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從群山之間升起,昨天被鲲攪得混濁一片的月潭恢複了平日的清澈,山林間傳來鳥雀的鳴叫。除了有點寒意,這又是一個美好的早上。
環顧了一下四周,隻剩下我一個人。
懷中的小蘿莉變回了劍體,紅楹已經悄無聲色離開。上次她也是狡猾地搶先一步離開,不過該走的還是要走,她這樣做對我們兩個都好。
我抱着清姬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坐了一晚上有點累。
不對!
我将清姬舉到面前,呆呆地打量着她,又從衣服裏掏出了月鈴,它也在。
我意外地問清姬:“怎麽你還在?”
按照我和紅楹的約定,既然試劍大會已經結束了,她昨晚就應該把清姬也帶走才對,怎麽還在我手上?
清姬平淡地說:“我比你還驚訝,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帶我走。”
“哈?”
那小賤人幹嘛不帶走她?這可是她夜神教的秘寶,非同尋常的水相性神劍。價值連城,甚至比得上一個國家的貴重之物,怎麽可以随便交到我手上。
“我要把你送回去。”
“你說什麽?”
“像你這麽厲害的劍,留給我這樣的廢柴實在太浪費了,你還是認一個更厲害的人爲劍主吧。”
清姬沉默了一會,又說出了她口頭禅一樣的說話:“想殺了你。”
“我感覺得到。”
清姬一定是以爲我嫌棄她才生氣,實際上我非常舍不得她,隻是像我這樣的人實在沒資格當她的劍主,我不是她的歸宿。
紅楹說不定已經和她的人離開了月潭鎮,我能尋找她的方法隻有一個。上次紅楹在洞穴找到我,靠的就是兩個鈴铛之間的共聯。盡管不知道具體的使用方法,我還是打算試一試。
舉起月鈴将意識融入其中,輕搖了下。
意識随着聲響一下子蕩漾到月潭鎮外的山郊,回響了一下,又馬上回來。
知道她的位置了。
我将清姬收回劍鞘,從土牆上跳了下來,用輕功拼命朝着那座山奔去,路上的人一大早被我吓了跳。
一跑狂奔之下,不消多時就趕到了那座山。又舉起月鈴搖了一下,發覺就在前面,我加緊腳步從山路小徑一路追了上去。跑了不到百丈的山路,就看到了前方樹林裏,紅楹、燕大叔、何猶,還有夜神教其他人。
他們正在往山林深處走去,燕歸來率先注意到後面追來了人,回頭一看發現了喘氣呼呼的我,愕然地說:“你小子......”
被他一提,其他人都回過頭來,紅楹驚訝地看着我追了上來。
“大蠢材?”
“你忘了東西。”
我将清姬連同劍鞘解下來用力一抛,清姬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到紅楹手中。
她接過後,呆呆地看着清姬,又呆呆地看着我。
我朝她喊:“這麽好的劍,我不配用,還給你了!”又舉起月鈴朝她喊:“這個我就不還了,終有一天,等我足夠強大了,我會用它來找你!”
紅楹抱着清姬發愣,愣了好一會後她不自控地傻笑,不顧形象地一個勁傻笑,眼淚随着笑聲潰然流下,連身邊的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個蠢材,我都已經說得那麽明白,爲什麽你還要來找我?”
“因爲我超喜歡你啊!”我不顧一切地大喊:“說什麽找一個适合我的女孩子,最适合我的就在我眼前啊!”
“你真是一個大蠢蛋來的......”
她含着酸澀的眼淚傻笑。
燕歸來遞來一條手帕,紅楹搖了搖頭,突然将清姬朝我抛了回來。
我愕然地接住後,她開玩笑那般說:“姬姐姐說了,她跟你在一起很開心,最喜歡跟你一起了。她還說想繼續和你一起四處冒險,想被你當成小孩一樣對待。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才是她的劍主,所以不需要還給我。”
清姬斷然否認:“我沒說過。”
......我感覺到她就是那麽想的。
紅楹這麽大方将清姬交給我,我心有欠意,就從小葫蘆取出昨天用柴木雕出來的小人,朝她抛了過去。
她接過後,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這是大蠢材你?”
“沒錯,就是我!”
我喊:“沒什麽可以送給你留念,這個木頭小人是我自己雕出來的,雖然是用一根廢柴雕出來的,不過我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信,就算是廢柴也可以不平凡!”
她将木頭小人扔入懷中,滿是淚的臉上笑容燦爛地說:“謝謝,我很喜歡這個廢柴。”
這個百花綻放般美麗的笑臉把我魂魄勾走。
她不再多留,抱着木頭小人轉過身,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走。
燕大叔向我點了下頭,就帶着其他人跟上了紅楹,一行人漸行漸遠,逐漸從我的視線裏消失在山林中。
我抱着清姬依靠着旁邊的一棵樹,仰望着樹林上方的那小片天空,對着空無一物的空氣跟個神經病似地傻笑,傻得連清姬都看不下去。
“你需要接受治療。”
盡管也心痛也難過,卻夾帶着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我終于把那句“喜歡”說了出來。
擦了下笑得飙出來的眼淚,我對着清姬戲侃道:“真是的,明明這麽喜歡我,偏要說些傲嬌的話。”
清姬飛起來對着我就是“啪啪啪”一頓敲。
我捂頭求饒:“不是你!不是說你啊!”
我王一,任性又放肆,即使如此也想接觸到她的背影。
今日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紅楹再見面,不過我相信終會有一日會再見。就算碰不上面,等我足夠強大的時候,我也會去找她,哪怕是天涯海角。
從山上下來,躍過幾條小溪,放眼所見之物,一蟲一草都那麽美好。
走回到客棧前的街上,大家正在給大成寺一行人送别。
原榆握着樟葉的手不放,在那裏感歎:“人生難得知己,美人何及小葉”。
樟葉一臉爲難,倒是趴在樟葉頭上的師父根本不跟原榆老變态客氣,直接一尾巴狠狠地抽過去。
等大成寺的人扶着原榆離開後,他們才發現我回來了。
師父在樟葉頭上責怪我:“阿一,不是說了今天一早就要啓程回清玄道宗的嗎?你這隻野貓子,又是跑哪裏野去了?”
我敷衍地說:“去找小魚吃了。”
柳生、鄭雲飛、錢官姿都顯得很興奮,錢官姿拎着大袋月潭特産榨菜,聊着回去後要将這些榨菜拿去孝敬師父,也不怕廂長老天天吃榨菜吃到吐。柳生則是有品味的拎着一大包綠苗族的首飾,說着回去後要分給他的一大堆朋友。雖然偶爾出趟遠門很有趣,但果然還是清玄道宗最好。
唯獨師妹一個人悶悶地站在衆人之後,偷瞄了一眼我又轉移了視線。
我現在跟師妹的情況很尴尬,即使是厚臉皮如我,此時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現在我們兩個最好都分開一段時間,給點空間處理各自複雜的情緒和感情。
想通後,我拉開下擺向師父跪下。
“師父,弟子懇請讓我回山之日延期。”
大概我很少有這麽正經的時候,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我。
師父從樟葉頭上跳到我面前的地面上,不解地問:“爲什麽要延期?你有什麽事嗎?”
“弟子身爲湘南大皇子,已經多年沒有回去湘南。此次難得出遠門,弟子希望能夠回湘南一趟處理凡間俗事,再回水鏡峰靜心修道。”
師父懂了地“哦——”一聲。
錢官姿将大袋榨菜塞到柳生手裏,興奮地來到我身邊學着我那樣跪下來,朝我師父喊:“九長老,官姿時常思念父母,也想和少爺回家看看他們,你就答應嘛,順便跟我師父說一聲呗。”
師父猶豫道:“你的事本座不便決定......”
它又想了下,改口道:“明白了,你們兩個回湘南的事我都答應,廂如松那惡老虎我來跟他說。”
我和錢官姿頓時高興不已。
“謝師父!”
“謝九長老!”
師父遲疑地對我說:“隻是,阿一......”
它用眼睛往後示意了一下,我的目光越過師父,朝站在衆人之後的師妹望去。
師妹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我,她不安的眼神似乎想跟我說不要走,掐在一起的手指就快掐出血。
我心裏對師妹有愧,站起來徑直走到師妹面前,将她擁入懷中。
“師兄我隻是到湘南走走,很快就會回來,你和小白是我最親的人,我不會不管你們的。師妹你的心意我已經明白,隻是我現在有點亂,給點時間我好好理清一下,等回山之後我會給你答複。”
師妹埋頭在我胸口,緊緊揪住我衣服,點了點頭。
......
樟葉帶領着大家禦劍飛走了。
我和錢官姿站在鎮子人來人往的街道,望着他們幾人飛遠。
“呼——”
我拍了一下旁邊錢官姿的頭。
“好了,我們也走吧。”
“好的少爺!”
錢官姿興奮地一把摟住了我的手臂。
我嫌棄地推開她殷勤地靠過來的臉,斥道:“大街上矜持點好麽?”
“有什麽所謂嘛......少爺我們現在應該去哪呀?”
我朝鎮外的一座山指了指:“我打聽過,離月潭幾裏的大江是湘江上遊,我這幾天還誤打誤撞去過兩趟。那裏有一渡口叫臨陽津,我們可以在那裏找艘順湘南而下的船,直接乘到在湘江中遊的湘南國南都。”
“這麽麻煩,爲什麽不直接禦劍飛過去呀?”
我敲了一下她的頭:“笨蛋呀你,我不會飛!”
“不會飛的少爺才是笨蛋呢。”
“少廢話,走起!”
我粗魯地拖着她就走。
錢官姿急忙跟上我的腳步,一邊走一邊拉着我的手臂壞笑:“大家都不在,這一路上我有大把機會可以對少爺你嘿嘿嘿了。”
我不屑一笑:“看來每天睡覺之前要用鐵鏈把你栓起來。”
“少爺你真讨厭啦!”
我和錢官姿吵吵鬧鬧地走在鎮子大街上,朝渡口的方向走去。
前路未知,此行但願能一帆風順。
等我去到湘南後,順便試着遵守與綠薔薇的承諾,讓她與我三弟的婚事取消掉,或者再拖它一兩年。要是不成就算了,她嫁給誰其實跟我沒多大關系。
總之,湘南國,我王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