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河泫然欲泣地盯着屏幕,聲音更咽難言,仿佛心上一塊肉被狠狠撕扯下來。
屏幕裏,孟材曾經陽光剛毅的臉已經血肉模糊,如果不是明顯的下垂眼眼型和身上特警隊長的制服,他根本認不出來。
孟材的臉上被生生啃下了一塊大肉,黑血從碗大的肉.洞中流出來,難以想象當時被咬時孟材承受着怎樣的痛苦,而如今他的獠牙上挂着人的肉渣,他手上的黝黑警棍還纏繞着不知道是誰的血腸子,身上的制服被紅血淋得濕哒哒的。
看來孟材已經咬過不少人了,無法接受但必須接受的是,這個叫孟材的青年已經變了。
初見時,他作爲特邀的訓練長官,回到曾經的母校,遇到了風華正茂的孟材。
“小學弟,你進警校想做什麽?”
“報告!長官,我想成爲人民的英雄。”
孟材肅穆敬禮的模樣、憨憨傻笑的模樣、脫去警.帽擦汗的模樣一一浮現在他眼前,曾正聲發下的誓言在虞河的耳邊回響起。
孟材畢業那天,他從忙碌中抽出時間來看他,路上還遇到了其他來找孟材的長官,他同那長官笑了笑,在那人還在找孟材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孟材所在的老地方。
他理了理因搶跑而淩亂的衣服,假裝無事,故作悠閑地背着手推開了休息室的門,孟材果真在裏面,當時他正在收拾東西。
“咳,孟材啊,好久不見呐,你畢業以後打算做什麽?”虞河老領導範兒地問道。
“吓,虞哥,您可吓死我了!啊?虞哥,你問我啊,我打算以後去家鄉的派出所裏當輔警,維持交通、抓小偷都可以,隻要讓我服務人民,啥都可以幹!”
孟材被突然的聲音吓得瞬間端起收東西的紙箱擋在身前,短袖下露出的雙臂肌肉紋路炸裂,呈現極誇張的力量,等看清來人,才放松放下,然後撓頭,表情傻乎乎地回道。
“哈哈哈,孟材,你可太小看你的能力了,我覺得你能當特警,還能當得特别好,以後來我所裏,當特警隊長怎麽樣?”
虞河走到孟材身前,眼神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裝滿45公斤啞鈴的紙箱,自愧不如地心裏感慨,然後老狐狸似的笑眯眯問道。
“好啊,虞哥,謝謝你看得起我!我肯定好好幹!”孟材笑容燦爛地回道。
如今想起,那樣如陽光一般溫暖的笑臉足以灼燒虞河心間纏繞的荊棘枯藤,足以朝虞河幹枯已久的心河注入清泉,足以将他從對黑暗政.府無比失望而産生的深淵拉回。
虞河那段時間對手上等待處理的事情沒有頭緒,正處迷茫,孟材的話撥開了遮住藍天青雲的灰霧,指引了虞河接下來的路。
曾經在孟材不知道的時候受其恩惠,如今換他來……給孟材一個甯靜的夜晚,讓他好好睡一覺,等下輩子……他們一定能再見。
“我們就走這條路吧,我想去送送他……還有他們,他們肯定很痛苦。”
虞河這樣決定道,他的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厲光,也許是對這場病毒危機的始作俑者的極緻憤恨,也許是對沒能保護好下屬的自己的失望悔悟,也許是其他……
鄭秋也終于想起孟材是誰,他是虞河經常挂在嘴邊的“最努力的”、“最陽光的”、“很有潛力的”、“最有希望實現夢想的”孟材啊……
雖然沒有見過,但他知道孟材是多麽堅強勇敢的人,幼年父母雙亡、由奶奶撿廢品帶大、少年時期在大地震中救過好幾個同學、有“小英雄”之稱、以優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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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從警官學院畢業、執行任務時英勇擊殺挾持人質的綁匪……
後來他當上東城派出所的特警隊隊長,再往後幾年,更是創下一樁樁英雄偉績,去年被榮譽評爲y城的“最美警察”。
如今,想象中一直閃爍出灼灼之光的剛毅眼眸被蒼白取代,端正的臉龐也被利齒撕咬得不堪入目,盡管他們素未蒙面,但孟材陽光的形象早已深入他心。
本以爲初見會是在東城派出所裏,他們還可能會友好地互相打個招呼,而不是他站在另一個時空裏看着監控裏徘徊遊蕩的危險走屍。
虞河已經克制不住眼角泛淚,鄭秋也有些被悲傷的情緒感染,“虞哥,孟材兄弟肯定在等着你去解救他呢,還有其他兄弟也……”
鄭秋回想起圍繞在孟材身邊的特警隊隊員。
“嗯……”虞河用蒼白的指腹抹去眼角的濕潤,黝黑劍眉緊皺着,厲目直瞪前方的路,眼底閃過銳光,帶着堅定。
“首.長,我們趕緊離開吧,我聽到有聲音傳過來,不用多久這邊就會被怪物淹沒的……”
之前開車的另一個司機警察面色蒼白地跑過來,眼裏滿是驚慌失措,他的手緊扣着腰間的槍套,一臉不安,額間挂滿清晰可見的汗珠,口中呵出的霧氣向天上緩緩散去。
遠方模糊的吼叫聲、慘叫聲混雜喧嚣,在不知何時變成灰色的天空下聽起來格外駭人,惡臭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裏,趕跑了原本雪後留下的清新之味。
這本是一段愉快的假期,誰能料想到,迎接2043年到來的第二天卻意外降下散發死亡氣息的灰霧,灰霧籠罩着無辜的人類,吞噬了他們的生命,将他們的殘軀化作嗜殺同族的武器。
事實上,人類并不弱小,他們甚至能研發出強大的核武器,但面對毫無預兆的襲擊,少有人能反應過來,更别說亞國早在幾十年前就禁止了槍支私有,隻有一些特殊身份的公職人員才擁有武器使用權。
可經過試驗,對付怪物僅有威力強大的熱武器能發揮作用,不久前的戰鬥中,曲秦說的唐刀隻能起到防禦作用,尚且不能徹底擊殺怪物,冷兵器的弱勢顯露無疑。
“新聞上說y城已經被全面封鎖了,還說政.府已經派人正在努力研究病毒疫苗,爲了确保病毒不外洩到其他城市,暫時采取這種措施。”
“可是,他們這麽做,不就是把我們和那些怪物關到一個籠子裏嗎?!我們不會逃不出去了吧!我爹娘還在西城等着我去救他們呢!這樣他們能活到我救的那時候嗎?!真是天殺的!”
曲秦說指着終端上突然跳出來的緊急通報,對着衆人驚喊道,英氣陽光的臉龐上被怒火染紅,眼睛裏也帶上了可怕的戾氣。
“大家不用擔心……或者說,他們也擋不了那些東西的外洩。當務之急,我們先離開這裏。大家注意一下,怪物的頭部是弱點,遇到時記得朝那裏攻擊,攻擊的時候最好報團,凝聚一下攻擊強度,每個怪物的威力都不同。”
唐意閣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殘忍又可怕的話,冷着臉擡手點點自己額頭的位置,之前用弩.弓擊殺怪物,完全是因爲他用義眼勘測出了它的弱點,他将這一點分享出去,有益無害。
幾個年輕警察瞪着眼,有些不解地看着還一臉淡定的唐意閣,對他說出的恐怖的事實無法吸收,也不願接受。
之前開槍的時候明明彈無虛發,怪物卻絲毫未損,他是如何确定額頭就是它們的弱點呢?有什麽保證?這個比他們更年輕的人能爲他自己說的話負責嗎?
“先走吧。”
賀朔及時出聲,他和虞河對視,虞河了然地點點頭,賀朔無言轉身,胳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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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着應裘珂的脖子,長腿邁開,帶着人一起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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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而雜亂的道路上駛着四五輛警車,路的一邊有廣告牌塌倒在地上,熱播劇明星出演的廣告牌表面被濺上了紅血,剛好遮蓋住了明星白皙漂亮的面龐,凸顯詭異。
警車的通訊互相連接着,每輛車上,車窗緊閉,将人的生氣封鎖在方塊大的空間裏,空氣似乎被凝固,一群人保持着沉默。
車上警察的每個槍支都安上了消.音.器,以免開槍的時候吸引來更多的怪物。
警車行駛得很穩,前車與後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不近不遠,警車特有的鳴笛被關閉以保持安靜,一路上的聲音被控制到最小。
遠處還在傳來嘶吼、尖叫、驚叫、慘叫的聲音,讓一衆人心底發冷,如入了萬裏寒窖,無形中有尖銳的冰刺殘酷地抵着人的脊背、心窩,等着在一瞬間紮出熱血,澆得霧氣騰騰。
警車的車輪滾滾碾過血路,偶爾會發出碾壓到什麽的聲音,很脆,可能是某人的殘肢,也或許是什麽生物的身體,小貓、小狗都有可能。
在寂靜到呼吸聲都能聽清的環境裏,清脆的聲音像是在耳邊炸開,格外瘆人。
總有人會忍不住去想象車輪下的模樣,可想象過後難過的又是自己,車窗緊閉着,外面的腥臭味、鐵鏽味傳不進來,但又似乎正回蕩在車廂内,萦繞在衆人的鼻腔周圍。
氣氛十分壓抑,語言的沉默、呼吸的粗魯、衣物的摩擦不斷加深了氛圍的沉重。
世界觀被颠覆的經曆似乎讓時間的流動被剝離出人的意識。
外面的天其實很亮,因爲現在才中午,但映照心情,那片晴朗的天空也變得蒙蒙的。
賀朔又選擇坐在窗邊,他俊朗的側臉足以俘獲許多女人的芳心,此時面色淡淡,眼型十分好看的雙眼正望着車窗外的荒蕪,回想起老師曾經提到過的事情。
五年前,他因爲突然有了異能,選擇主動聯系上面,以此作爲籌碼換取一些權力,戴仇臻出現了,這個人是一位極有威望的元帥,爲人負責認真,做事雷厲風行,是許多人憧憬的對象。
賀朔知道自己的異能必然會得到一些不好的回應,出于恐懼或出于忌憚,而戴仇臻這個人不一樣,他是以欣賞的眼光看待它和他,也許能坐上元帥位置的人就與他人不同,連膽量和眼光也獨樹一幟。
戴仇臻接納了他,并給了他想要的,但得到必然需要付出,作爲代價,他同意了基因計劃,将異能基因作爲獨本供他們研究。
甚至在一年後,他的異能基因就被使用到手術中,而第一個手術對象就是戴仇臻。
一場公交事故讓傳奇元帥戴仇臻半腳踏入了鬼門關,那時基因研究剛剛得到一些成果,戴仇臻臨昏迷前親自下令接受基因手術。
這本該是極其不理智的想法,但也許是感覺到體内血液的無情流失,也或許是放不下那疼愛至極的女兒,他做出了這個驚人的決定。
當時對他的異能基因的研究結果是——他的細胞因子能使死亡細胞恢複活力,也就是說,它能讓一個死人恢複呼吸,讓一個瀕死的人恢複活力,這是多麽驚人驚世的事情!
不過幸運的是,幾位參與研究的科學家除了瘋狂,更存有理智,他們相信科學,相信數據,但相信不了人心,這種驚駭世俗的事情被牢牢封印在幾人的嘴中。
看破不說破,熟悉他們的人都知道,科學家們正期待着一個實驗體。
在瀕死的情況下,戴仇臻獻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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