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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二月同天

興安城!

自從興安城發生了無雙客棧事件之後,整座城的人都感到惶惶不安,走到大街上,随處可見身披甲胄的守衛軍、巡邏隊,還有官府的衙役、快手,當然,也少不了那些穿着各式各樣服飾,卻一臉兇狠的不良人。

封城、宵禁!

短短幾天時間,整個興安城都被搞得雞飛狗跳,每天都有人被捕,也有不少人在試圖反抗的時候,被當場擊殺,就算偶爾有暫時逃脫包圍圈的,也很快被找到,要麽死,要麽生不如死!

就短短的幾天時間,興安城的牢房,已經人滿爲患,這還是一般有嫌疑的人,而那些敵國的探子、密諜,甚至一些江湖勢力,他們就不是待在這些普通的牢房了,而是進入了不良人的死牢。

隻要進入了不良人的死牢,那結果基本已經注定了,要麽生不如死,要麽死無全屍。

不管興安城此刻如何的混亂,德福酒樓卻異常的安靜,出乎意外的安靜。

自從無雙客棧事件之後,德福酒樓是不良人開設的據點,這件事已經曝光了,自然不會有人輕易上門,而德福樓索性也開始歇業了,雖然沒有關門,當也跟關門差不多。

酒樓的前院,冷冷清清的,偶爾有人走過,也都是輕手輕腳,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兒聲響,而在後院,則十分的熱鬧,說是熱鬧,隻是居住在後院的人畢竟多而已。

許一凡因爲箭矢傷及肺腑了,不宜移動,就住在了他原來的房間裏,而樂萱郡主齊若兮,還有徐詩芷這兩個身驕肉貴的大小姐,也沒有去興安城知州大人準備好的别院裏居住,而是就在許一凡隔壁住下了。

對于這兩尊大菩薩的要求,知州等人自然不敢反駁。

德福樓的後院,之前是提供給酒樓工作人員休息的地方,有時候,也會讓一些不良人在此居住,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住下十幾二十人還是沒問題的。

在樂萱郡主等人入住之後,之前住在這裏的,之前住在這裏的人,全都離開了,而原本還算寬敞的院子,也因爲很多負責護衛她們的扈從,還有一些貼身服侍的丫鬟的到來,就顯得異常的局促起來。

整個後院,處于全封閉狀态,用現在話說,就是軍事化管理,想要進入後院,至少需要經過三撥人的檢查,首先是酒樓人的檢查,其次是興安城官方人的檢查,最後還要經過不良人的檢查,才能進去。

面對這種程度的護衛,别說混進去一個人了,就是跑進去一隻耗子,都會第一時間被發現的。

此時,在許一凡的房間裏,散發着濃濃的血腥味還要草藥味。

許一凡在受傷之後,流血不少,在這個沒有輸血的時代,他隻能依靠自身的造血功能,慢慢地恢複流逝的血液。

在這幾天内,有無數價格不菲的藥材,被源源不斷的送到了德福樓,這些藥材不但有知州大人提供,不良人還在樂萱郡主的指使下,把整個興安城的藥鋪、商隊都給掃蕩了一番。

當然不是白拿,而是出錢買,價格還比一般的價格要貴上幾分,不過,就算不給錢,這些人也不會說什麽,更不敢說什麽。

單單就這些藥材,就花費了海量的銀子,什麽叫一擲千金,這就叫一擲千金。

豪橫!

無比的豪橫!

在這個小小的興安城,沒有人比樂萱郡主更加的豪橫了!

除了各種治療箭傷、補血養氣的天價藥材,被源源不斷的送到德福樓之外,全城的郎中,就是醫生,凡是有點名氣的,都被弄到這裏來了,如果不是在興安城,而是在長安城,估計,禦醫都會被樂萱郡主給弄來。

可是,饒是如此,許一凡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在茅一山給許一凡做完外科手術之後,當天晚上,齊若兮和徐詩芷,外帶一個五毒女赤蓮,全都守護在許一凡的房間。

當天晚上,許一凡就發起了高燒。

高燒的溫度一度達到了近四十度,當然了,這隻是估計,畢竟,這個世界好沒有溫度計這玩意兒。

在許一凡出現高燒的情況之後,齊若兮第一時間選擇了人工降溫。

何爲人工降溫?

其實,就是拿涼水和冰水,浸泡毛巾,給許一凡敷上而已。

涼水好說,畢竟,在古代,每個城池都有無數的水井,其中就有那種非常深,井水非常涼的井水。

起初,在冰涼的井水的冷敷之下,還勉強有了一些效果,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井水已經不能夠退燒了,在這個時候,齊若兮直接讓人找冰塊來。

要知道,這可是五月低,馬上就要進入六月份了,夏天已經來了(古代一般都是用的陰曆,五月份差不多是六七月份了),在沒有制冷設備的情況下,冰塊可是很稀缺的東西。

别說是興安城了,就是在長安,皇帝也不是随時随地都能吃到冰塊的。

不過,冰塊少,不代表沒有,古人都有藏冰的習慣,越是一些豪閥世家,他們越喜歡這麽做,冬天把冰塊收集起來,放置在冰窖内,等到夏天到了,再取出來,可是,即便如此,冰塊還是少的可憐!

興安城雖然不大,可是,想要找點兒冰塊,還是能找到的。

于是,在當天深夜,興安城幾個豪閥大家的門,就被不良人敲響了,開門之後,不良人直接說要冰塊,面對全副武裝的不良人,這些人猶如鹌鹑一般,一個個連忙把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冰塊取出來,送給了不良人。

或許是因爲冰塊取到了作用,也可能是許一凡自身的身體素質好,在四更天的時候,許一凡的高燒漸漸地消退下去,這讓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

其中,最擔心的其實不是樂萱郡主她們,而是興安城的知州劉大人。

在茅一山給許一凡治傷的時候,他可就在外面,親耳聽到,孤魂曾經說過,他若死了,便屠城!

屠城,何爲屠城?

就是字面意思,寸草不生,不留活口,一旦屠城,别說人了,就是隻耗子,也要死!

一般屠城這件事,是備受诟病的,而屠城這種情況,往往隻會出現在滅國之戰上,在其他地方很少見!

在古代打仗,除了像北蠻這種遊牧民族之外,打的是野戰,其他大部分的戰争,往往打的都是攻城戰,而攻城戰的血腥和殘酷,才是真正的絞肉機,人間地獄,往往一場攻城戰打下來,不死個幾萬人,那都不正常。

而攻城戰當中,最難打的往往就是那種勢均力敵,而且守城一方的人,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猶如一個鐵桶一般,很難攻打進去,而這個時候,往往都會選擇圍城。

在中國曆史上,最有名的防衛戰,當屬唐代的睢陽戰役,還有南宋時期的釣魚城戰役了。

睢陽戰役,張巡守睢陽堪稱曆史上最爲出色、最慘烈的一次守城戰役。守軍隻有幾千人,而叛軍最多時達二十餘萬,其中包括安祿山最精銳的歸、檀及同羅、奚等塞外胡兵十三萬人。睢陽軍民在外無援軍、内無糧草的情況下空守孤城10個月之久。在長達十個月的戰中,睢陽軍民經曆大小血戰400餘次,共殺敵12萬人,殺敵将領300餘人,擒叛将領60餘人。最後因糧盡援絕,宰食馬匹,掘鼠捕雀充饑,但這些還遠遠不夠,在大批士卒饑餓而死的危急關頭,許遠殺了家奴,張巡殺了愛妾給士卒充饑,以抵抗到底。戰鬥到最後,全城出現了人相食的,共有3萬多百姓被吃掉,睢陽守軍也僅剩四百來個餓的已經爬不動的士兵,城池最終陷落。

釣魚城戰役,南宋末年,蒙古的鐵騎踏遍了大部分的中華大地,南宋做爲偏居一偶的小國也被打打的節節敗退。由于蒙古人滅掉了很多的國家,他們的鬥志非常的高昂,雖然宋軍沒有蒙古人的人高馬大,但也沒有落入下風,因爲他們受過了靖康之恥,每個人都爆發出了勃勃的鬥志,很多熱血男兒都甯死不投降,一時間打得蒙古軍找不着北。其中,蒙古軍在四川的釣魚城遭受到了最頑強的抵抗,花了44年才攻下此城。

這是曆史上最典型的兩個守城戰役了。

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很多負責攻城的将領,在城破之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城。

在這個世界上,也出現了很多次類似的戰役,遠的不說,就說大炎王朝,在大炎王朝建立之初,北蠻想趁着大炎王朝根基不穩,起兵南下,意圖染指中原。

當時,大炎王朝确實很疲憊,一方面要收拾前朝餘孽,一方面還有建國,休養生息,另外,還有跟西域和北蠻作戰,當北蠻攻破嘉州城的時候,就發生過屠城事件。

當然,戰役發生之後,大炎王朝在收拾完前朝餘孽,又打退了西域之後,屯出手來,開始舉一國之力,跟北蠻開戰。

那一戰,雙方前前後後,總計投入了上百萬的兵力,注意,這還是作戰部隊,而非作戰部隊就更多了。

那一戰,北蠻被打退了,直接被趕到了草原深處,如果不是當時大炎王朝國庫空虛,無力再戰的話,可能在一千前,就滅掉了北蠻。

在那一場超大型的戰役當中,北蠻人被屠戮良多,經過了數百年才勉強恢複過來。

當然,除了這種戰場上的屠城戰役之外,在和平時代,也曾經發生過屠城事件。

在七百年前,前朝餘孽不死心,企圖複國,這些餘孽,在巫州城不停的搞事情,最終,把當時的皇帝惹惱了,直接下旨,滅掉巫安城。

在大炎王朝的兵峰之下,曆時兩個月,終于攻破了巫安城,而結果就是屠城,把巫安城徹底從地圖上抹去了,在之後的近兩百年的時間裏,巫安城都是一座空城。

當時,主導這件事的,不是武将,而是當時的不良帥旗下的三大不良将之一,也因爲這件事,不良人一直備受诟病,被儒家罵了數百年之久!

當然了,這

些說的都是大型戰役,而一些小型戰役的屠城事件,其實,也發生過不少,不過,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知州劉大人可不會天真的認爲,孤魂當時隻是說說而已,因爲,就在當天晚上,興安城的守衛軍就改旗易幟,被不良人接手了,他們已經做好了屠城的準備。

不幸當中的萬幸,許一凡挺過去了最困難的一關。

接下來的幾天,許一凡始終昏迷不醒,高燒反複無常,不過,都沒有太大的危險。

轉眼之間,七天過去了,許一凡已經不在發燒了,臉色也在各種湯藥的滋補下,慢慢變得紅潤起來,可是,許一凡就是沒有蘇醒。

這讓所有人都感到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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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凡在受傷昏迷過去之後,整個人的狀态,十分的奇特,他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個混沌的世界裏。

周圍空無一物,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血紅一片。

破碎的城牆,燒毀坍塌的房屋,千瘡百孔的旗幟,還有那滿地的屍體,他們或柱刀而立,或兩個相互抱在一起,鋒利的兵刃,刺入彼此的身體,猶如一對戀人一般,緊緊地依偎在一起,或數具屍體疊羅漢一般,疊加在一起,或......

目光所及,遍地狼煙,滿目蒼夷。

此刻,許一凡就站在一條給鮮血澆灌成溪流的街道上,周圍除了屍體,就是鮮血了。

這些鮮血并沒有凝固,還在緩緩的蠕動着,當許一凡提起腳,開始行走的時候,他的每一步都猶如踩在泥濘當中,伴随着他腳步的擡起,都會帶起一長串的血液。

周圍寂靜的可怕,沒有厮殺聲,沒有哀嚎聲,沒有呻吟聲,有的隻有無邊的寂靜。

許一凡走在大街上,他除了聞到了讓人胃部翻湧的血腥味之外,更多的還是疑惑、不解、恐懼。

是的,饒是從戰場上走出來的許一凡,在看到眼前的場景之後,還是感到了恐懼,那種對人性的恐懼。

這裏是哪?這些人又是誰?他們爲什麽戰鬥?

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人回答他。

許一凡環顧一周,細細的打量着周圍的一切,他十分确定一件事,這個地方,他從來沒有來過,這是一個陌生的城池,而倒在地上的人,他也曾經去看過,這些人,他全都不認識。

至于那面千瘡百孔的旗幟,上面的文字,早已經不見,剩下的隻有一片血紅,準确來說,是黑紅。

就這樣,許一凡在城内一路走下去。

城池很大,大到許一凡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是一天,可能是十天,可能是一個世紀,他還是沒有走完。

不管許一凡走到哪裏,他看到的一切都是一樣的,鮮血、屍體、殘劍斷刀、随風搖曳的狼煙。

這些人的屍體,依舊栩栩如生,仿佛,他們都定格在了臨死的那一刻。

陌生的城池,遍地的屍體,這簡直就是地獄!

許一凡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還在走着,他已經從起初的震驚、疑惑、恐懼,慢慢的變得麻木起來。

這座城,大的似乎沒有邊際,而死的人,似乎也沒有一個确切的數量,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許一凡一個人一般。

除了城池内的慘狀,讓許一凡感到震驚和疑惑之外,更讓許一凡感到詫異的是,在天空上,還懸挂着兩輪明月。

是的,你沒有看錯,天空上有兩個月亮,它們一東一西,分布在東西兩端,東邊的月亮,漆黑如墨,西邊的月亮血紅無比,不管是那一輪明月,都讓人看着極度的不舒服。

在城池走了很久很久,他不在行走了,而是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一片建築。

雕梁畫棟,高高的城牆,明晃晃的瓦片,顯然,這裏是皇宮。

城門早已經破碎,透過城門,朝内看去,看到的還是一樣的情形,鮮血形成的小溪、遍地的屍骸、殘缺不堪的建築,城内城外完全是一個模樣!

許一凡站在城門口,仰起頭,看着城門上的三個字,宣武門!

看着宣武門三個字,許一凡沒有繼續前進,而是擡起頭,靜靜的看着那三個字,他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好像他也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不是許一凡不想動,而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仿佛在隐隐當中,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控股着他,指引着他,來到這裏,來到宣武門門口。

就這樣,許一凡徹底的陷入了寂靜當中,猶如一個雕塑一般。

站在原地,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從他出現在這裏,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一年,或許是千年,可是,他卻感受不到饑餓、疼痛,他仿佛成爲了一個沒有知覺,隻剩下一副靈魂的怪物一般,靜靜的矗立在宣武門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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