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許一凡剛接手這座工坊的時候,他這坐在這裏,肯定無法服衆的,雖說,這座工坊翁家已經給了許一凡,但是,當許一凡剛接手的時候,這些人對于真正管事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們多多少少都心存輕視,不以爲然,可是,在許一凡弄出來了肥皂和香皂,還有白糖之後,以高進爲首的技術員工,都不敢再輕視許一凡了,對于他們這種靠技術吃飯的人來說,多掌握一份新的技能,就意味着多一份收入,而且許一凡在進駐工坊之後,沒有在工坊内部大動幹戈,于是,彼此之間也相安無事,所以現在他坐在主位上一點問題都沒有。
落座之後,許一凡還是照例詢問了一下工坊這幾天的生産情況,而蘇宥、高進都一一彙報了一番,許一凡聽完之後,時而點頭,時而皺眉不已。
其實,香皂工坊的生産流程沒有什麽問題,畢竟,這玩意兒說難也難,說簡單那簡直是不要太簡單了,主要是這幾天百貨樓要開業,需要大量的存貨,之前,許一凡他們雖然生産出來了很多,但是,在昨天百貨樓開業之後,大部分庫存都被拿走了,現在,香皂工坊面臨着庫存不足的情況。
按理說,香皂工坊已經開始運轉這麽久了,不應該出現庫存不足的問題才對,可是,現在偏偏就出現了,理由有兩方面。
一方面是堿液的純度,還有堿液跟油脂的比例問題,這是核心技術,許一凡沒有交給任何人,而是每次都是自己親自來做的。
換句話說,蘇宥和高進他們隻是負責提煉堿液和煉制油脂,把這些東西弄出來之後,等許一凡過來調配,然後再進行熬制成型,如果許一凡隻有香皂工坊這一個産業,那他這樣做,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他不但有香皂工坊,還有香水工坊,另外,他還有言午堂,許一凡隻有一個人,很多時候都不在香皂工坊。
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堿液和油脂有時候準備好了足夠的量,許一凡卻不在,那他們到底是繼續準備堿液和油脂呢?還是等着許一凡過來之後,在進行下一步的工作呢?
雖然說,許一凡說過了,就算他不在,該提純堿液的提純堿液,該煉制油脂的煉制油脂,反正配比起來也很快的,可是,有時候還是會出現一些問題,比如堿液的純度不夠,油脂煉制的不夠徹底等等,如果這些準備工作不做好,許一凡在配比的時候,也是很麻煩的。
另一方就是百貨樓生意太火爆的緣故了。
雖然說,昨天開業的時候,香水和白酒才是重頭戲的,尤其是香水,那畢竟是有一定财力的人才能買得起的,一瓶香水最低也要十兩銀子,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是華而不實的東西,買了除了好聞之外,啥都不能幹,可是,像香皂這些日用品,許一凡定價的時候,價格很大衆,一塊肥皂也才三十文左右,香皂要貴一點兒,白糖也才六七十文而已,這些東西普通的老百姓也買的起。
東海城雖然有錢人多,可是,不管在那個城市,真正最多的還是普通的老百姓,當肥皂這種日用品,方便又好用的東西,自然很受歡迎了,最重要的是它不貴,一塊肥皂怎麽也可以用上半年左右吧。
另外,昨天因爲是百貨樓開業的日子,像肥皂這些東西,優惠還是很大的,像很多購買一定數量香水和白酒的人,百貨樓都會附贈一些香皂、肥皂、白糖之類的。
他們雖然自己用不上,畢竟,他們不用自己洗衣做飯,可是,可以帶回去留給下人們使用,也算是體恤下人的一種手法,何樂而不爲呢,所以,昨天百貨樓真正賣的最多的,出貨最多的就是香皂這些日用品了。
許一凡今天早上去查賬的時候,發現香皂這些日用品,居然占據了百貨樓營業額的百分之三十。
是不是看起來不多?
其實不然,你仔細想一想,一塊肥皂才三十文錢,一瓶香水多少錢?
一百文錢是一錢,一百錢是一兩銀子,一瓶香水的價格就相當于是三百塊肥皂的價格了,而且還是十兩一瓶的香魅香水了,更不談蘭蔻和嬌蘭兩種香水了,而這些日用品能夠占據總銷售額的百分之三十,由此可見,其銷量有多大了。
如果不是之前,許一凡他們準備了足夠的庫存,昨天可能會出現斷貨的尴尬處境,雖然沒有出現這種情況,現在香皂工坊的庫存也不是很多了,需要加大生産了。
不過,前幾天許一凡很忙,忙着百貨樓開業的時候,沒有過來這邊,蘇宥他們準備好了很多原料,就等着許一凡過來配比,然後-進行最後的制作了,隻要配比完成之後,就有一個非常可觀的量了,所以庫存不足的
問題,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問題了。
高進在彙報完情況之後,發現許一凡沉吟不語,他以爲許一凡是擔心準備不足的問題,于是,就說道:“公子,堿液和油脂我們已經準備了很多,之前知道百貨樓要開業,我們三個人商量了一下,加班加點了一段時間,準備了不少,隻等着公子過來配比就可以生産了,公子不用擔心。”
聽到高進這麽說,許一凡卻搖搖頭。
他現在想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在糾結要不要把配比的技術交給他們?
這個問題看似不用糾結什麽,其實不然,如果是以前,許一凡把這種技術交給他們也無所謂了,可是,現在不同了,百貨樓在東海城名聲鵲起,很多人都盯着許一凡,盯着他名下的兩個工坊,如果許一凡把技術教給他們了,萬一他們當了二五仔,把技術賣給别人了,百貨樓才開業,香皂才面世,就被人仿制出來了,這是許一凡不想看到的。
除了擔心技術外洩的問題之外,許一凡還在思考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把這種配比技術交給他們三個人當中的哪一個呢?
蘇宥何高進是工坊的老人了,蘇宥是翁家的人,雖然他跟翁家的關系不大,可是,他身上畢竟有翁家的影子,技術交給他,有些不妥。
當然了,香皂這種東西雖然現在銷量大,其實,那也隻是因爲它才面世而已,等過一段時間,買的多了,夠用了,自然買的人就少了,不過,這也是相對于東海城而言。
對于許一凡來說,香皂可能是很賺錢的東西,但是,作爲東海城三巨頭的翁家,還是看不上這種薄利多銷的小玩意的。
高進是工坊的老人了,又是許一凡一手提拔上來的,按理說,許一凡應該很信任他才對,應該把這種技術交給他才對,然而,許一凡卻有些猶豫。
至于柴虹達,他是日月齋的人,可以不用考慮他。
許一凡在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這些事情我知道,我心裏有數,今天我找你們三個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們的。”
“嗯?”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三個人都是一愣,相互對視一眼,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然後,不約而同的看向許一凡。
不等三個人開口詢問,許一凡就直接說道:“我打算把配比技術交給你們三個人的當中的一個,百貨樓開業了,我有很多事情要忙,貨物的需求量很大,而我肯定不可能每天都到這裏來,你們看看,商量一下看誰願意掌握這種技術。”
說完這句話,許一凡目光在三個人的臉上一一看過去,然後,沉聲說道:“當然了,技術我可以交給你們,但是,醜話我也說在前面,現在百貨樓名聲鵲起了,肯定有不少人在打我們的注意,如果我把技術交給你們之後,它卻在别的地方出現了,我可是要追究責任的,你們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本來,在許一凡說要把配比技術交給他們的時候,三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眼前一亮,畢竟,香皂工坊已經開了這麽久了,做出來的香皂也很多,可是,他們卻始終不知道是怎麽配比的,說不好奇,不上心,不想學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就在他們躍躍欲試,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聽到許一凡這麽一番話,他們猶如被當頭潑了一瓢冷水,知道事情果然沒有那麽簡單。
其實,想想也是,雖然說百貨樓開業了,生意火爆,許一凡忙,沒太多精力放在香水工坊内,可是,精力不多不代表沒有,時間就像乳溝擠擠總會有的,而且,百貨樓現在隻是起步階段而已,許一凡沒必要這麽着急把技術交出來的。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各自開始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許一凡選擇把技術交給誰,那就是對誰的信任,這對于這個人來說,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好事自然是他多掌握了一門技術,受到了東家的信任,地位和話語權自然要超過剩餘的兩個人了,而壞事自然就是許一凡提到的技術外洩的問題。
技術一旦外洩,許一凡肯定不會去找另外兩個人的麻煩,而是直接找負責配比的人的麻煩了,一旦技術外洩,這就意外着,第一工坊就不是許一凡獨有的東西了,對于其他人來說,沒有什麽損失,真正有損失的是許一凡一個人而已,所以,許一凡會重點提到這個原因也在于此。
房間内,一時間靜的出奇,三個人都沒有急着說話表态,而許一凡也沒有催促,他隻是略顯懶散的坐在座位上,目光在三個人身上來回掃視着,他也很想看看,到底會是誰第一個出來說話。
“公子......”
就在許一凡想着是誰會第一個站出來的時候,有人開口了,而許一凡在看到開口的人的時候,有些意外,好看的桃花眸子下意識的眯了眯。
第一個開口的不是蘇宥,也不是高進,而是一向沉默寡言,面無表情的柴虹達。
見許一凡看向自己,柴虹達還是老樣子,語氣不急不緩,不驕不躁的說道:“我平時隻負責監管工作,我老柴是個粗人,隻有幾膀子力氣,打人還行,至于配比這種技術活兒,我做不來,公子就不用考慮我了。”
聽到柴虹達的話,許一凡再次眯了眯眼睛。
說實話,柴虹達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這是許一凡沒有想到的,不過,也不感到太意外,畢竟,他是日月齋的人嘛,想要多掌握一點兒東西,也無可厚非,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許一凡感到很意外。
仔細想了想,許一凡頓時心中了然,柴虹達的回答雖然讓許一凡很意外,可是,也不算太意外。
一來,日月齋本身就不做具體貨物生意的,這一次幫助許一凡算是例外了,而且現在百貨樓的大掌櫃還是秋歌,秋歌又是日月齋的人,既然如此,柴虹達沒必要摻合進來,至于他給出的理由,看起來很充分,其實也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能夠被日月齋放出來做事兒的人,豈會那麽簡單,柴虹達無非是在告訴許一凡,他隻負責監督工作,許一凡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而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不關心,也不會參與進去,這既是他的意思,也是日月齋的意思,估計柴虹達在來到這裏之前,肯定被人提醒過的。
想通了這些,許一凡微微颔首,沒有說什麽,而是看向高進和蘇宥。
在柴虹達說話之後,蘇宥也開口了。
“東家,香水工坊現在事情很多,我也勉強能忙過來,對于技術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我也不适合。”
這一次,許一凡沒有什麽異常的表情,許一凡在聽到柴虹達的說辭之後,就想到蘇宥也會這麽說,畢竟,他身上有翁家的影子,香皂的配給技術日月齋看不上,他們翁家自然也看不上,他們真正看重的是許一凡這個人,與其爲了這點蠅頭小利彼此之間産生嫌隙,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擺清楚自己的位置比較好。
蘇宥說完之後,許一凡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沒有說什麽,而是看向了一直都沒有開口的高進。
說實話,按照許一凡的想法,高進應該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如果他第一個開口的話,許一凡肯定會把這件事交給他的,然而,他沒有,反而是柴虹達和蘇宥兩個率先開口了。
此刻,看到許一凡看向自己,高進咧嘴笑了笑,說道:“公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跟着公子學習這門技術的,保證不會讓技術外洩出去的,如果外洩出去,任打任殺公子随意處置,我高進絕無二話。”
聞聽此言,許一凡饒有興趣的看着高進,既沒有立即點頭同意,也沒有搖頭否定,隻是那麽看着他。
此時,高進的臉上是洋溢着濃郁的笑容的,他是技術工人,自然對這種事情畢竟在意了,之前,高進就想要跟着許一凡學習配比技術,可是,許一凡卻沒有給他機會,而私底下,他一直在偷偷摸摸的嘗試着,可是,每次嘗試都失敗了,這讓他愈發的想要掌握這種技術了,而今天,許一凡主動提起這個,他是志在必得的。
别看高進之前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人,可是,他對蘇宥和柴虹達的身份是十分清楚的,知道他們在這件事上不可能跟自己争奪的,果然,在許一凡詢問他們的時候,他們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高進看來,許一凡之所以這麽煞有介事的找他們三個人過來,無非就是走個過場而已,結果早已經注定了,所以他不着急開口,而現在的結果似乎已經很明确了,許一凡除了選擇他,還能選擇誰呢?
可是,高進等啊等,卻發現許一凡并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看着他,一言不發,高進的心猛地一沉,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
“難道我打錯主意了?”
蘇宥和柴虹達自然也注意到了這種情況,不過,此刻他們兩個人卻沒有去看高進,也沒有去看許一凡,而是眼觀鼻,鼻觀心,猶如老僧入定一般,似乎這件事跟他們沒有絲毫關系一般。
雖然他們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心中卻都各自歎息一聲,暗道:“還是太年輕了,太小看公子了。”
果然,許一凡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就不在看着高進,而是轉過頭,對蘇宥和柴虹達說道:“配比的技術就交給你們兩個人共同來負責,出了問題,我直接找你們,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蘇宥和柴虹達先是一愣,随即,立即起身,躬身道:“謝公子栽培。”
高進聞聽此言,卻傻了眼,一臉茫然的看向許一凡,不明白許一凡爲何要這麽做,然而,許一凡卻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就這樣,配比技術的事情就這樣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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