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高軒等人雖然人多勢衆,百餘人一起圍攻孟浩然,然而,當孟浩然真的開始動怒之後,這群人在他眼中,猶如土雞瓦狗一般,瞬間崩潰。
一人一把戒尺,一路前行,随着他的前行,一路上一湧而上的人,紛紛倒地不起,而孟浩然的目标始終如一,那就是已經悄悄後退,準備跑路的戴星海。
壽高軒在跟孟浩然硬拼一擊之後,他知道自己跟孟浩然之間的差距甚大,所以在戴星海讓人一起上的時候,他并沒有出言阻攔,土匪終究是土匪,不會跟你講什麽江湖規矩,也不會跟你講究什麽武德,單挑打不過,那就群毆,如果群毆還打不過,那自然是跑路,如果跑路都跑不過,那自然是投降了。
“你是修行者?”
壽高軒又跟孟浩然硬拼一記之後,倒退十數步,他看向孟浩然,臉色潮紅無比,強忍住不當場吐血的沖動,眼睛通紅的盯着孟浩然質問道。
“修行者?”
剛準備再次一湧而上的衆人,在聽到壽高軒的質問之後,紛紛停下了腳步,不約而同的看向還在穩步前行的孟浩然,他們的心開始打鼓起來。
這群人,一部分隻是普通人,會些莊稼把式,剩餘一部分是武夫,至于境界參差不齊,當然了,能夠占山爲王,拉起大旗做土匪的,如果沒有幾個高武存在,那是不行的。
在黑風寨當中,一共有四個當家的,大當家的自然是壽高軒,二當家的負責鎮守黑風寨,三當家就是戴星海,而四當家的就是邰晁了。
這一次,四個當家的來了三個,在這四個人當中,除卻戴星海之外,其他三個人境界都不低,壽高軒是一品武夫,不過,他半隻腳已經踏入小宗師境界了,在附近一帶,可以說,壽高軒是罕逢敵手,二當家是小宗師境界,雖然他的境界比壽高軒高一些,但是因爲他善戰,也好戰,就是腦子不太活絡,沖鋒陷陣是好手,但是,在管理和做決定的時候,卻不怎麽樣,至于四當家邰晁,他的境界不高,卻也不低,坐在這個位置,也合适。
當然了,戴星海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是六品境界,按照修行者的境界劃分,他是八品初期境界,也就是儒家的八品修身境。
讀書人,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講究一個立言立德立心,而修身是最基礎的境界了,至于孟浩然到底是什麽境界,戴星海暫時還沒有看出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孟浩然的修爲無比的高深,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面對壽高軒的質問,孟浩然點點頭,承認了他是修行者的身份。
“儒家内部的事情,你也想插手?”孟浩然看着壽高軒問道。
“這......”
這一次,壽高軒徹底的爲難起來,打又打不過。
壽高軒帶來的這百餘号兄弟,此刻已經有一半倒在地上了,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可是,多半是廢了,如果繼續打下去,那剩下的這幾十人,估計也要栽在這裏,這些人雖然不是黑風寨全部的人馬,可是,也是三分之二的人馬了,如果他們今天都折在這裏,那黑風寨的實力肯定會大打折扣的。
要知道,在這附近,土匪可不止黑風寨一家啊,一旦黑風寨這邊損失慘重,那其他的勢力肯定會趁機落井下石的,爲了一個軍師,這樣做值得嗎?
如果對方隻是普通的江湖人,那自然不用想,可是,對方是修行者,這樣打下去,無疑是雞蛋碰石頭,完全是找死,雖然他很想保住戴星海,在衆兄弟面前,展現出他作爲大當家的實力和底氣,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在這樣下去,那就不單單是面子的問題了,很可能會傷到裏子,作爲一個老大,他必須要爲大局考慮。
想通了這些,壽高軒收起長矛,微微一抱拳,說道:“既然是儒家内部的事情,那這件事我黑風寨就參與了,至于戴軍師......”
當壽高軒說到這裏的時候,他轉過頭,朝身後看去,發現剛剛還在的戴星海,這個時候已經不知所蹤了,很明顯,這家夥趁機跑路了。
等到壽高軒發現這一點兒的時候,他無比的尴尬,同時,心底也無比的憤怒,心中暗罵道:【好你個戴星海,老子爲了你,帶着衆兄弟在前面拼命,你丫的居然跑了,你還是個人嗎?】
孟浩然早就看到戴星海跑了,不過,他并不着急,這冰天雪地的,戴星海就算跑又能跑到哪裏去。
“本來,你們黑風寨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今天我既然碰到了,那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孟浩然淡淡的說道。
壽高軒聞言,頓時眯起了眼睛。
“不知先生打算怎麽管?”
孟浩然瞥了一眼在場的衆人一眼,凡是被孟浩然看到的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不敢跟孟浩然對視,在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拳頭硬說話才有分量。
“以前,你們黑風寨做了什麽,我不管,也不想管,但是,今後黑風寨做事,還是需要講究規矩的。”
“這個自然,我黑風寨做事一向規矩!”壽高軒連忙說道。
“既然知道規矩,那自然是甚好,你們爲何當土匪,我想肯定有你們的緣由,至于具體的緣由,我不想聽,我想無非就是爲了兩個字,活着!”
“你們想活下去,那很好,但是,我想提醒你們的是,你們想活着,其他人也想活着,不要爲了自己活着,就去殺害那些同樣想活着的人,說到底他們和你們是一樣的。”
“當然了,你們不是儒家弟子,可以不聽我的,我也沒必要要求你們什麽,不過......”
說到這,孟浩然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緩緩地說道:“佛門講究緣分,道教講究機緣,我們今日相逢,也是一種緣分,既然是緣分,那我有必要提醒你們一句,今日放你們離開,若是以後在被我知道,你們黑風寨再爲非作歹,亂殺無辜,那我就要去黑風寨做客,好好給你們講講規矩了。”
孟浩然的話說完了,看向壽高軒,而壽高軒的臉色,無比的陰沉,不過,他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沖着孟浩然一抱拳,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我們走。”
說完這句話,壽高軒就轉身,翻身上馬,調轉馬頭,轉身離去,而其他人見狀,連忙扶着地上還有破廟内的兄弟,倉皇離開。
這群人來的快,走的也很快,很多人還處于震驚和惶恐當中,對于壽高軒剛才的認慫,他們不覺得有什麽,畢竟,對方是修行者,他們隻是江湖人,江湖人在修行者面前認慫,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至于什麽報複,那就算了,他們剛才這麽多人,連大當家都親自下場,都沒能傷到對方分毫,報複就算了吧!
等到壽高軒一行人離開之後,孟浩然整了整衣冠,把卷起的袖子,重新放下,如果放在以前,以他的脾氣,這群人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也别想走,打殺倒是不至于,但是,肯定要受一番思想教育的,至少讀一讀《三字經》,背個滾瓜爛熟不可。
不過,随着他這些年遊曆的地方多了,看到類似的事情多了,一些想法和看法,也在悄悄的發生變化。
孟浩然從小就在縱橫書院長大,他的真實年齡,其實已經三十有七了,隻是看着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而已,他在縱橫書院的輩分極高,是先生的大弟子,而一代大儒荀德華和齊賢博,都隻是他的師弟而已,當然了,這二人隻是外門師弟罷了。
他在及冠之後,就開始出門遊曆,在這近二十年的時間裏,他去過貧寒的西域,也去過一望無際的北蠻,更去過九曲十八彎的南夷,當然,大炎王朝的各個地方他也去過,真正的做到了儒家常說的,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孟浩然的走過的路,何止萬裏那麽簡單啊。
在整理好衣袖之後,孟浩然走回了破廟,把即将熄滅的火堆,徹底熄滅,然後,牽着黑毛驢,走出了破廟,随後,他就這樣牽着毛驢,朝着戴星海逃跑的方向走去。
孟浩然看似每一步都走的極慢,但是,仔細去看,就會發現,他的速度極快,幾個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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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徐洲的路上,有一騎正在拼命的狂奔,而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戴星海。
當他發現壽高軒不是孟浩然對手的時候,其他人的圍攻對孟浩然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麻煩了,如果再不跑,他就走不了了。
于是,趁着剛才的混亂,他第一時間選擇了逃跑,既然選擇了逃跑,他自然不可能回黑風寨了,他的底細已經被孟浩然當中戳穿了,臉丢大了,就算回到黑風寨,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受人敬仰了,最重要的是,一旦壽高軒回去了,肯定饒不了他,他可不想受到懲罰。
黑風寨回不去了,那自然是選擇去地方混飯吃了,跑路是他唯一的選擇。
在戴星海看來,雖然壽高軒等人不是孟浩然的對手,至少可以幫他拖延一二,給他足夠的逃跑時間,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在奔跑了一段路程之後,天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雖然周圍有白雪的映照,沒有到目不能視的地步,但是,他還是找到了一個天然的山洞,選擇休息,在他想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壽高軒他們肯定走了,而孟浩然肯定不會追來了,于是,他找到了一些幹柴,生了一堆火,準備取暖休息一下。
戴星海雖然也是修行者,可是,他還沒能做到不怕寒暑的地步,他也是人,餓了需要吃東西,冷了也需要烤火。
然而,就在戴星海剛剛弄完火堆,拿出幹糧放在火堆上炙烤的水壺,原本呼呼吹着寒風的洞口,突然沒有寒風進來了,而在地面上多了一道影子。
戴星海擡起頭一
看,頓時臉色大變,手裏的東西直接掉進了火堆當中。
這道影子自然就是孟浩然了,他牽着黑毛驢,緩緩地走進了山洞,然後在戴星海那面如死灰的目光中,徑直走到了火堆邊,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根樹枝,把戴星海掉進火堆裏的東西刨出來,吹幹淨上面的灰塵之後,重新放在火堆上炙烤着。
這種無聲的威壓,往往是最緻命的,也是最讓人恐懼的,戴星海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而更多的還是恐懼,他怎麽都沒想到,孟浩然居然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
戴星海看了看正在低頭烤東西的孟浩然,又看了看距離自己不遠的山洞口,他緩緩後退,準備奪路而逃。
然而,就在戴星海剛準備起身的時候,孟浩然開口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跑。”
說完,他擡起頭,看了戴星海一眼,繼續說道:“因爲你跑不掉,我已經盯上你了。”
戴星海剛剛起身,正處于半蹲半站的狀态,聽到這句話,他表情急速的變化一番之後,最終,還是頹然的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逃跑是沒用的,對方既然能夠這麽快找到自己,那就說明,壽高軒等人的阻攔,肯定沒有起到該有的效果,就算他現在逃走了,對方應該也會很快找到他的。
“你到底是誰?”戴星海坐下之後,盯着孟浩然看了很久,忍不住開口問道。
“孟浩然,儒家弟子。”
“你跟荀老很熟?你是白鹿書院的先生?”戴星海又問道。
孟浩然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我跟荀德華有點熟,但是不算太熟,我不是白鹿書院的人。”
“哦。”
聽到孟浩然這麽說,戴星海頓時松了一口氣,不是白鹿書院的人就好,畢竟,他打的是荀德華弟子的旗号,這些人,也因此獲利不少,如果對方是白鹿書院的人,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被他們算賬,那是肯定的,但是,對方既然不是白鹿書院的人,那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天底下的讀書人衆多,凡是讀過幾本聖賢書的人,都敢自稱儒家弟子,在戴星海看來,孟浩然估計也是差不多的存在,隻是,孟浩然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如墜冰窟。
“我來自縱橫書院。”
“噗通!”
剛剛坐下的戴星海,聞言之後,直接摔倒在地,整個人的表情無比的精彩,看向孟浩然的眼神,就像是看到鬼了一樣,要有多驚恐就有多驚恐。
大炎王朝以武立國,以儒治國,在這近千年的時間裏,儒家思想深入人心,大炎王朝三十六洲,幾乎每一個大洲,都有儒家書院,當然了,也有極少數的大洲并沒有儒家書院,比如海洲,而在這些書院當中,最受人們敬仰,也是天底下所有讀書人聖地的書院,就是縱橫書院。
曆代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大臣,哪個不是在縱橫書院求學過的,甚至曆代的皇帝,在沒有繼位之前,都是要去縱橫書院求學的。
大炎王朝雖然也有國子監,但是,國子監建立的時間,也才區區不過百餘年而已,裏面的先生,雖然一個個都是大儒般的存在,可是,跟縱橫書院比起來,還是不值一提的。
可以這麽說,天底下有名的讀書人,幾乎都是出自縱橫書院的,哪怕他們之前是在其他書院成名的,在成名之後,都會選擇進入縱橫書院求學,而縱橫書院又分爲内院和外院,外院就是那些普通讀書人所在的地方,比如一代大儒齊博賢和荀德華,他們就是外院弟子,而縱橫書院的内院是什麽樣子的,至今沒有人知道。
但是,有一個說法,縱橫書院的内院,才是儒家真正的核心所在,凡是進入内院的弟子,都是修行者,他們學究天人,每一個人都是治世之能臣,其修爲高達天人,隻是,從縱橫書院建立在長安城,内院的人就極少出現。
“敢問,先生是來自外院,還是内院?”戴星海哆哆嗦嗦的問道。
“内院!”
“噗通!”
這一次,戴星海不是摔倒了,而是直挺挺的跪在了孟浩然面前,直接行起了弟子禮。
“拜見孟先生!”
孟浩然瞥了一眼戴星海,淡淡的說道:“起來吧,我們不興這一套。”
說完,孟浩然就把手裏的食物,一分爲三,先是遞給了戴星海一份,然後又給了黑毛驢一份,最後自己才吃了一份。
“你真的是儒家弟子?”孟浩然一邊細嚼慢咽的吃着東西,一邊問道。
“回先生的話,我隻能算半個儒家弟子。”戴星海依舊跪在地上說道。
孟浩然瞥了一眼戰戰兢兢的戴星海,皺了皺眉頭,說道:“坐下說。”
“是。”
戴星海不敢違逆,連忙起身,乖乖地坐在那裏,樣子看起來就像是私塾内的學生看到老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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