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和許凱歌見大元帥殷元魁不說話,就看向大都蔚湯芮。
單單從官職而言,湯芮要比二人低一級,但是,從威望和資曆來說,湯芮是明顯高于二人的,在西征軍當中,湯芮的一句話,往往取到的作用很大。
殷元魁沒有說話,不過,他也看向湯芮,他很想聽聽湯芮怎麽看待這件事。
就出城作戰,據城防守,還有帶兵後撤,這三個策略,殷元魁更傾向于第二種,但是,湯芮到底是怎麽想,他不知道,如果湯芮支持童真他們的話,那他這個大元帥也不得不支持,當然了,如果湯芮能選擇據城防守的話,那自然最好不過了。
被衆人盯着,湯芮并沒有感到緊張和不安,而是慢悠悠的把目光從沙盤上收回來,環顧一周之後,笑了笑,問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問題。
“我軍爆發了瘟疫,西域聯軍也爆發了瘟疫,西域聯軍真的控制了瘟疫嗎?”
“嗯?”
“......”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愣,沒想到湯芮會問出這個問題。
其實,自從大戰開始之後,瘟疫這個問題,就已經變得不重要了,至少,目前是不重要了,可是,湯芮此時提起這個,倒是讓衆人有些措手不及。
“湯老,此話何意啊?”許凱歌問道。
“呵呵.......”
湯芮笑了笑,說道:“瘟疫的可怕性,想必諸位都領教過,也很清楚,根據情報得知,最先爆發瘟疫的不是我們,而是西域聯軍,他們到底是怎麽做到在短時間内控制瘟疫的,難道你們不好奇嗎?”
好奇,當然好奇了,可是,這跟現在的局勢又有什麽關系呢?衆人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殷元魁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湯芮,似乎是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諸位知道西域聯軍和我們炎軍的區别嗎?”湯芮又問道。
“.......”
衆人又是一愣,不過,相對于上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好回答的多了,答案也十分明了,炎軍是大炎王朝的軍隊,真正的指揮者隻有一個,但是,西域聯軍就不同了,他們是由衆多王國軍隊組建而成的,這是他們的優勢,也是他們的缺陷所在。
看到衆人的表情,湯芮笑了笑,繼續說道:“區别你們肯定都知道,面對瘟疫的時候,我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由衆多王國組成的軍隊了,越是人多的軍隊,越是很難做到統一指揮,而瘟疫這種災禍越是難以得到控制,可是,你們看看,瘟疫的爆發似乎對西域聯軍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你們覺得這正常嗎?”
衆人聞言,面面相觑,然後下意識的搖搖頭。
“這次,西域聯軍一口氣動用五十萬的軍隊來攻城,看似氣勢洶洶,然而,在我看來,他們就是紙老虎,吓唬人而已。”湯芮說道。
“什麽意思?”童真不解的問道。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有不少人已經知道湯芮要說什麽了。
“瘟疫的可怕性,你我心裏都很清楚,它對軍心的影響是很大的,尤其是對這種臨時組建起來的軍隊,西域聯軍内的瘟疫,肯定沒有完全控制,或者說是被他們隐藏起來了,更或者,西域聯軍的瘟疫比我們的還要糟糕,如此一來,軍心肯定會動蕩,而想要穩健軍心,最好的辦法就是戰争了,你們覺得呢?”
聞聽此言,衆人紛紛點頭,果然如此!
當一場大的災禍發生之後,如果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解決這個問題,那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轉移視線了,而轉移視線的最好辦法,就是發生一件更大的事情了,而戰争無疑是最好的途徑。
這種辦法,其實很常見,也不算多麽的高明。
比如,北蠻每年在入秋之後,就會選擇叩關,瘋狂的掠奪,還有,西域每當春夏之際的時候,也會選擇跟北蠻開戰,搶奪草原。
爲什麽會這樣?
北蠻入秋就叩關,那是因爲他們知道,一到冬天,草原上沒有了水草,而沒有了水草,就意味着沒有過冬的糧食,會有很多人凍死、餓死,不單單是人,還有什麽畜生也是如此,要不想凍死人,不想餓死人,那自然就是掠奪。
北蠻和西域在某些方面很像,西域有很多王國,而北蠻有很多部落,一個聽命于佛門,一個聽令于王帳,平時想要打仗,他們肯定多多少少會不願意的,就算願意,也是出工不出力,但是,每當叩關的時候,會有無數人瘋狂參與其中,爲何?
答案很簡單,就是爲了利益。
北蠻王帳爲何每年都要聚集軍隊叩關,明知道叩關會死人,一時半會兒打不下城池,可是,他們還是要這麽做?
一方面是爲了麾下的子民考慮,另一方面自然是爲了自己的政權,有了轉移注意力,要知道,人一旦到了要死的時候,往往會做出很多瘋狂的事情。
部落與部落之間,往往也
是存在差距的,如果不選擇叩關的話,那自然自己彼此之間,互相殘殺,相互掠奪了,而爲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選擇對外作戰,那就是最好的辦法。
北蠻叩關是如此,西域跟北蠻争奪草原也是如此,而西域跟炎軍作戰,更是如此。
現如今,西域聯軍選擇跟炎軍作戰,而且不惜動用這麽多軍隊來作戰,爲何?
當然是爲了轉移注意力了,戰争一起,就會死人,越是大型的戰役,死的人越多,而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人到底是戰死的,還是病死的,重要嗎?
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隻要打赢了,對于那些死去的人到底是怎麽死的,沒有多少人關心。
如果還不能明白的話,去看看現在的炎軍的情況,就可以知道了。
在開春之後,炎軍和西域聯軍已經再次開戰了,可是,因爲瘟疫的事情,雙方暫時休戰,各自的将領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瘟疫上。
爲何許一凡剛到康城,就成爲衆矢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年輕的參将身上,可是,現在狼煙再起之後,好像所有人都把這個參将給忽略了?
當然是因爲他們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人被擡下來,誰還會去關心感染部的情況,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精力去關注。
“湯老的意思是......”許凱歌看着湯芮,試探性的問道。
不等許凱歌說完,湯芮就點點頭,說道:“我的意思很明确,這場戰役,真正的關鍵點不在打不打得赢,能不能守住的問題,而是在于誰更早徹底的解決瘟疫的問題,如果我們先解決,那我們就占據了絕對了優勢,如果西域聯軍先解決,那...呵呵......”
湯芮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确了。
如果炎軍率先解決了瘟疫問題,那炎軍内部的隐患就一掃而空了,隻要瘟疫問題解決了,那除掉了将士們的心病,低落的士氣,動蕩的軍心,不用刻意去穩固,自然而然就起來了,主動出擊也好,還是被動防守也罷,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就打仗這件事,炎軍還從來沒有怕過誰,而且到了這個時候,真正爲難的就不是炎軍了,而是西域聯軍了,别看西域聯軍現在人數衆多,好像勝券在握,占據了絕對優勢,一旦瘟疫沒有被徹底的控制住,再次爆發的話,人越多,危害越大。
如果西域聯軍率先解決了這個問題,那不管是主動出擊也好,還是被動防守也罷,其實意義不大,不管在場的将領心中怎麽想,撤不撤兵,已經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
瘟疫的問題一天不解決,這就是壓在所有人心中的一塊巨石,到了那個時候,别說主動出擊了,就是被動防守估計都有問題。
兜兜轉轉,一切問題都回到了原點,這讓所有人都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瘟疫的問題解決了嗎?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從臨時醫院建立之後,所有的感染者都被送進感染部之後,就沒有了下文,而作爲負責這件事的許一凡,更是很少看到他本人,瘟疫的防疫到底了進行到了什麽程度,誰也不清楚。
說實話,誰也沒有想到,這場仗打了這個地步之後,真正的關鍵點會在這裏。
當然,看出這個關鍵點的,湯芮肯定不是第一個,有不少人都看出來了,隻是,沒有人願意率先提出來而已。
“瘟疫的事情進行的到底怎麽樣了?”童真開口問道。
湯芮卻搖搖頭,不知道是表示他不知道啊,還是說防疫的結果不盡如人意。
看到湯芮這個樣子,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房子墨。
這段時間,一直跟着許一凡的隻有房子墨了,其他人想跟着,也插不上手,除了配合許一凡執行一項項千奇百怪的命令之外,他們也不知道具體的結果。
“房子墨,你不是跟着那小子的嘛,你說說,現在結果怎麽樣了?”童真看着房子墨,直接問道。
“就是啊,房都蔚,你說說具體的情況呗。”許凱歌也開口了。
“對啊,這段時間,你們要什麽,做什麽,我們可都是非常配合的,現在該告訴我們實情了吧?”
“就是啊,該告訴我們真相了。”
“這防疫工作,到底有效沒效啊,如果有的話,給個話,也好讓我們和下面的兄弟安心啊。”
“.......”
原本是商量着,到底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防禦的作戰之事,因爲湯芮的一番話,瞬間轉移了話題,許一凡不在,房子墨這個都蔚就成爲了衆矢之的,這讓房子墨一時之間,有些無語起來。
衆人在吵吵鬧鬧,七嘴八舌的問了一番之後,看到房子墨沉默不語,一個個都紛紛選擇閉嘴,看向房子墨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和不安起來,一顆心也逐漸的沉了下去。
沒有答案,那可能就是最壞的答案了,這是所有人此刻心中的想法了。
等到衆人逐漸安靜下來之後,房子墨這才開口說話了。
“瘟疫的事情到底進行的怎麽樣,進行到了哪一步,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什麽?你居然不知道?你這個都蔚怎麽當的?”
一聽房子墨這麽說,童真第一個不高興了,率先發難,其他人聞言,先是錯愕,緊接着就是憤怒,然後就是指責。
相對于朝堂之上的君子之争,在軍隊當中,可就沒有那麽斯文了,如果放在平時,可能看在房子墨官職上,還有他的身份背景上,這些人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可是,現如今,想都别想,一個個說話那是一個比一個難聽,指責的态度一個比一個惡劣。
暫時先不說這場仗打不打得赢,單單隻說瘟疫這件事,如果瘟疫處理好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無功無過,如果處理不好,那自然是需要有人承擔責任的。
雖然許一凡立下了軍令狀,可是,這種東西,也隻能放在西征軍内說事兒,如果放在朝堂之上,肯定是不夠的,遠遠不夠的。
一來,許一凡是炎武帝欽點的參将,說白了,他是炎武帝的人,承擔罪責肯定是要的,但是,肯定不是主要的責任人,畢竟,如果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許一凡身上,那不單單是打許一凡的臉,更是打炎武帝的臉,打了皇帝的臉,他們能有好?
二來,瘟疫是在許一凡抵達康城之前就爆發的,怎麽算,都算不到許一凡身上,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在他們這些人身上,那誰來承擔這個責任呢?
房子墨就是最好的選擇,一則,他是負責後勤的都蔚,這件事本身就該他負責,二則,房子墨的身份和地位都擺在哪裏,讓他承擔責任,以他的身世背景,雖然不好處理,但是,肯定死不了。
三來,武将畢竟是武将,直來直去的性格,尤其是像童真他們這種,沖鋒陷陣的猛将,心眼肯定有,但是,也要看跟誰比,如果是跟文人比,那肯定差多了,瘟疫既然是關鍵所在,而房子墨居然一問三不知,他們不指責房子墨,難道去指責湯芮,或者殷元魁不成?
當然了,如果許一凡在這兒,那他們指責的對象當然不會是房子墨了,而是許一凡本人了,可是,許一凡不在啊。
幾天前,許一凡是出現了,但是,他出現之後,也隻是要了一大批牛,還有二百人的實驗者,然後...就尼瑪沒有然後了,他又不見了,這讓他們想指責都找不到人。
事情到了這一步,元帥府是亂套了,而房子墨也是有苦說不出啊。
自從許一凡來了西征軍之後,負責配合許一凡的确實是房子墨,可是,許一凡做的很多事情,他也看不懂,不但看不懂,還很疑惑。
前面焚燒屍體,放出死囚、俘虜,這些事兒就不去說了,自從臨時醫院建立完成之後,感染部被重兵把守,能夠自由進出感染部的,除了許一凡和少數幾個人之外,其他人根本沒辦法進去,别說房子墨了,就連大元帥殷元魁,還有大都尉湯芮,都沒辦法進去。
出現這個結果,要怪也隻能怪大元帥殷元魁本人了。
自從感染部建立好之後,許一凡不知道怎麽跟殷元魁談的,要了一道将令,而這道将令是殷元魁本人都無法違背的,那就是,感染部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殺無赦。
前段時間,童真和許凱歌想進去看看,結果被那群士卒給攔在了外面,雙方爆發了一場沖突,差一點兒就刀兵相向了,而最終的結果,還是童真等人離開了。
前兩天,湯芮想要去看看,也遭遇了同樣的境地,更讓人難受的,還是殷元魁這個大元帥,他也被攔在了外面,不過,攔住殷元魁的不是那些士卒,而是許一凡本人。
說起這件事,殷元魁也無比的郁悶,事後,衆人才知道,許一凡要的那道将令,一方面是許一凡忽悠殷元魁下達的,另一方面,是長安那邊送來的緊急命令,炎武帝親自下達的命令,讓殷元魁務必要配合好許一凡,這才導緻殷元魁不得不下達這個命令。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許一凡居然真的拿着雞毛當令箭了,誰的面子都不給。
問題的關鍵找到了,可是,解決這個問題關鍵的人卻不在,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别扭感。
“報!”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有人來了。
“何事?”殷元魁開口問道。
“啓禀大元帥,許參将讓各位到校武場去一趟。”
“嗯?”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愣,然後都紛紛看向殷元魁。
“校武場?去校武場作甚?”殷元魁又問道。
“許參将說是請各位大人,去校武場擂鼓聚将,有要事相商,事關瘟疫。”
“.......”
衆人再次一愣,面面相觑起來,不明白許一凡到底要幹什麽。
湯芮和殷元魁對視一眼,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顯然,他們想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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