被治愈了,僥幸活下來了,也成爲了殘廢。

斷手的,斷腳的,瞎眼的,缺失耳朵的,在這裏屢見不鮮,這種人就算活下來了,他們也成爲了廢人,與其這樣活着,還不如幹淨的死去,每逢大戰之後,會有不少人選擇自-殺,因爲他們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在這裏沒有,盡管每個人都被病痛折磨,可是,他們依舊選擇堅強的活着。

每年,朝廷都會爲了如何處理退伍的老卒而苦惱,對于那些戰死的将士,處理起來很方便,無非就是給一筆撫恤銀子罷了,可是,對于這些傷殘人士,該如何處置,就大爲頭疼了,饷銀肯定不會再有了,而撫恤銀子也不可能有了,除了一筆少的可憐的安家費之外,他們似乎沒有剩下什麽。

離開了軍隊,其實大部分人,都很難存活下去,有親人的還好一些,最起碼有人照顧,可是,沒有親人的,别說生活了,就是生存都困難。

對于這些人,朝廷不想管,一旦管了,那就意味着大量銀子的流逝,這些昔日的袍澤想管,卻也是有心無力。

在看完了感染部的情況之後,殷元魁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連一直以來跟許一凡不對付的童真,也選擇了沉默,把事情做到了這一步,不管是他們之前想到的,還是沒想到的,許一凡都做了,而且做的滴水不漏,他們能說什麽,也沒什麽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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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明德一行人的到來,給軍心穩健,士氣高漲的西征軍,再加了一份士氣。

接風宴辦的很風光,來的人很多,許一凡也被邀請參加了宴席,其實,許一凡是不想去的,但是,自從他交了指揮權之後,跟一衆将領的關系也拉近了很多。

在問題沒有解決之前,許一凡可以保持着絕對的強勢,可以用大義來壓人,可以誰的面子都不給,但是,現在問題解決了,如果許一凡繼續這麽做的話,那他不是傻,就是蠢了。

對于葛明德一行人這麽‘快’趕到康城,目的是什麽,許一凡心裏很清楚,對于功勞這件事,許一凡看的很淡,不是特别的在乎,但是,要說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在宴席正式開始之前,殷元魁、湯芮還有李承政找到了許一凡,詢問過這件事該怎麽向朝廷上奏,許一凡把姿态放在的很低,把殷元魁在内的一衆将領捧的很高,而奏折如何寫,那自然不用多說了。

群策群力嘛,花花轎子衆人擡,本來還有些其他想法的人,看到許一凡這個态度之後,頓時就大爲佩服和贊歎,還有一些不好意思和尴尬,對于衆人的心理,許一凡心中是有數的。

至于許一凡爲何這麽做,理由也很簡單,防疫這麽大的事情,光靠許一凡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如果沒有殷元魁他們這些将領的配合和協助的話,許一凡是不可能完成的,什麽東西不可能一個人獨占,不然,是要犯衆怒的,最重要的一點兒,許一凡還不确定京城的那位,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态度。

在一切沒有明朗之前,許一凡不想太冒頭。

至于葛明德一行人的到來,随着許一凡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後,這件事就不用他來操心了,這是殷元魁他們跟這群太醫之間的博弈了,而許一凡可以作壁上觀,隔岸觀火,不得不說,許一凡雖然沒有當官,卻深的官場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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