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心中感動,握着楊後的手,深情地說道:“聖人,我也唯願和你生死不離!”
許是官家極少說這樣的情話,楊後一時激動的無法自抑,眼中珠淚漣漣。她哽咽道:“官家可是天子,是上天之子。官家可以活一萬年,我就努力陪官家,一起活下去。”
一時,這對天下間最尊貴的夫妻,執手相視,眼中深情款款。
一會兒後,官家放開楊後的手,問:“天一子,你即已得悟玄真人的真傳,那‘天元丹’的煉制之法,你可會?”
問這話時,官家眼中熱切,神色緊張,顯然極是關注。
小道士答道:“天元丹是無上妙丹,是外丹的巅峰之作。貧道雖自幼習道,但卻不曾習過外丹之術。所以天元丹的煉制之法,貧道真不會。”
官家緊張地問:“那世上可有人會?”
小道士想了想,搖頭:“師叔一生未曾收過徒。當時事發突然,師叔哪顧不得上天元丹的事。這世上應無人再會。”
官家拍案長歎:“可惜,可惜!那,你師叔可曾留給你此丹?”
小道士苦笑:“天元丹用藥奇特,有數位靈藥稀罕至極。師叔他花了二十年心血,不過才煉制出數枚,都已給了皇上。”
“皇上,天元丹已成絕響,此後,世間再無此丹!”
官家怔怔,扼腕長歎:“我服丹藥許多,其中天元丹最是神妙。此丹雖藥效緩慢,但固本培元,靈驗至極!服藥一月後,身子明顯大是不同。此後經年,藥效都長在。”
“上次張天師進貢有天元丹五枚,我賜給了天師一枚,聖人一枚,豫國公一枚,自己不過才用了兩枚。”
“哎,若知這已是世上最後的天元丹,我哪會這般大方?可惜、可歎!”
官家在那後悔不疊,楊後臉上神情有些讪讪。
好一會兒後,官家才穩住心神,說:“天一子,陽鬼一事禍害極大。此次你滅了陽鬼,爲天下百姓立下大功。你說,你要朕怎麽賞你?”
小道士搖頭:“無功不受祿,此事貧道既然出力甚微,哪敢貪功?吃的那幾粒果子,便當是得了皇上的賞賜。”
官家失笑:“滿朝文武,盡皆貪功。天一子,你倒與衆不同。也罷,你跟悟玄真人一樣,是個清淨性子,不願在朝爲官,我也實在不好賞你。這一功便暫且記下,以後再一起賞。”
此時天色已晚,官家便賜了禦宴。
禦廚出品,非同尋常,小道士也不客氣,開懷大吃。
酒足飯飽後,官家卻問:“天一子,這一次你比上一次,少吃了不少。難道這些菜,不合你的口胃?”
小道士幽怨地看了楊後一眼:“上次小子無禮,自讨苦吃,被聖人罰站,餓了整整一天,自然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其實小子平日裏,最多吃這麽多。”
官家和楊後聽了大笑。
将柔兒“獻給”楊後,小道士出了宮,回了太清院。
卻不料才過去三日,官家有口谕傳來,卻是叫小道士去同文館,救治一日本人。
随同太監來的,是禮部左員外郎,姓王。
王員外郎上前見禮,恭恭敬敬地說道:“這次日本國一行人,在海上撞上妖邪,有貴人重病垂死,請了好些和尚、道士,都束手無策。無奈之下,求助于禮部。尚書大人想到小神仙已回了京,便墾請皇上,讨了這份口谕。還請小神仙一展仙術,揚我國威。”
既然有聖上口谕,小道士自然遵從,便随左員外郎過去。
來到闾阖門外安州巷,小道士問:“日本國是個什麽國,怎麽極少聽過?”
左員外郎答道:“好教小神仙得知。日本國孤懸海外,國小民寡,開化不高,與我泱泱大國,無法相提并論。”
“唐朝時,日本國有派遣遣唐使,與我國交流較多。後來卻莫名地斷了朝貢。但在民間,兩國來往卻很多。日本國雖在海外,但與我中原相距不過千裏。若是順風而來,旬日可到。日本國人向來仰慕我中華文化,時而會派人前來求學。我中華的詩詞、絲綢等等,在日本國都極受歡迎。”
來到同文館,左員外郎說道:“此館本爲接待高麗使節。日本國不曾朝貢,按理說,沒有資格入住其中。但這次前來的人中,有一女子身份極是尊崇。故禮部爲顯大國氣度,特批了同文館接待他們。”
“小神仙,請!”
出示公文,進了同文館後,一通譯急急迎上來。一聽說來的道士是小神仙後,他大喜,擊掌歎道:“好了,好了,有小神仙親自出馬,這一次,彈正大弼大人有救了,有救了。”
人已帶到,左員外郎便告通,通譯急急進去通禀。
不一會兒,一女子行來。
這女子長發極長,竟至膝,頭上隻簡單地簪着一木钗。她身着輕衣,衣卻有數重,顔色鮮豔,盈盈垂地。她垂眉低目,碎步而來,步子極小,一步緊接一步。
迎上前,這女子盈盈拜下,口中說了幾句完全聽不懂的話。
她擡頭。
小道士見她眼神溫柔、舉止優雅、皮膚白皙、身材小巧,不由贊道:“這日本國雖是個小國,其中的女子倒是别有一番風情。與大宋女子大不相同。”
那女子再一拜,說:“勞煩陰陽師大人大駕,仆等大幸!”
這回說得卻是大宋官話,還字正腔圓,竟說得很好。
那通譯在一旁解釋道:“陰陽師在日本地位極是尊崇,非權貴不能任。所以日本人對陰陽師很是恭敬。這女子是此行日本的通譯,還是位女官,官名叫什麽主水佑。你稱她爲真城局即可。”
小道士點頭,便說:“此事究竟怎麽回事,還請細細道來。”
真城局先恭敬一拜,再用那嬌柔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仆等奉天皇之命,由平安京出發,以大弼大人爲首,護送京姬殿下來中華,領略大國風華。中間曆時三月餘。不料即将抵達時,于海上忽遇一大船,船極大,但甚殘破。”
“大弼大人坐下劍豪中條兵助自恃武力,登船一看,說船上有活人。于是兩船相并,帶回一活人。中條兵助大人說船上遍地屍首,有些是被殺死,有些是被餓死。而所有屍首殘缺不全,似乎是被猛獸吃了一半。”
“有武士一聽之後,忽然驚呼,說,那船上人必是海盜。這定是海盜内部相互仇殺,最後有些人雖得勝,但船上清水糧食盡毀。活着的人無食可用,便以人肉爲食,直至無肉可吃。看這最後活着的人,雙眼通紅,眼皮外翻,嘴角還黃泡,這是人肉吃得太多的症狀。”
“此話一聽,仆等大恐。大弼大人便喝令斬殺那人。那人無力抵抗,臨死前卻狂呼,某姓王,人稱王将軍。某死之後,必奪爾等的肉身,在爾等身上複活。男的,某要個個虐殺至死;女的,某要個個折辱至死。”
“當時他雙眼通紅,神色凄厲,怒聲疾喝,狀極恐怖。仆等人人大驚。還是中條兵助悍勇,大喝一聲,一步上前,一劍斬去,将他頭顱斬下。”
“他那番話,除仆之外,無人能懂。不過仆也隻當他是胡言亂語,便不曾示之于衆。豈料此後數天,仆每夜都做噩夢。夢中有厲鬼行來,将仆殘殺至死。仆心中惶恐,卻不敢對人言。”
“再過數天,大弼大人忽然發燒,滿臉潮紅,眼睛血紅。每日夜裏還大夢,醒時卻發呆。這樣十天後,大弼大人越來越不對。彼時仆等已至大國,立即延請良醫。重金之下,卻無能爲力!”
“再過數天,大弼大人似乎好了很多。雖然神色恍惚,大病卻似消去。仆等正大喜時,一行人中忽然少了一名小姓。仆等大驚,四處尋找,卻無所得。再過數天,再少一小姓。再數天後,卻少了一名典侍,還是名少納言。仆等大恐,徹查之際,有小姓無意中發現,發現大弼大人的床上,竟藏有,有半截女子手臂!”
“大弼大人當時狂怒,狀甚瘋癫,将那小姓生生用嘴咬死。仆等驚恐萬分,卻礙于大弼大人身份,隻能在旁旁觀。這時,仆忽然想起那日,那什麽王将軍臨死前所言。仆急切之下,将此事當衆說出,仆等這才驚醒過來,原來大弼大人已被厲鬼纏了身!”
“中條兵助向來悍勇,撥劍上前,大聲喝問。大弼大人卻猛地向他撲來,動作甚極,力度極大。大弼大人向來文弱,且極爲知禮,哪會如此?仆等這才深信。于是中條兵助喝令衆武士齊齊動手,在死了一人後,終将大弼大人擒下。”
“大弼大人身份尊貴,仆等不敢取他性命,隻能以繩索死死綁住,留待送回平安京後,再奏請天皇發落。可之後不過數日,大弼大人形貌竟慢慢發生變化,竟變得,像是另一個人。且還力大無窮。捆了十根的繩索,在一天夜裏,竟生生被他掙斷了五根。若非一武士及時發覺,當時便脫身而出!”
“仆等無奈,隻得不惜重金,在大國遍請陰陽師,前來驅鬼除邪。可惜來的人雖多,卻無一人能奈何得了那厲鬼。最後被逼無奈,仆等隻能上禀大國朝堂,請求派遣大官司。”
“于是,終請到大官司殿下!”