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聯軍展開了第一次試探性的進攻,三萬蟻軍負責攻城。
說起來很可悲,這三萬蟻軍不是西域人,而是中原人,大部分都是來自西洲、沙洲、涼州等地,甚至還有不少靈洲人士。
不過,他們不是土生土長的中原人,而是祖籍是中原人。
最靠近西域的,自然就是西洲了,雖然,大炎王朝每年都會跟西域交戰,但是,宗教這種東西,不會因爲戰争而停止傳播和擴散。
從很早之前,就有無數的佛門傳道士,以各種各樣的身份進入中原,開始在西、沙、涼三洲,進行傳道受業,雖然他們人數不多,可是,吸納的信徒卻不少,每年,都會有不少人,成爲了佛門信徒,從而背井離鄉,離開了中原,以各種各樣的身份,進入了西域。
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每次遷徙的人數都不多,或者一家三口,或者三五成群,看似不多,可是,在日積月累之下,人數逐漸增多起來。
根據密探顯示,這麽多年,從中原遷徙到西域的信徒,差不多有近二十多萬人,而且這些還是可以查證的,而沒有查證的,可能還要更多。
可能很多人感到好奇,西域和西北三洲同樣苦寒,甚至在某些方面還要苦寒,爲何會有那麽多人遷徙,答案其實很簡單,越是貧窮的人,越是需要信仰,而中原人的信仰是什麽?
皇權、儒道、鬼神......亂七八糟的很多很多,一千個人,可能有一千個信仰,但是,西域不一樣,西域隻有一個信仰,那就是佛。
佛門的宗旨很簡單,一入佛門,萬法皆空,脫離苦海,從此走上康陽大道。
人人都渴望成爲英雄,人人都渴望得到救贖,越是貧窮的人,越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他們越是需要這些東西,哪怕這些東西看起來虛無缥缈,看起來無比的可笑,他們依舊原因相信。
西北三洲,貧瘠無比,苦寒無比,連年不斷的戰火、兵戈、災禍,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痛苦不堪,都身心疲憊,很多人不是死在了戰火的屠刀下,就是死在了各種天災之下,幾乎每個人都掙紮在死亡的邊界上。
曆朝曆代,很多人都渴望得到朝廷的救贖,然而,曆朝曆代的政權,重心往往不在西北,而是在中原腹地,他們得到的往往隻有剝削、鎮壓。
是的,沒錯,就是剝削,在皇權時代,賦稅是擺在每個人面前的事實,每個人都要納稅,而且賦稅往往都不輕,像中原腹地的人,這些賦稅對于他們來說,雖然也很重,可是,也不算太重,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遇到年份好的時候,他們還略有盈餘。
可是,西北呢?
這裏除了黃天厚土之外,什麽都沒有,很多在中原常見的莊稼,在這裏都極難存活,就算存活下來了,其産量相對于中原也大打折扣,一年辛辛苦苦的收成,也勉強度日而已,再加上戰火不斷,各種賦稅、徭役、兵役的累積,已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對于朝廷,不管是哪個王朝,西北人對他們都不抱什麽希望,因爲不管哪個姓氏的皇帝,對于西北的政策,往往都是剝削,或者是無視,熟視無睹才是最無情的地方。
一年又一年的血戰,他們到底是爲誰而戰,爲了朝廷嗎?爲了中原嗎?爲了道義嗎?
都不是,他們隻是爲了自己而戰而已,隻是想保住自己手裏的東西罷了,跟西域的血戰,釀造出了仇恨,那是鮮血染成的血海深仇,而朝廷的無視和剝削,也讓他們極度仇恨中原,可以說,西北人是在夾縫當中生存下來的一撥人。
爲何西北三洲,有那麽多人選擇參軍入伍,除了朝廷規定的兵役之外,更重要的是,軍隊的待遇要比其他地方好很多,至少吃喝不愁,還可以拿到饷銀,雖然饷銀不多,可是,有總比沒有強吧,至少可以保證一家人幾個月的口糧,而就爲了這一點兒吃的,他們就需要拿命去拼搏。
爲何這麽多年,有無數西北人,甚至是中原人,選擇遷徙,從西北這個苦寒之地,遷徙到更加苦寒的地方?
因爲他們需要安甯,需要生存,大部分從西北,從中原遷徙到西域的人,往往都會進入西域腹地,雖然他們依舊經曆着剝削,依舊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可是,他們至少可以生存下去。
信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如果信佛可以活下去的話,那信一信佛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很多從中原,尤其是從長安來的将領,對待這些‘背叛者’是深惡痛絕的,是非常不恥的,每年都會有無數人拿這件事,來抨擊、譴責、辱罵西北三洲的人,覺得他們這是叛國。
他們是叛國嗎?
是的,他們确實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可是,真正導緻他們背叛的原因是什麽?是朝廷率先背叛了他們。
孰是孰非,很難說清楚,愛恨
情仇交彙在一起,早已經分不清楚對錯了。
炎軍當中的蟻軍,一部分是俘虜,一部分是從西域遷徙過來的人,而西域聯軍的蟻軍,也是如此。
蟻軍蟻軍,猶如蝼蟻一般的軍隊,他們都是敢死隊,也是炮灰而已,往往攻城戰的時候,這些人是最先沖上去的,也是死的最快,死的最多的一批人。
戰争是沒有什麽道義和道德可言的,不管是哪一方,士卒都是最可憐的,也是最可敬的,常言道,一将功成萬骨枯,很多大将、名将、宿将,他們身上的功勳,都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當年的許淳是如此,後來的秦嘉涆是如此,現如今的殷元魁亦是如此。
往前數,在過去了近萬年時間裏,哪個将軍的崛起不是如此?在這之後,在未來的無盡歲月裏,隻要天下沒有統一,這種情況還會繼續。
殺戮,殘酷的殺戮,伴随着雙方的号角、戰鼓的響起,伴随着令旗的一次次揮下,隻要不退兵,殺戮就不會停止,而鮮血就不會斷流。
第一天。
三萬蟻軍呈現階梯式的進攻,還沒有靠近城牆,就傷亡慘重,三萬蟻軍損失了一半還多,隻能選擇暫時性的後撤,在進行短暫性的調整之後,蟻軍又補充了兩萬進去,近四萬的蟻軍,再次發起了進攻。
在這個初夏時節,卻讓人感覺是秋天來臨了一般,那些士卒,猶如麥田裏的稻草一般,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一倒就是一大片,就像是被鐮刀收割一般。
人命在這個時候,往往是最不值錢的。
怒吼聲、哀嚎聲、呻-吟聲、咒罵聲,此起彼伏,對于那些蟻軍來說,他們除了前進,沒有别的退路,明明知道,如此持續不斷的沖鋒下去,等待他們隻會是死亡,可是,他們有的選嗎?
沒得選!
想想自己逐漸年邁的父母,想想家中的妻子,想想嗷嗷待哺的孩子,爲了親人過的更好一些,他們除了沖鋒還是沖鋒,不是倒在沖鋒的路上,就是行走在沖鋒的路上。
第一天,炎軍抵擋住了西域聯軍的進攻,整整五次進攻,雙方傷亡人數加起來有三萬多人。
到了黃昏十分,西域聯軍那邊終于鳴金收兵,這場試探性的進攻,暫時告一段落,除了留下了一地的屍體之外,似乎什麽都沒有留下。
炎軍将領們,站在城牆上,看着那些死狀各異的敵軍,緊抿着嘴唇,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是的,這隻是一個開始!
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刺耳的号角再次響起,新一輪的進攻開始了。
這一次,攻城的不隻是蟻軍,還是正規軍,蟻軍開路,先鋒營居中,後援部隊跟上,交替掩護,呈一個階梯式展開進攻。
雙方的弓箭手,一方在城牆上,居高臨下的射箭,一方在城牆下,自下而上的射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鋪天蓋地,一排又一排的将士,在箭雨的傾瀉之下,開始倒下。
床弩、投石車、呂公車、雲梯、輕梯......各種攻城設備,陸陸續續開始粉墨登場。
戰争往往是讓人進步最快的渠道,床弩這種東西,在很早之前就出現了,但是,用到的地方卻往往是中原,因爲中原城池衆多,有城池的地方往往就有城牆,而想要攻城,或者野戰,床弩是必不可少的武器。
在兩次西征的時候,西域人在弓箭上吃了很多虧,尤其是在殷元魁帶兵西征的時候,最喜歡的辦法就是用箭雨洗地,這種辦法,也很快被西域人學會了。
雖然,他們暫時沒辦法像許一凡那樣,用機械大批量生産箭矢,但是,他們選擇了另外一種武器,床弩。
爲了攻下康城,這一次,西域聯軍主帥安德烈就準備了上百架床弩,還有各種其他從中原學來的弓弩。
床弩體積大,無比的笨重,每次填充箭矢,都十分的費時費力,但是,床弩的拉力可達八石(一石等于六十公斤),巨箭長近一米、粗近十五厘米,它的殺傷力卻無比的巨大,近距離的殺傷力絲毫不遜色巴雷特這樣的狙擊步槍,當然了,這隻是相對而言。
不過,床弩的威力雖大,可是其效率太低,造成的傷害還是有限的,而運用的最頻繁的,還是投石車了。
投石車這種東西,古往今來是最常見的東西,西北這地方,别的不多,就是石頭和沙子多,一架投石車射出去的石頭,可以造成一米半徑的傷害,不亞于現在一顆手榴彈爆炸産生的威力。
不管是攻城戰,還是守城戰當中,投石車往往是被運用的最多的武器之一了。
至于說輕梯(影視劇當中最常見的武器,就是高達數米,甚至數十米的梯子,專門用來爬牆的)這種東西,更是很多。
這些常規性的武器,雙方都很熟稔了,但是,讓
殷元魁他們感到棘手的是,這一次,西域聯軍攻城的時候,搬出來了一些不常見的武器,比如說呂公車,比如說雲梯,比如揚塵車。
不管是呂公車,還是雲梯,亦或者是揚塵車,這些東西都無比的笨重,鑄就起來費工費力不說,單單就是讓它們前行起來,都需要大量的人工。
這些武器,往往都是在中原腹地,攻克一些超大型城池的時候,才會用到的東西,平時不會去用,所以在一般的戰役當中,這些東西很難看到。
另外,這些攻城器械的鑄就,可不是人人都會的,需要大量的能工巧匠去完成,而會制造這些武器的工匠,往往都會嚴格的監管,至于其圖紙和手藝,都是備受關注的,如果出現洩露,那會死很多人的。
當守城大将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眉頭緊蹙起來,炎軍跟西域打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使用如此笨重的武器,這可很不妙啊。
别看這些攻城器械很笨重,鑄造很麻煩,但是,它在戰争當中帶來的破壞力和危害力可是很大的,最起碼,它們的出現,可以大大減少傷亡,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事情。
弓箭對射,床弩對轟,投石車相互抛射,你有雲梯、輕梯,我有雷石、滾木、撞車、叉竿、飛鈎、夜叉擂、地聽,你來我往,打的好不熱鬧,但是,每一次攻擊發出,倒下的往往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這一天,西域聯軍前前後後展開了七次進攻,都被炎軍擋下了,待到夕陽西斜的時候,号角再次響起,衆多攻城部隊,猶如潮水一般退去。
城牆下一片狼藉,除了屍體就是各種器械的碎片,原本三米寬的壕溝,現如今已經被填平一半了,如果再來幾次,這條壕溝就要徹底被填平了,而填平它們的,除了沙土之外,更多的還是屍體。
守城的将士無比的疲憊,損傷慘重,這一日的戰損,遠遠超過昨天,雙方戰損的人數,高達五萬左右,雖然炎軍的戰損比對方少很多,可是,如此下去,這種戰損比例遲早是會被追平的,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啊。
雙方停戰,各自開始收拾殘局,彼此開始舔舐-着傷口,爲接下來的進攻和防守做準備,而最忙碌的還是後方,尤其是臨時醫院那邊。
随着戰争的開始,有無數傷兵被擡下去,新的士卒補上,而醫院裏忙碌無比。
在冷兵器時代,雙發作戰,當場死亡的人,其實并不多,大多數都是病死的,一旦受傷,戰鬥力直線下降,而傷病越多,負擔越大,這個時候,考驗他們的往往就是各自的後勤強度了。
就現在雙方的情況而言,西域聯軍占據了很大的優勢,畢竟,這是在人家家門口開戰,而炎軍卻是在異地作戰,後勤方面,肯定是比不上對方的。
不過,好在因爲瘟疫的發生,在許一凡的一系列的操作之下,炎軍的後勤還是很充足的,至少在軍醫和藥材方面,得到了很大的保障。
隻是,這種保障到底能維持多久,誰也不清楚,而接下來的戰況如何,局勢會走向什麽方向,沒人說的清楚。
當天晚上,西域聯軍又一次展開了進攻,不過,相對于白天的進攻,這晚上的攻勢就弱了很多,進攻被擋下了,可是,守城的将士卻無比的疲憊。
第三天!
西域聯軍再次進攻,還是老樣子,蟻軍和弓箭手開路,其他兵種穩步推進,進攻的強度和前兩天一樣,既沒有加強,也沒有減弱,算是穩紮穩打,可是,越是這樣,情況對炎軍這邊越是不利。
這天,西域聯軍隻發起了四次進攻,早上一次,中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一次,而這四次進攻都被炎軍成功的抵達下來了,但是,雙發的戰損還是很大。
更讓衆将領感到心焦的是,雙方戰損的比例在逐漸拉近,長此以往,炎軍的優勢會逐步喪失。
第四天,西域聯軍沒有繼續進攻,而是選擇了對峙。
第五天,依舊是對峙。
第六天,還是對峙。
雖然雙方沒有開戰,可是,守城的将士卻絲毫不敢松懈,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選擇進攻呢,越是這樣,越是讓人感到不安,感到壓力山大,一種沉悶而暴戾的情緒,逐漸在軍隊當中彌漫開來。
一場大戰的開啓,成功的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沒人再去關心瘟疫的情況,但是,說一點兒都不關系,那是不可能的,至少,那些有資格到元帥府議事的将領,他們是很關注的。
現如今,所有人都想知道一個答案,那就是,感染部的防疫工作,到底做的怎麽樣了,瘟疫到底得到了控制沒有,如果沒有,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瘟疫一旦沒有得到控制,再次爆發的時候,其帶來的影響和效果,會是之前的好幾倍,現如今,又是雙方交戰之際,如果瘟疫再次爆發,那這場仗肯定會輸,而且會輸的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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