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麽?
王掌櫃和他侄子聞言,都是一愣,胥承業則在詫異之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的看向許一凡,說道:“等他們主動來找我們?”
許一凡點點頭,說道:“等他們來找我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在等一個人。”
“誰?”胥承業問道。
許一凡卻搖搖頭,沒有說話,目光看向了長安城的方向。
他在等那個始終躲在幕後的人,盡管,他知道,這個人不可能出現,或者說,他不可能親自出現,但是,許一凡還是會等,因爲他相信,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不可能就這麽輕飄飄的過去了。
襲殺不良人,綁架當朝宰相的女兒,還有長公主的女兒,不管是哪一件事,單獨拎出來,都是株連九族的死罪,以爲死幾個殺手,抓捕幾個無關痛癢的人物,就可以輕易的揭過去了?
想什麽呢?
雖然,許一凡不知道爲什麽徐詩芷和齊若兮她們在洛洲城失蹤那麽久,兩個人的家人都沒有什麽行動,但是,他也能猜到一些。
首先,有不良人在,這遠比他們各自府上的仆從、護衛、家臣要管用的多。
其次,這種涉及到大人物層次的博弈,許一凡他們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誰,但是,徐肱和長公主心裏肯定有一定的想法,他們不動則已,一動就會是緻命一擊。
最後,這兩家人之所以沒有着急出手,可能還有自己的顧忌和想法,可能有他們自己的打算。
不過,不管怎麽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想要掩蓋過去,肯定是不現實的,官道上那些刺客要死,現在在無雙客棧的那些綁匪也要死,甚至在事後,凡是參與這件事的人,很多人不死也要脫層皮,比如洛洲的楊家。
如果,策劃這件事的人,不想現在就跟徐肱和長公主撕破臉的話,那麽,現在他就應該做出一定的姿态。
長安那邊,他肯定會選擇何談、妥協,甚至付出一定的代價,而且代價肯定不小,至于興安城這邊,如果沒有一個能站出來說話的人,真以爲不良人是好說話的?
不良人好不好說話,許一凡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他肯定不是那麽好說話的,真當許一凡沒有一點兒脾氣?
上輩子,成爲雇傭兵,被人像攆耗子一般,攆的全世界亂竄,那是因爲雇傭兵本身就是人人喊打的對象,不受任何國家保護的一種人,他們幾乎可以跟恐怖分子相提并論。
這輩子,許一凡隻想安安靜靜的做個美男子,沒有招惹誰,卻被人襲殺,鬧呢?
到了現在,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徐詩芷和齊若兮被綁架的事情了,更重要的是許一凡的報複,幕後的人是誰他不知道,但是,參與這件事的人,他知道一個楊嘉慕,洛洲楊家,這就足夠了。
雖然,現在許一凡肯定幹不過楊家,可是,他也不擔心,有不良人,有徐家,有長公主,隻要他們選擇動手,一個楊家還是不夠看的。
接下來,怎麽對付楊家,或者說楊嘉慕,許一凡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不過,眼下,許一凡要做的就是怎麽把齊若兮她們救出來,順便把這群綁匪收拾掉。
靳休在殺死三胞胎刺客的時候,曾經說過殺人,他是專業的,但是,靳休的專業跟許一凡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一旦這些人落在許一凡手裏,他們想死都難。
在吃完飯,彙報完情報之後,王掌櫃和其侄子就離開了,而胥承業身上有傷,也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唯獨許一凡還坐在包廂内,一邊喝着白酒,一邊看着無雙客棧的方向。
興安城很繁華,許一凡在進入興安城的時候,仿佛是回到了東海城一般。
在興安城,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是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這裏商人多,商鋪多,青樓多,總之,一切賺錢的産業,在這裏都能看到,這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東海城。
許一凡不知道的是,興安城又被稱之爲小長安,或者是小東海城,光聽名字,就知道興安城的繁華和特殊之處了。
興安城和東海城一樣,沒有宵禁,到了晚上,還是可以自由在城内行走的,隻是不能出城而已,當然了,這裏的巡邏隊和護衛,跟汴州城、洛洲城這樣的大城池也是不逞多讓的。
深夜十分,月上中天,許一凡喝完一壺酒之後,就起身下樓。
此時,酒樓内已經沒有客人了,不過,酒樓的門沒有關,有一個店小二,正趴在櫃台後面打瞌睡。
德福樓夜不閉戶,這是規矩,從其開業就立下的規矩,多少年過去,這個規矩從來沒有改變過。
許一凡的動作很輕,不過,還是吵醒了店小二,可能是王掌櫃交代過了,店小二看了一眼許一凡,就收回目光,然後問道:“公子要出去?”
許一凡笑着點點頭,說道:“初來興安城,想看看興安城的夜景。”
“需要帶路不?”店小二熱心的問道。
許一凡卻笑着搖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轉轉,一會兒就回來。”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許一凡笑着應了一聲,就轉身走出了酒樓。
走在青石闆鋪就的大街上,看着各個店鋪門口懸挂的紅燈籠,借着月光,許一凡漫步在興安城的長街上。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飛機汽車,很多地方,都跟之前的世界比不了,可是,這裏的空氣無比的清新,沒有了手機、電腦、網絡的紛紛擾擾,人們娛樂的活動少了很多,卻也生活的十分規律,隻要不打仗,不發生天災人禍,那麽,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還是很幸福的,至少,在他們看來隻要吃飽穿暖,就是一種幸福。
前十年,許一凡以一個旁觀者的眼光,看待着這個世界,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麽,對于他而言,都是故事,而不是事故,不管是住在墳冢内,還是吃着百家飯,許一凡都覺的不錯,很安詳,很舒心。
可是,最近這幾年,随着慕兒的離開,孫瞎子的去世,許一凡走出小鎮之後,一切都開始變了,他開始融入這個世界,開始主動接觸這個世界的人,他的心底開始慢慢滋生出了一樣東西。
野心!
當一個人有了野心之後,他就會做出很多事情,一旦有了野心,在想熄滅就很難了,一旦有了野心,他就再也停不下來了,而許一凡,他已經開始做事,開始行動,他已經停不下來了。
沒有知道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年,他的心底到底藏着怎麽樣的野心。
夜已經深了,整個興安城在經過一天的繁華與喧嚣之後,終于開始安靜下來,那些夜不能寐的男人們,此刻,正在溫柔鄉内耳鬓厮磨,氣喘如牛,然後呼呼大睡,而那些笑臉迎客的小姐姐們,也在經過這一番折騰之後,開始沉沉睡去。
大街上,路人不多,除了有甲胄在身的巡邏隊,邁着整齊的步伐從大街上走過之外,隻有更夫和一些爛醉如泥的酒鬼,時不時的在大街上穿梭,當然,在大街的一些犄角旮旯裏,還有一群人生活着。
乞丐!
無論在哪個城池,無論在哪個時代,乞丐永遠都有。
許一凡走過兩條街,在一個背光的地方停下,環顧一周之後,他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巷子。
巷子很深,巷子裏氣味十分的難聞,有腐臭味、泔水味、汗臭味、嘔吐物的酸臭味,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胃部翻湧,渾身不舒服,巷子光線也十分的昏暗,哪怕是皎潔的月光,也照不到這個地方,似乎,連月亮都抛棄了這個地方,然而,許一凡卻走了進來。
巷子裏空無一人,許一凡的腳步聲,在巷子裏顯得格外的清晰,讓人覺得安逸,又感到毛骨悚然。
許一凡在走到差不多是巷子盡頭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擡起頭,看着頭頂被烏雲遮蔽的月亮,開口道:“查的怎麽樣了?”
“郡主她們确實在無雙客棧,領頭的是桑喻世。”一道略顯稚嫩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周圍漆黑一片,不知道這個少年在哪。
“桑喻世?”許一凡微微皺眉。
“桑喻世,五十七歲,難民出身,從小就是孤兒,在巫州一個土匪的山寨長大,被寨子的寨主收爲義子,在其義父去世之後,他成爲了寨主,平日裏,以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爲生,有時也會殺害官府中人,不但有大炎王朝的人,還有南夷的人,曾經多次被當地兩國的官府圍剿過,卻都被其逃掉了,他們是在一個月前,離開巫州,來到洛洲的。”
“來了多少人?”
“一共來了十八人,是他們寨子的好手。”
“實力如何?”
“桑喻世二品武夫,擅長用劍,但是,其拳腳功夫更好,這次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義弟靳三刀,三品實力,擅長用刀,殺人從來隻用三刀,雖然他隻要三品境界,卻是同境無敵,甚至可以躍境殺人。”
許一凡聽到這,微微蹙眉,桑喻世是二品武夫,這許一凡不感到意外,在他的心裏,對桑喻世實力的預估是在一品到三品之間,看來沒錯,反而是那個靳三刀引起了許一凡的注意和興趣。
“躍境殺人?靳三刀,有意思!”許一凡喃喃道。
黑暗中無人說話。
在沉吟了一會兒之後,許一凡又問道:“其他人什麽實力?”
“剩餘的十六人,實力在六品到九品之間,參差不齊。”
“十八人,十八人.......”
許一凡嘀咕了幾句,然後問道:“這群人,除了桑喻世之外,還有什麽人?”
“有一個貼身看護郡主的女人,大約三十來歲,姓俞,叫俞蝶,實力不詳,背景不詳。”
“還有嗎?”許一凡緊蹙着眉頭問道。
“還有一個做夥計打扮,姓楊的男子,姓名不知,實力不知,背景不知,但是,他才是這群人當中真正的話事人!”
聽完這些之後,許一凡沉默不語,眉頭緊鎖,顯然,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無雙客棧,居然有這麽多的高手,不過,仔細想想,也就釋然了。
單憑十幾個土匪,沒
有外人幫助的話,他們是不可能帶走齊若兮她們的,更不可能悄無聲息的離開洛洲城。
“姓楊的男子,智商如何?”沉默了一會兒,許一凡又問道。
“此人爲人處事小心謹慎,現在,他們龜縮客棧不出,就是他的主意。”
“這麽看來,當初在洛洲城把不良人耍的團團轉的家夥,就是他了。”許一凡嘀咕了一句,而黑暗當中,卻沒有人回應。
問完了這些,許一凡轉過頭,看向一處黑暗當中,問道:“郡主她們怎麽樣?”
“無礙,沒有危險,隻是精神不太好!”
“辛苦了!”許一凡點點頭說道。
“先生缪贊,弟子不敢!”黑暗中,那人恭聲道!
“等這件事結束之後,你不用回東海城了,去巫州。”
“是,先生!”
“去了那邊,該怎麽做,該做些什麽,我沒有指示,你可以自由行動,我隻有一個要求,你要像一顆釘子一般,給我死死地釘在那裏,明白了嗎?”許一凡沉聲說道。
“是,先生!”
許一凡不在說什麽,轉身走出了巷子了,從頭到尾,那個少年都沒有露面,而許一凡也沒有讓其露面,更沒有問他,是從什麽地方,通過什麽渠道得到這些連不良人都不知道的情報,沒有必要,他許一凡的學生,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那還談何出師。
在許一凡離開之後,黑暗中走出一個少年,少年都不能稱之爲少年,因爲他太小了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樣子,但是,他真實的年齡已經十五歲了。
少年無名,在之後的歲月裏,他有一個很響亮的外号:【暗夜之王!】
一個把古代和現代搜集情報手段的手段,融爲一身的家夥,如果說許一凡是行走在光明當中的王的話,那麽他,就是許一凡的影子,一個無名無姓,甘願生活一輩子生活在黑暗當中的人。
在後來的天驕五營當中,他是唯一一個除了許一凡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真實身份的人,也是無名營唯一一個從不卸任的營長,少年雖無名,可他的事迹卻在天下傳播,一人既一國,當之無愧的黑暗君主!
很多年過去之後,當人們提起這個黑暗之王的時候,都會說:“除了他,沒有人能夠讓其臣服!”
而現在,這個少年,還隻是一個少年,可他卻已經開始了黑暗之旅,從此一騎絕塵,讓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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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小巷之後,許一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自然沒有繼續逛下去的心情了。
就在許一凡按照原路返回的時候,在距離德福樓一條街的街口,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男人穿着普通長衫,頭挽發髻,卻赤着一雙腳,雙手攏袖,蹲在街口,面對着許一凡。
當許一凡看到男人的時候,發現男人正聚精會神的看着地面,這讓他有些詫異,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
男人身上沒有攜帶任何的兵器,就連發簪也隻是被一根用尋常木頭削成的木棍束縛着、
許一凡一邊朝那邊走去,一邊盯着男人,在确定男人沒有殺機之後,他就打算從男人身邊繞道而過。
“剛剛死裏逃生,不在房間裏好好待着,大半夜還要出來,你是在找死嗎?”
就在許一凡即将走過男人身邊的時候,男人開口說話了。
許一凡聞言,立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着依舊蹲在地上的男人,緊蹙着眉頭問道:“你在等我?”
男人聞言,先是擡起頭,看了許一凡一眼,然後說道:“我爲什麽要等你?”
許一凡眯了眯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男人,然後說道:“既然你不是在等我,那麽你就不是我要等的人。”
“哦?你也在等人?”男人好奇的問道。
說着話的時候,他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
剛才,男人蹲着的時候,許一凡沒有什麽感覺,可是,當他站起來的時候,許一凡才發現,這家夥好高啊,最起碼也有一米九,說不定都有兩米了,難怪剛才他蹲着的時候,許一凡和他也是平視的狀态,甚至還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和其對視。
聽到男人這麽問,許一凡面不改色的說道:“我在等那個下令襲殺我的人,派人來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呢?”
男人聞言,沒有說話,而是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許一凡,而許一凡卻靜靜的站在那裏,學男人,雙手攏袖,身體微微佝偻着。
男人看了許一凡一會兒,然後笑着點點頭,說道:“有意思,難怪少爺如此重視你。”
“少爺?重視?”
許一凡聞言,微微一愣,随即說道:“所以就派人來殺我,你也是來殺我的?”
“哈哈!!!”
男人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忍不住大笑起來,而許一凡則一臉平靜的看着他,對此刻自己的處境,絲毫都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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