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來到興安城的達官顯貴,富賈商人,都喜歡在閑暇之餘來到白鶴樓吃茶,吃茶隻是一方面,主要還是白鶴樓的位置好,在六樓的位置,可以把大半個興安城盡收眼底。
很多人都知道,很多有權有勢有錢的人,都喜歡登高望遠,附庸風雅,其中,又以讀書人最爲喜愛此道,因此,自從白鶴樓在興安城建成之後,就吸引了無數仕子來到白鶴樓,吟詩作賦,留下了不少名句,從而名動一方。
興安城的白鶴茶樓和東海城的聚賢茶樓有些相似,或者說,它就是翻版的聚賢茶樓,在白鶴樓的一樓就有一面牆,牆上有曆代讀書人留下的詩篇,讓每一個進入白鶴樓的人,都可以一眼看到。
不過,相對于東海城的聚賢樓,興安城的白鶴樓要遜色不少,隻是,這并不影響興安城本地,或者外來仕子來白鶴樓登高望遠,吟詩作賦的雅興。
今日,在白鶴樓剛剛開門營業的時候,白鶴樓就迎來了一行人。
這一行五人沒有在一樓停留,而是直奔六樓,在一間雅間坐下,在夥計上了茶水,拿來果盤之後,夥計就被打發出去了。
五個人,三男兩女,但是,真正待在雅間的隻有兩男一女而已,剩下的一男一女,男的是一個高大的護衛,大約三十多歲,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進入房間,而是站在門口,一副扈從模樣。
另外一名少女,她在煮完茶之後,也離開的房間,和扈從男子一起待在外面。
房間内的兩男一女,三個人的年齡都不大,其中坐在主位的是一個大約四十來歲,雖然其穿着尋常衣服,可身上那股官威卻如何都隐藏不住,顯然,這個中年男人是一個當官的。
剩下那個男子,更年輕些,大約也就三十左右的樣子,身着雪白的儒衫,頭戴發簪,腰間佩玉,手拿折扇,俨然一副儒生打扮。
至于最後那名女子,她始終頭戴鬥笠,鬥笠上有面紗遮蓋,看不清楚其長相,但是,觀其身形,年齡因也不大。
三人在進入房間之後,并沒有着急坐下,而是站立在窗邊,憑欄而立,目光看向無雙客棧和德福樓的方向。
在無雙客棧那邊才剛剛開始行動的時候,有官職在身的男子,就笑着說道:“也不知道那個人怎麽想的,居然想要跟不良人談判,這不是找死嗎?”
儒生男子,一邊搖晃着半打開的折扇,一邊笑着說道:“事情鬧大了,他現在自顧不暇,哪有心思理會這邊的事情,派遣畢雲濤那蠢貨來,無非是想拖延一二罷了。”
“可笑!”
男人聞言,嗤笑一聲道:“真不知道,他這次動手,到底圖什麽。”
儒生男子,微微挑眉,沒有說話,顯然,他也有些想不通,策劃并且制造這一系列時間的那個人,到底想要什麽,就目前來看,他什麽都沒有得到,不但沒有得到好處,還惹惱了宰相徐肱,交惡了懷亦公主,損失不少人手不說,還要付出不少代價,真的讓人搞不懂。
女人在沉吟片刻之後,說道:“可能,他這麽做,是沖着那個少年而去的。”
男子聞言,沉吟片刻,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還是太年輕啊,沉不住氣。”
對于男子的評價,剩餘兩人沒有做出評價,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如此認爲的!
就在他們說話間,無雙客棧和德福酒樓那邊,已經爆發了大戰,說是大戰,其實就是一面倒的屠殺而已。
等到大戰結束,男子感歎道:“不良人的強大,還是一如既往啊。”
儒生男子點點頭,深以爲然的說道:“不良人的存在,就是懸在所有人頭上的一把刀,必須想辦法鏟除他們。”
“噗!”
“鏟除?”
男子和女人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一般,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男子轉過頭,看向儒生笑道:“鏟除不良人?就憑你,還是我們幾個加起來?”
說到這,男子露出譏諷的神色,說道:“在大炎還沒有建國的時候,不良人就存在,隻是,那個時候他們不叫不良人而已,一千來,有多少人想要鏟除不良人,他們成功了嗎?勢大如儒家,都沒能成功,靠我們,你在想什麽呢?”
面對男子的譏諷,儒生卻也不惱,他依舊面帶笑意的說道:“成不成在其次,如果連跟不良人掰手腕的氣魄都沒有,還如何做事兒?”
對于儒生的言語,兩人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屑,還是另有所思。
男子看着抱着貓,走進無雙客棧的許一凡一行人,他微微挑了挑眉頭,說道:“真的沒想到,不良人會如此重視這個少年,居然讓這麽多不良人聽令于他,配合他的行動。”
儒生則笑了笑,說道:“不良帥已經做出了選擇,隻是,不知道這是不良帥的選擇,還是那個人的選擇。”
男子聞言,皺了皺
眉頭,沒有說話,顯然,他也不知道答案。
男子看到無雙客棧那邊已經塵埃落定了,他就打算走回小榻邊坐下,隻是,就在其轉身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什麽,猛地擡起了頭,看向德福樓的屋頂,眉頭緊鎖。
他發現了黑衣人!
在發現黑衣人之後,男子轉過頭,看向女人和儒生,沉聲道:“你們要插手這件事?”
女子沒有說話,儒生卻笑着說道:“既然,水已經渾了,不如讓它變得更渾一些,如此,方能順水摸魚!”
男子臉上的笑意不見了,他緊蹙着眉頭,面露不悅之色,說道:“你們這是在玩火。”
儒生卻搖搖頭,說道:“那人現在想要平息事态,如此好的機會,我們豈能讓其如願,再說了,趁機鏟除了這小子,也算是打亂了不良人的布局,對我們有好處,就算失敗了,也無妨,不良人之後把這件事算在那個人身上的。”
男子并沒有因爲儒生的解釋,而感到放松,臉上的表情反而愈發的凝重起來,他看着儒生,一字一頓的說道:“不要小看了不良人了,也不要小看了那個人,我們坐山觀虎鬥就可以了,你這個時候出手,隻會讓他們停下争鬥,開始針對我們的,愚蠢!”
儒生卻笑而不語,不在解釋什麽了,在他看來,事實勝于雄辯!
“夜枭出手了!”
就在此時,女子開口說道。
果然,就在女子話音剛落,被其稱之爲夜枭的黑衣人,彎弓搭箭,射出了一箭,這一箭直奔許一凡而去,而結果自然不言而喻,許一凡受傷倒地,現場一片大亂。
“射中了?”儒生驚喜道。
男子看到這一幕之後,也緩緩地松了一口氣,說道:“希望是一擊斃命,不然......”
男子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如果許一凡死了,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用腳指頭都可以想到,興安城肯定會面臨的不良人的大搜捕,如果許一凡沒死,搜捕依舊會進行,但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們也不知道。
“野鬼出手了!”女子又說道。
果然,在夜枭射出一箭之後,黑袍人就出現了,直奔夜枭而去。
兩個人一見面,就大大出手。
男子見狀,皺起了眉頭,說道:“夜枭走不了。”
“呵呵!”
儒生聞言,卻笑道:“他本來就是死士。”
男子聞言,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儒生和女子,看了很久,他才緩緩地說道:“真是好大的手筆,一個小宗師,說不要就不要了。”
儒生卻笑着說道:“用一個小宗師,換那小子一條命,怎麽看,都是值得的,而且還能把水徹底攪渾,這麽劃算的買賣,爲何不做呢。”
男子沒有在說話了,他的臉色愈發的凝重起來,顯然,對于儒生說的結果,他不太相信,而且,在他看來,這一次儒生和女人的行動,簡直就是畫蛇添足,自作主張。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當中。
随着黑袍人野鬼的出現,雙方展開了打鬥和追擊,随着時間的推移,老者、儒生、婦人還有王掌櫃,都加入了追擊圍捕的行列當中。
看到這幾個人的出現,老者眉頭愈發的緊蹙,尤其是在看到手持銀槍的老者,從一家院子出現的時候,他臉色微微一變說道:“沒想到,一代槍術大家吳璥居然會在小小的興安城生活,之前怎麽沒有注意到他呢。”
儒生的目光卻落在同樣身着儒衫,手持玉箫,從一座青樓出來的儒生身上。
看着對方,儒生面露寒霜道:“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也在興安城,難怪找不到他。”
“鍾澤語,你們居然還沒有殺死他。”男子聞言,也看向那邊,沉聲道。
“哼!”
儒生聞言,冷哼一聲,語氣低沉道:“這小子滑溜的很,在那件事之後,他就銷聲匿迹了,我們花費了無數人力物力,都沒能找到他,沒想到,他居然成爲了不良人,還藏身在興安城,真是該死!”
男子聞言,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儒生,然後,看向女子,說道:“那婦人曾經也是你們的人吧?”
女子微微颔首,說道:“沒想到,花無雙沒有死在沙場上,居然還活着,居然還淪爲了農婦。”
“呵!不良人真是什麽人都剛收啊,不良人,不良人,果然無良啊!”
男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聽不出是誇贊還是譏諷!
随着三個人的交談,參與圍捕夜枭的五個人的身份,已經明朗化了。
黑袍人就是始終沒有露面的不良人野鬼,他跟孤魂是一對生死搭檔,手持一杆銀槍的老者,是吳璥,曾經是一位槍術大事,跟有官身的男子,似乎有某些淵源。
手持玉箫,腰别折扇,大白天從青樓出來的儒生,叫鍾澤語,和白鶴樓的儒生,似乎是舊識,聽儒生的語氣,鍾澤語
似乎他們當中的叛徒。
至于那位手持盾牌,提着大刀的女子,叫花無雙,跟這個一直戴着鬥笠的女子,似乎也有一定的淵源!
三個人,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之後,男子說道:“夜枭必死無疑。”
儒生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鍾澤語身上,至于女子,則點點頭,說道:“沒想到,小小的興安城,居然藏龍卧虎,真是出乎意料啊。”
男子看着已經被野鬼等人截留下來的夜枭,感歎道:“看來,我們都小看了不良人了,也小看了他們對那小子的重視了!”
說完這句話,男子不在站在窗邊觀看打鬥的結果,因爲結果已經注定,他坐在小榻旁,開始端起茶杯,喝着已經涼透的茶水,眉頭緊鎖,他現在在想着,接下來該如何。
夜枭既然出手了,這已經是注定的事實,現在再說其他的,已經爲時已晚,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把夜枭的出現和死亡,利用到最大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件事,牽扯他們自己身上。
其實,剛才在夜枭出手之後,他很想看到畢雲濤出手的,可是,在他看來,是個蠢貨的畢雲濤居然沒有出手,這讓他無比的失望,不過,這也無所謂了,畢雲濤現在不出手又能怎麽樣,接下來,隻要那小子死了,他想活命,就必須出手,就算那小子僥幸不死,又豈會放過畢雲濤。
當然,現在對于男子來說,他還是希望夜枭哪怕是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最好是槍術大師吳璥。
就在男子剛剛喝完一盞茶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一聲炸雷,把男子吓了一個哆嗦,他連忙放下手裏的茶杯,轉過頭,看向儒生和女子,問道:“怎麽了?”
儒生沒有轉頭,而是面無表情的說道:“夜枭死了。”
“剛才的聲響......”
“夜枭自爆了。”儒生淡淡的說道。
“結果如何?”
說着話,男子再次起身,來到窗邊,舉目遠眺,看到了現場的情形,他眉頭緊鎖,然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說道:“此地不易久留,趕緊走。”
對于男子的話,儒生和女子這次沒有反駁,各自點點頭,又朝那邊看了幾眼,轉身離開了白鶴樓。
儒生在走出房間的時候,呢喃道:“鍾澤語,我看你這次死不死。”
一行五人,快速的下樓,然後,各自離開,迅速的消失在大街上,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
胥承業在指揮人對四人進行了緊急搶救,帶離現場之後,他就從大坑旁邊站起身。
站起身之後,胥承業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然後,就聽到他沉聲說道:“全城搜捕,尋找可疑之人,把那些老鼠給我挖出來!”
沒有人回答,但是,剛剛還聚集在現場的衆人,轉眼之間,消失了一大半,隻剩下極少數人,還留在現場,封鎖現場,處理現場。
胥承業說完之後,走到銀槍和血劍旁邊,從地上拔出兵器,把手裏的銀槍丢給一個人,然後,他提着血劍,轉身離開了。
至于現場的後事,自然有人去收拾,而依舊死的不能再死的夜枭,他的屍體不會被随意丢棄的,也不會置之不理的,會有人将其收集起來,進行調查的。
别說夜枭死了,屍體都成爲碎肉了,就算他燒成灰,不良人也能從其屍體上,挖出一些蛛絲馬迹的,既然出現了,那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
這一天,沉寂多年,在東海城潛伏多年的胥承業,正式回歸,雖然,他沒有得到上級的任何指示,卻依舊開始露出他鋒利的爪牙了。
不良人七十二司之一的索命司,其實說說那麽簡單。
随着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興安城注定不會平靜,而接下來,不良人的威名,會再一次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裏。
當不良人正是公開露面之後,那将意味着,會有無數人死去,會有無數人進入不良人的死牢,也會有無數人丢官棄爵,如果不殺個人頭滾滾,那不良人就不會稱之爲不良人了。
從這一天開始,在接下來近十天的時間裏,興安城成爲了一座巨大的牢籠,整個興安城,隻能進,不能出,不管你身份幾何,不管你身價如何,一律不能出城,想要出城也可以,人可以出去,腦袋留下。
不但興安城的不良人開始行動起來,興安城官府的人,也開始行動起來,除此之外,原本駐紮在城外三十裏的軍隊,開始拔營起寨,朝着興安城的方向而來,最後,在距離興安城不到五裏的地方安營紮寨。
到了這個時候,興安城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讓人窒息的威壓籠罩着整個興安城,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落入了不良人的手裏。
随着興安城的徹底封城,整個興安城陷入寂靜和惶惶不安的氣氛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