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戰争,就會出現傷亡,常見的就是沙場上的戰争了,大到數十萬人,甚至上百萬人的大混戰,小到十幾人的遭遇戰,不管是大是小,隻要打起來了,人命就變得不值錢了,每當大仗發起的時候,人命就像是秋天的稻草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戰場上如此,江湖上也是如此,對于死人這件事,沒有多少人感到陌生的,尤其是在西北這個地方,甯緻遠雖然一輩子都待在書院裏,卻也不陌生,沒吃過豬肉還沒有看過豬跑嗎?那些聖賢書也不是白讀的。
死人也好,殺人也罷,甯緻遠都看到過,也經曆過,更是親自動手過,可是,想今天晚上這樣,在面對如此劣勢的情況下,他們還獲勝的情況,着實不多,尤其是在看到那追擊許一凡的小二百号人,居然全都葬身其中,這把甯緻遠給震驚到了。
殺人很容易,對于常年行走江湖的人來說,有幾個手裏不沾點血的?而且對于那些高武來說,想殺人真的很簡單,不過江湖也好,還是沙場也罷,很少有人是無敵的。
江湖無敵,那往往都是自诩的,自娛自樂罷了,沙場上無敵,那更是一個笑話,一個人再厲害,放在幾十萬的軍隊當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一般十人敵就已經不錯了,百人敵就很牛皮了,而所謂的千人敵,萬人敵,有嗎?
當然有,對于那些真正的高武來說,千人敵也好,萬人敵也罷,真的很容易,可是,在戰場上卻很少聽說,某某一人獨戰一千人,或者一萬人的。
爲何?
原因很簡單,你這邊有高武,對方也高武,一個人打不過,那就兩個人,三個人,總而言之,單打獨鬥也好,一擁而上也好,還是車輪戰也罷,總有把你打到、累死的時候。
另外,在戰場上,雙方的将領都有一個潛規則,那就是普通士卒往往對戰的是普通士卒,高武面對的也是高武,修行者面對的也是修行者,很少有人會輕易打破這個潛規則的。
高武和修行者對一個軍隊的幫助很大,危害也極大,幫助自然不用多說,有高武坐鎮,往往都會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必要的時候,可以讓高武去殺出一條血路來,可以對敵軍造成極大的危害。
在回去的路上,甯緻遠都在有意無意的打量死灰營的四個人。
說實話,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這幾個人身上的氣質也好,神态也罷,都和以前沒有什麽區别,唯一的區别就是人數少了幾個,他們也受了傷。
對于這七個明顯跟隊伍格格不入的人,甯緻遠真的好奇,不過,他好奇的不是他們人,而是他們身上背着的那個看起來像是讀書人負笈遊學背的書箱樣式的箱子,對于箱子裏面的東西,他很想看看。
項詠歌等人死的時候,場面他沒有看到,但是,造成的傷害,甯緻遠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追去的二百号人,到了最後,隻剩下三十餘人而已,看似殺傷力不大,可是,要知道,法海這次召集來的人手,都是有武道修爲的人,他們在本質上,就跟普通的士卒有區别。
如果把這群人組成一支軍隊的話,那他們絕對是一支強軍,就像當年許淳麾下的俠義軍一般,八個人殺死兩百多人,怎麽聽都覺得滑稽可笑,不可思議。
别說八個人了,就是二百人的軍隊,在面對這二百人的刺客的時候,雙方遭遇,最後誰勝勝負很難說,但是,這群刺客的赢面肯定大的多得多。
許一凡他們的修爲境界,甯緻遠再清楚不過,許一凡就不用說了,純粹就是個拖油瓶,而剩下的七個人,境界有,手段也有,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兒也很困難,追根到底,許一凡他們能一口氣殺死這麽多人,還是依仗了外物,而那東西就在這四個人身上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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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并不快。
倒不是許一凡他們不想快,而是快不起來,一來,這個時間恰好是旭日将出未出的時候,光明與黑暗交替的時候,放眼望去,除了一片漆黑,還是一片漆黑,路難行;二來,不管是許一凡,還是死灰營的四個人,亦或者是甯緻遠,都多多少少受了傷,有敵人存在的時候,身體緊繃,還不覺得有什麽,可是,現在敵人倒下,身體放松下來,各種疼痛都湧了上來,根本快不起來。
在回去的路上,許一凡他們又遇到了谷歌和霸刀山莊的兩位前來接應。
不管是谷歌也好,還是霸刀山莊的沙起和錢義,模樣也都很狼狽,甚至可以用凄慘來形容。
沙起的臉上挨了一刀,傷口倒是不長,但是
卻很深,讓這個原本還有幾分帥氣的小夥子,頓時變得粗礦起來,除了臉上受了傷之外,他的身上也有多處破損的地方,傷口大大小小有好幾處,不過都是些皮外傷。
錢義看起來沒有什麽事情,至少,臉上沒有受傷,但是,從看到他的時候,許一凡就注意到,錢義的左臂是很不自然垂下來的,不知道是胳膊脫臼了,還是斷了,許一凡希望是前者,他的衣服也亂七八糟的,傷口比沙起的還多。
至于谷歌,他是三個人當中最慘的,也是模樣作爲狼狽的,原本挽着發髻的頭發,已經不翼而飛了,一頭可能打娘胎出來就沒有剪過的長發,現如今變成了齊耳短發了,頭發披散下來,标準的五分頭,看着像是漢奸一樣。
頭發沒有了不說,他的一隻耳朵也沒有了,另外,在他的胸口,左臂,腹部,都有幾個傷口,而且傷口很深,谷歌也隻是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在看到許一凡的時候,谷歌咧嘴笑了笑,很明顯是看到許一凡沒事兒之後,他放心不少,但是,他這不笑還好,一笑就讓人有些無語了,門牙少了一顆,瞬間讓谷歌老了十歲,看的許一凡一陣的無語。
對于這三個人的情況,許一凡沒有多問什麽,隻是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一起朝回走去。
其實,在剛才回來的路上,甯緻遠已經跟許一凡簡單了說了一下岩門鎮那邊的情況。
在姜三甲和古沫汐接連下場,許一凡帶人死灰營的人跑路之後,現場的戰鬥就進入了白熱化,甯緻遠他們是高武,法海那邊準備的十分的充分,他們也有不少高武,攔住了甯緻遠他們,至于其他境界低的人,都跑去追許一凡了。
看到這種情況,最着急的自然是許一凡的護衛,還有谷歌和俞蝶兩個人了。
在大部分都去追許一凡的時候,那些護衛開始拼命起來,幾乎是用一命換命的方式殺死對手,去營救許一凡,隻是,對方的人太多了,而他們這種不要命的打發,對付一般人還行,可是,對付這群明顯也是狠人的家夥,明顯不太實用。
跟着許一凡來的護衛有八人,除卻在雙方交手一開始,就已經死去的唐黠和祁來之外,當時在場的也隻有五人,這五人爲了殺出去,有兩人倒在了血泊當中,而剩餘的三人雖然還活着,可是,也受傷頗重,最終也死在了前來馳援許一凡的路上。
除了這八名護衛之外,谷歌和俞蝶也是拼了老命,谷歌的頭發正是被他的對手給削掉的,至于他身上的傷勢,也是對方留下來,不過,谷歌畢竟是不良人,不算是純粹的江湖人,各種黑招、陰招疊出,最終弄死了對方,隻不過,對方在臨死前,朝着谷歌的面門來了一拳,傷害不算大,隻是打掉了谷歌的一顆門牙而已。
相對于谷歌現在的凄慘,那俞蝶就更是凄慘了,這個才三品境界的女子,從成爲啞巴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在說過話,也再也沒有出過手,可是,這一次當她出手的時候,其殺傷力之大,超乎了很多人的想象。
在岩門鎮一戰當中,俞蝶不但殺死了兩個跟她境界相當的對手,更是躍境殺死了一個二品武夫,雖然有偷襲和撿漏的成分在裏面,但是,她還是躍境殺人了。
作爲代價,這個女人不但成爲了啞巴,還成爲了獨眼,她左眼瞎了,另外,在殺死那名二品武夫的時候,對方也朝她肚子來了一劍,透心涼,出血頗多,受傷頗重,現如今已經昏迷過去了。
在這群人當中,受傷最輕的,除了甯緻遠之外,也就古沫汐了,其次才是夢傾城和沙起還有錢義二人,姜三甲是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甯緻遠和古沫汐受傷輕,那是因爲他們是修行者,境界都不低,想要在短時間内殺死他們,很難,而他們想要殺死對方,也很難,當然了,對方也沒有真的想要殺死他們的打算,所做的無非就是死纏着不放罷了。
這裏面,可能是忌憚甯緻遠儒家弟子的身份,古沫汐是巫蠱教聖女的身份,他們也不敢完全下死手,殺死一個普通的護衛,跟殺死一個書院的弟子,還有一個巫蠱教的聖女,這本身就是兩碼事兒。
夢傾城也受傷了,不過,傷的不算重,畢竟是劍修,境界還不低,想要殺死她很不容易的,但是,受傷肯定是難免的。
在許一凡這邊搞出那麽大的動靜之後,那些此刻可能是知道大勢已去,選擇了撤退,有的人退走了,而有的人則被留了下來,其中跟甯緻遠、古沫汐還有夢傾城交手的幾個高武和修行者,都成功的逃走了,但是,跟沙起和錢義交手的幾個人,則被留了下來。
這幾個人沒死,但是,也跟死差不多了,身受重傷不說,武功也被廢了,徹底的淪爲了廢人,如果不是考慮到許一凡可能要問話,這幾個人早就被一劍給戳死了。
甯緻遠他們在解決掉這些人之後,他受傷最輕,
選擇一個人去找許一凡了,而其他人本來也想來,但是,身受重傷的人很多,不處理的話,估計要死人的,而作爲用毒和用蠱都是高手的古沫汐自然留了下來,而夢傾城也選擇了留了下來。
在甯緻遠走的時候,炎軍那邊的百人小隊,也終于趕到了。
總而言之,這一場莫名其妙,卻又殺機四伏的襲殺,到了這裏,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在這一戰當中,法海一行人損失慘重,而許一凡他們這邊,損失更是慘重無比,别的不說,那八個從一開始就跟着許一凡的護衛,就全部戰死了,而許一凡辛辛苦苦弄出來的死灰營戰士,也戰死了三個,活着的人,除了姜三甲那個糟老頭子之外,其他的各個帶傷。
人還沒有到康城,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可謂是出師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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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許一凡趕回岩門鎮的時候,首先看到的就是炎軍的隊伍,一個個穿着烏黑的甲胄,井然有序的戒備、放哨,在許一凡他們剛出現在視野的時候,就被人發現了。
“誰?”一聲厲喝響起。
許一凡走在最前面,手裏拎着長劍血芒,一邊走,一邊說道:“新任參将許一凡。”
原本還十分警惕的将士們,在聽到自己的自報家門之後,頓時松了一口氣,待到許一凡他們走近之後,确定一番,就讓許一凡他們進去了。
在進入岩門鎮之後,許一凡發現,他們之前夜宿的房子,此刻已經千瘡百孔,很多房間不是破損嚴重,就是倒塌了,不單單他們夜宿的房屋是這樣,周邊的幾處房屋也是如此。
此刻,在一片廢墟當中,升起了幾個火堆,火勢很旺,照耀着圍坐在火堆旁的每一個人,他們的表情都不算好。
此時,天色漸亮,黑暗逐漸退去,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昭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來,然而,看着眼前的一切,許一凡的心卻無比的凝重。
當許一凡他們一行人出現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的看了過去,跟着許一凡來的人都紛紛站起來,而夢傾城更是直接走到許一凡面前,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兒吧?”
許一凡看着眼前這個少女,臉色蒼白了不少,原本就不算華麗的衣裙上,還有斑斑血迹,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别人的,顯然,夢傾城受傷不輕。
“我沒事兒,你沒事兒吧?”許一凡問道。
夢傾城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不過,她還是不放心的伸出手,在許一凡身上幾個關鍵的位置摸了摸,确定沒有太大的問題之後,這才真正的放心,搖搖頭,說道:“我沒事兒,隻是......”
說到這,夢傾城看了一眼許一凡身後僅剩的四個死灰營的人,又轉過頭,看向不遠處停放整齊的一具具屍體,眼神暗淡的說道:“他們都死了。”
江湖兒女,講究的就是一個快意恩仇,很少有多愁善感之輩,類似這種襲殺與反襲殺的情況,其實在江湖上很常見,死人也很正常,可是,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是很少見的,而且這件事很明顯不止是江湖事兒那麽簡單。
夢傾城是江湖人不假,可是,這不代表她是傻子,也不代表她莫得感情,其從離開劍洲,來到東海城之後,就在東海城居住了一年多,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她跟許府的很多人都很熟悉,尤其是這些許府的護衛們,更是無比的熟絡,再加上,這一路上,她顯得無聊的時候,也是這些人跟着她一起打打鬧鬧的,關系更是親近了不少,可是,這些人卻都死在了這裏,這讓她怎麽可能不難過呢。
江湖人最喜歡的,往往都是那種忠義字當頭的人,越是刀尖舔血的人,越是喜歡,因爲他們簡單,也可愛。
在夢傾城走過來的時候,一個身披甲胄的男人也走了過來。
男子年齡不算到,頂多二十七八歲,但是,看起來卻像是三十出頭的人,也不知道是軍隊的生活導緻的,還是西北的風沙影響的。
“西征軍暴風營百夫長許睿慈,見過參将大人,末将救援來遲,請将軍責罰。”
說完,許睿慈就猛地一抱拳,一副下級見上級的姿态。
許一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這個自稱是暴風營百夫長的許睿慈,微微眯了眯眼睛,嘴上卻笑着說道:“夫長說笑了,你們能來,我很高興,何來責罰一說。”
其實,這就是官場上的客套話,許睿慈說說而已,畢竟,西征軍突然要來個參将的事情,全軍都知道了,對于在這個時候,空降一個參将來,其目的何在,很多人心裏都清楚,無非就是來搶功勞的,隻是,知道是一回事兒,見面了,客客氣氣是肯定的,反正這又是第一次了,許睿慈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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