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運曾經跟自己說過,方士這次之所以出世,是爲了應付即将到來的亂世和天劫,對于方承運的這個說法,許一凡還是比較相信的,雖然許一凡還不确定所謂的天劫到底存不存在,但是,方承運在拿下海洲之後,就沒有了後續的動作來看,他目前還是可信的。
另外,如果方承運真的想對徐詩芷她們動手,完全沒必要放她們離開,直接在東海城動手豈不是更好更方便,何必要等她們離開東海城,離開海洲再動手呢?
再說了,在徐詩芷她們隊伍當中,真正的大人物其實不少,齊若兮是懷亦公主的女兒,是郡主,更是當今皇帝的外甥女,李嗣源是燕王李剛的兒子,是皇帝的堂弟,這兩位都是皇親國戚,如果真的想跟朝廷談條件的話,那對方也是應該帶走齊若兮和李嗣源。
雖然,徐詩芷是當朝宰相徐肱的女兒,看起來身份尊貴,但是,說到底,她隻是一個臣子的女兒而已,其起到的作用和利用價值是有限的。
現如今,整個海洲都在方士的手裏,鎮海軍和當地的武裝力量都掌控在方士手裏,他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做出如此不明智的選擇,如此看來,這件事的背後肯定另有隐情。
其實,除了這件事本身之外,許一凡還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那就是,徐詩芷她們是在六号失蹤的,而許一凡接到這份密信,是在今天,這中間過去了十天,這是很不合理的。
方士出世,除了在最開始的時候,封鎖了整個海洲之外,現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很多封鎖已經開始通暢起來了,各種消息的傳遞是很快的,從林川縣到東海城,距離不算遠,如果是純粹是傳遞消息的話,根本用不了十天,可偏偏消息傳遞到許一凡這裏的時候,就用了十天,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想到這,許一凡就看向胥承業問道:“你們是何時得到消息的?”
“兩個時辰之前。”胥承業說道。
許一凡聞言,頓時眯起了眼睛。
如果說許一凡的情報系統,可能還沒有太壯大,出現這樣的纰漏,還情有可原,可是,不良人的情報系統是完全不亞于日月齋的,他們居然也是在十天之後,才收到消息的,這說明,在這十天裏,肯定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傳遞消息的人呢?”許一凡又問道。
胥承業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人已經死了,消息是在我們一個秘密據點發現的。”
“看來,有人不想我們太快知道這個消息啊。”許一凡喃喃自語道。
“是誰?”胥承業下意識的問道。
許一凡翻了個白眼,随口說道:“不好說。”
确實不好說,就目前了解的情報來說,徐詩芷和李嗣源隻是失蹤了,從李嗣源當晚闖入徐詩芷的房間,意圖不軌,還有他的護衛都被殺死滅口來看,這件事很可能是李嗣源在操縱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一個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李嗣源爲什麽要這麽做?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
李嗣源從小生活在京城,這次離京,來到東海城,主要是沖着徐詩芷來的,雖然在這期間,發生了很多波折,經曆了很多風險,但是,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帶着徐詩芷返京,隻要他們回到長安城,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猜到了,肯定是燕王上奏求婚,然後皇帝賜婚,随後徐肱和李剛聯姻,怎麽看都是一帆風順的事情。
李嗣源是個極其聰明的人,這一點兒,許一凡在跟其打交道的時候,就很明顯的感受到了,對于接下來事态的發展,李嗣源不可能看不到,而既然看到了,他應該不會這麽愚蠢。
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都等了徐詩芷這麽多年,也不差這點兒時間的,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當然,如果硬要解釋的話,其實也有一個解釋可以說得過去,那就是李嗣源失心瘋了。
如果單純的從除夕夜那晚發生的事情來看,李嗣源受到的驚吓确實不小,精神和心理受到一定的創傷那是肯定的,但是,這種創傷一般人都能恢複過來,更何況是身位皇室成員的李嗣源呢?
如果排除了李嗣源的嫌疑,那隻有一個解釋,有人不想他們回到京城,而這個人是誰,暫時還不好說,有可能是宰相徐肱的政敵,也可能是燕王李剛的政敵,也可能是别國的人,總之,他們這麽做,肯定有所圖謀的。
政敵這種事好說,在官場上混的,一些上得了台面的東西,其實是很難動搖像徐肱和李剛這樣的大人物的,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其實也都是不痛不癢的事情,然而,在現在這個
節骨眼上,有沒有人想趁機打擊政敵,這就很難說了。
徐肱宰相的位置,從五年前開始,就出現動搖,從徐賢孤身赴北蠻,刺殺上任單于開始,就已經出現了問題,但是,這件事還是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然後,就是去年西征兵敗的事情。
雖然西征兵敗,皇帝下旨嚴查,也查出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兩部尚書,但是,打仗打的就是後勤,而徐肱作爲宰相,他是專門負責後勤工作的,出現了兵敗的情況,對于他來說,也是一種打擊,不過,根據許一凡得到的消息,徐肱除了被皇帝叫到禦書房給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之外,并沒有過多的懲罰,由此可見,當今聖上對徐肱是多麽看重的。
西征兵敗,有不少禦史上奏彈劾徐肱,彈劾燕王李剛,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這次,皇帝讓趙公公前來東海城宣旨,除了獎勵了海州的一衆官員之外,主要的目的還是讓徐詩芷她們回去,而讓她們回去的目的很簡單,自然是政治聯姻了。
燕王和皇帝是本家,不是異姓藩王,自然不可能下嫁公主什麽的,當然了,炎武帝的女兒都還小,而他的那些姐姐妹妹,早都已經嫁人了,自然不可能讓皇室的人來跟李剛聯姻了。
皇室的人不行,那肯定是要沖麾下的臣子當中挑選了,徐肱是炎武帝最倚重的大臣,而現在,皇帝需要徐肱做出犧牲,徐肱敢不從嗎?
這次政治聯姻,一方面是爲了下一次的西征做準備,好讓李剛出力,另一方面自然是想要幫助徐肱再次坐穩宰相的位置,有了這兩個原因,其中牽扯的利益是龐大的,而犧牲的隻是徐詩芷一個人的幸福而已,怎麽看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徐肱跟李剛的政治聯姻,好處多多,是個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而那些跟他們政見不合的人,或者心懷怨怼的人,自然不希望這場政治聯姻成功,肯定會想法設法的破壞了,而想要破壞這場政治聯姻,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徐詩芷和李嗣源回不到京城了,隻有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辦法是有了,可是,敢真正這麽做的人,卻極少,畢竟,無論是徐肱也好,還是燕王也罷,他們背後的勢力是很龐大的,更何況,在這件事上,還有皇帝的意思,沒幾個人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鬧事兒。
當然了,隻是說敢這麽做的人少,不代表沒有。
另外一個可能性就是别國的人,上一次,徐詩芷和齊若兮離開京城,被人綁架,也有别國人的參與,雖然最後這件事以許一凡把二人解救出來而告終,朝堂上殺了一批人,也殺了很多别國的探子,洛洲的楊家也因此倒下了,但是,這隻是表面的塵埃落定而已,其真相到底如何,至今都沒有一個确切的說法。
如果是敵國之人所爲,其中最可能的就是西域了。
第一,大炎西征兵敗,肯定會再次集結兵力發起進攻的,這是可以預見的事實,而西域上一次能抵擋住大炎的西征,那這一次能不能擋下呢?就算擋下了,自身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呢?
第二,燕王的藩地在西北,其藩地雖然不富裕,但是,燕王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其藩地,其威嚴都是很高的,如果能把燕王說服,讓其叛變,這對于西域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兒。
當然,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燕王是皇室成員,他姓李,叛變不可能,可是,如果讓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大炎再次西征的事情,不聞不問,或者說消極怠工的話,那西征軍的實力肯定會打折扣的,而這對于西域來說,也是好事一件。
總之,不管是讓燕王叛變也好,還是讓燕王袖手旁觀也罷,西域都需要拿出一份足夠重的籌碼,而這塊籌碼,那自然就是燕王的獨子李嗣源了。
燕王因爲當年玄武叛亂的事情,三個兒子隻剩下一個,之後在也沒有孩子出生,可以說,燕王這輩子所有的希望都在李嗣源身上,如果把李嗣源握在手裏,那就相當于握住了燕王的七寸,燕王肯定會做出反應的。
第三,宰相徐肱是兩朝老臣,炎武帝的上位,是徐肱一手推動的,他是名副其實的扶龍之臣,其權勢本來就很大,而其本人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燕王更不用說了,如果讓這兩個人政治聯姻了,徐肱的宰相位置再次坐穩了,而燕王也肯定是站在炎武帝這邊,當大炎王朝再次西征的時候,燕王爲了表示忠心,肯定是既出錢,又出力,還要出人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對于西域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兒,所以從一個國家的角度來看,破壞燕王和徐肱的政治聯姻,是勢在必行的手段。
除了西域之外,南夷和北蠻自然也不想看到這場政治聯姻的成功,如果西域兵敗了,那接下來,大炎王朝肯定會轉過頭來收拾南夷和北蠻的。
南夷有十萬大山作爲屏障,一時半會兒肯定滅不掉
,但是,北蠻不同,一來,北蠻地廣人稀,不像中原那樣有城池可以據守,二來,十五年前,炎武帝禦駕親征了一次,差點把北蠻滅國了,經過十餘年的休養生息,北蠻才緩過勁來,五年前,徐賢孤身赴北蠻,刺殺上任單于,雖然失敗了,可是單于最後還是死了,而北蠻也因爲單于的位置,發生了内亂,雖然内亂的時間不長,可還是對北蠻的實力造成了很多大的影響。
如果西域敗了,那大炎王朝轉過頭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北蠻,炎軍攜大勝之勢來攻打北蠻,北蠻能不能擋住很難說。
一旦徐肱和燕王聯姻成功,等到西域兵敗之後,燕王肯定會鎮守西域邊境的,而徐肱有了燕王的支持,做起事來肯定會更加的如魚得水的輕松,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聯姻成功。
北蠻會這麽想,南夷的南唐自然也會這麽想,也就是說,不管是西域,還是北蠻,亦或者是南夷,都會破壞這次政治聯姻的。
如果徐詩芷和李嗣源都在長安城,他們肯定沒有辦法阻止,可是,徐詩芷他們不在長安城,而是在海洲,而海洲又在前不久淪陷了,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兒。
在徐詩芷他們返京途中,把這二人帶走,不管怎麽樣,他們手裏都有了一個重要的籌碼。
不過,這隻是一種猜測,而且是可能的猜測,而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别的猜測。
方士都出世了,那其他的修行體系會不會也選擇出世了呢?
當然,想要知道到底是何人帶走了徐詩芷和李嗣源,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從他們失蹤的當晚,到現在,這十天時間裏,前前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隻有知道了這些,才能判斷出來,到底是何人出手的。
想到這兒,許一凡就看向胥承業,問道:“你這次過來找我,想做什麽?”
“請公子随我等一起去探查這件事的真相。”胥承業站起身,抱拳說道。
“嗯?”
許一凡聽完之後,一臉的詫異,更多的莫名其妙,看向胥承業的眼神,也變得怪異起來,不但許一凡如此,秋歌和蓋劍都是如此。
首先,許一凡的身份本身就是個問題。
自從李嗣源爆出了許一凡的身世開始,許一凡的身份就很敏感了,而除夕夜的行動,許一凡走出了死牢,這說明他已經做出了選擇了,站在了俠義軍這邊,而俠義軍和朝廷可是有仇的,這個時候,讓許一凡參與調查這件事,本身就有問題。
其次,許一凡既無功名在身,也不是不良人的成員,上一次,許一凡跟着胥承業去興安城,是有個人目的而去的,而這一次,徐詩芷她們遇到的事情,許一凡看不到任何好處,他去做什麽?
另外,如果失蹤的隻是徐詩芷,許一凡可能還會考慮一下,可是,跟着徐詩芷一起失蹤的,還有李嗣源,許一凡跟李嗣源之間是有恩怨的,讓他去調查這件事,說不定還要營救對方,許一凡能做嗎?就算他願意做,可是,他會盡全力嗎?
最後,許一凡現在的處境很微妙,雖然方士沒有動他,不是因爲不敢動他,而是不想動,畢竟,許一凡身邊有吳鈎和劍洲的人在,可是,不想動和敢不敢動是兩回事兒,方士能夠在這麽快的時間内拿下海洲,其實力之大可想而知,就許一凡現在手上的力量,方承運想要滅掉他,其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之所以沒動許一凡,主要是許一凡本身還有價值,而許一凡身後的這些人,也牽扯着很多勢力,讓他們不想動手罷了。
許一凡跟方承運他們,現在既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但是,一旦許一凡選擇幫助不良人,那許一凡的立場就會發生變化,方承運會不會對許一凡怎麽樣,暫且不好說,單單隻說那些江湖人士,他們願不願意跟着許一凡去幫助不良人,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要知道,這些人來,不良人殺死的江湖人可是很多的,而當年朝廷更是下旨要剿滅俠義軍的,可以說,雙方本身就是敵人,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估計當初東海城内的不良人,早就被屠戮殆盡了。
現在這群跟着許一凡的人,看似是以許一凡爲主,但是,許一凡卻壓根使喚不動他們,他隻是徒有其表而已。
許一凡眼神怪異的看着胥承業,他真的不知道胥承業到底是怎麽想的,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許一凡搖搖頭,說道:“十分抱歉,這件事,我不想參與,也無法參與,我隻是一個商人而已!”
“公子!”胥承業再次抱拳道。
許一凡卻已經站起身,搖搖頭,說道:“就這樣吧,送客!”
說完,許一凡轉身就走,而胥承業還想說什麽,卻被秋歌攔下了,他猶豫一番,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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