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十五年,大炎王朝内發生了很多事情,其中,最引人矚目的,自然還是西征的戰事了,在上一次秦嘉涆的西征兵敗之後,很多人都對現如今的大炎王朝産生了懷疑,隻是,這種懷疑随着西征大捷的接連傳來,瞬間煙消雲散了,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販夫走卒,都對西域的戰事十分的看好。
除了西征的戰事順遂之外,炎軍跟南夷和北蠻戰事的勝利,更是讓人大呼炎軍威武,至于已經淪陷的海洲,在很多人看來,這都是小問題而已。
十二月二十八!
在三天前,從西北有一份密折送到了長安,遞交到了炎武帝的書案前,炎武帝在看完這份密折之後,久久無言。
今日,在禦花園内,炎武帝和宰相徐肱行走在其中。
正值寒冬,很多花卉早已經凋零,哪怕是皇宮内,此時出現的花卉也是少之又少,除了梅園之中,有臘梅正在逐一綻放之外,其他的花園,此時都是一片凋零的景象。
一身華麗龍袍的炎武帝,走在最前面,已經雙鬓斑白的徐肱,落後一步,跟在炎武帝身後,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不少走路無聲無息的太監宮女,其中就有從東海城回來的趙公公。
此時,炎武帝手裏正拿着一份奏折,随手拍打着手心,一邊走,一邊問道:“對于西域的戰事,愛卿怎麽看?”
“從目前的戰況來看,我大炎的軍隊隻能止步于康城了,現在,隻能守住已經打下來的疆土,至于繼續西征,恐怕很難。”徐肱說道。
炎武帝點點頭,這一點兒他自然心中有數,畢竟,西征軍在西域那邊的一舉一動,都有人記錄在冊,送到他手裏來。
“戰事已經膠着起來了,三十萬的西征軍,陷入康城,很難抽身啊。”炎武帝歎了口氣說道。
“陛下不比着急,這是正常情況。”
炎武帝苦笑着點點頭,對于這種情況,其實在決定西征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
“西北苦難,将士們的冬衣準備的怎麽樣了?”
“已經準備了近三十萬套冬衣,分批送往了康城,其中一部分已經送到了,陛下不比擔憂。”
炎武帝卻搖搖頭,說道:“這都已經是深冬季節了,還有不少将士沒有穿上冬衣,朕心不安啊!”
“臣請罪,請陛下責罰。”徐肱連忙說道。
炎武帝轉過頭,看了一眼拱手行禮的徐肱,笑了笑,就轉過頭,繼續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具體的事情,朕知道,愛卿盡力了。”
“謝陛下-體諒。”
“冬衣的事情,愛卿不必心急,暫時,有人幫我們解決了。”炎武帝緩緩地說道。
“哦?是何人所爲?難道是燕王?”徐肱愣了一下,開口詢問道。
“燕王?呵呵......”
聽到徐肱提到燕王,炎武帝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怒容,不過,這種表情轉瞬即逝,很快就被其隐藏起來了。
“朕這個叔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可能是怪朕沒有照顧堂弟吧,這次西征,他可是盡心的很呐!”
徐肱聞言,連忙低下頭,輕聲說道:“燕王是明事理的人,想必他那麽做,也是有難言之隐吧。”
“哦?是嗎?愛卿真的這麽以爲?”
炎武帝聞言,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着徐肱。
徐肱不說話了,或者說,他不知道該怎麽說爲好,從西征開始到現在,燕王李剛的表現,是不盡如人意的,說他不做事兒吧,殷元魁那邊要什麽,燕王就給什麽,可是,你要說他做事兒吧,很多事情,燕王都隻做了一個皮毛而已,也就是面子上過得去而已。
這件事,很多文武大臣都知道,燕王此舉是備受诟病的,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已經有不少禦史言官,上奏彈劾燕王了,隻是,這種彈劾都是零零散散的,畢竟,現在西征大捷了,燕王做的那些事情,都隻是‘小事兒’而已,沒必要上綱上線,炎武帝也權當沒有看到,其他大臣也紛紛默契的選擇不知道。
雖然炎武帝沒有關注這件事,但是,要說他真的一點兒想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作爲皇室成員,還是炎武帝的親叔叔,炎軍西征,舉國上下都是團結一緻的,可燕王卻如此懈怠戰事,作爲天子的炎武帝,怎麽可能不生氣呢,然而,生氣歸生氣,炎武帝卻不能表現出來什麽。
一來,燕王的兒子李嗣源失蹤了,一年過去了,至今沒有找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讓人着實很疑惑。
二來,現在西征在西北作戰,還有很多事情需要燕王協助,如果在這個時候去找燕王的麻煩,這無疑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行爲。
當然了,炎武帝真正生氣的,還不是燕王李剛的出工不出力,而是因爲他得到密報,自從李嗣源失蹤之後,燕王府去了很多人,有西域的人,有北蠻的人,還有陰陽殿的人,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勢力的人。
面對這些人的到來,燕王的态度倒是十分的明确,不見,就
算見了,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更不會答應對方的要求,看起來,燕王沒有什麽問題,然而,燕王真的沒有問題嘛?
根據不良人那邊傳遞回來的情報顯示,燕王現在手上有五萬大軍,而這五萬大軍,還不是西洲的守衛軍,而是他的私兵,一個藩王,手上掌握着這麽多的私兵,他想幹什麽?
這次西征的時候,殷元魁出征前,炎武帝單獨召見了殷元魁,讓他去了西北之後,找燕王借兵,人數不多不少,剛好五萬,炎武帝這麽做,倒不是西征軍真的缺乏這五萬的兵力,而是想通過殷元魁,告訴燕王,我知道你豢養了私兵,這件事,我可以當做不知道,但是,現在我要你拿出來。
殷元魁抵達西域之後,确實去拜訪了燕王李剛,也提出了借兵的要求,而燕王也爽快的答應了,可是,這五萬将士是拿出來了,可是,拿出來的卻不是他的私兵,而是西洲的守衛軍。
當炎武帝知道這件事之後,其憤怒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他除了憤怒之外,也隻能裝作不知道,甚至還要下旨嘉獎燕王。
這些事情,不但炎武帝知道,作爲宰相的徐肱,自然也知曉,可是,知曉是一回事,能做些什麽,又是一回事兒,。從某種程度上,徐肱是跟李剛站在一個陣營的。
從炎武帝庸醫李嗣源離開京城,去往東海城開始,就意味着,徐肱要跟李剛聯姻了,當然了,這種政治聯姻,收益最大的還是炎武帝,可惜,這件事最終沒有成功。
徐肱對于這件事,内心是排斥的,可是,皇命難違,既然炎武帝想要這麽做,那他作爲臣子的,自然不能有異議了,面對炎武帝這麽問,徐肱是既不能爲燕王開脫什麽,當然,也不可能落井下石,說到底,這是炎武帝和燕王之間的家務事,在燕王沒有做出過激的事情之前,他是不好多說什麽的。
“詩芷那丫頭有消息了嗎?”炎武帝看出徐肱心中所想,并沒有繼續爲難這個肱股之臣,而是轉移話題問道。
“暫時還沒有。”徐肱一臉無奈的說道。
對于徐詩芷的失蹤,徐肱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爲人父母的,對于兒女往往都是最上心的,更何況,大炎王朝還是非常重視孝道的。
炎武帝轉過頭,瞥了一眼徐肱,緩緩地說道:“這件事,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根據不良人傳來的消息,詩芷那丫頭現在過的很好。”
“哦?她在哪?”徐肱聞言,連忙問道。
“陰陽殿!”
“嗯?”
徐肱愣住了,他表情疑惑不解的看向炎武帝。
“她現在是一名修行者了,過的很好,暫時不會有事的。”
“如此...便好!”
徐肱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的,但是,想了想,猶豫一番,他還是沒有多說什麽,既然炎武帝都這麽說,他還能說什麽呢?
兩個人一前一後,繼續行走在梅園當中。
“方才,陛下說西征軍的冬衣問題解決了,不知道是何人解決的?”徐肱主動問道。
“看看這個吧。”
炎武帝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把手裏的那份密折遞給了徐肱。
徐肱接過之後,快速的浏覽了一遍,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而複雜起來。
“陛下,這......”
看完奏折之後,徐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密折上的内容很簡單,就是關于閻羅寨運送糧草和冬衣到康城,進行交易的事情,事情的經過和殷元魁等人的決定,都詳細的記載在這份密折當中。
“朕還是小看了那小子啊,沒想到,短短的兩年時間,他已經把觸角伸到了南夷去了,正是讓朕大開眼界啊。”炎武帝悠悠的說道,從其語氣當中,聽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來。
“此事,恐怕不妥吧。”徐肱猶豫一番說道。
“不妥?有何不妥的?”
“給軍隊提供糧草和一切後勤的事情,都是朝廷的事情,他這麽做,明顯是越俎代庖了,雖然說這是商人的交易行爲,可是,這種發戰争财的事情,一旦被朝中大臣知曉了,肯定會反對的。”
“另外,殷元魁大将軍,他本身的處境就不算好,雖然這次有西征大捷的功勞在身,可是,一旦西域的戰事結束了,他回到長安,這件事肯定會被人提起的,到時候......”
炎武帝點點頭,說道:“這些事兒,朕都知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徐肱看着炎武帝問道。
炎武帝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過頭,看着徐肱,笑罵道:“老狐狸,你到底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啊?你難道看不出來,那小子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正在試探朕,試探你們呢?”
被炎武帝如此笑罵,徐肱并沒有表現的如何誠惶誠恐,而是說道:“既然陛下已經看出來了,那該如何處置這件事?”
“能怎麽處置,我估計那小子是打算來長安了,想試探一下我們對他的态度,一旦情況不對,估計他就會當個縮頭烏龜,繼續躲在東海城。”炎武帝搖搖頭,笑着說
道。
看的出來,炎武帝此時的心情不錯。
“他要入京沒有問題,可是,他的身份?”徐肱提醒道。
“身份?他什麽身份?他就是一個孤兒,能有什麽身份?”炎武帝淡淡的說道。
“臣明白了。”徐肱聞言,立即說道。
炎武帝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肱,問道:“你明白什麽了。”
“陛下想讓臣明白什麽,臣就明白什麽。”
“徐肱啊徐肱,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狡猾,難怪先帝曾經說過,徐肱是我大炎第一狡猾之人呢!”
“臣惶恐,擔不起如此贊譽!”
“老狐狸!”
炎武帝又笑罵了一句,就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的,既然他想來京城,那朕就給他來的勇氣,徐肱聽旨!”
“臣在!”
“傳朕的旨意,封許一凡爲征西參将。”
“這.......”
徐肱聞言,頓時一愣,下意識的擡起頭,看向炎武帝。
“怎麽?愛卿有什麽意見嗎?”
“回陛下,他隻是一介平民,又無功勞在身,如此恩賞,恐怕難以服衆吧?”
“功勞?他的功勞還用朕說嘛,如果有人反對,你就去跟他們講講道理好了,講不通讓他們來找朕。”
徐肱聞聽此言,頓時苦笑不已,搖搖頭,不在說什麽,而是說道:“謹遵聖意!”
“哼!小小年紀,居然敢試探朕,他不是幫了西征軍嘛,那就讓他去西征軍待着去,想來長安,不做出點兒成績來,哪有那麽容易。”炎武帝自顧自的說道。
徐肱見狀,臉上苦澀的表情,愈發的苦澀起來,他就知道,炎武帝這是生氣了,隻是,這種生氣和其他時候的生氣是兩回事兒。
“那何時傳旨爲好?”徐肱又問道。
“讓他過了元宵節之後,就滾去康城,他不是像過一個好年嘛,那朕就成全他!”
“是!”
如果許一凡在這裏的話,肯定會大吃一驚,當日,他在許府跟姜三甲說想要過一個安穩年的時候,隻有三個人在場,一個是便宜大師伯姜三甲,一個是他的學生茅一山,除此之外,别無他人,那麽炎武帝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可能,許一凡自己都沒有想到,原本他是打算去長安的,卻因爲自己之前的幾次試探性的動作,引起了炎武帝的不快,直接把他從富裕的東海城,直接給丢到了苦寒之地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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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肱在陪着炎武帝走了一會兒之後,就告辭離開了,而炎武帝則去了後花園。
此時,在後花園的一處涼亭當中,一個身披狐裘的女子,正坐在涼亭當中看書,女子正是孫羽墨。
炎武帝來到後花園之後,就讓跟着的太監和宮女留在原地,而他則徑直走入了涼亭。
孫羽墨在看到炎武帝到來之後,連忙放下手裏的書籍,跪拜在地,迎接炎武帝的到來,隻是,孫羽墨剛剛跪下,就被炎武帝給攙扶起來。
“天涼,無需行此大禮。”
兩個人坐下之後,炎武帝順手從石桌上拿起孫羽墨正在看的書籍,不是什麽聖賢書,而是許一凡寫的《紅樓夢》。
其實,這本書在齊若兮拿到手的時候,就出現在了孫羽墨手中,這麽多年過去了,這本書早就爛熟于心了,可是,孫羽墨還是喜歡看這本書。
“這本書,你看了不知多少遍了,還沒有看膩啊?”炎武帝打趣道。
“還好,偶爾翻翻,打發一下時間罷了,讓陛下見笑了。”孫羽墨說道。
炎武帝聞言,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見炎武帝不說話,孫羽墨主動尋找話題問道:“陛下今日怎麽來了?”
“怎麽?不歡迎朕來嗎?”炎武帝反問道。
“臣妾不敢!”
“呵呵......”
炎武帝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口說道:“過完年之後,他要去康城了。”
“他自己的決定?”孫羽墨問道。
“是朕的旨意。”
“他會去嗎?”
“你覺得呢?”
孫羽墨默然,炎武帝卻笑了起來,緩緩地說道:“這小子想來長安,可是,又怕死的很,想發設法的試探朕,前不久,他剛剛給西征軍送去了不少糧草和冬衣,另外,他學生白一墨也到了長安城,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既然他想來長安城,那陛下爲何?”
“哼!小小年紀,心機就如此之重,居然敢試探朕,不讓他吃點兒苦頭,做出些成績來,想來長安,門兒都沒有。”炎武帝傲然的說道。
孫羽墨聞言,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有些事情,已經開始發生了,而她這些年,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至于接下來會如何,那就看那孩子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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