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聞言,點點頭,說道:“早知如此,就不該來興安城的。”
“這個時候再說這些作甚,還是想想該怎麽離開興安城吧。”男子歎息道。
“我們走不了。”
就在此時,房間外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
衆人聞言,紛紛轉過頭,看向門口。
隻見一個做夥計打扮的男子,一手提着飯盒,一邊緩步走了進來。
把飯盒放在桌子上,打開食盒的蓋子,把裏面的菜肴取出來,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男子這才站起身,開口說道:“興安城來了很多不明身份的人盤桓在客棧附近,應該是不良人。”
老者和男子聞言,皺了皺眉頭,他們都沒有去看桌子上的飯菜。
“确定是不良人?”老者問道。
男子點頭,說道:“他們身上的味道,我隔着幾條街都能聞到。”
“看來,我們暴露了。”老者歎息一聲道。
男子卻搖搖頭,說道:“我們在很早之前就暴露了。”
“什麽時候?”
“那本書什麽時候流傳出去的,我們就是什麽時候暴露的。”男子說道。
老者聞言,猛地轉過頭,看向齊若兮,而齊若兮和徐詩芷此刻卻正拿着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菜肴,仿佛這一切跟她們無關一般。
“你們......”
老者見狀,剛想發火,卻聽到男子繼續說道:“另外,再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
“還有比被不良人盯上的壞消息?”老者冷聲道。
男子斜瞥了老者一眼,淡淡的說道:“興安城的周圍,出現了五千駐軍,距離興安城不到三裏。”
“什麽?他們是沖着我們來的?”老者聞言,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男子卻慢條斯理的點點頭,說道:“應該是的。”
“這麽說,我們出不去了,接頭人也不可能來了?”老者擡起頭,看着房頂,眼神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不可能來了。”男子繼續說道。
“哦?爲何?”站在老者身邊的男人開口問道。
“那小子不知在原陽縣得到了什麽消息,突然不去洛洲城了,而是直奔興安城而來,在距離原陽縣不到三十裏的地方,他們的人出手了。”
“結果呢?”老者連忙問道。
“一人重傷,兩人輕傷,已經朝着興安城趕來了。”男子說道。
“這...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說着話,老者看向了做夥計打扮的男子。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幾個人的關系才真正的顯現出來,老者不是這群人的領頭人,這個看起來最不起眼的男子才是。
“三條路。”男子舉起三根手指說道。
“第一,我們立即殺出重圍,至于她們兩個......”
說到這兒,男子看向齊若兮她們,眼露寒光,答案自然不言而喻,當然是殺死她們了,隻要人死了,那一切都好說。
然而,老者和另一名男子聽完,都紛紛搖頭,表示不贊同。
老者姓桑,桑喻世,現年五十七歲,雖然人才至中年,可是,頭發卻早已經斑白,人送外号白頭翁,是巫州一帶有名的土匪,平日裏,過着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刀口舔血的生活。
現在在無雙客棧的這些人,除了這個身穿店小二服飾的男子,還有一名一直跟在齊若兮她們身邊的女子之外,其他人都是桑喻世的人。
站在桑喻世身邊的男子,是他的義弟,姓靳,人稱靳三刀,人如其名,靳三刀殺人從來都是三刀的事情,不管對手是強是弱,他每次都會出三刀,三刀之後,要麽敵人倒下,要麽他倒下,而到現在爲止,他還活着,就說明他的敵人都死了。
凡是被靳三刀殺的人,屍體都沒有全乎的,其心性之狠辣,可見一斑。
至于這個穿着夥計服飾的男子,他叫什麽,桑喻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對方姓楊。
桑喻世雖然很想殺了齊若兮她們洩憤,但是,他心裏也很清楚,在這個時候殺了齊若兮她們,無疑是取死之道。
男子見桑喻世搖頭,他繼續說道:“第二,繳械投降,主動把她們交出去,反正我們也沒有對她們做什麽,除了受了點驚吓之外,也沒有動她們一根毫毛。”
桑喻世聞言,頓時眼前一亮,轉過頭和靳三刀對視一樣,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可是,轉念一想,就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
綁架當朝宰相徐肱的女兒,還有長公主的女兒,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其實他們說放了人,就可以輕輕揭過去的?
這顯然不可能,就算對方不追究他們的罪責,那指使他們來綁架郡主的人,會放過他們嗎?
肯定不會,一旦落入不良人的手裏,他們想死都難,想活也不
容易,不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估計是不可能的,而指使他們的人,肯定不會看到這一幕發生的,估計,就在他們選擇投降的那一刻,他桑喻世還有他帶來的人,都會死于非命。
楊姓男子說完之後,一直觀察着桑喻世等人的表情,在看到他們從起初的興奮,再次變得憂心忡忡,然後又緩緩搖頭之後,暗暗點頭,繼續說道:“第三,走,我們走不了,但是,我們可以以她們爲人質,跟對方談判,想辦法離開興安城,至于談判的結果會怎麽樣,我不知道,而最後我們有多少人可以活着出去,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會有人會死的。”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除了徐詩芷和齊若兮兩個人之外,一個個都面露凝重之色,顯然,面對這三個選擇,他們很難抉擇。
其實,不管他們怎麽抉擇,都會死,隻是死的人多人少的問題而已。
選擇第一個辦法,殺死齊若兮她們,那結果不用想就知道,一旦齊若兮她們死了,别說他們這些在場的人了,就是他們的親人、朋友、兄弟,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不但他們的人要死,站在他們背後的人也要死。
選擇第二個辦法,看起來最可行,實則最愚蠢,你以爲不良人是什麽好說話的?是什麽講究信譽的人?如果他們好說話,講信譽,他們就不是不良人了。
至于第三個辦法,看起來很危險,其實最安全,隻是,代價有些大而已。
隻要郡主在他們手裏,不管是外面的不良人,還是城外的軍隊,都不敢擅自行動的,畢竟,此二女的身份不簡單,一旦出現損傷,不但他們這些綁匪要死,那些導緻郡主她們受傷的人,也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隻要人質在手,他們就可以談條件,想辦法離開興安城,隻要離開了興安城,那他們就可以根據各自的後手,想辦法逃命了,而他們身後的人,肯定也會想辦法讓他們逃走的,至于逃走之後去哪,那就不是暫時需要去想的問題了,反正逃出生天之後,肯定不會再出現在大炎王朝的疆域内就是了。
在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桑喻世終于開口道:“那就談判吧,想辦法逃出去再說,至于誰能活下來,就各安天命了。”
在桑喻世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其他人都沒有意見,而楊姓男子也沒有感到意外,而是微微點頭,然後,他轉過頭,看向齊若兮和徐詩芷,笑着說道:“接下來,我們這群人是生是死就依靠兩位姑娘的協助了。”
男子嘴上雖然說的客氣,但是,齊若兮她們知道,如果她們不配合的話,不等外面的人營救她們,她們就要血濺當場了。
于是,齊若兮點點頭,說道:“隻要你們不傷及我們的性命,我們可以配合,關鍵時刻,我會保住你們一命的。”
“那就多謝郡主了。”男子非常有禮貌的躬身道。
齊若兮沒有說話,而桑喻世也沒有說話。
幾個人在房間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既然做好了選擇,那就要做出相應的準備。
等到桑喻世他們都離開之後,齊若兮和徐詩芷都沒有吃飯的心情了,連忙放下筷子。
其實,她們根本就沒有胃口,剛才那麽做,隻是強裝鎮定而已,不然自己露怯罷了,現在,敵人走了,她們自然不用繼續假裝下去了。
徐詩芷放下筷子之後,立即一臉笑意的看着齊若兮,說道:“聽到沒有,不良人來救我們了,我們終于要安全了。”
相對于徐詩芷的興奮,齊若兮卻緊蹙着眉頭,沉聲道:“别高興的太早了,你沒聽他們說嘛,要拿我們做人質呢。”
“那又怎麽樣?反正他們不敢殺我們。”徐詩芷不在乎的說道。
齊若兮卻看着徐詩芷,無奈的搖搖頭,說道:“誰告訴你,他們不敢殺我們了?”
“他們敢,殺了我們,他們也要死的。”徐詩芷撇撇嘴說道。
“現在他們不殺我們,是因爲我們還有用,他們還沒有真正的走投無路,可是,一旦他們走投無路,明知道自己會死的情況下,他們可不管我們是宰相的女兒,還是郡主,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們的。”齊若兮說道。
“啊?!!!”
徐詩芷聞言,頓時呆住了,她剛才光顧着高興了,根本沒想到這個,現在聽到齊若兮這麽說,她頓時高興不起來了。
“這麽說,我們還是很危險,那怎麽辦啊?”徐詩芷一臉擔憂的看向齊若兮。
齊若兮想了想,說道:“現在,我們是最安全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先看看情況再說,到時候見機行事。”
徐詩芷點點頭。
兩個人在沉默一會兒之後,齊若兮突然說道:“剛才,我聽他們說,興安城之所以出現這麽多不良人,是因爲許一凡沒有去洛洲城,而是朝興安城而來了。”
“是啊,他們是這麽說的,這說明我們之前的辦法是有效的,那小色胚注意到興安城這邊的情況,這有什麽不對的嗎?”徐詩芷興緻不高的說道。
齊若兮搖搖頭,說道:“這并沒有
什麽不對的,可是,我卻很擔心一件事。”
“何事?”
“這群人把我們從洛洲城一路帶到興安城,既沒有侮辱我們,也沒有傷害我們,反而是一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這本身就不正常,我們在興安城待了這麽久了,他們明知道有暴露的風險,卻依舊沒走,他們在等前來接頭的人,那你說說,這個接頭人是什麽人?到底是誰要綁架我們?綁架我們之後,又準備做什麽?”齊若兮反問道。
徐詩芷愣了愣,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她就撇撇嘴,說道:“等小色胚把我們救出去之後,把這群人抓起來,審訊一番不就知道了。”
齊若兮聞言,卻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事情估計沒有那麽簡單。”
“什麽意思?”
齊若兮卻沒有解釋的打算,而是開始沉默不語起來。
齊若兮出身皇家,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一般人多很多,而她心裏很清楚,在大炎王朝,敢對她和徐詩芷出手的人幾乎沒有,也不能說沒有,隻是很少。
可是,在這段時間,她把很多可疑的人都想了一遍,都一一排除了嫌疑,以她對那些人的了解,一旦他們真的選擇這麽做,隻有兩種情況,要麽是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要麽是遇到了迫不得已的事情,他們才會孤注一擲。
然而,眼前這種情況,很顯然不是,她在離開長安城的時候,也沒有發現長安有什麽異常的情況。
把這些人排除之後,那就這剩下敵國的人了,可是,如果是敵國的人這麽做,那以他們的手段和行事方式,估計她們早就不在大炎王朝了,既然他們敢這麽做,肯定準備好了後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她們囚禁在一個人來人往的客棧内。
也正是因爲想到了這些,齊若兮才愈發的疑惑不解起來。
更讓齊若兮感到奇怪的是,許一凡到底和不良人是什麽關系,他居然能夠一下子調動這麽多不良人到興安城來,甚至還有城外的軍隊,這太不可思議了。
在齊若兮的印象裏,許一凡還是那個口花花的少年而已,他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想了很久,齊若兮還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隻好不再去想,而是像她自己剛才說的那般,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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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興安城三十裏的官道上,正有兩匹快馬,急速狂奔。
随着靠近興安城,官道的道路愈發的平整寬敞起來,馬匹跑的也就愈發的快了起來,而在馬匹上一大一小兩個人,此時的狀況卻不太好。
從被襲殺的地方到這裏,他們前後已經換了三次馬,可是,饒是如此,還是在他們不惜馬力的情況下,累死了兩匹馬,而現在,他們胯下的馬匹,也到了強弩之末。
不但馬匹到了強弩之末,許一凡和胥承業兩個人也到了強弩之末。
許一凡是因爲年紀小,身體還沒有完全長開,再加上身上有傷,高強度的趕路,對其傷害很大,而胥承業則是因爲本來就受了傷,而且是内傷,如此拼命的趕路,饒是他也快撐不住了。
此時,在官道上疾馳的兩人,口-唇幹裂,臉色蒼白,身上已經布滿了灰塵,使得兩個人看起來格外的狼狽,但是,兩個人的眼神卻愈發的明亮起來。
“還有多遠?”許一凡問道。
“還有三十裏左右。”胥承業回道。
“馬匹不行了,要換馬。”許一凡低頭看了一眼,已經在吐白沫,大口大口呼吸,身體的肌肉在不停顫抖的馬匹說道。
“再過五裏,就有驿站了。”胥承業說道。
許一凡點點頭,然後吐槽道:“汴洲境内,驿站都是如此,那遠離中原的地方,豈不是更差勁了,你們不良人不是負責檢查百官的嘛,怎麽不管管?”
胥承業苦笑道:“這已經算是好的了,雖然這裏的驿站相隔較遠,但是,馬匹都是快馬,不然,我們别想天黑之前趕到興安城了。”
許一凡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歎息一聲,不在說什麽。
很快,兩人在疾馳了五裏之後,在馬匹即将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們終于趕到了驿站。
驿站這邊似乎早有準備,在許一凡他們剛剛抵達驿站的時候,就有人牽出來兩匹精神飽滿,體力充沛的快馬。
許一凡他們翻身下馬,又再次翻身上馬,來不及多說一句,繼續朝前趕路,因爲此時,太陽已經西斜,眼看着就要落山了,如果他們不抓緊時間,就趕不到興安城了。
二十五裏。
二十裏。
十五裏。
十裏。
五裏。
最終,許一凡他們還是在太陽完全落山,城門即将關閉,馬匹即将撐不下去的時候,趕到了興安城。
在穿過興安城城門的時候,許一凡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沉聲道:“尼瑪,終于到了,累死小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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