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凡重新蹲下,用手指挑起宓幼那張血迹斑斑的臉,問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輕松,不用去大牢受刑,也不用承擔責任,隻是失去了這份差事兒而已,大不了離開百貨樓之後,再重新找份差事兒就可以了?”
“呵呵...我告訴你,你想多了,你被趕出百貨樓那是肯定的,但是,人犯了錯,是要接受懲罰的,你覺得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宓幼睜大了眼睛,一臉驚恐的看着許一凡,她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一個惡魔,一個從地獄來的惡魔,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他都能知道,這人該不會有讀心術吧。
“啧啧......”
許一凡說完之後,手挑宓幼的下巴,左右轉動了一下,看了看,笑着說道:“長得不錯,生了一副好皮囊,你說,我要是把你賣到青樓去,肯定會換不少錢吧?”
“不要...求求公子,不要......”
許一凡卻置若罔聞,自顧自的說道:“可是,你已經二十二了,妓-女是吃青春飯的,你這樣的,估計也賣不了幾年,就人老珠黃了,而且把你賣到窯子去,會被人說三道四的,你說,我該怎麽處置你呢?”
“送到碼頭,跟着那些摳腳大漢一起出海?然後丢棄在某個荒島上,自生自滅?”
“不行,估計你還沒到地方,就死在船上了,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跟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待在一起,想不出事兒都難。”
許一凡自顧自的搖搖頭,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遊街?浸海?不行,太過分了,容易被人诟病,我的好好想想,該怎麽處置你。”
說完,許一凡就松開了手指,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而宓幼此時已經被許一凡吓得魂不附體,整個人都徹底的傻掉了,不管是賣去青樓,淪爲煙花女子也好,還是被丢到荒島也罷,對于女人而言,都是十分痛苦的事情,至于遊街,那更不用說了,隻要遊街,她估計都沒臉見人了,不但她沒臉見人,估計她家裏人也會備受非議和诟病,一家人以後就别想擡起頭做人了,至于浸海,雖然不會死人,可是,那種痛苦的感覺,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與其這樣,她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呢,反正人死債消,一了百了。
其實,不但宓幼被許一凡的話給吓個半死,秋歌聽完之後,也感覺手腳冰涼,她看着坐在地上的許一凡,眼神驚恐,仿佛是第一次認識許一凡一般。
短短一天時間,她就看到了三個不同的許一凡。
以前,她覺得許一凡就是一個有着很多奇思妙想,很溫和的少年,一個翩翩佳公子,不是讀書人勝過讀書人的少年。
剛才,她又覺得,許一凡一旦生氣起來,樣子很吓人,尤其是對人心的把控,更是讓人倍感壓力。
可是,現在,她覺得許一凡真的不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反而像是不良人,甚至在她看來,此刻的許一凡比不良人還要不良。
短短的幾句話,就把宓幼吓成這樣,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許一凡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萬一是真的,那宓幼的命運可想而知,而以她家的情況來說,沒有了她的存在,那這個家就徹底的毀了。
想到這兒,秋歌就想進去,幫宓幼求情。
然而,就在秋歌剛剛準備進去的事情,卻被人攔住了,攔住她的不是許一凡的護衛,而是雲一鳴。
雲一鳴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這裏,他看着秋歌,搖搖頭,輕聲說道:“先生做事兒,你最好不好插手。”
秋歌聞言,頓時緊蹙起眉頭,一臉不悅的看着雲一鳴。
不等秋歌說什麽,就聽到雲一鳴繼續說道:“這是提醒,也是忠告,你要弄清楚一個事實,他是主,你是仆,如果你敢幹涉其中,她現在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先生不會做的事情,我這個學生可以代勞。”
說完這句話,雲一鳴就退到一邊,不在攔着秋歌。
秋歌沒有動,她轉過頭,凝視着雲一鳴,而雲一鳴則淡淡的看着秋歌,似乎不在意她臉上的憤怒表情。
秋歌有能力,這件事沒有什麽可以指摘的,可是,對于一個有能力,卻擺不清楚自己位置的人而言,留着也是多餘的,許一凡可以容忍秋歌的放肆,可是,雲一鳴卻不會,在雲一鳴這些天驕五營的學生眼中,除了先生,其他人都可以殺。
秋歌在這裏站立了很久,她才轉過頭,看了一眼房間内的兩個人,轉身離開了。
直到這一刻,秋歌才真正意識到,許一凡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哪怕他們朝夕相處,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當許一凡開始決定做一件事的時候,那麽,擋在他前面的任何人,都是敵人,都會被其砍倒。
也是在這個時候,秋歌才想明白,一個能夠和日月齋齋主對話的人,一個能夠被翁浩淼這樣的大宗師收爲弟子的人,一個可以跟郡主成爲朋友的人,一個可以和不良人走在一起的人,怎麽可能真的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少年呢。
在秋歌離開之後,許一凡轉過頭,
看了一眼門口,就收回目光,沒有說什麽。
秋歌來了,他知道,隻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許一凡在想了一會兒之後,突然站起身,徑直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累了,回去了,奎,她是你的了。”
說完,許一凡就離開了房間,看到雲一鳴,淡淡的說道:“剛才的話,你不應該說的。”
“是學生僭越了。”雲一鳴低着頭說道。
許一凡卻搖搖頭,說道:“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有些事,知道就可以了,沒必要說出來。”
“學生下次會注意。”
許一凡點點頭,然後伸出手,拍了拍雲一鳴的肩膀,說道:“明天,百貨樓就歇業了,你把百貨堂的事情,交給風莫問處理吧,好好把商隊和分店的事情弄起來。”
“好。”
“我從日月齋要了三個人,他們到時候跟你一起去興安城,知道該怎麽做吧?”許一凡問道。
“知道。”
“那就好,做事吧。”
說完,許一凡轉身離開,而雲一鳴也離開,至于房間内的宓幼,在許一凡他們離開之後,也消失在了百貨樓。
許一凡在走出房間之後,去了前面,和幾個正在選購的夫人小姐閑聊了幾句,然後跟秋歌打了個招呼,就徑直離開了百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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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百貨樓之後,許一凡沒有回家,而是一趟望月樓,點了一份菜。
一份青椒肉絲,一份香幹回鍋肉,然後又點了一個湯,點完之後,許一凡告訴夥計,送到許府,他就徑直回家了。
許一凡回到家,沒多久,就有人把飯菜送來了,而送飯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胥承業。
小院裏。
胥承業看着正在慢條斯理吃飯的許一凡,笑着問道:“找我來,做什麽?”
許一凡瞥了胥承業一樣,繼續吃飯,一邊吃,一邊說道:“我要在興安城開分店。”
“我知道。”
“嗯。”
對于胥承業的回答,許一凡絲毫不感到意外,而是繼續說道:“我要組建一支商隊。”
“要人還是要錢?”胥承業直接問道。
許一凡卻搖搖頭,說道:“都不要。”
“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們的情報。”
“嗯?”
胥承業聞言,頓時一臉詫異的看着許一凡,看了很久,還是沒能從許一凡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他隻好搖搖頭,說道:“這個恐怕給不了你。”
然而,許一凡卻嗤笑一聲道:“我不是跟你說,而是跟烏炆修說的,或者說,是跟他背後的人說的。”
“公子此話何意?”胥承業皺起眉頭問道。
許一凡夾菜入口,擡起頭,看了一眼胥承業,譏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不良人爲何如此看重我,但是,我敢肯定,我的身上有你們想要的東西,或者說,我本人就是你們想要的,這個可能跟我的身份有關。”
“我......”
見胥承業準備開口說什麽,許一凡卻擺擺手說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告訴我的,我也沒打算問,你們想要什麽,我不管,我現在想要我要的東西,給不給,就看你們了。”
胥承業聞言,眉頭緊鎖,他看着許一凡,審視着許一凡,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少年了,真的不知道,這個少年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見胥承業不說話,許一凡繼續說道:“上次,對我出手的人是誰,我自己會弄清楚的,不過,他送來的十萬兩銀子,我收下了,不過,你幫我傳句話,這件事,十萬兩銀子可不夠,至于給多少合适,就看他怎麽想的了。”
說到這,許一凡擡起頭,看着胥承業繼續說道:“哦,對了,我需要一批死囚,不是府衙關押的那些普通死囚,而是武夫死囚,修行者也可以,人越多越好,我要用。”
“這恐怕不行......”
胥承業才開了個頭,許一凡就放下筷子,說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這件事,隻是通知你。”
胥承業眉頭皺成一團,他看着許一凡,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呵呵...我要做什麽?我現在要做的事情,不正是你們想要看到的嗎?好了,我吃飽了,你也該回去了。”
說完,許一凡就端起茶杯,開始喝茶,根本不給胥承業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胥承業無奈,隻好收拾好碗筷,轉身離開了。
臨走時,胥承業猶豫再三,還是說道:“公子,不管你信不信,我們不良人,對你是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跟你好好說話,不然,在去往興安城的路上,你就死了。”許一凡頭也不擡的說道。
胥承業聞言,頓時臉色一變,猛然轉過頭,看向許一凡。
許一凡恰好擡起頭,看向胥承業,笑了笑,說道:“信不信由你。”
胥承業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許一凡則直接躺在了躺椅上,眯起眼睛,開始午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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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承業離開許府之後,并沒有直接去望月樓,而是穿街過巷,進入了一條很不起眼的小箱子,敲響了一間仿佛一年四季都沒有人在的房門。
房門打開,胥承業走了進去,随手把手裏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不庸人帶路,他直接去了内堂,然後,見到了一個人,此人正是烏炆修。
“他找你何事?”烏炆修問道。
“三件事。”
“說說看。”
“第一,他要在興安城建立分店,另外,他要組建一支商隊。”
烏炆修聞言,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我們已經知道了,怎麽了?要人還是要錢?”
胥承業則搖搖頭,說道:“他要我們的情報。”
“嗯?”
此話一出,烏炆修頓時皺起了眉頭,盯着胥承業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給他。”
“好。”
“那第二件事兒呢?”
“他知道上次你送去的十萬兩銀子,是那個人送來的,他告訴我,錢他收下,但是,這件事想要揭過去,十萬不夠。”
“他要多少?”烏炆修好奇的問道。
他倒不是對許一凡知道那十萬兩銀子的來曆而感到好奇,而是對許一凡想要的數目很好奇。
胥承業則搖搖頭,說道:“他沒說,隻是說,給多少,看那個人自己了,他等着收錢就好。”
“呵呵,有意思!”
烏炆修聽完之後,頓時笑了起來,點點頭,說道:“看來,他應該猜到了某些事情。”
說完,烏炆修看向胥承業說道:“這件事,我會上報上去的,至于結果,呵呵...我也很期待,現在說說第三件事吧。”
“他要一批被我們關押的高武死囚。”
“他要死囚做什麽?”
胥承業搖頭。
“要多少?”
胥承業再次搖頭。
“他怎麽知道我們會答應呢?”烏炆修眯着眼睛問道。
胥承業就把許一凡的原話告訴了烏炆修,烏炆修聽完,頓時臉色凝重,沉默了好久,他才說道:“那就給他。”
“這......”
“嗯?怎麽了?”
“恐怕不妥吧?”胥承業猶豫道。
烏炆修卻擺擺手,說道:“沒什麽不妥的,反正那些人關着也是浪費糧食,既然他要,那就給他好了,我很想知道,他要這些死囚做什麽。”
“那...好吧,我讓人去辦這件事。”
“嗯。”
烏炆修點點頭。
等了一會兒,烏炆修見胥承業還沒走,就皺了皺眉頭,問道:“還有什麽事兒?”
“三件事。”
“說!”
“第一,他昨天去找崔東海,要了生鐵的批條。”
“這件事我知道。”
“第二,東海城很多孤兒消失了,據線人說,他們被人帶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知道,是被他的學生帶走了。”
“第三,距離東海城兩百裏,有一個島嶼,叫安壽島,島上出現了一波海盜,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有人看到閻老鬼和隗飛白他們出現在島上。”
烏炆修聞言,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想到了什麽,搖搖頭,說道:“知道了就可以了,不用盯着了,不然,他會不高興的。”
“好吧。”
說完這三件事,胥承業轉身離開了。
等胥承業離開之後,烏炆修也站起身,他走進一間緊閉的房間,打開房門,閃身進去,然後,關上房門。
房間漆黑一片,窗戶都從裏面封死,這個房間密不透風,而烏炆修進來之後,直接來到一堵牆前。
牆上挂着一幅畫,畫平平無奇,就是一副大海浪花拍打礁石的場景而已。
烏炆修掀開畫,在畫的下面,有一個微微凸起的疙瘩,他伸出手,摁下疙瘩,然後就放下畫,後退兩步,靜靜的等待着。
等了差不多半盞茶的功夫,原本嚴絲合縫的牆壁,突然裂開,有亮光露出,随即,一個黑袍人從裏面走出來。
“何事兒?”分不清男女的聲音響起。
烏炆修把剛才胥承業說的幾件事,簡單的講述了一番,然後,就沉默不言。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他要什麽,就給他什麽,這些都是他應該得到的,也是他可以得到的。”黑袍人說道。
“現在給他,是不是太早了一些?”烏炆修微微皺眉說道。
“早?”
黑袍人嗤笑一聲,繼續說道:“現在給他都太晚了,他已經被人注意到了,我們必須加快步伐了,他要做什麽,都不要攔着,隻管配合就是。”
“知道了。”
“嗯。”
黑袍人說完,轉身回去了,而裂開的牆壁,也再次合攏,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烏炆修對此卻見怪不怪,他在原地愣了一會,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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