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洲地處中原,距離長安很近,自然聚集了不少大家族,這些家族傳承多年,跟東海城的翁家很像,他們被稱之爲世家。
世家,不是什麽樣的家族都可以稱之爲世家的,想要成爲世家,必須具備三個條件。
第一,當然是家族的勢力和實力足夠強大,這一點兒無需多說。
第二,這些家族在各自的領域裏,都有一定的成就,比如楊家,他們都是世代從政的,從前朝大秦王朝開始,就一直從政,曆代皇帝更替,朝中都有楊家人,除了從政,也有世家專門從商、從軍的,當然,也有像翁家那樣,既從政,又從商的,哪怕翁家現在在官場失利,可是,在商界翁家的地位,還是很高的,也有的世家不但從政、從商、從軍,還兼顧着武夫和修行,這樣的世家不多,他們極少出聲,但是,一旦他們發出聲音,那絕對會帶來很大的影響的,這樣的世家,一般被稱之爲超級世家,他們格外的低調,尤其是在大炎王朝内,就更加的低調了。
第三,沒有斷過傳承。
第三點看起來不重要,其實是最重要的,一個王朝都能覆滅,改旗易幟,更何況一個家族呢?
在曆史的長河當中,有多少大家族,就是因爲家族出現了敗家子,不孝子弟,或者因爲各種其他的緣故,從而失了傳承,葬送了祖宗的基業,有的家族,還能依靠後代的不懈努力,重新恢複巅峰,也有的在曆史的長河當中湮滅,從此銷聲匿迹。
凡是斷過傳承的,就算他們重回巅峰,也不會被稱爲世家。
楊家就是一個跟翁家差不多的世家,如果單從官場這方面而言,現在的楊家是比翁家厲害的多,但是,在商場上,翁家可以吊打楊家,所以說,楊家跟翁家比起來,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但是,這不影響他成爲世家。
五百年,大炎出現了九子奪嫡,兄弟相殘,同室操戈的局面,當時,就有不少世家參與進來了,其中就包括翁家和楊家,當然,還有其他的世家。
不過,翁家選錯了人,他們敗了,而下場可想而知,楊家選對了,平安無事,當時,其他的一些世家或者大家族,凡是沒有站對位置的,都被一一清算,其中不少世家、大家族從此衰落,淹沒在曆史的長河當中。
這一次,皇室對世家出手,可以說,把各大世家都給揍了一遍,就算沒揍,也敲打了一番,讓很多已經開始翹尾巴的世家,瞬間夾起尾巴做人。
走着政商兩條路的翁家都如此不堪,數百年都沒能恢複元氣,更何況其他的那些世家和大家族了。
楊家雖然當時站對了位置,卻在看到翁家這些世家的下場之後,也不敢狂妄,反而比以前更加的低調起來,這些年,楊家幾乎跟皇室是一個鼻孔出氣的,皇家人說東,他們絕對不敢說西南北。
也正是因爲楊家的識時務,所以這些年來,楊家一直沒有出事兒,不過,自從一百多年前開始,楊家也開始慢慢走下坡路了。
首先,是家族開始出現青黃不接的局面,一代不如一代,沒有什麽出色的弟子出現,開拓不足,收成也不行,這是很危險的信号。
其次,可能是時間太長,他們已經逐漸遺忘五百年前的事情了,楊家有不少弟子,開始在朝堂上拉幫結派,雖然規模不大,卻開始讓皇帝對其有了猜忌。
你楊家幾個意思?當年的先祖沒有動你們,後任的皇帝也沒有動你們,你們這是飄了啊,拉幫結派是幾個意思?企圖謀反嗎?
一旦皇帝産生了猜忌,那後果和影響是巨大的。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幾任皇帝開始慢慢疏遠楊家,雖然楊家還是有不少弟子,在朝廷身居高位,可是,他們的話語權沒有以前那麽重了。
最後,就是大家族不可避免出現的情況,那就是出現幾個敗家子,纨绔子弟。
其實,這種情況很正常,畢竟,林子大了之啥鳥都有,家族大了,人就多了,良莠不齊也很正常,以往,面對這種子弟,就權當是頭豬,給圈養起來就算了,可是,就在最近這百來年裏,楊家出現的敗家子越來越多,使得原本深厚的底蘊,慢慢的開始消減,雖然一下子看不出來,可是,時間長了,其影響力也就凸顯出來了。
到了這一任族長接任之後,青黃不接,還有敗家子的情況愈發的眼中起來,楊嘉慕雖然也不錯,可是,那隻是針對一般家族而言,在世家裏面,算是墊底的那種。
楊嘉慕今年三十五歲,卻還是一個縣令,七品官職而已,倒不是說楊家不能給其更多的資源,而是最近幾任皇帝,對楊家越來越疏遠,始終盯着楊家,這也導緻,楊家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爲所欲爲了。
楊嘉慕雖然是縣令,可是,縣令也分爲上縣、中縣和下縣的,在大炎王朝,七品官分爲三等,不像其他的官職那樣,分爲正一品和從一品兩個等級,而是分爲從正七品上、從七品上
、從七品下,分别對應着上縣、中縣和下縣。
在大炎王朝,城池很大小,縣也分大小,長安的縣令不是正七品上,而是正六品,而其他地方的縣令,一般都是正七品上,或者從七品,洛洲有五個縣,而楊嘉慕就是臨鎮縣的縣令,而臨鎮縣又是洛洲五個縣當中最大的縣,自然也就是正七品上的官職了,而其他的四個縣,有兩個是從七品上,還有兩個是從七品下。
因爲就任的地方就在洛洲,楊嘉慕在洛洲執政,也算是如魚得水,幹的還不錯,沒有什麽亮眼的政績,卻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楊嘉慕在洛洲的官聲不好不壞,算是說的過去,而靳休對楊嘉慕知道的也不多。
不過,按照楊家現在對楊嘉慕的安排來看,應該是楊嘉慕跟東海城的崔東海走一樣的路子,先從基層做起,然後一步步升起來,最後成爲洛洲的刺史,成爲一方大員。
而許一凡在聽完這些之後,則緊蹙着眉頭問道:“說了半天,我還是沒有搞明白,楊嘉慕派人來襲殺我們,到底是幾個意思?”
靳休想了想,卻搖搖頭說道:“來襲殺你的隗飛白應該是楊嘉慕的人,但是,我們遇到的幾個人,肯定不是楊家的人。”
“哦?爲何?”許一凡聞言,立即好奇的問道。
靳休解釋道:“楊家現在日漸衰弱,拿出幾個六品、七品的武夫肯定沒問題,就算是三品的武夫,也不難,可是,想要一口氣拿出一個三品、三個六品、一個七品的武夫,還是有些困難的。”
許一凡聞言,點點頭。
能夠成爲世家,除了有很大的勢力之外,最主要的還是武力,而一個世家,肯定會有幾個高境界的武夫,尤其像楊家這種傳承多年的世家,一品武夫可能不多,但是肯定有,而二品到三品的肯定也有,但是,這種境界的武夫,不會輕易出手,也不會輕易離開楊家的,至于三品以下的武夫,肯定不少,但是,一個世家那麽大,嫡系弟子衆多,也不可能每個人都有好幾個,數量肯定不多,要不然,當初楊嘉慕也不會去招攬隗飛白。
除了人手數量的問題之外,最重要的還是這次他們選擇動手的目标,不單單是許一凡一個人,還有不良人。
隗飛白是知道許一凡的身邊有不良人的,而不良人是隸屬皇帝的人,對不良人下手,那就意味着要跟皇帝撕破臉,别說一個楊嘉慕了,就是楊家家主也不敢這麽幹。
還有,多年不在大炎王朝出現的四大邪魅男子之一的樊祁,還有南夷的五毒女赤蓮,他們的出現,也不是一個楊家能夠做到的。
倒不是說,楊家做不到,而是這麽做的話,代價太大了,不說别人,單單隻說樊祁和赤蓮兩人,請他們出手,其代價有多大,不得而知,但是,肯定不低,楊家肯定拿得出手,但是,值不值得拿,這是個問題,更重要的是,如果任務失敗了,楊家該怎麽跟不良人解釋,又該如何跟皇帝解釋?
要知道,楊家現在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也被皇帝猜忌着,這個時候,楊家搞出這樣一出,那不是撕破臉是什麽?擔心家族被滅的不夠快?還是想看看皇帝的刀快不快?
許一凡緊蹙着眉頭,看着靳休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在楊家的背後還另有其人?”
靳休點點頭,又緩緩地搖搖頭,說道:“這件事的背後肯定還有人,這一點兒是肯定的,但是,你說楊家參與其中,肯定不可能。”
“哦?爲何?”許一凡微微一愣。
“現任楊家的家族楊繼業是一個老成持久的人,無論是爲官,還是爲人,都格外的謹慎,如此大的風險,我們都一眼看出來了,楊繼業怎麽可能看不到?”
說到這,靳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還有,你跟楊家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的,楊家爲何要對你出手?出手總需要理由吧?就算不需要理由,那也有其目的吧?那麽,他們到底想要什麽呢?如果任務成功了,他們能得到什麽?而萬一失敗了,楊家面對的就不是你一個人的報複,還有不良人的追究,甚至皇帝都會過問,而楊家的那些政敵們,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要知道,想要楊家倒台的人可不少呢。”
許一凡一點就通,他立即明白了靳休的意思。
今天這件事,很可能是楊嘉慕和某個大人物,聯手一起做的,負責對付和攔截胥承業和靳休的人,應該是這個神秘人的手筆,而殺死許一凡這件小事兒,就讓楊嘉慕的人來做。
雖然不知道楊嘉慕爲何要這麽做,但是,他肯定得到了神秘人物的重大許諾,不然,他不會這麽幹的,至于承諾是什麽,許一凡就不知道了,這還需要他一步步去挖掘、探究才能知曉,不過,這件事不着急。
接下來,許一凡又問了隗飛白很多問題,然而,他知道的也不多,甚至很多東西,他都不知道,比如許一凡爲何來汴洲。
在确定隗飛白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凡是他知道的都說出來之後,胥承業就看着緊蹙着眉
頭的許一凡問道:“看樣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内情了,是殺了他,還是讓他在這兒聽天由命?”
許一凡看着已經離死不遠的隗飛白,桃花眸子不停的閃動着,似乎在做一個什麽很爲難的決定。
胥承業和靳休看到之後,也沒有催促,人是許一凡抓到了,而他又是來襲殺許一凡的,自然應該由許一凡來處置,他們不會插手。
在沉吟了一分來鍾之後,許一凡看着隗飛白,問道:“你想活?”
隗飛白原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隻要許一凡痛快的給自己一刀,而不是用剛才那種方式來殺死自己,他都覺得可以接受,然而,在聽到許一凡這麽問,似乎自己可以活下來,這讓他倍感詫異。
于是,隗飛白驚疑不定的問道:“我可以活?”
許一凡看着隗飛白點點頭,說道:“自然,隻要你想活,就可以活,但是,活下來的代價是什麽,你心裏應該清楚。”
“我懂,隻要你讓我活下來,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隗飛白連忙說道。
許一凡卻搖搖頭,說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老天爺讓不讓你活。”
說完,許一凡轉過頭,對茅一山說道:“他是你的了。”
“是,先生。”
說完這句話,許一凡就不在去看隗飛白,而是走到書箱旁蹲下,從書箱内拿出一個瓷瓶,還要一個小型的醫療箱,對靳休說道:“過來。”
“嗯?做什麽?”靳休下意識的問道。
許一凡看向靳休的腹部,說道:“清理傷口。”
靳休順着許一凡的目光朝自己的腹部看去,傷口已經不在滲血了,傷勢穩定了,他就搖搖頭,說道:“無妨,過幾天就好了。”
許一凡卻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就你事兒多,叫你過來就過來。”
不知道是因爲剛才許一凡審訊隗飛白的手段,震撼到了靳休,還是因爲他已經接受了給許一凡當護衛的事實,聽到許一凡那帶着命令的口吻,他還是走了過去。
等靳休過來之後,許一凡讓靳休半靠在樹幹上,直接解開了他纏在腰間的布帶,順便還把靳休的衣服給撕開,然後,打開醫療箱,開始給靳休清理傷口。
清理傷口,第一步要做的當然是消毒,隻見許一凡再次掏出懷裏的瓷瓶,從裏面倒出液體,滴在傷口位置,然後,靳休身體猛地一顫,整個人猛地站起身,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漲紅,一雙眼睛鼓得大大,如果不是其毅力驚人的話,估計也要慘叫起來。
這瓷瓶當中的東西,當然就是酒精了,是許一凡離開東海城的時候,以防萬一,準備的一點兒,量不多,他原本以爲用不上,結果,齊若兮她們還沒看到,就已經用了一大半了,這讓許一凡十分的肉疼。
用酒精清洗傷口之後,許一凡又拿起一把小型的手術刀,在酒精裏面滾了滾,就開始把傷口附近的一些髒東西給弄出來,弄完之後,許一凡又用魚腸線給靳休做了傷口縫合手術。
這一套做下來,許一凡也累的夠嗆,而靳休則已經成爲了落湯雞,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面撈出來的一般,依靠在樹幹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如果不是知道許一凡這是在給他治傷,他都以爲許一凡這是在給他用刑呢,其中滋味,到底如何,隻有靳休本人知道。
原本,胥承業也想讓許一凡幫忙處理傷口的,他雖然沒有太多的外傷,可是,小傷口卻還是不少的,但是,在看到靳休的下場之後,胥承業瞬間就放棄了。
當許一凡給靳休處理完傷口,看向他的時候,胥承業連忙擺手道:“我沒事兒,我受的隻是内傷而已,調養一段時間就好。”
許一凡沒有說話,目光在胥承業身上上下掃視了一圈,就收回目光。
胥承業見狀,不但沒有感到失望,反而感到很慶幸,覺得自己逃過一劫了。
在許一凡給靳休處理傷口的時候,茅一山也在給隗飛白處理傷口,而那邊的情況,豈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
不說拔出那些帶有倒鈎的弩箭,單單是處理那些傷口,就夠隗飛白受得了。
許一凡還沒有弄出麻醉藥來,不過,卻有蒙汗藥,但是,茅一山不知道爲什麽,并沒有給隗飛白使用,而是在了隗飛白意識無比清晰的情況下,給其治傷,而其中滋味,可以想象。
對于茅一山的處理,許一凡沒有去管,他隻是留下了一些自制的藥品之後,就對胥承業和靳休說道:“走吧。”
“去哪?”胥承業問道。
“興安城。”
“現在?”
“嗯。”
靳休和胥承業不說話了,但是,也沒有反駁,隻是對看了一眼,就跟着許一凡一起離開了,至于隗飛白和茅一山那邊的情況,他們沒有多看,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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