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洛洲城大概五裏路的官道上,兩個長得眉清目秀,身穿儒衫的兩個年輕人,正在步履蹒跚的朝洛洲城敢去。
此時,天色漸暗,太陽已經西斜,估計要不了多久,太陽就會下山,而洛洲城到時候也會随着的落山而關閉。
兩個少年長得十分清秀,柳葉眉,肌膚猶如女人一般的白淨,雖然長得好看,此刻的他們卻無比的狼狽,與其說他們在官道上行走,不如說他們在官道上蠕動。
兩個人都沒有攜帶什麽東西,除了各自手裏那根歪歪斜斜,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找到的木棍之外,可以說是孑然一身。
走在最前面,穿着一身藏青色儒衫的少年,擡起頭,看了看天邊的夕陽,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過頭,看向身後,距離自己差不多有兩三米遠,正杵着行山杖,臉色潮紅,大口大口喘息的少年,本來就有些焦急的神色,愈發的焦急起來。
“若兮,你快點兒,再這樣磨磨蹭蹭下去,我們就進不了洛洲城了,又要露宿荒野了。”
聽到同伴的催促,被稱爲若兮的少年,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朝前面的少年走去,隻是,看到他賣動的腳步,還沒有一個婦人邁動的大,讓人不由得有些着急。
看到這一幕的少年,也是十分的無奈,也愈發的着急起來。
“當初我就說了,應該雇輛馬車的,乘坐馬車的話,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抵達東海城了,你非要走着去東海城,現在後悔了吧?”等到若兮終于走到他身邊,少年看着臉色異樣潮紅,光潔的額頭上滲出豆大汗珠的同伴,少年忍不住抱怨和譏諷道。
面對同伴的抱怨和指責,若兮根本沒有反駁,一來他是有苦自知,趕了一天的路,他累的夠嗆,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現在能站着就已經不錯了。
二來,他也知道同伴說的沒錯,如果是乘坐馬車的話,不但不用自己走路,還可以沿途看看風景,哪像他們現在這樣,如此的狼狽不堪,如果讓長安城那些熟悉他們的人看到了,不知道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看到若兮不說話,自顧自在哪大口大口的喘氣,少年也沒有得寸進尺,不依不饒的繼續抱怨下去,而是把腰間的水囊解下來遞給他。
若兮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水囊,下意識的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卻堅定的搖搖頭。
他們孑然一身,攜帶的東西并不多,除了各自腰間的一個水囊,還有懷裏的一點兒幹糧和黃白之物之外,沒有其他的東西了,若兮的水囊早在中午都已經空了,而同伴的水囊也幹癟下去了,如果他們不能再天黑前趕到洛洲城,那他們就要露宿荒野了,到時候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待到氣息喘勻之後,若兮擡起頭,看着筆直卻一眼望不到頭的官道,輕聲問道:“還有多遠?”
少年把水囊重新放回腰間,也朝着官道的方向看去,皺了皺好看的眉頭,然後說道:“應該不遠了,快了,我們在加把勁,應該能夠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城的。”
“那就走吧,天要黑了。”
說完,若兮就率先繼續前行,而少年則翻了個略顯妩媚的白眼,心中忍不住吐糟道:“如果不是帶着你這個拖油瓶,我兩天前就到洛洲城了。”
不管心中如何的腹诽不已,少年還是快步追上了若兮。
齊若兮,徐詩芷!
這兩個搞得猶如難民一般的兩個少年,正是男扮女裝的齊若兮和徐詩芷,她們一個是當朝宰相的女兒,一個是長公主的女兒,卻在十幾天之前,一起離家出走,悄悄地離開了長安城,準備結伴趕往東海城。
對于她們爲什麽要離開長安城,答案也很簡單,還是想反抗一下父母給自己安排的婚姻大事,兩個人是逃婚出來的,準确來說,是齊若兮陪着徐詩芷逃婚。
離家出走,去往東海城,是齊若兮的建議,而徐詩芷一想到自己要嫁給一個不學無術,風流成性的李嗣源,她想想就覺得惡寒,雖然這件事還沒有最終敲定下來,她卻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暗無天日的生活了。
徐詩芷不但自己離家出走,還捎帶上了齊若兮,畢竟,在長安城内,她們十分的熟悉,可是,出了長安城東南西北在哪,她們都有些分不清,徐詩芷可不敢一個跑出去,于是,就拉上了齊若兮。
本來,在從長安離開的時候,徐詩芷是想跟她上一次悄悄離開長安城一樣,雇一輛馬車,乘坐馬車去往東海城,可是,卻被齊若兮給否決了,理由是這樣太招搖了,很容易被她們家裏人找到的。
徐詩芷想了想,也覺得齊若兮說的有道理,于是,兩個人僞裝一番,把自己打扮成學子的模樣,悄悄地離開了長安城,她們走的時候,誰都沒有告訴,誰也沒有帶,包括她們的貼身丫鬟,兩個人隻帶了一些銀票而已。
兩個千金大小姐,在剛走出長安的時候,是無比的興奮,一路上,兩個有說有笑
,打打鬧鬧的,覺得自己終于自由了。
可是,這種好日子沒過多久,就遇到了難題。
首先,她們都是富家小姐,平日裏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而這一次出門,她們卻沒有帶一個人丫鬟在身邊,自然,平日裏需要丫鬟們去做的事情,都需要她們來做。
其次,她們雖然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了,可是,上一次出遠門,兩個人都是各自有人陪着的,吃喝拉撒睡這些事情都有人幫忙處理好,根本不用她們操心,可是,現在這些事情都需要她們自己去解決。
剛開始的時候,她們是住最好的客棧,吃最好的飯菜,然而,不管當時的店家把自己的東西誇贊的如何如何的好,她們信了,可是等到東西上來之後,不管是飯菜,還是住的地方,壓根都跟家裏沒辦法比,更重要的是,這些老闆夥計都是長期從事迎來送往這些事情的,自然看的出來,她們兩個人不是一般人,于是,在價格上也是漫天要價,而這兩個傻娘們兒,居然還信了,根本不帶還價的。
等到她們想明白這件事的時候,她們随身攜帶的銀票也花了三分之一還多。
雖然看起來不多,可是,要知道,她們這個時候還沒有到洛洲城呢,而洛洲城距離長安并不遠,中間隻隔着一個蒲州,距離東海城還很遠,中間還隔着汴洲、陳洲,最後才是海州,路還沒有走到三分之一,錢卻已經花了快一半了。
除了這些生活上的問題,在精神上和身體上,她們兩個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剛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她們除了興奮就是擔憂和緊張,擔心家裏人發現她們離家出走之後,會派人來追她們,然後再把她們給抓回去,而事實也确實如此。
在她們離開長安城的第二天,徐府和齊府都各自派出了大隊的人馬,沿着官道追擊而去了,當時,徐詩芷和齊若兮就站在人群當中,看着這群人策馬而去。
當時,看到這些家中的仆人們離開之後,兩個人還是很開心,很興奮的,但是,她們也知道,如果不抓緊時間趕往東海城的話,她們遲早會被找到的。
于是,她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白天還需要趕路,徐詩芷不止一次的提出要雇一輛馬車,卻都齊若兮以馬車太顯眼,容易暴露身份而否決了。
兩個身嬌體貴的豪門大小姐,卻像兩個普通人一般趕路,其中的心酸苦楚自然不用多說了。
就在今天,徐詩芷都有些後悔聽從齊若兮的建議離家出走了,而齊若兮呢?
她雖然身體素質不行,卻一直在咬牙堅持着,對于徐詩芷想要放棄,她卻沒有怎麽勸解,隻是說:“你讓我陪你一起出來,我現在出來了,現在你要回去,那你自己回去,反正我是不回去的。”
聽到齊若兮這麽說,徐詩芷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但是,徐詩芷表示,等到了洛洲城以後,無論如何一定要雇一輛馬車,不然,打死她都不走了,對此,齊若兮倒是沒有在反對了,她也受不了。
短短的五裏路,徐詩芷和齊若兮硬生生的走了近一個時辰,才來到洛洲城外。
幸運的是她們終于趕到了,不幸的是,城門要關閉了,于是,兩個人才趕到洛洲城下,顧不得休息,就着急忙慌的進城了。
進城的時候,一切順利,總算是進來了,晚上不用露宿荒野了。
之前,她們兩個人可是因爲趕路拖拖拉拉,耽誤了進城的時間,曾經露宿荒野過的,那感覺,那滋味别提了,要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所以打死她們,她們都不想在露宿荒野了。
進了城,兩個人顧不得去欣賞洛洲城的繁華與熱鬧,兩個人随便找了一個還勉強看的過去的客棧入住進去了。
兩個人要了一間房,跟着夥計進入房間之後,要了洗澡水和吃食,就閉門不出,現在的她們累的已經懶得動了,至于說欣賞洛洲城的美景,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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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城。
許一凡從香水工坊出來之後,就徑直回家了。
當他推開門進入院子的時候,瞳孔猛地一縮,站在門口,身體驟然緊繃,左手放置身後,右手縮進袖子,軍刀被其握在手裏,眼睛卻死死地盯着那個坐在院子石凳上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男人,年齡不大,卻也不小,大約三四十歲的樣子,穿着很普通,打扮也很普通,長得跟普通了,怎麽看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可是,越是這樣許一凡心中越是警惕。
許一凡的這個院子,是他在進入東海城之後沒多久就買下的,因爲院子不大,許一凡并沒有請什麽丫鬟婆子,什麽事情都是親力親爲,他習慣了這樣,不覺得有什麽,更何況,在唐青竹和秋歌入住進來之後,很多事情她們也會幫忙做的,就更不用請丫鬟婆子了。
許一凡家的鑰匙有三把,三個人各持
一把,之前,院門是不上鎖的,因爲那時候要麽是許一凡在家,唐青竹她們出去了,要麽是許一凡出去,唐青竹她們在家,隻有有人在家,院門是從不上鎖的,但是,從許一凡見了翁浩淼之後,三個人就開始各自忙碌起來,于是,這個久不上鎖的院門,也開始上鎖了。
許一凡的院牆不高,卻也不矮,一般人想要進來,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情況下很難,但是,對于那些會拳腳功夫的人來說,翻牆入院是很簡單的事情,上一次唐青竹就是翻牆進來的。
也是因爲這個,許一凡在傷好了之後,就搬着梯子,在院牆上加了一些東西,專門找鐵架打造的鐵絲網,還有一些尖銳的石塊插在牆上,就是防止再有人翻牆進來,隻是,讓許一凡沒想到的是,今天居然又有人進來了。
在開門的時候,許一凡沒有察覺到門鎖又被破壞的痕迹,對方顯然是翻牆進來的,而能夠在大白天翻牆進來,沒有引起巡邏隊和黑甲兵注意的家夥,其實力很多不簡單,而且看對方的樣子,顯然是專門在找自己的。
“閣下不請自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在許一凡開門進來的時候,對方顯然已經聽到了動靜,轉過頭,看向了許一凡,于是,許一凡就開口道。
“公子事務繁忙,想要找到公子有些困難,烏某隻好不請自入,在公子家中等待公子的回來了。”男人笑着解釋道。
許一凡眯了眯眼睛,看着自稱姓烏的男人,他很肯定,他不認識這個男人,肯定是第一次見對方。
看着男人,許一凡在心中盤算着,這個人是誰?是東海城哪家勢力的人?會不會也是沖着百貨樓來的?難道又有人要對百貨樓出手了?還是說,這個人是懷着别的目的來找自己的?
不管許一凡心中如何猜測,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他看着男人,說道:“既然來都來了,爲何不說明身份呢?”
說着話,許一凡已經朝男人那邊走去,他知道,自己繼續站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再說了,如果對方想對自己不利,他肯定會反擊,而他現在能依仗的隻有手裏的軍刀,還要腰間的弓弩了,無論是軍刀還是弓弩,都是近距離的武器,不靠近怎麽制敵?
男人看着朝自己走過來的許一凡,從石凳上站起來,笑着說道:“某乃烏炆修。”
“哦,原來是烏大人,久仰久仰。”許一凡笑着抱拳說道。
嘴上雖然這麽說,心中卻在思索着烏炆修這個名字,他可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而且,在東海城似乎也沒有姓烏的商人,如此一來,對方顯然不是東海城的商人了,既然不是商人,那對方來找自己,肯定不是沖着百貨樓而來的,這讓許一凡略微的松了口氣,卻依舊不敢放松下來。
聽到許一凡這江湖味兒十足的話語,烏炆修微微一愣,随即笑容燦爛,同樣抱拳道:“幸會幸會!”
許一凡走到烏炆修身邊,在另一張石凳坐下,等到烏炆修再次落座之後,就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跟烏大人素不相識,不知道烏大人這次找我,所爲何事啊?”
看着許一凡那人畜無害的笑臉,烏炆修暗自點點頭,嘴上卻說道:“今天烏某不請自來,是想告訴公子一個消息的,也是有件事兒要麻煩公子一二了。”
聞聽此言,許一凡微微一愣,随即問道:“不知道烏大人想要告訴我什麽事兒?又不知道小子能幫大人做些什麽呢?”
“呵呵!”
烏炆修似乎對許一凡的态度很滿意,他呵呵一笑,卻沒有直接回答許一凡的問題,而是突然問道:“不知道公子可曾聽說過當朝宰相徐肱徐大人?”
許一凡一愣,下意識的點點頭,徐肱是大炎王朝的宰相,許一凡自然聽說過了。
“有所耳聞。”
“那公子可曾知道,徐肱大人有一個女兒,叫徐詩芷?”烏炆修繼續問道。
許一凡皺了皺眉頭,看向烏炆修反問道:“烏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好,既然公子如此爽快,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洗耳恭聽。”
“前不久,徐肱大人的女兒徐詩芷小姐離家出走,離開了長安城。”烏炆修說道。
許一凡緊皺的眉頭愈發的緊蹙,他有些茫然,有些疑惑的看着烏炆修,不明白對方告訴他這些幹什麽。
沒錯,許一凡确實認識徐詩芷,但是,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當初他們在安民鎮見過一面,而且相處的并不算愉快,後來,齊若兮來到安民鎮,就是爲了給徐詩芷出氣,把他丢進大牢裏面,這件事許一凡可還記得呢。
“我跟徐小姐不認識,不知道大人告知我這些是何用意啊?”許一凡問道。
“她這次離開長安城,是直奔東海城而來的。”
說到這,烏炆修看着許一凡,飽含深意的補充道:“她是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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