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樓雖然不大,可是,生意卻很好,每天人來人往,上門選購香水的人很多,單靠秋歌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自然需要一些幫手。
宓幼是最早進入百貨樓的人之一,她不是日月齋的人,也不是翁家人,而是百貨樓在招人的時候,她自己來的,因爲來的早,再加上做事穩健,處理事情也有理有據,很快得到了秋歌的賞識,從一個賣貨的小姑娘,晉升爲一名小小的管事。
雖然成爲了管事,工錢沒有增加多少,可是,地位卻提升了不少。
宓幼年齡不大,今年也才二十二歲,放在現在,這個年齡還在大學讀大四,可是,在這個時代,像這個年齡的女子,大部分都已經嫁爲人婦,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然而,宓幼至今還未婚嫁。
倒不是說,宓幼長得不好,恰恰相反,宓幼長得很漂亮,眉清目秀的,鵝蛋臉,纖細的腰肢,說話溫聲細語,臉上總是帶着一股笑容,讓人倍感親切,而她之所以至今還未婚嫁,一來是沒有找到心儀之人,二來,家中的條件不好,有一個殘疾的老爹,還有一個患病的母親,而她又是家中的長女,在她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最大的,也才十三歲,和許一凡差不多大,最小的,也才五歲而已。
一家六口人,全靠她和父親兩個人掙錢,父親因爲是殘疾,很多事情都做不了,隻能在碼頭做一些體力活,掙些辛苦錢,活兒多,錢卻不多,而且因爲身體的緣故,别人能做三件事,他卻隻能做一件事,不過,他每次拿到的工錢,卻不比别人少。
倒不是碼頭的老闆心善,而是因爲宓幼的父親,每天是最早來的,也是幹活兒最積極,最賣力,當别人幹完活兒,都開始休息,聊天打屁的時候,他還在幹活兒,雖然,活兒幹的慢了些,卻還是做的不錯,收入勉強糊口。
其母親年輕的時候,身體就不算好,再加上,一口氣生了這麽多的孩子,身體更是雪上加霜了,自從生下小女兒之後,這個女人經常咳嗽,氣喘籲籲,之前,她還在一家富貴人家做仆人,做一些縫補、漿洗衣服的粗活,活兒不多,工錢也還可以,跟丈夫兩個人,也能把這個家撐起來。
然而,自從生了幾個孩子之後,尤其是在生小兒子的時候,真的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生産的時候,出現難産,差一點兒就引發血崩了,不過,最終女人還是挺過來了。
注(血崩就是大出血,在古代,女人因爲嫁人極早,一般在十五六歲就嫁人了,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在這個時候結婚生孩子,很容易難産,而生孩子的時候,很容易出現難産,從而引發血崩,那時候,可沒有什麽剖腹産,隻有順産一條路,而在古代,醫學不發達的情況下,一旦出現血崩,那就意味着女人可能會死,而孩子也可能保不住,在這個時候,産婆往往都會問,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有良心的自然選擇保大人,而沒良心的,自然是選擇保孩子了,在古代,不知道有多少女性,在生孩子的時候,死在這個過程當中。)
人是挺過來了,可也留下了後遺症,原本就不算好的身體,愈發的孱弱起來。
漿洗、縫補衣服雖然不是太重的體力活,可是,在面對女人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幾個人願意繼續雇傭其做事兒了,萬一哪天她突然死了,那豈不是又是一場官府事兒,吃官司不說,還不吉利,于是,女人就被解雇了。
失去了一份穩定的收入之後,女人隻好回家,在家裏幫人做一些針頭線腦、縫縫補補的事情,從而貼補家用,可是,家裏人多,孩子也多,那點兒錢根本不夠用。
幸好,他們的大女兒長大了,可以出去做事兒了。
宓幼從小就很懂事,經常幫着父親和母親做事兒,在父母都出去做事兒的時候,她就負責留在家裏,照顧弟弟妹妹,而這可能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吧。
宓幼-女工做的極好,在母親身體特别不好的那段時間,那些找上門,找起母親做工的活計兒,都是她在做,從十四歲開始,她就開始在外面做活兒。
起初,也是跟母親一樣,接一些縫縫補補的小活兒,可是,這樣的活計,耗費時間不說,錢還不多,于是,她就想要去一些大戶人家做丫鬟、下人,這樣賺取的多一些。
宓幼的女工好,做事勤快,很快就在一家人家找到了一份差事兒,差事不累,就是洗洗衣服,縫縫補補之類,偶爾也會刺繡,做幾件小玩意兒,給府裏的一些女眷用。
按理說,宓幼這樣做下去,雖說不能大富大貴,可至少不會餓死人,還能貼補家用,然而,随着年齡的增長,宓幼身材愈發的抽條,小荷才露尖尖角,
自然會引起一些男人的注意。
在一些大門大戶當中,總會藏着一些腌臜事兒,宓幼在入府做事兒兩年多以後,某天,正在做事兒,恰好被府裏的一個二少爺給看上了,于是,就開始言語挑釁,甚至還會動手動腳,不過,因爲其不是嫡出,而是庶出,再加上,府裏的老爺很嚴厲,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敢太造次,另外,宓幼做事兒的時候,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個人一起,人多,這位二公子不敢太過分。
雖然不能做什麽實際性的舉動,可是,從那天之後,這位二少爺有事沒事就來找宓幼,讓其煩不勝煩。
府裏的下人、女仆被看上了,這不算什麽大事兒,如果對方隻是言語挑釁,偶爾吃吃豆腐的話,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是,關鍵在于,這位二公子是有婚約在身的,也即将要成親的人了。
一個快要成親的人,卻跟府裏的一個下人眉來眼去,這算怎麽回事兒。
在一些大門大戶裏面,人口衆多,下人也多,閑言碎語自然少不了,而二公子看上宓幼的事情,很快就在府裏傳播開來,當然,說什麽的都有,有人說,二公子是貪圖宓幼的美色,也有人說,别看宓幼年紀不大,卻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女人,是她主動勾搭二少爺的,總之,各種說法都有,言語當中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而府裏的主母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先是把二公子叫到身邊,訓斥了一番,然後,又找到宓幼,什麽也沒說,給了她兩個月的工錢,就讓其收拾收拾離開了。
就這樣,宓幼遭到了無妄之災,失去了一份穩定的差事兒。
對于失去差事兒這件事,宓幼倒不是不覺得有什麽,她隻是有些後怕而已,自己差一點兒就成爲待宰的羔羊了。
離開這家府邸之後,宓幼就再也沒有去其他府邸做事兒了,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她沒有出事兒,那是因爲這家人的家規很好,府裏的老爺和主母都是明事理的人,可是,如果去了其他的府邸,會不會遇到這麽好的主人家,那就不一定了,萬一,再出現類似的事情,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又能做什麽?還能做什麽?
對于大女兒的事情,其爹娘也是知道的,他們也不同意宓幼再去大戶人家做事兒,不管怎麽說,不管家裏再怎麽貧窮,也不能糟踐自己的身子不是嘛。
就這樣,宓幼的父親還是在碼頭做苦工,而宓幼則在家裏接一些零碎的縫補活計,偶爾也會做一些刺繡,拿到街上去賣,當然,去賣這些東西的,都是她母親。
當百貨樓快要開業的時候,需要招人,宓幼無意間聽到了,就想要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找份穩定的活計。
之所以想要去百貨樓謀份差事兒,一方面,是爹娘日漸老去,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而弟弟妹妹一天天長大,兩個弟弟都要讀書,正是花錢的時候,她一直沒有出嫁,總待在家裏也不像話,另一方面,百貨樓給出的工錢雖然低,可是,她反而覺得這樣很好,越是這樣的新店,東家越是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更何況,她聽說,百貨樓的東家是一個跟她弟弟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自然不會遇到之前那種腌臜、惡心人的事情了。
因爲長相出衆,再加上,之前在大門大戶做過事兒,有一定的經驗,待人接物方面,都挺不錯的,她成功的應聘了。
在百貨樓開業之後,她一直忙忙碌碌,雖然很忙,卻也很充實,這讓她覺得很開心,更重要的是,在百貨樓,她學到了不少新東西,而這些新東西,都是之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
她在百貨樓做了大半個月之後,某次,有顧客因爲一點兒小事兒,在店裏吵起來,宓幼第一時間去解決了這件事,恰好,被秋歌看到了,而她就被當場晉升爲百貨樓的管事兒。
百貨樓雖然不大,卻有兩個掌櫃,三個管事,最早一個管事兒是雲一鳴,不過,他沒有做多久,就成爲三掌櫃,剩下的兩個管事,一個是主要負責香水區的,一個是跟着趙文華的夥計,而宓幼就是百貨樓第四個管事,嚴格來說,她現在是百貨樓的三管事兒。
宓幼來百貨樓有兩個月了,她隻見過許一凡一次,加上這次,是第二次。
其實,百貨樓大部分人隻見過許一凡一次,就是今天了,畢竟,百貨樓從開業到現在,許一凡攏共就來了百貨樓一次,加上今天兩次而已。
第一次看到許一凡,宓幼感覺很好,或者說,沒有什麽感覺,她隻是覺得這個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男孩,真的很厲害,小小年紀,能夠自己賺錢不說,而且看起來,還十分的陽光,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尤其是臉上那兩個淺淺的酒窩,格外的吸引人。
在宓幼看來,許一凡應該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不過,許一凡第一
次到店裏來,并沒有待多久,就離開了,之後,許一凡就離開了東海城,而宓幼她們這些人,除了偶爾在茶餘飯後,會說起這個東家,其他的時候,都快忘記這個東家的存在了。
今天,許一凡來了,她們很開心。
一來,她們也很想見見,自己的東家到底長什麽樣子的。
二來,百貨樓要擴建了,這件事她們早就知道,今天看到許一凡,都想着是不是要在許一凡面前表現一番,看看能不能給許一凡留下印象,從而得到重用。
可是,她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比他們所有人都小,長得好看,臉上帶着溫和笑容,說話溫和的少年,發起火來,也那麽吓人,訓斥兩個掌櫃,壓根一點兒情面都不給。
現在的百貨樓,幾乎都是秋歌和趙文華在打理,秋歌和趙文華的手段和智慧,他們可都是見識過的,而且不止一次的見識過,不管是多麽難纏、刁蠻、蠻橫的客人,隻要他們出面,都能完美的解決,對于這兩個掌櫃,他們是打心底佩服的,可是,今天許一凡這麽做,就讓兩個掌櫃顔面掃地了,這讓有些人開始對許一凡有些抱怨起來,不滿是肯定有的,卻不敢明說。
當然,他們也知道,百貨樓出現了貨物頻繁破損的情況,而作爲掌櫃的他們居然不知道,這本身就是失職,被訓斥也是很正常的。
随着雲一鳴的離開,許一凡的沉默,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無言,或低着頭發呆,或東張西望,或悄悄地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許一凡。
當然,也有些人,則開始慌亂起來,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麽,心底卻慌得一批,而宓幼就是其中一個。
當她聽到許一凡直接開始質問兩個掌櫃的時候,宓幼的臉色就變得一片蒼白,她都不敢去看許一凡,死死地低着頭,盯着腳尖,雙手也攥成拳頭,此刻,手心裏全都是汗。
宓幼是負責香水區的,香水出現頻繁破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同時,她也很清楚,香水頻繁出現破損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跟宓幼一樣,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人,還有好幾個,有香水區的人,也有白酒區的人,隻是,他們的表現都出奇的一緻,全都低着頭,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坐在主位上的許一凡,看似是閉着眼睛在假寐,其實,他是眯着眼睛,在打量,在審視着眼前的這群人,對于這群人當中,有哪裏人知道這件事的,又有哪些人參與進去的,許一凡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當然了,參與這件事的人的名單,許一凡已經有了,在他回到東海城的當天,就被人送到了案頭上。
這些天,許一凡之所以沒有出門,自然不是真的現在家裏,而是要調查一些事情。
百貨樓出現鼹鼠這件事,許一凡知道,也能想到,畢竟,對于人性這方面,他還是有一定心得的,至于今天的事情,許一凡事先并沒有告訴秋歌,甚至許一凡在拿到那份名單的時候,都沒有告訴秋歌,隻是在讨論和聽秋歌彙報工作的時候,随口問了幾句,不過,也沒有直接問,隻是閑聊着問而已,他想看看,秋歌到底知不知道,然而,結果是秋歌居然不知道。
在得到這個結果之後,許一凡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失望。
看着眼前這群人的千姿百态,許一凡心中暗道:【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古人誠不欺我啊。】
是的,百貨樓從開業到現在,被無數人盯着,也有不少人,想混進來,打探情報和秘密,可惜,這些人都沒能成功,不是被護衛們發現給解決了,就是被秋歌她們發現了,還有的則是被許一凡的學生發生了,給悄無聲息的解決了,總之,目前的百貨樓還是安全的,至少,沒有别家的探子出現,可是,卻出現了鼹鼠這種讓人防不勝防的東西。
其實,對待這些鼹鼠,處理起來很簡單,按照名單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找出來,到底是趕出百貨樓,還是送到官府法辦,都好說。
然而,許一凡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了大張旗鼓的處理這件事,他這麽做的目的很簡單,他要立威。
百貨樓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下面的人卻不知道自己這個東家,以爲自己年紀小,就好糊弄,好欺負?
想什麽呢?
現在百貨樓才起步,就出現鼹鼠了,如果現在不及時處理,而且是狠狠處理的話,那等新的百貨樓建設好了以後,等百貨樓越做越大的時候,類似的情況,豈不是更加的嚴重了。
雖說,處理這一批鼹鼠,不可能徹底的杜絕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可是,也在一定程度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以後-進入百貨樓的人,做事兒的時候,需要考慮清楚,考慮清楚後果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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