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想,聽名字就知道,這所謂的胭脂胡同肯定不是賣胭脂的地方,畢竟,沒有人大晚上去逛胭脂鋪子,到了晚上,還在做生意的,除了一些夜攤、賭坊、青樓勾欄這些地方之外,幾乎沒有什麽人了。
赤蓮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畢竟,能夠叛出蜀門而依舊逍遙自在,長得這麽妖娆,爲人還十分的妩媚,如果沒有幾把刷子,早就被淹死在這座江湖了。
隻見,赤蓮依舊小口小口吃着包子,眼波流轉,擡起頭,看着許一凡,先是嫣然一笑,然後,柳眉倒豎,臉色一冷,把手裏的筷子拍在桌子上,沖着許一凡呵斥道:“兒啊,不就是不該那麽早叫你起床嘛,至于如此诋毀爲娘嗎?”
“嘩......”
此話一出,現場在場嘩然,所有人看向許一凡和赤蓮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也再次恍然大悟起來。
赤蓮長得漂亮不漂亮,無需多說,從她出現在酒樓一樓開始,這裏所有的男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的集中在其身上,其魅力可想而知,而許一凡雖然不是女子,可是,也長得十分的俊俏,尤其那雙桃花眸子,還有那一笑,臉上露出的兩個淺淺的酒窩,怎麽看都是個俊俏少年郎。
衆人看看赤蓮,再看看許一凡,發現兩個人初看不像,可是,越看越像,這天底下估計也隻有如此妖豔妩媚的女子,才能生出這樣的兒子,最關鍵的是,赤蓮年齡雖然不大,宛若少女,可當她放下筷子,豎眉呵斥許一凡的時候,身上那股爲人母的氣勢,頓時顯露無疑。
好家夥,原來這是不對母子啊,隻是,看樣子這對母子的關系不一般啊。
其他人怎麽想,許一凡不知道,他現在隻覺得有種吐血的沖動,不但沒能占據上風,反而被赤蓮輕飄飄的一句話,給反擊回來,不但如此,自己平白無故的矮了一輩,成了她兒子,這讓許一凡非常的無語。
心中郁悶歸郁悶,但是,許一凡卻眼睛一轉,計上心頭,突然嘴角一撇,露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猛地站起身,伸出手,指着赤蓮說道:“你不是我娘,你這個挨千刀的人販子,各位父老鄉親,快來救救我啊,他是從北蠻來的人販子,專門誘拐小孩,送到北蠻去爲奴爲婢的,救救我啊。”
“噗......”
其他人還沒有說話,正在喝稀飯的胥承業,猛地把嘴裏的稀飯噴了出來。
好家夥,這一對戲精,正是一個比一個會演戲,把衆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周圍的人聞言,頓時眉頭緊蹙,半信半疑的看着許一凡和赤蓮二人。
對于人販子這件事,其實,在大炎王朝不算什麽秘密,畢竟,東海城就有奴隸交易市場,不過,東海城的奴隸都是海角樓從海上各個島嶼搜尋到的土著而已,他們的膚色、長相、外貌都和中原人差距很大,讓人看到之後很不舒服,身上還有股怪味,不讨人喜歡,如果不是他們幹活賣力,十分的聽話,沒有什麽心機,除了飯量大一些之外,也沒有多少人願意買。
中原已經近千年沒有經曆戰火的洗禮了,人們的生活也十分的富裕,都說飽暖思淫-欲,很多有錢有勢的人,往往都喜歡納妾,還有豢養一些金絲雀,當然,青樓勾欄這些地方也不會少去,但是,這些都是基本操作,時間長了,也會讓人厭煩,于是,有些人就喜歡開始搜羅異國他鄉的女子,當然,還有一些長相俊俏的男子。
南夷蠱巫的女子,南夷雖然除了蠻瘴之地,可是,那裏的女子卻很漂亮,而且她們十分的忠貞,一旦選擇一個男人,基本上都不會背叛,而且南夷的女子十分的單純,這可能跟她們生活的環境有關,十分受中原男人的喜歡。
除了南夷的女子之外,北蠻草原上的女子,還有西域那些女子,也備受中原人的喜歡,北蠻的女子豪邁,溫柔,西域的女子妖娆妩媚,身材很好,每次在邊境爆發戰争的時候,都會有不少女子被送回長安,獻給皇上。
除了極個别的女子會被留在皇宮之外,大部分女子,要麽送給朝中大臣,要麽就被送到了教坊司,當然,大部分女子都進入了潇湘館。
這是異國女子的命運,而男人的命運就沒有那麽好了,對于成年男子,那結果隻有一個,死亡是他們唯一的歸屬,就算沒有死亡,他們接下來的命運也好不到哪裏去,要麽成爲降卒,在下一次戰争的時候,充當敢死隊,要麽就成爲奴隸,刺配之後,在各個邊塞勞作一輩子,稍微好一點兒,會被送到内地,但是,也會被送到各個礦廠工作,直到累死爲止。
當然,也有一少部分的男人,會被一些有權有勢的人收爲扈從,充當家奴,而且是世代爲奴。
除了這些之外,異國的孩子的下場,往往也好不到哪裏去,長相俊美的男孩女孩,要麽是被閹-割之後,送到皇宮成爲太監、宮女,要麽就是進入教坊司、潇湘館這些地方,從小開始被培養成花魁、小相公,做一些皮肉生意。
也有一些達官顯貴,他們也會收養一些這樣的孩子,心善的人,會讓成爲家奴,而一些心思歹毒,或者纨绔子弟,他們往往會把這些孩子,變成玩物。
白玉枕,肉梳子,生丸子,酥小舍,白無名,号稱纨绔圈子的五大特色。
那麽何謂白玉枕呢?
其實,說起來很簡單,就是在這些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把她們的四肢砍掉,隻剩下一個腦袋,因爲沒有手腳礙事,人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長得又像一個枕頭,就被稱之爲白玉枕。
白玉枕極難養活,畢竟,沒有四肢,而且在這個沒有外科手術,也沒有特效藥的情況下,被砍掉四肢,不說炎症發作,單單止血都成爲一個問題,小孩子的免疫力又很差,很容易死去,不過,一旦養活了,這些白玉枕就十分的值錢。
這是不是讓人想起了一種酷刑,人彘。
在中國曆史上,西漢時期呂後發明用來對付戚夫人的一種非常殘忍酷刑,彘,豕也,即豬,意思即如豬之人。人彘就是挖去雙眼,熏聾其耳,灌藥緻啞,斷其手足,然後丢進茅房,任其痛苦地死去。
白玉枕的培養方式,很像人彘,不過,她們隻是被砍去四肢,沒有成爲聾啞瞎之人而已,光想想就不寒而栗,而白玉枕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砍去四肢,好不容易艱難存活下來,卻要供人玩樂。
那麽,何爲肉梳子、生丸子呢?
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在她們很小的時候,把所有的牙齒全部打碎,隻剩下肉乎乎的牙床,就被稱之爲肉梳子,非常受一些富家子弟的喜愛。
至于生丸子,就是五六歲,還沒有長開的孩子,被稱之爲生丸子。
相對于白玉枕,肉梳子和生丸子雖然沒有被砍去四肢,但是,她們卻生活的極其苦難,因爲沒有牙齒,吃不了任何硬的東西,無法咀嚼,一般吃東西,比如饅頭、包子、餅之類的東西,都隻能弄一小塊,放在嘴裏泡化了,才能吃下去,其變态程度,可想而知。
那麽,何爲酥小舍、白無名呢?
酥小舍,就是在男孩很小的時候,把其蛋蛋割下來,這樣的人,長大之後,就會成爲不男不女的人,他們不是太監,卻類似于太監,而他們在十五六歲的時候,生意最好。
一般酥小舍都是皮囊俊美的男子,他們既不是太監,又不是青樓裏的小相公,而這種人,十分受一些有龍陽之好的富家子弟喜歡。
至于白無名,其實,他們就是太監。
不過,這種太監不是皇宮内經過專門手段閹-割的太監,他們要麽是從小被人閹-割,想要送入皇宮,卻被拒收的那種,要麽是因爲生活困苦,自行閹-割的人。
相對于白玉枕、肉梳子、生丸子、酥小舍,白無名的下場算是最好的,也算是最差的,因爲在大炎王朝,私自豢養太監是死罪,等同謀逆,一般人是不敢豢養的,他們平日裏隻能龜縮在皇宮附近的巷子裏,等着皇宮内什麽時候需要大量人做活兒的時候,就是他們賺錢的時候。
除了等皇宮内的活兒之外,一些朝中大臣,他們在舉行一些大型活動的時候,家裏人忙不過來,也會請一些白無名去幫忙,工錢不高,卻能填飽肚子。
除了這些時候,他們的生活就比較困苦了,比一些宮内年老色衰的太監宮女都不如。
聽完之後,是不是感覺這個世界居然會如此的黑暗?
呵呵,這才哪到哪,這五種人隻是富家子弟、纨绔子弟玩樂的一部分而已,隻是冰山一角罷了,還有很多其他的類似的人,隻不過,他們的下場和結局往往都比這五種人更加的不易。
起初,許一凡也是不知道的,他是在從東海城來汴洲的路上,無聊的時候,聽胥承業說起過,這刷新了許一凡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當然了,你以爲這些人隻是在中原才有嗎?
不,你想多了,這些泡制人、供人取樂的手段,都是從其他國家傳進來的,比如北蠻,他們每年都會叩關,不但搶掠糧食錢财,還有很多女子和孩子。
女子的下場自然不必多說,其下場可想而知,而那些孩子,因爲北蠻冬天缺乏糧食,爲了減少糧草的消耗,就會把一些擄掠來的孩子,做成白玉枕、肉梳子,除此之外,北蠻也有王庭,也是需要太監的,他們不閹-割自己的人,反而會閹-割這些被
擄掠的孩子。
不但北蠻和中原有,在南夷、西域也有類似的人,隻不過,他們的稱謂不同而已。
每年,都有不少異國的成年男女和未成年男女被俘虜,送入中原,供人玩樂,同樣,每年也會有不少中原的男女被人送到異國。
當然了,這些做法,在炎律(大炎律法)當中是明令禁止的,可是,熟讀曆史的人都知道,越是被朝廷禁止的東西,越是火爆,在很多黑市都有類似的産業鏈,甚至,在各國邊境貿易的地方,有專門這些生意的人。
對于從事這種職業的這些人,不管是哪個國家的人,都十分的痛恨,這也導緻,在各國,對于人販子這種人,是人人喊打,一旦被發現,他們的下場,往往都是被活活打死,而對于這些人的死亡,官府也隻是看一眼,然後把屍體帶走,丢到亂墳崗而已,根本不會懲治殺人的人。
因此,當許一凡大聲的喊出赤蓮是人販子的時候,原本還十分和諧,準備看好戲的衆人,頓時,他們看向赤蓮的眼神就不友善起來了。
隻要是人,都會結婚生子的,都會有孩子的,尤其是這些闖南走北的商人,他們去過的地方多,見過的慘事兒也極多,對于人販子自然沒有什麽好感,尤其是許一凡此刻的表情,那泫然欲泣的表情,那俊俏的小臉,格外的讓人同情,讓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摟在懷裏,好好的呵護一番。
人,就是這樣,當男人和女人發生沖突的時候,他們往往會站在女人這邊,哪怕這個女人不占理,可是,他們依舊會站在女人這方,而當女人和孩子發生沖突的時候,他們又會站在孩子這邊,哪怕這個女人長得很漂亮,讓人看到之後,忍不住一親芳澤,可是,他們還是會站在孩子這邊,這就是人性。
人,往往都會同情并且站在弱勢的一方,不管對錯,因爲大部分的人,都是弱者。
許一凡的接連出招,一招比一招兇狠,讓赤蓮徹底的難以招架起來,她沒想到,自己已經足夠會演戲了,可是,許一凡卻比她還會演戲,短短的兩句話,就把赤蓮變成了衆矢之的。
相對于許一凡剛才說她是半掩門的娼婦而言,人販子的殺傷力才格外的緻命。
不過,赤蓮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她在感受到周圍人投來的不善的目光之後,眼波流轉,突然猛地一咬嘴唇,眼含熱淚,一隻手捂着胸口,一隻手指着許一凡,哭訴道:“你這個沒良心的猴崽子,老娘每天起早貪黑,又是給富貴人家做活兒,又要去給那些青樓女子縫補衣物,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那不知道死在哪裏去的老爹不管你就算了,你就因爲早上爲娘打了你一耳光,就如此咒罵爲娘,你配當人子嗎?你還是人嗎?嗚嗚嗚.......”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假,女人一旦哭起來,那就沒有男人什麽事兒了,尤其是一個絕色美女,在那嘤嘤的啜泣的時候,那樣子,那哭聲,讓人忍不住心頭一顫,心生憐憫。
果然,女人天生就是演員,在演戲這方面,許一凡雖然有前世的記憶,可是,在飙戲這方面,他還是落入了下風。
這大早上的,許一凡和赤蓮同台飙戲,相互控訴着對方,這讓吃瓜群衆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不知道該信誰的,到底是相信小男孩許一凡呢,還是相信這個爲人母的女子呢?
太難了!
不管周圍的食客怎麽想,胥承業此刻已經是徹底的目瞪口呆了,他怎麽都沒想到,許一凡和赤蓮的演技居然如此隻好,如果他不是知情者的話,說不定,他都要懷疑人生了。
大佬,兩個都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胥承業不在關注許一凡和赤蓮的交鋒,他開始悶頭吃東西,神仙打架,他還是不要摻合的好,搞不好,他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被這兩個人拖下水,按在地上一陣瘋狂的摩擦、蹂-躏。
胥承業活了大半輩子了,他現在已經夠倒黴的了,不想再倒黴下去,貿然插手,被這兩個小祖宗惦記上,他會寝食難安的,這可比不良人的酷刑還要讓人難熬。
許一凡抿着嘴,一言不發的看着赤蓮,而赤蓮一隻手捂着胸口,一邊嘤嘤的啜泣着,也看着許一凡。
在兩個人目光對視當中,都有火光閃過,顯然,兩個人都想打倒對方,哪怕是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也要幹倒對方,誰也不服誰。
不過,就在兩個人準備繼續飙戲的時候,酒樓進來了兩個人,而這兩個人當中,其中一人許一凡認識,正是昨晚在大街上遇到,相互還過招的畢雲濤。
畢雲濤來了,在他身邊還跟着一個白頭白須的老者,雖然許一凡是第一次看到對方,但是,他已經猜出對方的身份了,沒錯,正是白頭翁桑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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