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許一凡看着漸漸西斜的日頭,就帶着胥承業,一起去了一趟知州府,拜訪一下這個知州大人。
當然,許一凡去的時候,自然不會空着手去,他沒有去興安城的商鋪買什麽貴重的東西,而是從書箱内,拿了兩瓶香水和一些生活用品。
這次離開東海城,許一凡考慮到是來接齊若兮和徐詩芷的,臨走時,帶了幾瓶香水,而這兩樣東西,在許一凡蘇醒之後,也送給了兩女。
其實,對于香水這東西,齊若兮和徐詩芷早就聽說過,畢竟,這段時間,很多人都在說東海城出了天香四露和九大美酒,而在許一凡昏迷期間,她們也在許一凡的書箱内看到了香水,隻是,當時許一凡還昏迷着,她們雖然喜歡,卻沒有擅自拿走。
當許一凡把香水送給兩個少女的時候,她們自然很開心,畢竟,女人嘛,天生對這種東西很感興趣。
興安城的知州大人姓劉,劉全禮,今年四十有五,是先帝時期的兩榜進士,中舉之後,就被外放做官,還是從一個小小的縣令做起,用了差不多近二十年的時間,才做到了知州這個位置。
許一凡昨晚剛蘇醒的時候,劉全禮就知道了,但是,當時是晚上,再加上郡主她們都在,他不好過去,今天,本來也打算去看望許一凡的,隻是,一想到許一凡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又不是名門之後,沒有理由過去。
如果,他在許一凡蘇醒過來,就馬不停蹄的趕過去,郡主她們肯定不會說什麽,但是,事後肯定會被人罵做狗腿子的,爲官者,最注重的就是名聲,他不想直接落了下乘,就沒有去。
當得知許一凡親自登門拜訪的時候,他原本以爲郡主也跟着來了,就打算開中門迎接的,但是,在得知郡主沒有一同前來的時候,他就讓下人開了側門,并沒有開中門。
在這裏需要說一下,在古代,開中門是很有講究的,一般開中門,分爲幾種情況。
第一,皇帝的聖旨到,這是必須要開中門的,而且還需要備香案,全家老小,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出來迎接。
第二,皇帝或者其皇後、妃子等後宮的女眷登門的時候,是必須要開中門的。
第三,皇帝的子嗣登門,比如公主、太子、皇子等。
第四,藩王,尤其是位高權重的藩王登門。
第五,就是高級領導,比如宰相、仆射、大将軍等等。
第六,授業恩師,或者是對其有大恩之人,亦或者是家族當中輩分極高的長輩登門。
在這六種情況下,是必須要中門的,如果齊若兮要登門,也是需要開中門,畢竟,她可是有郡主這個身份的,就算沒有郡主這個身份,作爲長公主的女兒,皇帝的外甥女,開中門迎接,也絲毫不爲過。
如果,徐詩芷登門拜訪,則不需要開中門,開側門即可,不然,是要被言官彈劾的,當然,這種彈劾是不疼不癢的,可是,對其官聲有一定的影響,很容易被打上宰相的人這種标簽的。
許一凡既不是皇室子弟,也沒有功名在身,自然不可能走中門,隻能走側門,當然,對此,許一凡是不怎麽在意的。
在管家的引導下,許一凡和胥承業來到了客廳,而劉全禮也早就站在客廳門口迎接。
劉全禮這麽做,除了是給許一凡面子之外,更多的還是給郡主面子,也是給不良人面子,畢竟,許一凡跟樂萱郡主是舊相識,又有救命之恩,在加上這段時間興安城發生的一切,劉全禮很清楚許一凡的重要性。
在樂萱郡主在興安城的這段時間,他與其天天去拍郡主的馬屁,還不如多拉攏拉攏許一凡,不求許一凡幫他做些什麽,當然,許一凡也做不了什麽,他隻要給許一凡關系拉近一二,自然會被郡主看在眼裏,從而順其自然的被郡主記住他,這就是爲官之道。
“胥大人,小兄弟,幸會,幸會。”劉全禮一邊打着招呼,一邊把許一凡他們帶到客廳坐下。
一行人進入客廳之後,自然有下人奉茶上桌,而許一凡則笑着聽胥承業和劉全禮在哪裏寒暄。
胥承業是一個很會來事的人,當然,如果他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話,也不可能坐上不良人七十二司之一的位置,對于這種寒暄客套話,他是無比的熟練,哪怕他離開長安十餘年了。
兩個人聊得自然就是關于興安城的事情,畢竟,現在興安城還處于封城狀态,郡主和徐詩芷又遇到了這樣的麻煩,自然不可能松懈下來。
對于這種官場上的事情,許一凡自然沒有辦法插嘴,而他也不會去插嘴,不管不良人對他的态度如何好,在有些事情,許一凡還是不能逾越規矩的,至少,在外人面前是這樣的。
兩個人在聊了一會兒之後,劉全禮自然沒有忘記許一凡,就開口問道:“小兄弟傷勢如何了?這才蘇醒過來,就出
門走動,恐怕對身體不好啊。”
劉全禮說話的時候,臉上笑呵呵的,身上卻沒有絲毫的官威,給人一種如沫春風的感覺。
許一凡正在品茶,聞言之後,立即放下茶杯,拱手道:“這次小子能夠脫險,還是多虧了知州大人的幫助,小子感激不盡,這次出門,走的匆忙,沒有帶什麽禮物,隻是拿了幾樣自己弄出來的小東西,算是小子的一點兒心意,還希望大人不要拒絕。”
“唉,小兄弟這是哪裏話,你們在興安城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本來就是劉某治理無方,不被問責,劉某已經是高呼萬幸了,豈敢貪圖功勞,而小兄弟能夠平安脫險,主要還是小兄弟的自身福報厚重,再加上有郡主和徐姑娘,還有不良人的各位大人的操勞,跟本官可沒有什麽關系,至于禮物,還請小兄弟拿回去,劉某斷然不敢收。”
聽到許一凡這是來登門道謝,劉全禮心裏很受用,但是,嘴上卻連忙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表現出一副無功不受祿的架勢。
“劉大人此言差矣,這次郡主能夠脫險,小子能夠保住這條命,主要還是因爲大人對興安城治理有方,才沒有釀成悲劇,要說功勞,劉大人的功勞最大,而小子這點兒禮物,也隻是一些小玩意兒而已,大人收下也無妨。”
“不可,不可。”
“大人,萬不可推辭。”
“真的不可。”
“大人,無需多慮,收下就是,難道大人這是在責怪小子不懂事,禮物送的太輕了?”
就這樣,許一凡和劉全禮在一番推辭之後,劉全禮最終還是收下了禮物。
劉全禮之所以這麽做,一來,許一凡跟樂萱郡主還有徐詩芷到底是關系,他還不是很清楚,但是,肯定關系匪淺,許一凡前來登門拜訪,樂萱郡主肯定是知道的,也正因對方知道,他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表示自己爲官清廉。
聽起來是不是顯得很矯情?
其實不然,這在官場上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哪些禮物能收,哪些禮物不能收,哪些人能見,哪些人不能見,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能說,都需要在心裏思量複思量,不然,一個不慎,得罪人不說,還容易招人記恨和彈劾。
這一次,齊若兮她們雖然是在洛洲城出的事兒,可是,人到了興安城,就在他的轄區了,他本身就有責任,如果,在這個時候,再表現的很貪财,那他的下場不言而喻了。
這隻是其一,二來,許一凡這次來,可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帶着不良人胥承業,不良人是隸屬皇帝的力量,他們有監察百官的職責,對于下面官員的一言一行都會有記錄的,如果他當着胥承業的面,就那麽大咧咧的把禮物收下了,哪怕許一凡送的東西再不值錢,也會被人懷疑的。
萬一被皇帝知道了,他這個知州的官還做不做了?
公門修行沒有想象當中那麽簡單,而劉全禮能夠坐上知州這個位置,其修爲肯定不簡單。
胥承業就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對于劉全禮的表現,他絲毫不感到意外,作爲不良人,這種類似的情況,他見到的不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反而是許一凡配合着劉全禮演戲,這讓他有些意外,不過,仔細想想,也就不覺得意外了。
在禮物送出去之後,許一凡又跟劉全禮聊了幾句,就要起身告辭,而劉全禮挽留他們在府裏用膳,自然被許一凡拒絕了。
隻是,在臨走的時候,劉全禮看着胥承業,問道:“胥大人。”
見劉全禮還有話說,許一凡就知道他們有正事要談,準備先走一步,卻被胥承業攔住了。
“何事?”
“興安城封城已久,對城内的百姓和商人影響很大,現在已經有很多不和諧的聲音傳遞上來了,你看何時開城啊?”劉全禮小心翼翼的問道。
其實,何時開城這件事,完全是他這個知州大人說了算的,沒必要詢問不良人,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這一次,興安城發生的事情太大了,讓他到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後怕,做事說話,自然是小心再小心了。
封城的命令是不良人下達的,現在,開城自然也需要不良人的首肯才行,不然,萬一貿然開城,放走了不良人要找的人,那這個責任,他是承擔不起的。
胥承業聞言,微微皺眉,然後,轉過頭看向許一凡。
許一凡本來沒打算說話的,但是,看到胥承業看向自己,他隻好開口道:“那就明日開城吧,反正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你覺得胥大人。”
胥承業聞言,立即點點頭,說道:“那就明日開城。”
“好,那下官這就去安排明日開城的事情。”劉全禮連忙說道。
許一凡沒有說話,而胥承業微微颔首,然後,兩個人就一起離開了知州府。
等到許一凡他們離開之後,把兩人送到門口的劉全禮,這才轉身回
府,直接來到客廳坐下,看着許一凡放置在桌子上的禮物,他看了很久,卻沒有打開的意思。
盒子裏放置的是什麽,劉全禮不清楚,但是,可是肯定的是,肯定不是什麽經營珠寶銀票什麽的,而是一些小玩意兒,對于這些東西的價值,劉全禮不清楚,不過,也能猜到,許一凡居然是來送禮的,禮物肯定不普通。
可是,他看了很久,卻依舊沒有去打開,而是叫來了管家,讓其把盒子送到自己的書房去。
劉全禮打定主意,在這件事沒有完全塵埃落定之前,還是不要打開這個盒子,對于許一凡到底是什麽身份,他不想知道,而對于是什麽人膽敢對郡主出手,他也不想知道。
到了他這個位置,他很清楚,這件事肯定是大事兒,雖然興安城這邊沒有了動靜,可是,爲官半輩子的他,深深地知道,真正的博弈和鬥争,才剛剛開始。
他現在不想别的,隻想早點把許一凡他們這一群大菩薩給送走,隻要他們離開了興安城,不要再在興安城出什麽事兒,他就要高呼萬幸了,至于接下來,上面會怎麽處理這件事,就不是他能夠操心的了。
至于他自己這個知州的官職還能不能當下去,他已經看開了,能當下去自然最好,不能當了,那他就可以趁機緻仕,回家養老了。
另外,通過這件事,劉全禮已經從中嗅到了異樣的味道。
根據他的經驗分析,長安城内的某些大人物隻見,已經開始博弈了,而至于起因是什麽,他不得而知,但是,這些大人物的身份和權利肯定不簡單,不是他能夠摻合進去的,他現在隻是做好隻見的事情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他能不插手就不插手,有些事兒,他能不知道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權當不知道,而這就是他的爲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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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知州府,太陽已經落山,華燈初上!
許一凡和胥承業并肩走在大街上。
自從許一凡蘇醒之後,不良人和官府的人,都不在像之前那麽大張旗鼓的行動了,街道上已經有不少店鋪陸陸續續的開始營業了,當然,到了晚上,生意最火爆的當然是青樓了。
雖然,現在的興安城還沒有恢複到許一凡剛來時候的繁華,但是,一切正在慢慢恢複。
人都是善忘的,不管這座城市發生了什麽,死了多少人,對于大多數人而言,日子還是該怎麽過,依舊怎麽過。
胥承業看着許一凡那還略顯蒼白的臉,輕聲問道:“這件事你就打算這麽過去了?”
聞聽此言,許一凡轉過頭看了一眼胥承業,笑着反問道:“不然呢?難道還繼續封城,讓你們不斷的抓人、殺人嗎?”
其實,就算剛才劉全禮不說開城這件事,許一凡也會提醒胥承業的,興安城封城了這麽久,如果再繼續下去,城内肯定會出現騷亂的,反叛到不至于,但是,肯定會有人出來鬧事兒的,尤其是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
再說了,不良人和官府的人查了這麽久,都沒有查出什麽來,繼續封城,意義已經不大了,而且,就算真的查到了什麽,許一凡又能做什麽呢?
暫且不去說畢雲濤背後的少爺,也不去說那個隐藏極好的第三方人,就是許一凡知道的洛洲楊家,許一凡暫時都拿他們沒辦法,既然暫時動不了他們,那隻能記在心裏,當着什麽都不知道了。
許一凡現在沒有去想别的事情,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到東海城,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隻有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許一凡才能真正的靜下心來,思考一些事情。
走在大街上,許一凡算算日子,自己離開東海城已經快一個月了,臨走時,他對秋歌她們說,自己最多半個月就會來了,現在明顯食言了,他不知道百貨樓經營的怎麽樣了。
不過,許一凡想到烏炆修在找到自己的時候,曾經對自己說過,他會暗中照拂一二的,既然如此,許一凡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胥承業見許一凡不說話,猶豫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公子在想什麽?”
許一凡搖搖頭,說道:“也沒想什麽,我在想雲一鳴他們什麽時候到,我想回東海城了。”
“根據消息說,再過兩日,他們就能到興安城了。”
許一凡點點頭,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麽事兒,他轉過頭,看向胥承業問道:“我要回東海城,郡主她們怎麽辦?”
胥承業則臉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許一凡,半晌才說道:“自然是跟你一起回東海城了。”
“嗯?”
許一凡聞言微微皺眉,然後問道:“她們家裏人會同意?”
“已經同意了。”胥承業笑着說道。
許一凡再次皺眉,卻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默默的回到了德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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